那人细长晰白的手指轻轻勾起海兰的下颌,海兰终于有机会直面那张陌生而熟悉的脸。面对这张俊美而因酒意微带红晕的面目,海兰凌乱了,她拼命地推却因为力气不及产生了一种欲拒还迎的效果。他是府邸的主人,她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也许连府里有她这样的人存在都不知道,两个互相陌生的人此时彼此之间却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氛。与自己不明所以的恐惧而心跳狂乱不同,海兰清楚的感受到弘历由忧伤而后惊喜继而深情的心跳变化。
弘历深邃的瞳仁浓黑如墨,深重墨色遮掩下的失落哀伤、踌躇怅然在看到海兰干净纯善的面容时缓缓褪去,隐约明灭着的炽烈火焰,他情不禁地俯身吻下来,细柔轻薄的吻密密的撷取着海兰樱唇的芬芳。弘历薄唇的灼热让海兰清醒,她为他的情意绵绵而动容,却清楚的知道他连自己在吻谁都不知道,他心里的那个人并不是怀里抱着女子。
海兰欲开口拒绝这突如其来的意乱情迷,弘历趁机攻城略地,吸吮轻啃,舌尖在唇齿之间滑动,有着欲求融入对方骨血的意味。海兰慌了,她清晰的听到他沉重的喘息,感受到他炽烈的手掌正肆无忌惮的抚摸着她背后的每一寸地方。海兰越想逃,弘历就越贴的紧,他放佛终于得到了渴求已久的东西怎么会轻易收敛起这叫嚣着的蚀心噬骨的欲望。
她颤抖着,战栗着,惊慌失措,有一种人微势弱的无力感和哀伤。弘历的强势紧紧圈箍着海兰让她几乎动弹不得。海兰的泪水浸满了脸庞,她哽咽着说不,对弘历来说却是一种从未品尝过的挑逗与勾引,他温柔的抿去她脸上的泪水,用舌尖感受着她的轮廓和每一处细细的肌肤纹理。
弘历的手指灵巧熟练的褪去海兰的亵裤,轻柔的摩挲像要抚平她初经人事的恐惧。
“樱儿。。。。。。我。。。。。。想要。。。。。。”
将要守不住的最后一刻,弘历蓦然离开她,“对不起。。。。。。”
泪水迷乱了她的眼睛,他似乎清醒了许多,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当他发现她不是他口中的樱儿时会失望还是会愧疚?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在他离开的一刻如同从身体上剥离一般,盘旋在上方冷冷的注视着自己的狼狈不堪,就算还是完整的一个人也已经不是完璧了。没有了他的体温,她的身体一寸寸的发冷,直到连灵魂都冷却。
“爷,”一个妩媚娇柔的声音飘来,“不是说好在这里等晞月么?怎么。。。。。。”晞月再看向地上的海兰时眼神中充满了鄙夷,甚至趁着弘历和海兰都失神的情况下踢了海兰一脚。
她来了多久,她看到了多少。。。。。。不过,那又如何,海兰无力在乎。
弘历手掌覆上额头,拇指和中指按压着两次的太阳穴,“我。。。。。。今天累了。。。。。。”
“那妾身扶您去歇息。”晞月笑的山花烂漫,心底却在滴血。
“也好。。。。。。”
他走了,徒留一地凌乱。她很感激他就这样离开了,能够独自面对自己的肮脏也是一种欣慰。海兰的手无力的在地上张开,触手的冰冷让她豁然清明,如果就这样让身体冰冷是不是可以没有绝望的哀伤?
海兰握着剪刀,泪水肆意横流,她绝望地呜咽着,冰冷的锋刃抵上雪白的手腕。。。。。
雍正九年,腊月初八。
绣架上扥着罂粟红的罗布,上面银线孔雀的头栩栩如生。只是头而已,海兰已经绣了两天了。海兰实在有些乏了,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向屋外走去。昨日夜里晞月突然驾临绣房,对海兰的绣工挑三拣四了一番便撂下话让她重绣,海兰无奈,只得当着晞月的面一点点拆掉绣了小半的孔雀,又重新画了图样交给晞月。眼看就快要到年关了,晞月的新衣却连图案都没有绣好,而且依照晞月有心刁难她的样子,这匹罗布做成成品还不晓得要拖多久。
“作死的丫头!”
绣房不远处的责骂声引起了海兰的注意。海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只见黄氏身边得脸的丫头在训斥一名身着粗布衣服的小女孩。
海兰本不想多管闲事,只是看到小女孩眼泪汪汪的模样于心不忍,“旒心姐姐。”
旒心抬头瞥了眼海兰,“哦,海兰姑娘啊。”旒心不欲理会这个在府中存在感极弱的绣娘,除了晞月格格喜欢请她来做衣裳意外,海兰沉默柔弱的性子总是让她成为被忽略的一个。
海兰温和的打量着女孩晶莹剔透的泪水,触动了心底的柔软。
眼见海兰站着不动,旒心不方便训斥小丫鬟,不得不多问一句:“海兰姑娘还有什么事么?”
“黄格格前几日说喜欢我做的绒套袖手套,我新做了一件本打算过几天送过去,今日碰到旒心姐姐想着能不能托旒心姐姐带过去呢?”海兰谦和的说道。
“改日吧。我代格格谢谢姑娘的好意了。”
“主要是想拜托旒心姐姐能帮着看看花色样式是不是格格喜欢的。”海兰微微一笑,“已经是腊八了,京城的寒风会越来越紧,这小小的套袖手套即是海兰的小小敬意也是旒心姐姐的贴心不是?”
旒心想了想海兰的话觉得十分有道理,“那真是太谢谢海兰姑娘了。”
旒心笑的虚情假意,海兰满不在乎,偷偷向还在一旁抽噎的小女孩打了个手势让她走。
其实海兰根本没给黄漪澐做什么东西,她做来是做给自己的,还在边角绣了一株浅蓝色的兰花草,这种花草生命力顽强,即是身处如荒漠那样的绝处也能拼出生机,希望黄漪澐能对这象征着希望和理想的小花看得上眼。
夜里,海兰听到有敲门声,便披上衣服去开门,门外正站着白天里受到责骂的女孩儿。海兰见她局促不安的站在门外,便伸出手掌牵她进来。
海兰把她按在椅子上,为她倒了杯水。“为什么这么晚还出来?”
“因为。。。。。。因为。。。。。。”女孩儿想了想,说道:“姐姐帮了我,还损失了一件手套。。。。。。”
海兰笑了笑,这个女孩子很是单纯善良,同时。。。。。。“我并没有损失什么啊?黄氏毕竟是格格,我不过是个小小的绣娘,能跟她交好不是很好么?”
“可是姐姐你觉得能送到黄格格手中么?或者说能以姐姐的名义送到黄格格手中么?”女孩看着海兰补充道:“况且,讨好黄格格不如讨好大福晋甚至晞月格格。。。。。。”
海兰无奈的笑了,她的目地从来不是交好黄格格,这些于她无关紧要。
“既然不能交好于黄格格,那姐姐就是为了帮我,我理应当面致谢。”
海兰点点头,这个女孩真的很聪明,至少在府里婢女中是佼佼者。“那旒心有没有再为难你呢?”
“她忙着向主子邀功,大概是忘记我的事了吧。”女孩小心翼翼的捧起杯子抿了口水,似乎在海兰这里很轻松自在。
“说了这么久,还没问问妹妹叫什么名字呢。”
“我是海叔花了200钱买来的,海叔帮我取名惢心,意存善念。”女孩儿开心的说道,能够被海叔选中买回府里是她最大的幸运了。
“好名字啊。”
两人相谈甚欢,惢心离开时已过三更。
雍正九年,除夕。
“海兰姐姐,楚妈妈包的水饺多到吃不了,送给我一些。”惢心端来一盘水饺同海兰分享。
海兰端来两碟泡过蒜的醋,当然也是楚妈妈送来的。“你以为真是做多了啊,是楚妈妈疼你罢了。”
“是啊!我人见人爱么!”惢心分给海兰一双筷子。
不消片刻,一大盘饺子已经尽数供奉了两人的五脏庙。
“在后房还好么?”海兰体贴的问道。
“回到原来的地方而已。”惢心鼓着腮,没有说不满,眼光里却尽是失落。
经过一番认真考虑后,海兰说道:“如果你仍然想跟着位主子。。。。。。那就试试成为青樱福晋的贴身侍婢吧。。。。。。”
“为什么?”惢心不明就里。
“你相不相信我的直觉?”海兰避重就轻。
“信。。。。。。”惢心略有犹豫,还是决定相信海兰,毕竟在这里,海兰是真心对她好,爱护她,及自己的可能保护她。
海兰点点头。
海兰可以告诉惢心晞月处处为难是因为她曾经抢了晞月侍夜,但是她却不想告诉惢心那一夜他念的是青樱的小字。她模模糊糊记得那日晞月扶着弘历离开的样子,她为晞月悲哀。晞月以为是海兰抢了自己的东西,却不知道自己拼命想留下的东西有人轻而易举就得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11 午夜兰花似幻海
“惢心,先回去吧。。。。。。”容佩望了望缩在床角双手环抱住双腿蜷成一小团的青樱,“青福晋在思索怎么解决海兰姑娘的问题。”
惢心不安的看看青樱,迟迟不肯挪动步子。
容佩莞尔一笑,推着惢心向门外走去,“让她好好想想有什么好办法把海兰姑娘推荐给四爷吧,你也快去休息吧,今日我来守夜。”容佩扶着惢心走出门外,细心的合上门。
“容姐姐。。。。。。”惢心面色犯难,“我。。。。。。我。。。。。。”惢心有话想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我只是。。。。。。只是不忍心看海兰姐姐受人欺侮,她帮过我,是少数肯在我穷困时拉我一把的。。。。。。”
容佩点点头,海兰也是个经历坎坷的可怜人。。。。。。“以德报恩,这很好。”
“可是。。。。。。我却为了一些私人的目的刻意接近青福晋,还希望青福晋能帮忙,甚至。。。。。。伤害了青福晋。。。。。。”惢心一吐为快,她担心海兰也担心自己会被青樱舍弃。
容佩眼神黯淡了几分,她并不关心海兰的去留,只在意青樱是否开心,“世情不就是这样么?”喜欢与被喜欢,抛弃与被抛弃,利用与被利用,人不为己天地诛,“青樱其实内心通明开朗,过几日会好的。”
惢心点点头,真的会是这样么?
“不要多想了,回去睡觉吧。”容佩把惢心推到那排丫鬟住的房子里,“明天晚上宫中摆宴,明日早起把昨日晒过的衣服都整理一下,还要准备些皇后和熹贵妃爱吃的小点心,还有胧月、灵犀、弘瞻啊,还有。。。。。。”
“还有李玉和三宝啊。”惢心笑着补充道。
“也就是你记得那么清楚,阿箬那丫头就不会了。”惢心真不失一位得力助手。
“容姐姐昨天已经念叨一天了,要准备的不都确定好了么?也日常不是没有进过宫,怎么这次格外慎重啊?”
“这种时候就像宫里过节一样,礼数都不能落下的。”容佩再次强调让惢心回房睡觉。
容佩回到青樱房中,发现她依然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容佩走到床边坐下,沉默的抚摸着青樱呃刘海儿。青樱抬头,泪水止不住的溢出,青樱顺着容佩的手臂挤到容佩怀里,“我是不是选错了。。。。。。”
容佩愣住,青樱是在介意弘历的处处留情和不负责任。。。。。。可是放眼大清朝,专情而坚守唯一的男人能有几个?这不是满清贵族的常态么?容佩环住青樱,不知道该怎么说,从前途荣耀的角度,青樱也许没有下错赌注,可是感情的事情容佩不知如何评判。
“惢心说,雍正八年九月廿十,本是晞月格格侍夜,弘历却巧遇海兰,然后。。。。。。”青樱轻声呢喃着,“九月廿十。。。。。。”
“嗯。。。。。。”容佩略略思索,去不明白青樱为何强调日子。
“那天我头一次穿着花盆底走那么久。。。。。。”
“那天。。。。。。”容佩似有所悟,那天是弘历抱着青樱回来的,青樱还摔坏了脚。。。。。。那天之后两人许久没见面。。。。。。
“我看到允禧贝勒和玉娆福晋了。。。。。。他们还送我狮子峰的画作。。。。。。”
这幅画容佩有印象,落款除了允禧好像还有弘历,日期正是雍正八年九月廿十,难怪青樱印象深刻。容佩再次怜惜的拍拍青樱背,那天是什么让两个人生活的轨迹都打了个弯?
“有人会在对一个女子说爱之后立刻跟另一个陌生女子。。。。。。”青樱呜咽着说不出苟且两个字。。。。。。这让她觉得自己并非不可替代,不是她也会是别人,四阿哥府侧福晋。
此时门似乎被推了下,门外的人被门内的门栓挡住,“咚咚咚”清脆的敲门声响起,这个时候应该是弘历,这几天他为了出征的事情都是早出晚归的。
青樱求助的看着容佩,摇摇头。容佩安慰的抚摸着青樱,放下青樱,为她盖好被子便起身吹灭所有蜡烛。容佩希望青樱对弘历其实并没有很爱,在一起的两个人如果插入了第三者,其中一方就会像小孩子被抢了玩偶一般生气难过。容佩希望只是因为弘历的所行与青樱对两情相悦、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认知背道而驰才使她失望,容佩希望她能体会青樱此时的心境,可是再亲密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感受她的感受,思考她的纠结,她做不到啊。。。。。。
容佩钻进被子,抱着青樱,如果青樱想说便说,如果青樱不想说便不要说了。
至于门外的弘历,大概会自己离开吧。
清晨,容佩起的很早,初夏的天已然很亮,容佩打开窗户,发现原来夜里下过小雨,雨后泥土的清香,放佛昭示着世界的安宁祥和,天空湛蓝而清明。一夜的坏心情放佛在扑面而来的花草香气中一扫而空,希望青樱也能如此。
正这么想着,推开门,一抹浅红色映入眼帘。
“啊!”容佩叫出微弱的声。难道弘历在门外坐了一夜?
弘历的背笔直的倚在门框上,仔细看并不那么宽阔,却刚刚好容纳下青樱的宽度;他仰着头,后脑勺抵在门框上,侧脸的轮廓完美的如同鬼斧神工的作品;两只膝盖屈起,右高左低,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则自然垂下;屋檐的积水滴在他乳白的衣服的下摆,那么浅红色正是他上身的斜襟坎肩,此时也氤氲着水汽。他仿佛睡的很惬意,微蹙的眉头却泄露了他内心负担的压力。
容佩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最终决定还是先会自己房中为他拿条毯子。
当容佩回来时,发现弘历已经醒来,负手伫立,透过打开的窗子安静的望着青樱。
翻手反排命格,覆手复立乾坤。
明明是如此深情的表情姿态,容佩惊讶于这潜存在天地间的最贵气质。
“给四爷请安。”容佩轻声说道。
弘历半回头看容佩一眼,比了嘘声的手势。弘历又看了青樱一会儿,转身离开,他该回宫里处理出征事宜了。容佩追出玉墨轩,“爷,您。。。。。。您在门外坐了一夜?”
弘历不置可否。
说实话,昨夜他看到屋里的灯火熄灭后,他心里的一团光亮仿佛也熄灭了。反正也没有困意,倒不如在门外等她起来,守着她便觉得安心自在。面对府里的众人、宫中的众人,他万事都要掂量,唯独面对她他可以放心卸下所有担子和伪装,这种感觉很奇妙,他说不清楚原因,只能相信心中原始的本能。能在清晨看到她的睡颜他连日来的压力也能减轻不少。只是那莫名的疏离萦绕不去、挥之不散,让他不知所措。
青樱睡的很浅,容佩离开不久后便醒了,像是冥冥之中自有感应,青樱遇见了弘历转身的那一刹那。青樱心里一紧,正要出口挽留,却发现了他的不留恋。
“容容,我们去绣房那边好么?”青樱穿上起居时穿的白缎绣鞋,自己端起洗漱的竹盐水漱口。“珂里叶特氏也是个可怜人,无论如何,求一个名分总不算错。”
容佩一怔,她的格格是要担起侧福晋的包容心和平衡上下的责任了。容佩转头微微一笑,“好啊。不过你要先洗洗脸,吃早餐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