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关系?晞月格格不是在里面么?”
“我们格格跟别人不一样。”茉心眉眼间略带笑意,“四爷一直让我们格格伺候笔墨的,说我们格格是用惯了的可心人。”
青樱捕捉到茉心面上一丝笑意,主子受宠爱原来做奴婢的也会开心。难怪每一次见高晞月她都是一副清丽的素颜,原来不仅仅是自信自己的清水芙蓉面,更是为这这个“四爷不喜欢堂内有脂粉气”。
想这茉心为着自个主子的恩宠不欲青樱此时见到弘历,青樱想着她大概之后也不会告诉晞月和弘历自己来过的事情。青樱面带笑容的拎着食盒耸了耸肩,不想同茉心多费唇舌,“那就辛苦月格格了。”
茉心福身恭送青樱,她看着青樱转身便走的潇洒,心中便觉这位青福晋与自家主子有着天大的不一样,仿佛四爷对她宠爱与否、看重谁更多一点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小到决然不会影响她一丝一毫。
若说青樱全不在意也不是如此,起码青樱捧着食盒觉得可惜了自己亲手做的粥,也可惜了容佩特特把食盒封的密不透风保温效果极好,便独自走到乐善堂和玉墨轩之间的漪月水榭。青樱斜倚在楼阁长椅上,本想在亭台楼阁间享用清粥小点,却看着秋潭碧影,心思飞出了千万里之外。
思绪轻若浮云,青樱不知不觉中趴在横栏上睡着了,待到梦中惊醒时,一件墨色缠枝莲花斗篷从身上滑落。青樱弯身拾起斗篷攥在手中,傻傻看着眼前悠闲静雅坐在松木圆凳上喝着一碗八宝粥的浅灰色身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这里睡觉,倒是好雅兴,只是过后招了风寒有你难受的。”弘历放下手中的青花瓷碗,淡笑着看着青樱。
青樱扶了扶被压的有些变形的发髻,撇撇嘴说想讽刺弘历红袖添香的情调,却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弘历见青樱不说话也便随她去,重又捧起那碗八宝粥喝着,喝完后又从瓦罐里给自己重新盛上一碗,一碗又一碗直到瓦罐都见了底。
“谁许你喝我的八宝粥的!”青樱不满的看着最后一碗粥也要被弘历喝掉,吃我的喝我的都不知道打声招呼么?
“怎么?难道不是特特做给我喝的?”弘历扬了扬嘴角,“还是说你也想尝尝。”
青樱不做声,莫名的一肚子气,泡米放食材这都是小事,掌握火候熟能生巧便可,可是为了让粥细糯香甜,这其中不断地搅拌的功夫让青樱现在觉得手臂酸疼。想着把最好的给他,他却不惜福的错过了,如今,粥凉了大半已经没有最初的可口了。青樱不查,弘历已经走到她身前俯下身子,离她只有毫发的距离,彼时,温软的薄唇覆上香甜的樱唇,绵软的口感充斥着青樱的味蕾,这粥,太甜了。
弘历放开青樱,青樱舔舔嘴唇,委屈的说:“太甜了。”
“嗯,更是甜在心里。”弘历在青樱旁坐下,搂着青樱,让青樱很舒适的靠在他怀里。
“弘历哥哥喜欢的口味,告诉我,我下次做给你。”虽然弘历喝的一罐子甜到腻的粥是他自愿的,但毕竟是她的手艺,这粥实在是太对不起他的胃了,青樱着实有些愧疚。
似乎很久没听到青樱唤他弘历哥哥了,清软的声音让弘历沉沦,“你做的我都很喜欢。”弘历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是我的口味还是很淡的。”
青樱握着弘历的双手,抚摸着他指腹和掌心的手茧,若有所思,“弘历哥哥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告诉青樱好不好?”似乎,她从没有关心过他的喜好。
“喜欢青樱,”弘历脱口而出,而不喜欢什么,一时还没想到。
“不是说这个!”青樱掐了下弘历的手指。
弘历吃痛,似有所悟,“怎么突然问这个?”
“人家好奇,行不行?”
“来,起来,我告诉你我的所思所想所喜所恶。”弘历拉起青樱向乐善堂走去。
在乐善堂前,青樱却步了,“你不喜书房里有脂粉味。”
弘历笑道,“但是我喜欢我在的地方有你的味道。”青樱身上是股淡淡的沉水香的味道,让人安心自在。
弘历把青樱拉进乐善堂,指着书架的书说:“你来看看。”
青樱疑惑的翻开其中一本,明白弘历是要让他看书上朱红的批注。青樱换了几本翻,每一本都有弘历自己写的心得感悟。这些书里有四书五经,有史有诗,有农有商,有算术有工艺,有传奇有志趣,有青樱看过的更多的是青樱没看过的。青樱捡着几本她看过的书坐在椅子上津津有味的读起了弘历的批注,经典的书他应该读了不止一两遍,可以看出弘历年幼时笔迹稚嫩大多写的是他的疑惑,字迹工整挺拔的是大时写的更多的是反思甚至是质疑与批判。这些批注可以看出读书人的用心、文墨积累和奇思妙想,青樱只是读这些批注就觉得受益匪浅。
弘历见青樱已经沉浸于书墨之中,便也捡了本书来看。
你来不及参与的我的过去,我会一点点告诉你;已经无处不是你的气息的现在,请你不要逃离。
作者有话要说:
☆、红袖添香夜读书(弘历番外)
弘历的视野仿佛捕捉到一个水碧色的身影,忽而听到窗外有青樱的声音,声音似有若无,弘历却听得很清楚,原来当一个人在你心上时,其他一切都成为背景,只有那个人的一切如此真切。
弘历很想出去斥责茉心对青樱的不敬,为着晞月的面子还是忍下了,一是为着晞月的阿玛还在内务府办事且颇有才干;二是为着自己一向定心忍性的原则。弘历笔不停,心却随着青樱的声音抑扬顿挫,弘历听青樱懒于争执,心中颇为她的风度识体欣慰骄傲。
弘历誊完第二天要教育太傅的文章,好言打发了晞月便去了玉墨轩。进了玉墨轩只见容佩和阿箬在打璎珞,却不见那抹水碧色的身影。
容佩和阿箬见弘历进来,皆起身行礼。
“青樱呢?”弘历略不耐烦的示意两人起身。
“福晋说去找您了。”阿箬答道。
“那她现在呢?”弘历有些郁闷,这会儿她也该回来了。
容佩见弘历面色不好,轻声问道,“莫不是到哪里闲逛去了?”
弘历皱皱眉,这丫头的心思最是顽劣鬼马,要是跑到府外,不晓得遇到什么。“还不去找。”弘历的声音已经氲上一层怒意。
弘历转身去寻青樱,容佩和阿箬也急忙跟出去,就在弘历途径漪月水榭时发现楼阁上那抹让他魂牵梦萦的水碧色身影,三人登上楼阁,青樱正睡得香甜。
弘历低声让容佩去拿件斗篷,自己拎过食盒,里面有罐八宝粥,一只青花瓷的小碗,一叠五色点心还有筷子和勺子。点心是容佩的手艺,口味是弘历比较熟的;八宝粥却是太甜,想来是青樱的手笔。
弘历不是重口的人,也不喜食甜品,却一口一口喝着这碗粥心满意足。
他本做好了翻遍府邸乃至北京城每一个角落的觉悟,却发现,原来那抹水碧色一直在他眼中,在他心里,那么容易就捕捉到了。
他也做好了耐心哄青樱开心的准备,却发现,她在这里,睡颜天真如孩童。他们之间不需要哄与被哄,只需要相知相信相爱。
作者有话要说:
☆、红袖添香夜读书(琅华番外)
琅华放下手中的刺绣竹圈,揉揉眼角,一抬眸的瞬间睇见窗外月华正好,不由站起来走到窗边舒活一下筋骨。
“福晋,夜晚风大,怎么支起窗子了?”莲心进屋在瑞脑金兽铜炉内换上一块潜茈鸢尾香。
“没什么。。。。。。”琅华只顾凝视那一阙弯月。
想象着,曾几何时,这片天空被烟火绚烂成七彩锦练,月华流转,眸光闪烁,看着看着就为这月亮痴了心。
“干什么?”
那还是她进四阿哥府后的某一日,低沉温润的声音乍然响起,一只手扣在她的肩膀上,因惊吓而僵在原地不敢动弹,“我。。。。。。我。。。。。。”“我”之一字就在唇边,却久久不知如何解释,抿一抿嘴唇,终于嗫喏着唤道:“爷。。。。。。”
弘历不禁莞尔,大抵大家闺秀就是琅华这样的,坦白说,就是有点木,“走吧。。。。。。我带你去其他地方逛逛。”
顺着柔顺丝滑的绸缎滑下手掌握住琅华的手腕,惊奇琅华肌肤一片惊华。婚前素未谋面的夫君,全然陌生的环境,从未体验的夫妻生活,还有那羞煞人的事情,不是不紧张不焦虑,只是手掌轻抚衣衫,布料摩梭过肌肤的片刻,抚慰了她微起战栗的心,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填满了心房,绵绵的、软软的、暖暖的、甜甜的,就这样被他牵着,跟在他身后,就是美满。
“来。。。。。。小心岩石。。。。。。”
有时候,别人越是提醒,越会出差错,琅华脚下一绊,足底的花盆底此时只会让她更加狼狈不堪。
“呵。。。。。。”弘历前倾的身子送上他精致的面容,他的微笑点亮琅华沉静的眸子,天地沉沦,忘记了自我。弘历手臂一紧,琅华贴上他的胸膛,心跳就这样混乱了。“前面是倚月水榭,去那里歇歇。”
“好。”
站在楼台上,弘历手指一点,像被四线牵引,她顺着看去。
“你方才要进去的是乐善堂。。。。。。”不可捕捉的黯淡沉入深潭一样的瞳仁,却也没有解释为何拦住琅华的脚步。
“嗯。”琅华只当做是约定俗成的默契,不再追问,适宜的沉默与装傻是一个女子的体贴和度量。
弘历倚栏吹风,一派慵懒闲散的安逸,让琅华不忍打破这温馨的宁静,也便斜倚座椅坐下,随着弘历的目光追随波光潋滟柳条柔。
水榭小楼内藏有琴棋书画,弘历一一讲来,让琅华兴趣盎然。“只可惜妾身不善雅乐。。。。。。不然真想听一曲高山流水。。。。。。”
“下次请晞月弹琵琶于你听。”弘历淡淡应承道。
“咦?可是。。。。。。”素问四阿哥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为何。。。。。。又是一种默契。。。。。。后来,忘了听谁说起,他只愿在一人寂静时抚弄琴瑟。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9 天心难测,世情无常
雍正九年初秋,京郊皇家猎场围猎,除了皇亲国戚,内臣学士将军侍卫凡是皇上看得上眼的都去了。此时,骄阳如歌,鼓声雷雷,号角冲天,坐在帐篷下的观看马术射箭的,还有紫禁城里那些任流年挥洒的如花美眷轻扑着丝绢团扇。
青樱和琅华着了马装端坐在皇后和熹贵妃身后。青樱剥了一枚晶莹剔透的葡萄放在口中,初秋天气还带着夏日未散去的炎热,在这猎场中偶尔拂过脸颊的清风实在不足以消暑,桌上的葡萄是刚刚从冰库里拿来的,清凉香甜让青樱甚为满意。
皇家围猎,能坐在帐篷下的除了妃位以上的娘娘,一般都是一府主位的福晋,比如贝勒爷的福晋甄玉娆、三福晋董佳怡人、四福晋富察琅华还有五福晋吴扎库昭慈。青樱虽然顶着中宫侄女的身份,在这样一群人里说白了还是个不受重视小角色,据说是熹贵妃临行前特特向皇上讨了恩旨才来的,大概一是为着皇上的喜欢,二是为着维护后宫和睦的景象。
坦白说,青樱并不很喜欢这样,此时若是在四阿哥府,她完全有机会趁着大当家弘历和二当家琅华不在的时候好好窝在乐善堂里翻翻小书,好不快意;但现在,她只能剥着葡萄,一边盯着众人眼前尘土飞扬却不晓得到底是在竞技还是在表演,一边心里盘算着她出现在这里到底是出于谁的希望,出于什么样的考虑。虽然弘历经常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徒添烦恼,阿玛额娘临离开北京前也叮嘱她做人贵在藏拙凡事可以糊涂的不要太过精明,但青樱想着,这些事还是要分条缕析默默想个透彻才好,在紫禁城这边做人可以若愚,但不可以没有大智。
青樱不过才胡思乱想了两轮,拔得头筹英姿飒爽犹酣战的少年儿郎便已然单膝跪在皇上面前。青樱打量少年,明明比自己还小一岁,举止言行却沉稳持重的很,剑眉轻挑,神色本该是胜利后的神采飞扬却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之相,而眉眼间的自信洒脱到底是出卖了他的年龄,除了弘历青樱只见过他一个把自信当做理所当然的人。
这少年便是富察琅华嫡亲弟弟富察傅恒,众人皆感慨不愧是富察家的儿子,少年英雄。青樱暗自想着要是弘历哥哥和弘昼哥哥上场,不知道头筹又会花落谁家,不过弘历哥哥一向低调,而弘昼哥哥一向无争,只怕两人赛场上全力以赴的风采难以目睹啊。
老祖宗十三副盔甲起事,满洲儿郎在马背上打天下,少年间的你争我夺暂告一段落,下面是女孩们争奇斗艳的马术表演助兴。满蒙的女儿在骑术上亦是巾帼不让须眉。富察琅华唤了声出神的青樱,青樱只得苦笑着随琅华站到跑马场上。
“想不到能有幸与青樱妹妹在跑马场上一较,”玉娆便站在青樱身旁,笑颜如花,浅紫色的窄袖骑装衬得整个人生气勃勃,“见识过青樱妹妹出口成章的才华和一舞倾城的绝技,不禁有些期待你马上的功夫了。”
青樱苦笑,这其一是为着玉娆完全不顾辈分的称呼,玉娆到底是长辈,有些东西依着玉娆的性子可以不在意,青樱虽喜爱玉福晋的爽直,可到底是小辈,在一堆福晋里面跟长辈互称姐妹还是要顶着一些压力的;其二嘛,就是,青樱其实不善马术,不是不会只是不善,她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里琴棋书画了,跟着阿玛在草原上策马的时间终究是少,马术只混了个勉勉强强,“青樱不过略会皮毛,只求博众人一笑,不比众位姐姐技艺精湛。”
“是不是皮毛,一会儿便知。”玉娆笑着从侍卫手中接过枣红马的缰绳,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青樱自叹不如。
青樱也接过侍卫手中的缰绳,跨上一匹黝黑的骏马,虽然动作远远不及玉娆大方美观,但也总算灵巧利落。
玉娆笑笑,这个青樱惯会低姿态示人,口上说自己字难等大雅之堂,可是如意馆中一篇夜会草却泄了她的底,甚至玉娆觉得青樱的字还可以更漂亮些。
马笛声起,诸位福晋格格马鞭一样,坐骑便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气势丝毫不差男儿郎。
场外的弘历难得认真的关注女儿家的马术表演,素日都是浅浅扫一眼作罢,今日因着青樱在场上,他的目光自然是一丝不落的盯在青樱身上。说是表演助兴,难免还是要分个一二三四,表现优秀自然是得众人青睐。青樱起步时就稍稍落后,弘历不着痕迹的扬起嘴角,确实没必要在跑马场上与诸位福晋和格格们争个高下,招摇总是不好。
弘历手持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青樱每一个动作,笑容漫上层无奈,原来青樱不是有意承让,而是她真的不擅此道。青樱动作轻盈华美,借鉴了不少舞蹈动作,看上去是很赏心悦目,却比不得玉娆或是琅华是马上扎扎实实的真功夫,行家一看,孰优孰劣了然于心。“这丫头,别从马上掉下来才好。”
“什么?”弘昼听见弘历轻声细语,便如是问道,“青樱妹子是现学现卖?”
“倒不晓得她从哪学来这些花架子,马马虎虎撑到下场就好,只希望她别太计较比赛输赢这种事。”弘历收起望远镜,纵观全场。
青樱是真的不挂心输赢,心思全集中在怎样不从马上掉下来丢人现眼。
忽然一声骏马嘶鸣,琅华身下白马前蹄高扬,似是受了惊吓,琅华凭着良好的马术技巧虽然没有从马背上摔下来,可也由于力量太弱没控制住马匹,马儿失控地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