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爷……”
她满心满眼都是封姜,情意绵绵,周尧与封姜挨的那么近,几乎被封姜抱在了怀里,她就像眼瞎了似的,没看到。
封姜敏感的感觉到怀里小哭包身体紧绷起来了,没理容姑娘,而是朝她身后的方超看过去。
方超先是比了个手势,示意事情顺利,才走过来横在容姑娘面前:“我说容姑娘,你也累了几日了,郡王爷已安全上来,这里哪哪都是男人,你再继续呆下去,是不是有点不大合适?”
容姑娘似乎这时才看到周尧,目光有些晦暗,咬了咬下唇:“可是郡王——”
周尧没理这摊子事,离开封姜,走向不远处睡着的肖明。
封姜给了方超一个‘你处理’的眼色,也跟着走了过去。
方超食指中指并在一起,往额角一划,做了个手势,同时嘴角扬起,笑的意味深长。
容姑娘看到这一幕,心里像吞了黄莲似的,苦的没法说。
方超:“怎么着,容姑娘,是需要我送你么?”
……
周尧看到肖明的样子,很是心疼。
悬崖边没什么条件,肖明昏睡过去,凌天帮帮众只是找了块木板过来,垫上衣服,给他当了床,被子么,也是大家脱下来的披风外套。
好在天气不错,阳光很暖,他这样睡也不会着凉。
可只不过几日未见,他就瘦了一圈,眼眶紧紧陷下去,眼底一片青黑。
不仅仅是累,大概还有精神上的折磨。
周尧第一次为自己的行为检讨。
虽然形势千变万化,他不可能什么都料的准,但应该有的提防谨慎之心,实在不应该少。他该多带点人,针对意外发生的应急性计划,也该做两个。
他已经不是上辈子那个孑然一身,无人牵挂的小质子,这世上,有人牵挂他,有人在意他,他不能再随波逐流,随意拼胆子拼命。
为了这些人,他也应该好好保护自己。
“他怎么样?”
周尧小声问凌天霸。
“找大夫看过,没事,就是缺觉,好好睡一觉,醒了再好好吃几顿饭,就全好了。”凌天霸一点也不在意,还安慰周尧,“我们这些江湖人都耐操,一点小事而已,不必担心。”
封姜见都老半天了,周尧还在关心那什么肖明,眼珠子一转,就捂着胸口叫唤:“唉哟——好疼——”
周尧惊的不得了,立刻回转身,凑近他身边,轻轻帮他揉胸:“不是好了么,怎么又疼了?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封姜武功高,落地时用了不少内力,人没性命危险,就是这胸骨好像一直不对,在底下时封姜就老嚷,非得他揉一揉才舒服,周尧都形成条件反射了。
封姜眯着眼,觉得只要周尧不走,那睡着的小子肯定还会拉走注意力,干脆做虚弱状:“不行,还是疼……”
“那就看大夫!”
周尧皱着眉:“我同你一起去!凌天霸,这里交给你善后,回头肖明醒了,叫他来找我——”
“好。”只要周尧没事,凌天霸就一点也不担心,现在知道封姜是自己人,还怕个什么劲?
不过,有件事他得说在前头。
“宫里头事多,笑笑那还等着你呢,你可得快点!”
周尧随口应了,回过头来才觉得不对,宫里事多?
梅笑笑现在不应该是跟着凌天霸成功跑出来,做凌天帮的帮主夫人了么,怎么还在宫里?
等找到大夫给封姜看伤,知道封姜装病,气的把封姜打了一顿回来,听到落崖以后的事后,方才明白过来。
吴帝死了!
信王疯了!
吴帝死的不能再死,尸体在皇宫密道里没挪动,眼看着都要臭了,信王却不知为何,一直守着,不让人动,他自己也不动,不吃不喝好几天,眼看就要跟过去了。
梅笑笑当时碰到,立刻改了主意,拉着凌天霸说不走了,要把吴国皇宫给拿下来,国势也一并拿下,交给他周尧!
她到底只是个姑娘家,曾经做过一段宠妃,脑子再好使,手段再厉害,也是做为凌天帮的帮主夫人来说,管一个国家还是不行,顶了这几天,已经顶不住了,周尧要再不回来,这计划她就没法进行,只能放弃了!
就凌天霸下悬崖救他这段时间,梅笑笑已经连发了好几道宫令,催他快点准备进宫,否则马上就要乱了……
凌天霸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笑笑心还是好的,但谁知道国事这么不好理……吴帝尸体搬不出来,别说宫里妃子,外面大臣们都压不住了。”
周尧立刻更衣,准备进宫。
听着凌天霸的话,他脑子里刷刷刷浮现一堆问题,顺便出来一堆应对方案,这其中,吴帝尸体,信王状态,以及吴帝唯一血脉长乐公主,是重中之重。
“长乐公主呢?没帮上忙?”
凌天霸就叹了气:“笑笑也打着这个主意,想请长乐公主帮点忙,可长乐公主好不容易找到情郎,到处玩还来不及,哪有太多时间管这个?笑笑帮过她,她便也帮笑笑站了两回台,表示支持,可是之后,就没人影了,想找都找不着。”
周尧收拾好自己,快步跟着凌天霸往外走,准备进宫:“长乐公主的情人,就是那个脸上有长长疤痕的男人?”
凌天霸还没回答,斜刺里就冲出一个人:“周尧!”
周尧转头去看,是睡觉刚醒的肖明。
虽然还是难掩疲累之色,比之之前,却是好看多了。
周尧长眉舒展,微笑温暖:“我没事,累你担心了。眼下情势紧急,我得赶紧进宫一趟,回来再看你好不好?”
肖明眼神忽闪,紧紧抿了唇。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周尧继续安慰他,“你去好好吃个饭,再睡一觉,我就回来了。”
他态度坚决,肖明想了想,并没有纠缠。
他没穿鞋,就这么赤着脚,送周尧到门外,盯着车影看了很久,方才转身回去。
……
车里,周尧继续问凌天霸之前的事:“长乐公主喜欢的人?”
“没错就是他!戴着半边面具,你可是见过?”
“嗯……”
凌天霸一拍大腿,眉梢眼角染着八卦的兴味:“要说这长乐公主也是奇怪,老是到处看美男,其实本身并不喜欢美男,倒是喜欢丑八怪!”
周尧看着车外的风景,若有所思。
这个话题过,他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信王那边,可查出了什么?比如那个叫朝穆的人,是谁?”
“查了,当年很惊才绝艳的一个人,可不知为什么,记得的人很少,只有一些老人还有印象……”
凌天霸把打听到的消息细细的讲述给周尧听。
末了总结:“我听看到殿中混乱的人转述,感觉这信王同朝穆之间肯定有事,可查出来的消息里,并没有他们曾在一起的痕迹。”
他虎目圆眼,看向周尧的眼神十分认真:“但我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俩人肯定不寻常!”
周尧差点白他一眼,这还用说?
傻子都能看出来!
你那直觉,还是留着被梅笑笑哄吧。
马车停在宫门前。
凌天霸带着周尧下车,避着人,悄悄寻找护卫很少的地方,亮了腰牌,往里走。
跟做贼似的。
凌天霸解释:“这不是宫里快压不住了么?咱们得小心点……”
说着,他又问周尧:“你准备怎么办?要召大臣们议事么?还是先找公主过来,商量对策?我说真的,笑笑真的快顶不住了!”
“不急。”
周尧理理衣袖,露出一个灿烂浅笑:“在此之前,我要去见见信王。”
“见信王?”凌天霸不懂,“他不会出来帮你的,我们什么方法都用过了,他就是不挪窝!”
他寻思着,信王大概心理有什么创伤,弄死吴帝,自己也活够了。
周尧却认为,这一点是关键,必须攻破。
不管怎么说,吴国的人,需要看到吴帝的尸体。
没尸身,疑虑猜忌就多,怎样的方法都不会管用,形势稳不住。
他大步朝前走,步伐里有种征伐天下的傲气与从容:“总要试试。”
第100章 那些悲伤的故事
阳光疏朗,地上光影处处,周尧似乎是在细碎金子里穿梭。
他快步进入到皇宫,迅速和梅笑笑见了一面。
涉及到朝堂,或者男男女女的□□,她看的想的会比凌天霸多,理解的也更透彻。
果然,周尧知道了更多更细的消息。
比如长乐公主和那个脸个有伤疤的年轻男人。
男人叫沈良,出身武将世家,打小习自家祖传功夫,也跟着长辈上过战场历练过。沈良是家中嫡幼子,封荫之类落不到身上,十四岁时,家里人为帮他寻求晋升路径,把他送到禁卫军中,让他自己打拼。
禁卫军守卫皇宫,能常在皇上面前露脸,只要自己机灵,给皇上留下好印象,各种机会,升迁之路就不愁了。
沈良没有辜负家里人的期望,本职工作做的非常好,让皇上看到了眼里。但是,也发生了意外,他和长乐公主相恋了。
就像很多话本里讲的那样,几次大危机,英雄救美,斗嘴冤家慢慢走近,互生情素。
但吴帝不愿意。
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不舍得,做父亲的想给女儿最好的一切,只是觉得没面子,丢人。
吴帝虽膝下空虚,只有长乐公主一个女儿,但他其实对长乐公主并没有多疼爱。先时是不怎么喜欢长乐公主的生母,后来嫌长乐公主不是个儿子,再后来,大约就是整日陷在巨大的惊吓中,自己都顾不过自己,哪有空顾别人?
长乐公主能好好的活到现在,早先是靠生母照顾,其生母还为了护她而死,吴帝之前半点不知道,知道了也不关心,后来能活的好,是靠她自己。
她飞快的学习掌握在宫中生存的技巧,让自己变的不那么透明,让自己变的被需要,努力经营,才慢慢有今天的一切。
长乐公主对吴帝的感情并不深,或者说,很复杂。
出于基础孝道,她不会对吴帝怎么样,但心里对吴帝的恨,并不少,尤其是在吴帝拒绝了她同沈良的事后。
沈良是个有志气的,吴帝嫌他没出息,不够格,他转身就投了军,想要以军功拼出一条路。
他的确拼出来了,几场大仗,成为了吴国最年轻的将军,可战场上刀箭无眼,他也受了很重的伤,一条丑陋深重的伤疤,从眉骨到耳侧。
最后一场九死一生的战局,他活了下来,外面却并不知道,都传他死了。
他知道长乐公主喜欢他俊美的样子,也知道如今来看,吴帝更不可能答应他们的事……
他放弃了。
他希望长乐公主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上战场本来是为了长乐公主,现在不需要了,他便干脆退回来,像影子一样,默默守护在长乐公主身侧。
长乐公主应该是发现了,所以才百般想办法刺激他,逼他现身。
如今二人团圆,也算是有了好结局。
长乐公主知道吴帝死了,去看过一次,哭了一场,回来后和梅笑笑说,这国家以后怎么样,和她没关系,沈良脸那个样子,她仍然喜欢,但不喜欢别人过多关注的目光,这个公主,她不想再当了。
梅笑笑帮过她,所以她愿意暂时留在宫里,给予一些帮助,过段时间,她便会和沈良归隐,去往江湖,或者乡野……
比如信王和朝穆。
朝穆才气纵横,年少时因大师批命说有早夭之相,家中低调谨慎,压着不愿他露头,直至十七岁,方才在一场清谈宴上一鸣惊人,姿态卓然。
少年俊秀雅致,优秀不张扬,可仔细去看,仍能发现少年骨子里的锐气,锋傲之气,实在太过耀眼。
消息里并不确定信王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朝穆的,但自从朝穆公开亮相,与信王的接触,好像就开始了。
别人不知道,大约是信王想保护朝穆,起初是追求,不让被打扰,后来两情相悦,就是为朝穆着想更多了。不管怎么说,他是王爷,朝穆哪怕出身也不错,比起来还是差的多,传扬出去,别人会轻看朝穆。
二人的事,吴帝知道。
吴帝不爱男人,对于弟弟此举,稍稍有些不赞成,但也没太大意见。反正玩玩而已么,信王还年轻,日后总要成亲生子的。他连朝穆是谁,都怎么命人查过,特意关注过。
意外发生的那天,是吴帝在抓一个反贼。
那反贼可能与上一代恩怨有关,可能暗里布置着什么大招,比如搞出个先代亲王,或者先帝遗旨什么的,吴帝非常紧张,下了死令,必须要把人抓住。
反贼混进了一个宴会现场。
朝穆也在这里。
人多眼杂,情势危急。
信王请旨,亲自去抓人,想要护住朝穆安全。吴帝应了。但他前脚应,后脚就吩咐自己的死卫,必须要把反贼抓住,不惜一切代价!如果现场有激动,冲动,任何影响形势的人,不管是谁,格杀勿论!
信王为人谨慎,思虑周详,很快制定好计划,认为一定能救出心上人。
他没有想到,一直信任他疼爱他的哥哥,会下了那样一个指令。
朝穆太过出色,人群里简直是发光体,宴会气氛上来,大家起哄要他作着小令,他推却不过,只得起身秀技。
他长的好,字写的好,诗也做的好,当场展露才华,谁会不好奇不想看?
当即一群人就要围过去。
吴帝死卫一直盯着现场,见到这时信王还不动,那反贼似有蠢蠢欲动的意思,干脆奉旨行动,杀了朝穆……
梅笑笑说:“朝穆死在了信王面前。”
甚至因信王跑来的太迅速,他的血,溅了信王一身。
信王当时也想跟着去的,被吴帝拦住了。
吴帝觉得信王太小题大做,还是年轻,过两年就不会这样了……
周尧长眉微敛:“吴帝真是蠢。”
在意不在意,有没有情,情有多深,外人是无法估量的,吴帝这样做,信王一定很受打击,世界就此崩塌都不一定。
梅笑笑叹了口气:“所以他想杀吴帝,以最泄愤最让对方觉得难堪的方法。”
大概事情说完,殿中沉默了片刻,梅笑笑才又道:“朝穆此人,大多人没印象,是因为他存在的时间太短……”
十七岁前,家里因批命担忧,把人按在家里,不让出门,不让展露本事,十七岁后,突然成名,和信王相恋,没两年,就被吴帝给杀了。
到底,他也没躲过那批命。
“之前那个假扮你的人,叫商云舒的,听宫中老人说,他的眼睛有点像朝穆,声音特别像……大概因为这,他才被信王另眼相看,接到王府。”
周尧点了点头:“这件事,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总之你来了,我便不急了,这后头的事,你看着办,我可真是没辙了。”
梅笑笑放松的喝了盏茶,眉开眼笑,着急上火这么些天,可算是能安静了!
“这事,咱们稍后再聊。”周尧笑眯眯起身,理了理衣角,抬脚往外走,“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信王那里看一看。”
不用梅笑笑吩咐,在她跟前的伺候的凌天帮众就主动跑上前,给周尧带路,去往密道。
凌天霸有点牙疼,摸着下巴,一脸严肃的问梅笑笑:“周尧刚刚那话,什么意思?”
怎么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呢?
梅笑笑放下茶盏,眉目凝肃。
可不是不对劲?想让她们继续做苦力呢!
周尧还真是不客气,也敢这么相信她,不怕她沾染了权力,野心变大?
可她梅笑笑,佩服周尧这股勇气!
这般开阔心胸,这样用人不疑的态度,正是上位者最该有的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