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亲手把那不服管的女人扛回来,八抬大轿把她娶回家,好好收拾教训,看她还敢瞎胡闹!”
放完豪言,凌天霸脸色肃穆的周尧点头告别,急的连正门都不走了,直接冲窗户跳了出去,奔向演武场。
周尧:……
肖明走进房间,叹了口气:“这霸王,梅笑笑走后,没人管的了,也就你,还能治得住。”
“我是说真心话,”周尧看了看肖明略青黑的眼底,“你最近忙的也有些过了,还是休息调整下为好。”
肖明一怔。
“五月初一,会是漫长的一天,没有足够的精力,怎么应对?连我自己,看完这最后一个卷宗,也是要好好调整休息的。”
周尧修长手指滑过书卷,缓声道:“该做的,我们已经准备好,担心紧张都没有用,不如拿出最好的状态,以便当日运筹帷幄,计随势变。”
到底是个怎样的大局,别人想干什么,商云舒想怎么表演,他们只是有所预料,并不全然知悉。但他们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布置自己计划,借着局势,顺势而为,临时转变调整……哪一样都需要精力,需要全神投入。
肖明了然。
和周尧说完事出去后,他不但自己放松休息,还让手下们去轮流休息,养精蓄锐,等待来日大战。
四月三十这晚,黑夜无声,凌天帮分堂安静的过分,值班巡守人员脚步都放的轻轻的,没一个人说话。
四更天,厨房率先忙活起来,灯火通明,各种上好食材流水的送进去,按不明人口味分别料理,同样没有人大声喧哗,井然有序。
之后,各处下人们就位,洒扫,整理,各种准备起来。
卯时初,凌天霸先起床,到演武场练了套功,大汗淋漓的回去洗澡,此时,肖明与大部分帮众也起来了。
周尧平时起的也很很早,这日不知怎的,睡的特别沉,辰时初才醒,洗漱整理好后,正好赶上早饭。
凌天霸穿着黑色修身保镖的衣服,肌肉几乎绷出,光看身材气势就觉得十分吓人。
不过他面对周尧时,一点也不吓人,咧着嘴,笑的有点傻:“周尧快来!今天有鲥鱼,特别新鲜!专门做的清蒸,早上吃也不腻,知道你喜欢,都给你留着呢!”
周尧缓步走来,面带微笑:“好啊。”
他从容掀袍坐下,吃相也十分从容,慢条斯理,优雅又贵气,透着那么一股子稳劲。
不知不觉,所有人的心,跟着定了下来。
宫宴隆重,请的是晚宴,但这种晚宴,时间不会太晚,吃完了估计天都没黑,大家又不能赶着点去,只能提前,可这提前,要提前多久?路上怎么走,都有什么规矩?见了别人要打招呼么?不打,怎么走,抬头挺胸,用鼻孔看人?打招呼,又怎么应对,要讨好说好话么?
虽然有行动计划,但具体到太细的细节,也是没法提前说。
凌天帮的人们都是土匪,野路子出身,耍流氓个顶个的擅长,这种事……稍微有点不在行啊!
不过看周尧这么稳,大家就放心了。
反正跟着尧哥走,肯定没错!
土匪窝怎么了,咱们土匪窝,也有真龙!
论礼仪讲究,谁能有出生在大周皇宫的周二皇子强!
于是,凌天帮众在一种莫名自信的氛围中,送走了周尧并帮主二当家。每个人眼睛都晶晶亮,仿佛在说,我们现在就去准备下一条清蒸鲥鱼,等你们接到女帮主,回来一起吃!
周尧:……有自信是好事,但你们是不是有点太盲目了。
凌天霸:……女帮主是什么鬼!凌天霸只有一个帮主,就是他凌天霸!那女人帮主夫人!帮主夫人!
肖明:鲥鱼有点太过娇小,一条好像不够。
众人:……
总之,周尧几人更衣整理,顺利上路,午时三刻,就来到了皇宫。
守卫验了周尧的贴子,见周尧只带了两个随身侍丛,并没有为难,按规矩搜过身,就把人放进去了。
有小太监过来引路。
“晚宴还早,宫里各处有规矩,不大方便,梅妃娘娘就提议皇上,把御花园圈出来,招待诸位客人……”小太监脸上挂着笑,腰变的特别低,很是殷勤,一路将周尧三人带到了御花园入口,“就是这里啦!”
“小的身份低,只能引领,不好进去,还请贵人谅解。”
小太监说罢,行礼就要告退。
凌天霸甩了一个荷包过去。
小太监十分惊喜,抱着荷包,礼行的更真诚了。
三人踏进御花园,凌天霸打眼一看,有点嫌弃:“这就是御花园啊,也没什么特别嘛。”
乍一看跟外面园子差不多,仔细看还不如外面有名气的大园子热闹,名贵花木什么的并不怎么多,地方好像……也不太大?
想想他的女人被关在宫里,说是享受荣华富贵,实则哪哪都不能去,连逛个园子都是屁大点的地方,怎么看怎么憋屈……
凌天霸就觉得难受。
他一难受,就想杀人。
比如那皇帝老狗的人头……感觉就特别趁手。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消停点。”
肖明凉凉提醒。
凌天霸叹了口气,虎目睁圆瞪回去:“我也就是想想,你凶什么凶?”
肖明:……到底谁凶?
周尧没工夫理二人嘴仗,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冤家路窄,商云舒正朝他走来。
特别巧,穿的跟他还是一样颜色的衣服。
略浅的竹青,修身剪裁,外罩浅纱,穿起来贵气又飘逸。
“哟嗬,谁给这位的勇气,跟咱们尧哥穿一样的衣服?”
凌天霸看到商云舒,劲头就来了:“他不知道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自己不如人,就低调一点,能藏多少藏多少,咱们尧哥这气质,穿什么都优雅矜贵,浅竹青穿在身上就像这季节的竹子,挺拔又好看,这东西一穿,彻底一青□□,看着就伤眼!操,老子的眼都要瞎了!”
肖明点了点头,对此表示非常赞同。
一直以来,周尧对撞衫一事都有点不理解,只是穿一样的衣服而已,有什么不能接受,立刻就生气的?但宫里娘娘们对这件事似乎十分重视,一旦出席什么场合,都要费尽心思打听别人都穿什么款式,什么颜色……
有人是为了保护自己,远离纷争,有人,则是故意挑衅,故意作局,小小一件衣服,每次都能引起轩然大波。
今日,他似乎明白了。
不管这身衣服怎么样,自己穿着好看还是商云舒穿着好看,他只要看到商云舒穿着,就觉得不顺眼。
商云舒大概也是这么觉得,发现他的身影后,眼神瞬间变的厌恶。
商云舒并没什么忌讳,没躲没避,沿着原来路线,慢悠悠的就走到了周尧面前。
“某些人就是没眼色,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么,就死皮赖眼的跟——这一趟趟的,是活够了,想找个刺激点的死法?”
他一边说话,一边瞥了周尧一眼,隐意十分明显,不,这都不算什么隐意了,这是大剌剌的挑衅,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放完狠话,商云舒还假惺惺的故做惊讶,笑了一下:“唉呀这一位——又见面了啊!刚刚那话,我不是在说你,没准你是个有眼色的人呢呵呵呵——”
第87章 为难
百花丛中,周尧看着商云舒。
御花园偶遇,应该是个意外,因为商云舒看到他时,第一眼也很惊讶。
可接下来,商云舒的表情就变了。
没半点心虚,不躲不避,冲着他就过来,还敢放狠话,言语里裹挟攻击——
这位相当有底气。
情况未知时,商云舒不可能这样,就像上次熙和园相遇,商云舒绷的再紧,再不退让,实则也是心虚的,闪躲的,今天却不是。
说明已经有人告诉他,今日吴帝要以周朝皇子血脉验一样宝贝的真伪,而他,只要好好表现,今日后,就会是板上钉钉的大周二皇子,再没有任何人怀疑。
他是大周二皇子,那么真正的大二皇子,当然就不会存在了……
有倚仗,自然可以张狂。
商云舒笑眯眯看着周尧,满身满眼都是得意。
什么‘我不是说你没眼色’,本意表达是‘我就在说你没眼色’!
差一点就踩到脸上来了。
周尧只一眼,就领会了。
他也不生气,长眉微扬,微笑以对:“我知道你不是在说我,毕竟我是大周二皇子,身份尊贵,根本不需要‘眼色’这种东西。”
身份高的人,行事从来自由为之,只有下面人,才会汲汲营营,时刻需要看别人眼色。
不声不响的回击,却足够有力道。
商云舒气的登时攥了拳。
周尧却没停止:“我呢,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看别人自己作死,自寻死路而不知的蠢样子。现在笑的多美多狂,以后哭的就有多惨。”
他眼梢微扬,言笑晏晏,连说这种可怕的话时,都带着一股子温柔劲,没半点得意张狂,或是刻意的威胁。
但是效果,一点也不差。
甚至更多。
商云舒背心有点发寒,但输人不输阵,心底怒气翻腾不住,他高声回过去:“这话我送给你!”
周尧轻啧一声,好心提醒:“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说话行事还是注意点的好,别除了一张脸,气质礼仪,哪哪都不像贵人。演技太差了,大家可是不吃的。”
商云舒登时牙关一紧,下意识看了看四周。
时间还早,周围还没有太多人,但仅只经过的几个行人,听到动静也是忍不住驻足,看向这边的目光充满惊讶和窥探……
真正的贵人,是不会这样当庭大呼小叫的!
周尧适时上前一步,声音压的更轻,笑容更灿烂:“你看,别人都在看呢,丢不丢人?”
商云舒愤愤咬牙,想还嘴,却一时找不到话,不知道骂什么怼回去才最合适。
第一时间没怼回去,后面再说什么,都没用了,气势输了,这一场架,已经败了。
偏偏他打算放过别人,别人不愿意放过他。
凌天霸凉嗖嗖的开口,学着商云舒方才的口气:“某些人就是没脑子,怕是都没发现自己有多招人恨吧?只要稍稍聪明一点,长点心,就该明白,你以为你很成功,很得意,其实在别人眼里,早就是个浅盘子,一眼就看到了底。”
肖明跟着附和:“鱼目就是鱼目,打扮的再鲜亮,也成不了珍珠,东施效颦,是个人有眼睛都能看得出。不过这一位——”他看了商云舒一眼,语气凉薄,“大约是不懂的。”
“你们跟傻子较个什么劲?”
最后一句话,是同周尧和凌天霸说的。
商云舒被挤兑的,整张脸都红了:“你,你们——”
不等他跳脚,他过来的这条路上,又出现了一个人。
东珠束金冠,衣角翻云海,整个人透着尊贵气息,缓缓行来。
是信王。
商云舒眼睛立刻亮了!
他还瞪了周尧一眼,重新趾高气昂了起来,要有尾巴这会估计会一举翘到天上,浑身上下就差满满写上这行字:我靠山来了,叫你们欺负我!
周尧唇角微扬,心想,这位恐怕要失望。
结果果然不出所料,信王走过来,没问怎么回事,也没有帮商云舒讨公道,只是浅浅朝周尧颌了颌首,就越辽了这几人:“跟本王走。”
这句话,当然是对商云舒说的。
商云舒有一瞬间难以置信,非常委屈,各种情绪纷杂……
然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跟上了信王,乖乖的离开了。
凌天霸看的叹为观止:“这假货,该不会真的对信王——”
肖明细眉挑起,话音不无感叹:“你可算是明白了一回。”
这位信王,着实有本事。
他们查了这么久,都没查出太多东西,只影影绰绰的,摸到了些边。这个人别看年纪大了,这两年鬓边都有斑白,但他极有个人魅力,但凡近身之人,跟个一年半载,没有不对他动心的。
可他好像天生没长这份心,不管男女,不管什么类型什么年纪,送到嘴边,他统统不要。
对吴帝的忠心也是,像个苦行僧。
商云舒迷失在自己的特殊魅力里,认为只要自己继续努力,早晚能走进信王的心,得了信王,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不会愁了。
可惜信王不会喜欢他。
这个人,不懂情爱。
或者说,不想要情爱。
周尧倒有个想法:“许是经历过最好的,**蚀骨,永生难忘,次一点的,都不愿意入嘴。”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许这信王,是个故事的人。
只是故事藏的太深,太久,他们才查不到。
周尧想着想着,眸底突然出现几抹慧光,想到了一个从未想过的可能……
“周尧。”
思绪被打断,周尧回头,看到封姜正大踏步走过来,剑眉皱着,下巴绷着,满眼寒意的看了眼商云舒的方向:“小人而已,早晚蹦q死,不必挂怀。”
显然是看到了刚才的事,在安慰周尧。
周尧却看到了跟在他身后,小步急走,额角渗出晶莹汗液,也舍不得放开怀里封姜的披风给别人,非要自己抱着的容姑娘。
容姑娘依旧大方典雅,面若桃李,笑起来特别好看,令人心旷神怡。
一句话没说,周尧扭头就走。
封姜:……
他什么都没干啊!
挺意中人也是错么!
他急走两步,站到周尧身边:“周尧……我有话……”
周尧仍然不理,越过他就走。
肖明尽心尽职的演绎护卫职责,周尧不想和封姜接触,他就横出来,大马金刀的挡了封姜的路。
封姜:……怎么哪都是你!
容姑娘手指绞着帕子,娇美眸底露出一抹不寻常的疑虑。
她有种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
凌天霸摸着下巴,站在一边,并没参与这场似有无的对峙。
他也有种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
不过他的‘不太对’,和容姑娘不是一个方向。
周尧和这个宁郡王有牵扯,他早看出来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外人没必要插手太多,他也没想着要管。他觉得不对的,是这位宁郡王。
总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尤其背影,一些似有似无的小动作。
可这位正脸一来,感觉就没有了,非常陌生。
这是怎么回事?
凌天霸开动脑筋,努力思索……
可惜他并没有思考多久,就放弃了这件事。
因为吴帝出来了!
他出来就出来,还带着梅笑笑!
他还挽着梅笑笑的手!
哪怕是隔袖子垫着,也很恶心好吗!
他的笑笑,还得忍着恶心,冲对方笑的那么好看……
偏偏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一瞬间,凌天霸虎目差点垂泪,动脑筋想事情什么的,全部都滚边滚边!他要伤心一柱香!
吴帝很快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微笑着站在原地。
这样遇见,周尧和封姜一行还能怎么办,只能收拾收拾心情,过去面见。
众人行礼的一瞬间,凌天霸悄悄看了梅笑笑一眼,正好迎上梅笑笑投过来的,深沉的,谴责目光。
好像在警告他:不许坏事!
虽然只有一瞬,很快她就移开了,凌天霸还是小心脏一颤,十分委屈。
他怎么可能坏事!他就是太记挂这女人了!
可这女人这样心硬无情,一点也不想他……
他决定,延长伤心一盏茶。
吴帝站的很稳:“几位来的很早。”
周尧细细看着他。
与熙和园春宴时相比,这位的状态又差了很多,眼下青黑已经用什么都遮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