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高大的,可能会藏人的假山石,他都没有放过,小的,窄的,他也没忽略,将所有假山翻查了一遍。
没有。
哪哪都没有。
难道他想错了?
可这座宅子,除了密室密道,就是这里最为安全。徐风看着不像个傻子,该不会真的躲在那些密道里了吧!
正想着,周尧经过一处假山夹缝。
假山石很大,形状都不规则,所以两块或多块放在一起时,会有夹缝。这些夹缝不一定很窄,但通常很浅,一眼能望穿,所以别人也不怎么会在意。
若是有刚好有那么一处夹缝不一样呢?
宽窄足够一个人藏,又没人注意……
周尧眼睛登时一亮,重新搜索,改变着重点,果然,在一处三座假山相依的夹缝里,看到了一个人!
“徐风!”
徐风看到周尧,恨的咬牙切齿:“你怎么会来这里!”
“看来徐少爷找的地方,也不是那么安全啊。”周尧声音拉长,见徐风站起来,面色不善,手中短刀抵上了徐风脖颈,“别动。”
徐风:……“你哪来的剑!”
“拜徐少爷魅力所赐,今夜来了那么多刺客,地上不光是可怕尸体,还有锋利的刀刃。被绑一回,我怎么也得长点心眼,别被他人所制不是?”
周尧笑眯眯,徐风看的大为光火:“你胁持我没屁的用!我实话与你,就算你绑了我,今夜也走不出去,不若放了我,大家各自奔逃,是死是活全看运气!”
“你脖子上长的是块豆腐么?竟还相信我落到你手里是我太蠢?”
“难道不是?你不就——”
徐风说着话,突然眼睛瞪大:“你是故意的!”
故意落到他手里,故意套他的消息!
而他蠢的,把话都说了!
周尧点着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满意:“眼下能明白,还不算无药可救。行了,既然知道我想要什么,说吧。”
徐风牙齿磨的咯咯响:“老子之前都说了!”
“都说了?我看不尽然吧。”
周尧手中短剑往前欺了一分,长眉凛冽,嘴唇微抿,整个人被月光笼罩,有股肃杀的味道:“你手中图纸到底给了谁?拍卖会是怎么回事?重宝一起拍卖,说的是什么重宝?”
徐风本想嘲笑周尧,不管怎么折腾,怎么闹,最后不还是要求到他面前,等着他说消息?可他不敢。
短剑已侵入皮肉,他能感受到剑锋刺骨的寒,那是与冷寂冬夜不一样的寒,不仅能入骨,还能侵入血脉。
任心中如何不甘,徐风还是不敢不答,周尧比想象中聪明很多,他也不敢耍花腔撒谎。
“八日后小年,黑市地下拍卖会,包了醉红楼的场,子时开始。我的图纸,已经押过去了,对方说已搞到重宝,只是一些原因,当日才能到达……”
徐风说完,面色阴狠的瞪向周尧:“你知道这些也没有用,拍卖会都是发特制请帖的,你没资格进!甭管重宝什么样,你一根毛也看不到!”
“多谢徐公子提醒,我还真没这个请帖,看来得想办法搞一份。”
“你这低下的没人要的质子,不可能搞到!”
“哦,这样啊,非得高层人士才行……看来我要托大皇子的人情了。”
周尧眉眼弯弯,笑容灿烂,一副虚心受教,感谢提点的样子,徐风气的差点闭过气去,这讨厌的质子!
周尧并没有忘记此行目的,继续问:“黑市拍卖会是谁承接?与你接头的是谁?”
“黑市的事,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道上的人!”徐风气狠了,干脆不看周尧,撇头看一边,“同我接头的是个中年男人,蒙着面,我不认识。”
“口音呢?身形呢?高矮胖瘦,行为特点,总能知道一二吧!”
徐风恼怒:“我哪记得那么多!”
“不记得?嗯?”
周尧手中短剑又往前欺了一分。
徐风闻到了从自己身上飘出来的血腥味,咽了口口水,怂怂的说了:“本地口音,身材中等!”
周尧若有所思。
本地人……么?
“还有没有其它?”
“此次黑市拍卖会宝贝很多,范围很广,听说很多他国富商也会前来。”
……
听完徐风所述,周尧越来越觉得,这里面水太深。
玉玺之事,不知多少人知道,但是想要,就得排挤别人,坑别人,拿到最准确的消息。而笃定自己拿不到的,也会利用时机,为自己蹭点好处,或坑敌手一把。
这一大堆人里,总有人离秘密最近,离的近,却没拿到东西,就会做局,钓鱼或套人。
别人,周尧不知道,但他自己,肯定是陷在局里了,还是最深最低的底层,什么都看不见。
兵法里,有一招叫‘瞒天过海’,藏一滴水,就把它融入大海,藏一片树叶,就把它放进树林,秘密,其实就藏在公开的事件里,在你眼前,端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认出来。
周尧不知道传国玉玺在哪里,但他觉得,传国玉玺没那么容易被谁拥有,上辈子人们闹腾了那么多年,不还是没结果?可传国玉玺没下落,黑市的拍卖会是怎么回事?
认真将知道的消息,经历的事,前前后后仔细捋一捋,周尧得出了很是要命的猜测。
皇宝重宝因突然夹带了传国玉玺,被很多势力盯上,计划来抢,抢时或许出现了意外,玉玺再次失踪,或许被谁拿到,但不管是谁,都想平息这件事,全部没声张玉玺之事,将锅推给了巨盗图七。
一般大盗,身上背个这样的名声都不会在意,反而会因此洋洋得意,因为这代表了本事,能力。但是图七不一样。
查到的消息里,图七从未在人前露过脸,行为诡秘,极有个性,爱玩,却不愿沾政事。他不愿意背这个锅,要为己昭雪,就会过来查。
查到蛛丝马迹,怎么找场子效果最好呢?
政局,他不熟,贸然插手怕出事,就编了个附加图纸的消息,用来钓人……
许这中间,图七顺藤摸瓜,找到了某一方向‘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合作一把,共同做大,黑路子加贵人大场面,才让局面纷杂,哪哪看不清楚。
若是这样,大盗图七必然就在这大楚都城,在这群围绕着重宝案的人里,或许他都已见过了!
这个猜测很大胆,有些太过不可思议,可周尧总结所有线索,包括上辈子知道的事,只能得出这一个结论。
或许仍然是错的。
但他没有方向,只能抓住这一条可行性路线。
如果他想的是对的,那么只要揪出图七,他就会得到最核心的线索,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他想的是错的……至少能跟出一些线索。
周尧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想的很入迷。注意力一转移,握剑的手就没那么紧了。
徐风终于聪明了一把,一直眯眼盯着周尧,见周尧注意力转移,他侧身一躲,再一劈手,就打掉了周尧手中短剑!
周尧持剑相向,本意只是威胁,并没想要徐风的命,徐风这么配合,他已经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两人顺利逃走,剑被打掉,他并没有生气。
可徐风把剑打掉了,又欺身过来,扼住他的喉咙,他就不高兴了。
“徐少爷这是做甚?”
“你不是想杀我?我要告诉你,你还嫩着呢!我即便要死,死前也要带上你!”
徐风是真恨,下手劲力十足,来的真格,他要杀了周尧!
周尧脖颈生疼,一边去掰徐风的手,一边好言相劝:“你我无冤无仇,走至今日实是意外,你听我说,我们谁都不用死,我已经想好一个法子,足够我们安全离开……”
“呵,什么好法子?把我交出去立功,我死你站着走么?休想!”
徐风今日经历太多,意志已近崩溃:“老子那般聪明!那般精妙主意!让所有护卫护着替身杀出去,独留自己在此避祸,险是险了点,但十拿九稳能避过,偏你来了!”
“你就是我的克星,来杀我的!我如何能容!你还妄图狡言诓我,当我是傻子么!”
徐风根本不听周尧说话,身体用力压着周尧,手紧紧扼着周尧脖子,越扼越紧,越扼越紧……
周尧也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他与徐风同是少年,可徐风养的好,身量是他的两倍,力气也足,他根本反抗不过来,喉咙里像着了火,辣辣的疼,头也开始有点晕,眼前发黑……
要死了么?
死在这里?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周尧心底就燃起无穷怒火,他重活一世,是为了活的痛快,活的自在,活的没有遗憾,不是为了在这种地方重死一回的!
狠狠吸了口气,周尧脚跟一磕,手肘一拐——
徐风后膝一弯,胳膊一麻,不得不放开周尧。
猛得自由,周尧没狂喜,而是趁热打铁,又推了徐风一把。
他没有杀人的意思,真的只是出于自卫,轻轻推了一下。他只想拉开二人距离,保护自己,也让对方有停顿理顺思考的空间。
可就是这么不凑巧,徐风不知怎么的没站稳,脚一滑,人就往侧里栽了下去。
这里地势并不高,摔一下,顶多出点血,可徐风非常倒霉。
他一边摔,还一边咬牙切齿恨周尧,手上到处抓东西想扔周尧,抓着抓着,摸到柄剑。
正是之前周尧握在手里威胁他,又被他打掉的短剑。
他但凡有一点温柔之心,不抓它,改抓石子扔周尧也好,他偏偏用尽全身力气去够剑柄。
短剑卡在石缝的角度十分刁钻,夜色下谁都看不清,他这一使力,剑是拿出来了,却没来得及甩向周尧,先刺中他的脖颈……
原来短剑掉下来时,已经受力弯折,徐风这么狠狠一拽,弯折的剑尖迸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徐风要害,神仙也躲不开。
徐风竟就这么死了!
月光下,周尧看着徐风死不瞑目的脸,眉头皱起。
他还没来得及现出任何情绪,脖颈一凉——
一柄长剑抵了过来,有人,站到了他的背后。
“交出图纸。”
周尧不能转身,看不到来人,只能安静回答:“什么图纸?我没有。”
“徐风死于你手,你还说没有?”
“若你来的及时,应该知道,徐风死于意外。”
背后之人冷嗤一声:“看来,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了。”
周尧叹了口气:“原来阁下如此姿态,是来敬酒,倒是某无知了。”
“少废话,交出图纸,否则杀了你,我同样能拿到!”
“那你还废什么话!”
此人一来,带着冷肃杀气,开口言语刚硬,周尧不必细想,就知道难缠,语言机锋没用。
而对方会武,没什么耐心,他若要谋,必得出其不意先下手为强,还不一定能成功!
不成功,也得自救!
周尧今夜设计被掳,哪能没半点准备,他不会武,伤人匕首大半只是装饰,真正遇到强人,不会有半点作用,能有用的,只能是毒!
周尧下狠心,拼着受伤,脑袋被削掉,突然侧首弯身,避过长剑,同时手往发间摸——
只要摸到发簪,折断它,里面的药粉就会飘出!
可惜弱鸡就是弱鸡,高手还是高手,虽然他出其不意躲过了对方挟在颈间的剑,对方却不会停,只会动作更快的重新挥出——
周尧的手还没摸到头顶,对方的长剑已抵到眼前,正正对着瞳孔,距离不过寸许!
这个瞬间,周尧看到了对方的眼睛。
冷漠,无情,同冰凉月光一样的残酷。
这次是真要死了!
哪怕死过一回,再次经历这个瞬间,周尧还是有点害怕的,他紧紧握着拳,嘴唇几乎咬出了血。
突然间,“叮——”一声脆响,悠长尖锐,滑过耳膜,久久不散。
周尧眼睁睁看着一抹炫银闪过,直冲剑身,剑尖偏离,擦过他的睫毛,缓缓远去。
世界在这一刻悄无声息,所有感官拉长,他看到了剑的轨迹,滑出漂亮弧度,慢慢的,慢慢的落到地面,发出清脆响声。
然后他看到了封姜。
封姜将长刀从黑衣人胸口抽出,甩腕一挥,看向他的目光幽深暗沉,似这漫漫夜空,似那深远大海。
“命都能豁出去玩,小哭包,你可真厉害。”
一看到封姜,周尧紧绷的精神就缓了下来,眼睛直直看着他,一眨不眨。
总是这样,明明没透过消息,封姜就是有本事找到他,就是能在这种时候救他。
连带着调侃,实则不赞同的语调都一模一样。
就像一个大英雄,一个永远都不会失去,永远都在的守护者。
他的守护者。
“你来啦。”
周尧长眉舒展,眼睛微弯,颊边酒窝里盛的满满都是愉悦,真心实意的欢快。
这样的封姜,他怎么能不眷恋?
想起之前,看看现在,好像什么都变了,那些过往还未发生,可头上星月依旧,长夜寒凉依旧,他和封姜……也该依旧!
想着想着,周尧忍不住,心里一酸,眼眶就红了。
封姜:……
眼看着周尧要把自己玩死,他顺手截了一截,本想讽刺嘲笑顺便怼两句小小教训一下,回报刚刚的‘坑害’,可他还什么都没干呢,这人怎么又……哭上了?
那眼眉长敛,眼梢含着幽怨的样子,怎么竟像在怨他来晚了?
可这小哭包要哭不哭的样子着实也是可怜……
嘲讽的话憋回去,安慰的话又说不出来,封姜生平难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是好。
小哭包还在看着他。
含嗔带怨的。
好像他不回句什么就是干了天大恶事,得遭天遣似的。
他没辙,也不好抓耳挠腮露洋相,摸着下巴,十分严肃的回了句:“……嗯。”
反正他这面相吓人,这样表现准没错!
谁知他这样一嗯,小哭包眼圈更红了!眼睛里水都要漫出来了!
周尧……周尧真的很难抑制自己。
封姜的确面相有点凶,眼神尤其厉害,有时都能吓哭小孩,可其实封姜其实很有原则,从不滥杀,有颗很明亮宽敞的,温柔的心。
不是特别熟悉的人,不会看到。
“啪——”一声轻响,是寒风掀起袍角,重重盖在身上的声音。
周尧猛然回神。
不对……眼下时机不对……
他不能这样!
他阖上双眸,深呼吸了一口。
再睁眼,抬头,眼角红意渐消,熟悉的骄傲放肆便回来了。
“你这样多管闲事,我也不会把到手的消息给你。”
封姜:……
刚刚还好呢,突然翻脸是怎么回事!
不过小哭包哭起来怪可怜,还是这样得得瑟瑟的好,虽然让人心痒想教训,好歹不会让人心疼。
他哼了一声,长刀归鞘,模样也是拽拽的:“我想要的东西,用得着别人帮忙?”
周尧立刻明白,封姜是故意跟着他蹭好处听消息来的,徐风的话,他全部听到了!
“你不会——”封姜觑着周尧的脸色,嘴角坏坏勾起,“以为我来专程救你的吧?”
“哈哈哈还真是自做多情啊!”
第30章 你还想抱多久?
“你不会以为我来专程救你的吧?”
“哈哈哈还真是自做多情啊!”
封姜两句话,彻底终结了聊天气氛。
周尧双眸危险眯起,这下是真生气了。
封姜被他盯的有些尴尬,但还是坚强的笑完了,表情凶霸,一如既往。
周尧眼梢垂下,轻描淡写的掸了掸衣服:“平了。”
封姜不明白:“什么平了?”
“你跟踪我,因我之故,得到了重要消息,算是沾我的光,我遇危险,你顺手相帮,算是我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