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尧就劝他:“要不然……你还是和你哥哥一起?这么久没见,肯定很想念,我们都理解。左右都到这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大危机,你不必记挂我们。”
封姜也道:“他们还没走多远,很快就能追上。”
王珈却伸袖子擦了擦泪,眼睛还红着,意志却十分坚决:“不行!男人大丈夫,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
越明肖就挤兑他:“还大丈夫呢,就你这小模样,顶多算半大小孩。”
王珈瞪回去:“不许小看小孩!”
越明肖认输:“好好,今儿个你厉害,你说什么都对。”
王珈又得瑟了:“那是!”
周尧:……
既然决定不离开,那就继续,几个人重新上路。
今夜月光很淡,整片夜空几乎都是星星,绮丽耀眼。还未至山前,路很宽很平,非常好走,几个人就一边抬头赏着星空,一边慢悠悠朝前走。
越明肖问王珈:“你哥说与闽王有事,你猜是什么事?我总觉得闽王不一般……”
周尧与封姜对视了片刻,眸底情绪相似。
这一点,他们也感觉到了。闽王看似和别人一样,是来参加天机楼二十年盛会的,起初他们也很肯定,可几番接触下来,闽王给人的感觉越来越不一样,不是不紧张,而是紧张的方向感,分寸感,有些微妙。
“不知道。”王珈摇摇头,踢了下脚下小石子,“我哥虽疼我,但很多事,他并不会同我说。”
封姜:“你哥和闽王是好友,你之前没见过?”
王珈还是摇头,还鼓着脸非常不高兴:“就是没见过啊……一次都没有!”
想想也很怄,非常好的朋友,忘年交,自己和哥哥那么熟,除了这一年,基本朝夕相对,可他竟然没见过闽王,还一点都不知道!
真是对不住他大盗图七的威名。
“我有点累了。”周尧有些遗憾自己的体力,还真是弱。
封姜就弯下腰:“我背你。”
王珈就……有了一点小嫉妒。
他虽然不累,但要是哥哥在,他也可以享受这种待遇的!
唉——
还是快点把事办完,再找哥哥吧!
四人一直走进山里,方才停脚。
进了山,视野就没那么宽了,他们人陷在山里,其他旁的人也很难发现,不用再担心谁看到,跟踪并截胡。
除了周尧,其他几人精力都还好,只是稍稍有些累,再继续下去,也能坚持。但夜里视线不好,山路又难行,他们想顺利找到东西,非常困难。
几人商量了一下,找到一处避风山洞,落脚休息。
夜里外面很冷,山洞倒还好,火一生起来,寒意就驱散了。越明肖和封姜抓了几只野物,还找来了干净的水,热乎乎香喷喷的东西下肚,整个人暖融融的,睡意就上来了。
周尧和王珈躺在软软的草垫上,把软毛大氅当被子使,很快就睡了,越明肖和封姜则排班值夜。
夜,很安静。
四外只有树枝燃烧的轻响,和不知名的野鸟低鸣。
不知什么时候起,起了风,风中卷来浓浓的水雾,天上星子一点点被遮住,再也看不到影子……
越明肖正在值夜,突然觉得一阵困意袭扰,十分沉重,他几乎抵挡不住,马上要睡去。
可这不应该。
他刚刚小睡了一会儿,已然精力充沛,不可能这样!
可困意来的太快太深,他根本来不及出声示警,只勉强将手里细薄树枝抛向封姜。
他相信封姜的本事,哪怕这点小动静,封姜也不会漏掉。
封姜的确没错过这点动静。
他和越明肖刚刚交班,睡过去不久,但人在野外,周尧又在身边,他睡觉并不敢睡太实,树枝一落到身他前,他就醒了。
可他刚睁开眼,只来得及看一看近在咫尺,睡的很香的周尧,头还没转呢,一阵沉重困意袭来……
他只比越明肖多坚持了两息,就再次陷入了沉睡。
……
梦里不知岁月悠长。
越明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人不在山洞,脚踏在山间,四周一片深雾,视野模糊,他连自己站的地方是哪里都不知道,更分辨不清过去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辰。
狠狠掐一把自己,知道疼,所以这不是梦,这是现实,他是清醒的。
再检查自己身上,没任何伤痕,没哪不舒服,所有东西和夜里睡前一模一样……
好像并没遇到什么危险?
前后左右找找,扬声喊叫,甚至以石击石,发出响亮提示声音,怎么都找不到周尧封姜和王珈,四外没半点回应,好像这偌大山林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这是走散了?
还是……天机楼的考验?
越明肖眯了眯眼,思考片刻,觉得事既如此,无法挽回,不如就走走看。封姜和王珈会武,周尧一向聪明,肯定不会有事……
他开始在山间行走,一边走,除了搜索小伙伴的位置,还会四下注意,有没有天机楼布下的标识。
可他什么都没找到,却找到了几株稀有毒草。
因他母妃中毒,近些日子,除了正事,他都在研究各种毒草,陪着母妃时几乎书本不离手,翻了很多奇毒收录志,这时看到毒草,难免见猎心喜,就收了几棵。
然后,下意识顺着这些毒草的痕迹,越走越深……
王珈醒过来时,差点吓坏了,哪哪都是浓雾,哪哪看不清,视野所及只他一人,一个小伙伴都没有!
“周尧……尧尧……”
扯的嗓子都哑了,也不见回复,王珈耷拉着眉毛,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
同越明肖一样,他四处观察一番,很快得出了和越肖一致的结论,但他不死心,还是周尧尧尧的喊,万一运气好,走的方向对,碰到小伙伴了呢?
“周尧——”
他蹿到树上往远处喊,跳上大石手搭凉棚往远处看,还掀起地上巨大枯枝,石板,头往下探:“尧尧?”
“你到底在哪里呀,求出个声!”
王珈对天机楼的挑战感兴趣,想第一个找到那什么标记,但比这个,他更想看到周尧!
山这么深,林这么密,雾这么厚,尧尧害怕可怎么办!
第125章 老子愿意,你管的着么
封姜也没能找到周尧。
他比越明肖王珈都快,迅速理清了思路,认为这应该是考验,不是有意冲他们而来的危险。可深山密林,再加上浓雾,不管是不是考验,有没有恶意,危险性本身就已足够。
他和越明肖王珈都会武功,有能力自保,可周尧没有……
他疯了似的找周尧,心急如焚。
可有时候上天就是愿意开这些充满恶意的玩笑,他不但没找到周尧,还十分倒霉的,进入了险境。
也不知道哪儿的猎人那么牛,在山里隐秘处布了各种陷阱机关,一重又一重,环环相扣,有股子不捕到猎物不罢休的劲头,纵使他武功高强,也是费了些工夫,才让自己没受伤。
略有些狼狈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远处有动静,目光一亮,轻功运到了极致——
他以为能碰到周尧,哪怕不是周尧,也是他们四人小组里的其中一个,可现实如此打脸,他遇到了恒王。
当下,封姜差点没稳住,把手里长刀砸到恒王头上,眼神极为凶厉。
恒王遭遇了机关,此刻正吊在空中,被绳索团在中间,往下是个陡坡,顺着滑下去,是看不到底的幽幽浓雾。
他心里非常害怕。
他甚至开始后悔,不应该来这个地方,不应该相信别人送的信,什么看到周尧几人进山了,他跟着进来,找不到周尧不说,不知怎的,昏睡过去,醒来连自己的人都找不着了,手忙脚乱四处逃,还把自己陷入了这样的困境!
怎么办?他一点也不想死!
扯着嗓子用力喊,以为会等来自己的护卫,谁知竟是封姜!
满脸的狂喜在看到封姜模样的一瞬间,退了个干干净净,见封姜眼神凶戾,手中长刀似蠢蠢欲动,他惊的牙齿都打颤:“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会不知道?”封姜眯着眼,声音里满是森冷,“你关注周尧那么久,杀手都下了好几回,会不知道我是谁?你若是我,现下会做什么?嗯?”
当然是杀了自己……
恒王死死咬住嘴唇:“不,你不会的……”
他满脸惊惶,吓的面无人色,哪里还有往日恒王温煦端雅的气派?再加上一身脏兮兮的狼狈外形,眼下的恒王,莫说和皇室贵子相比,一般人家的读书人气质都比他强!
封姜心里本就窝火,看着恒王,想就这么个东西,把小哭包从小欺负到大,几番交手,竟还能活着,就不爽。
他手指一弹,暗器柳刀飞出,割断了吊着恒王的大部分绳子。
绳子发出“啪啪”轻响,恒王身体往下一沉,眼看就要掉下去了……
“不——不要——”
绳子没断完,恒王身体悬顿在空中,离那坡地不到三尺。
恒王咬关牙,同封姜打商量:“你别杀我,我很有用的……你想帮周尧是不是?我听你的话!有了我,很多事都很好办,没了我,才更麻烦!你不在朝堂,可你很聪明,当知道我恒王对大周的作用,能为你带来的好处!”
“好处?”
封姜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好处,肯定是有的,但是——
“我不需要。”
家里小哭包也需要。
“我们想要什么,会自己去拿!”
封姜不想再跟恒王废话,直接手执长刀冲过去,刀尖直指恒王脖颈,想一举杀了他。
恒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怂的直接尿了裤子。
“不——不——”
他喊的声音都破了,身体抖的不行。
不知是他抖的太厉害,扯到了,还是吊着他的绳子终于绷到了极限,就在封姜杀过来的时候,绳子突然断了。
“啊啊——”
恒王尖叫着,掉在陡坡,顺着坡道往下滑,然后“砰”的一响,不知道撞上了什么,没了声息。
良久,四周的动静才停了下来。
雾气很浓,视野并不好,封姜很想去确认下恒王的状态,又想用所有的时间寻找周尧,反正恒王死没死,意义不大,他落还能活,回头再杀一次就是。
正想着,封姜耳朵一动,听到头顶有动静——
应该是绳子落下,吊着的人也没了,大树树枝调整恢复。
封姜便避了一避。
不想这时候斜刺里突然奔出一个人:“郡王爷小心!”
婉转温柔的声音,带着急切,带着淡淡的脂粉味,凑了过来。
同时一双手,搂住他的腰,把他往前推。
封姜眼睛一眯,动都没动,扣住这人的手,悬腕使力,就来了个前空摔。
这人本就使着力往前跑,封姜这一摔,让她借着冲力,一下子摔到了两丈开外!
容姑娘腰撞在大树上,差点折了,头重重磕在树根,血都蹭出来了,人更是晕乎乎,好半天才醒过神。她泪水涟涟的看向封姜:“郡王爷,我只是想救你……”
仔细看看身边情况,她差点吐血。
要不是有树拦着,她身体不知道还要往前滑多久才能停!
宁郡王好狠的心!
“是么?抱歉,我不习惯别人靠近。”
封姜不说来扶了,整张脸淡淡的,一点表情也没有。
也不是全然没有,他有点恼怒。
刚刚恒王折腾出的动静太大,直接干扰了他的听觉,他竟没听到有人过来!
容姑娘听封姜这么说,心下更寒。
不习惯和别人靠近……明明和周尧靠的那么近,恨不得时时都粘在一起!怎么碰到她就不一样了!
她真的……没机会了么?
封姜看着艰难站起的容姑娘,劈头就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谁带你来的!”
容姑娘微微垂头,轻轻咬住下唇。
“你就不问问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么?”
封姜今天心情很不好,没一点演戏的心思:“关我何事?”
真是非常不怜香惜玉。
容姑娘睁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封姜拍了拍身上的土,突然发现,腰间荷包坏了。
这是周尧送他的。
并不是周尧亲手所制,周尧也不会这个,但是周尧亲自选的料,亲自描的图样,亲自指明各种丝线的颜色……世间仅有一对,他一个,周尧一个。
现在周尧不见了,荷包也坏了,想想就不吉利。
封姜阴着脸,眸底怒气更重。
他盯着容姑娘,索性不演了,直接挑明:“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容姑娘眼神略慌张:“郡王爷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不是不懂,是不想懂。”封姜话音里充满讽刺,“不用再装了,我都知道。”
“我没有……郡王爷的话,我真听不懂……”容姑娘白着脸,眼里含着泪,真的慌了。
不该这样子的……
不能这样!
封姜也不逼,手中长刀直接架上了容姑娘的脖子:“不懂,你就不需要活着了。”
相处一段时日,容姑娘承认对面前男人了解还不够,她需要更多的时间,可有些表情,她是能读的懂的,比如现在,此刻这人的眼神……
她不会看错,他是真想杀了她!
怎么可能?
她泪水抑制不住的流出:“我救了你啊——我救了你,你却这般对我么!”
声嘶力竭的控诉,凄哀又伤感,满满的委屈似能从身体里溢出来。
“是么?”封姜嗤笑一声:“你救了我?”
容姑娘见他表情阴戾,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大声提起了楚地牛头沟的那个夜晚:“郡王爷中了毒,是我救了你,喂你吃解毒草,给你包扎伤口,你还对我……对我……做了那种事。”
说着话,她粉面染霞,还害羞了。
“我说容姑娘,你还要脸么?”封姜看着容姑娘,仿佛看到了什么恶心东西,别说碰,连点气味都不想沾,“事关名节,别的姑娘就算真发生了什么事,藏都来不及,倒是容姑娘你,没发生过的事也要使劲往身上揽——”
容姑娘被这话挤兑的,又羞又怒:“你明明对我也有好感……你明明也中意我喜欢我的……你怎能如此,如此说我……”
“我对你有好感?”封姜直接冷笑,“看来出问题的不仅仅是你的人品,你的羞耻心,你连眼睛,连心都长歪长烂了。”
出来混这么多年,从没被人这么当面怼过,还是自己难得真心看上,真心喜欢的人。
容姑娘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当场厥过去。
“都这时候了,你也没藏别掖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封姜犀利眸色直直盯着容姑娘,“你的主子,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出口,仍然不太爽,封姜干脆又加了一句:“除了那老太监以外。”
容姑娘眼瞳瞬间紧缩。
他都知道了?
什么都知道了?
怎么可能!她明明没有露破绽……
慌了一瞬,震惊了一瞬,仔细品封姜说过的话,容姑娘的心都凉了。
的确,她到封姜身边,是带着任务来的,但她并不想伤害封姜,甚至做了诸多准备,只要封姜顺着她,配合她把任务好好完成,那么两个人的将来都是通天大道。
如今她还没打破封姜心防,还没到最关键的时候,还没彼此心意通明,神秘坦陈,封姜就如此……
她的种种想法,只怕达不到了!
完不成任务的人……只有死路,而且死的很难看。
容姑娘想起组织里一张张早早逝去的面孔,就心有余悸,手脚发凉。
她之前为此骄傲过不知多少次,原来她也躲不过这样的结局么?
不,不行,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