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也一时沉默,这个世上,最难算计的,便是人心。不论邱和如今如何,但是他一旦知道自己的身世,会不会找欧阳飞鹰报仇,真的难说。欧阳飞鹰,不论做了什么,毕竟,他都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至少,他不能看着他死。
“而且其实,若是不能化解矛盾,只要保住他们的性命,就行了。答应我的事情,也需要量力而行。”凌真轻声安慰。他们四家的恩怨纠结,最后却都是明日在左右为难。若不是他答应了自己,也许,他就不会这样难做了。
“也不全是为了承诺你的事情。”明日环住凌真的腰,将她带入怀中,感受她的柔软。“自古以来,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我这样做,也是为他集福,免得他日后真的遭到天谴,尸骨无存。这,也算是尽了我身为人子的义务。”
他早已不想什么承欢膝下的美梦,这样,就算是报答欧阳飞鹰生他之恩吧!
“明日,别想太多了,船到桥直,总会有办法的。”凌真心疼的抚上他的面颊,他其实不该承担这么多的事情。他的才华横溢,本该成为天之骄子,自由翱翔天际!
“幽微,我有你就够了。”明日微微仰起头,将唇贴在她眼角。有她的心疼,此生足以。
“不好了,不好了!司马长风他……”小豆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破一室温情。接着就是竹门打开的声音,却又一切戛然而止。
凌真一惊,便要从明日怀中站起来,却被明日双手抱住,不让她离去。凌真一时挣脱不得,只好将头转向明日的怀中,不去看对面门口的人。
“怎么了?”明日看着口目瞪口呆的小豆芽和上官燕两人,淡声问道。
还是上官燕先回过神来,道:“他带着半天月离开这里了。”
“半天月伤势已有定论,他是该离开了。”明日想了想,又道:“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可是司马长风就这么走了,谁还能让他看清楚半天月的真面目啊?”小豆芽这才反应过来,嘴里虽然这样问道,眼睛却不住的瞟向明日怀里的凌真。
“没事,我自有安排。”明日丝毫不介意两人的眼神,一扶手,将桌上写好的药方送到上官燕面前,等上官燕接住,才道:“你煎好药给他服下,再来找我。我有事和你商量。”
上官燕点点头,拉着还心不在焉的小豆芽,转身而去。临走,还将门轻轻掩好。
直到上官燕出去,明日才放松了手臂,凌真立马从明日怀中挣脱出来。红着脸,瞪着他道:“你……你怎么……”
“幽微,我们在一起,别人总会知道的啊。”明日说的很是无辜。
“可是,可是也不能……不能像这样啊!”凌真气恼。
“可是,我就是想抱着你啊。”明日见她真的有些气急,便面露委屈,带着些撒娇的语气道。
“……想也不行!”凌真见他有些委屈的神色,突然发作不起来,又不想就这么算了。只好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没有看见明日在她转身后,嘴角的笑意。
下午,明日和上官燕一番长谈,让上官燕答应借出玉玺与他,约定两个月之内,必定将玉玺归还。
第二日邱和醒来。明日想了想,又去见了邱和。自己告知了他可能是皇甫仁和的身份,可是邱和却极力否认。在邱和的心里,邱老爹是因为自己被误认为是少主而死去,所以他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真的就是少主。
明日想了想,换了个问法:“假如你是皇甫仁和呢?”
“就算我是皇甫仁和又怎么样。不是已经有了欧阳城主了吗?有了欧阳城主,只要国泰民安,谁是皇甫仁和又有什么关系!”
明日听出他并不在乎城主之位的意思,又追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不会找欧阳飞鹰报仇了?”
邱和已经不愿意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连连道:“谁知道呢!也许就是这样吧!赛华佗,你为什么一定要问这个问题呢?你这么好的才华,不论谁当城主,都会聘你为国师的。完全不需要担心嘛!”
明日被他的话一愣,却也回答不出来为什么,只好默认。
“放心放心,绝对没有问题的!”邱和以为猜中了明日的心思,笑着安慰了一下又道:“刚才好不容易劝住白童停止练武,带着冰心妹子散心去了。我得去看看他们两个进展如何!”
“你倒是很关心他们两人的事情。”明日心知此时也不能得出他确切的答案,但是看他的心性,自己也有几分了解了。于是也附和他。
“当然,我们家冰心妹子那么善解人意的一个姑娘,心系这白童。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撮合一二啊!”邱和得意洋洋的说着冰心的好,与有荣焉。“好了,不和你说了,我去了。”
“好。”明日也笑了,既然白童身边有了冰心,自己就不必再对他如鲠在喉了吧。
☆、母女情渐渐回温 期游历殷殷许诺
凌真从昨天下午开始,便避开了众人,一直专注炼器房的进度。不是她对那把剑特别关心,而是被上官燕和小豆芽撞见了之后,凌真一时觉得见到他们都很尴尬,干脆避开来。
期间秦朵颜和凌莫羽一起来看过她几次,凌莫羽和边疆老人一起探讨些冶炼的事宜,而秦朵颜则留在了凌真身边。
两人一开始也相对无言,但秦朵颜诚心想和女儿修复关系,询问些凌真这些年的过往经历。凌真也一五一十的回答,虽然不精彩,但也每句必答。一问一答间,慢慢两人也有了话题。
“这样说起来,真儿当年筑基的时候,就是那颗紫星降世的时候?”秦朵颜问道。
“嗯,可惜我当时在天池之中,尚未得见紫星的风采。”凌真有些遗憾。
“见与不见并不要紧,那紫星携了不少天机道义,若能领悟,则是幸事。”秦朵颜对修炼一道分外上心,见凌真有些沉默,又道:“之后你便下山历练了?感觉如何?”
“一开始很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凌真想了想道。“后来便去了药谷住了六年。”
“遇见那个孩子了?”秦朵颜笑笑,眼中精光一闪。
“明日他当时双亲皆不在身边,且身带病痛,所以我留下来看顾他。”凌真点点头,语气和平常有些不同。
“他的母亲对你筑基帮助很大,你为了他的双腿奔波操劳,也是当然。”秦朵颜刻意把感情分的很清楚。
“明日小时候就比同龄人聪慧,也很乖巧。并没有什么操劳。”其实秦朵颜说的并不错,但不知道为什么,凌真下意识的却想要反驳。
“那几年你们情同母子,真是让人感叹。”秦朵颜微笑,并不特意反驳凌真的话,道:“可惜我却错过了真儿成长中重要的那些年。”
语气中的惆怅,让凌真有些动容。凌真微微蠕动了嘴唇,却没有说出话来。
秦朵颜将凌真的表情看在眼里,试探着将手放上凌真的肩头:“好在,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让娘补偿你,好吗?”
凌真的表情有瞬间的失神,随即点点头,没有回避她的接触。轻声道:“好的,……娘。”
秦朵颜的心里,突然觉得犹如沸水扑腾一般,大珠小珠纷纷攒动,消融了那冰雪之山。
晌午,上官燕便要告辞离去,邱和因为伤势还需休整,留在风雨亭。见上官燕独自一人,明日便拉上凌真随行送她一程。凌真有些扭捏,但是想到半天月才离开不久,上官燕并不是他的对手,便还是跟去了。
几人刚刚离开风雨亭的地界,果然看见半天月气势汹汹的拦在道前。
上官燕看了一眼半天月身边的司马长风,撇过脸去。
“离开风雨亭,风雨即到。”明日的手在缠绕的金线上慢慢抚摸着,嘴角带着些定笃的笑意。
“赛华佗,我不想为难你,我劝你别插手!”半天月怪笑连连,在风雨亭,他估计着古木天和半天月的实力,不敢贸然出手。但是现在,在场的这几个人,他还不放在眼里。
“你能不能为难我,还是未定之数。”明日捋了捋鬓发,傲然道。
“无知小儿,好狂的口气!”半天月微怒。
“你们无非是想要玉玺,除掉我上官燕,有本事就出招吧!”上官燕对于司马长风的不辨是非失望至极,不耐的拔出剑来。
只听司马长风突然道:“就让我再来会会女神龙的高招!”说着,就向她攻去。
半天月暗想,若司马长风并未对上官燕忘情,怕是会手下留情,便要出手。却感一股杀气袭来,定睛一看,正是明日的金线。随即便听明日道:“半天月,就让我看看,你在偷来的龙魂凤血录上领会了些什么!”
半天月避开明日的攻击,便想近身而战。易山明日的千里传音的指导下,也加入了战局。凌真本想上前,却被明日那种,只好看着双方缠斗激烈。凌真却注意到,司马长风对上官燕只守不攻,更是避让一旁。
易山的功力毕竟还是浅薄了些,被半天月寻到一个破绽,一脚踢到在旁,再次逼进明日身边。凌真正想拔剑抵挡,却见两条声音从后面窜出,对着半天月便是一撞,半天月立马退了开去,好几步后,才站稳了身形。
那两条身影站定,确实边疆老人和古木天。只见两人对着半天月的站定看了几眼,异口同声道:“金佛不坏之身?”
“我说呢,怎么这下没把他弄到百尺之外去。原来是这样啊。”古木天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又道:“那龙魂刀伤居然也能伤你?啧啧啧啧,你这是没练到家吧?”
“他只练到八成,你那刀能伤他的就已经有限了。不过啊,就算练到十成,也还是我的手下败将!”边疆老人得意洋洋。
“夸耀之词!”古木天自从练得此功,从未伤过,今日却被边疆老人折辱,内心不服。
“夸耀之词?那我们,就试试看?”边疆老人听了,倒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此时只听凌真开口道:“金佛不坏之身?那就难怪了。”
“难怪什么?”古木天好奇道。
“难怪会被所爱嫌弃,金佛不坏身不是必须以童子之身入道吗?”凌真双手抱肩,一脸怜悯道。
凌真此话一次,各人皆有不同反应。上官燕和司马长风面色尴尬,古木天和边疆老人则暗自偷笑。明日转头看了看面色诚恳的凌真,目光深邃,倒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你!”半天月平身对林蓉夫人另嫁他人的事情最是痛恨,气极就要出手,被离他不远的边疆老人一招挡下,又让他退了好几步。
“哎,你还真试啊。人家重伤在身,你不怕他出去乱传你胜之不武?”古木天并不阻止,倒是在一旁煽风点火。半天月的刀伤本来就是作伪,虽然确实有伤,却因为金佛不坏之身而没有什么妨碍。古木天此言更是讽刺他巧言令色,巧舌如簧。
半天月受了边疆老人一掌,心知自己怕是敌不过他,见古木天此言,倒是借坡下驴,假装凶狠道:“半天月日后,定会让两位知道金佛不坏之身的厉害!”
说着,便转身快速离去。司马长风见了,看了身边的上官燕一眼,也紧随其后。上官燕目光哀伤,目送他远去。
“明日,我是照着你的话,在那两人离开时,当着半天月的面,将司马长风招到一旁说了些悄悄话。怎么没见那两人生分啊?”古木天见不得自己的徒弟伤心,埋怨道。
“你如何得知,司马长风跟着他离去,两人就一定没有罅隙?”凌真不喜古木天对明日质疑颇多的样子,留下这样一句话来。便推着明日转身离去,也不再给他反驳的机会。
明日心知凌真这两日呆在炼器房中,是怕了尴尬。想着现在上官燕离开,小豆芽不过是个孩子。第二日,便让易山去准备马车,自己去寻她出来。玉玺已经到手,是时候回四方城了。
此时边疆老人被古木天拉去下棋,凌真一个人,研究着边疆老人留下的配合此剑的心法武功。
深秋的天气已经很凉,风雨亭虽然种的是长青树木,却也抵挡不了这样的寒意。因为边疆老人不在,炉火未开,明日一进室内,就看见看得入神的凌真身体微微卷曲着御寒,却没有披上裘衣。
明日上前将她的手握住,冰凉一片。皱皱眉头,将整个人抱入怀里。
“明日?”凌真的手被他握住,才发现他的到来,感觉到他的温暖,也悄悄贴近他些。
“怎么不披上裘衣?那个手壶呢?”
“忘了带出来。”凌真不好意思的笑笑。
“什么秘籍,让你这样入迷?让我也看看。”明日有些吃味道。
“这本上,招数只是其次,好些你师父的个人体验倒是极为难得。有些看法,是我想都未曾想过的。”凌真答得一本正经,根本不知道明日语气的不妥。
“师父以前游历过很多地方,见识广博,且本身心性豁达,见解比之当世之人,高出许多。但师父也曾经说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太师祖的学识,就是师父敬仰的。”明日也没想过凌真能听出他语气的不满,顺着她的话道。
“爹爹在世间多年了,看到的东西,比你师父更多,会多知道些,也不奇怪。”凌真的有些向往,“可惜,我来世俗这些年,都没有来得及去其他地方看看。”
明日听了,突然顿住。算起来,她下山20多年,除了昏睡的14年,绝大多数的时间便是花在了自己的身上。而她其实,一直都想在四处去看看。
“幽微,等我此间事了,我们一起游历四方,可好?”明日捏捏她的手指,她的心愿,他必定会为她完成。
凌真感受他的温度在指尖蔓延,微笑着点点头。其实一个人走,难免孤独,有他相陪,也是不错。
“你的一生,也不过匆匆。等你事了,怕是已经陪不得了。”门口响起秦朵颜的声音来。
凌真慌忙从明日身上下来,正欲向门外张望,只见一只素手递过一只手壶来,却是她忘记的那个。
凌真接过手壶,看向面前的秦朵颜,却见她温和的对她道:“真儿也真是,还像个孩子似的,怎么能照顾好孩子。看来明日小时候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秦太祖。”明日弯了弯身,道:“幽微照顾我并无不妥,倒是她向来对她自己的事情最不上心。我也颇为头疼。”
“确实是对她自己的事情不上心。否则也不会轻易相信他人的话。”秦朵颜的笑一点一点淡下来。
“秦太祖放心,有我在她身边,必然不会让她被他人伤害的。”明日隐隐觉得她话中有话,但是却寻不到端倪。
“其他人,我也没见过,不足一论。不过最近,倒是被我发现有个意图不轨的,你说该如何解决呢?”秦朵颜慢慢的在凌真原来的位置坐下,翻了翻桌上的书册画卷,问道。
“意图不轨?娘在说谁?”凌真不解,半天月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这话听在明日耳中,顿觉心惊肉跳。她难道指的是自己?自己和凌真之前和凌真说过的话,难道被她发现端倪?凌真虽然现在对他有情,可是也尚未盖棺定论,若是她知道了她自己所谓的感情,其实是他一手诱导,以她的性格……后面的情形,竟然是他想都不敢再想的!
可是她母亲也只是近日才到了凌真身边,就算太师祖如何能掐会算,人心叵测,也不是他能够算出来的!而凌真的性格,怕是不会将自己说过的那些原话记得分毫不差。
莫非,她在诈他?!
“不知太祖所指何人?”明日内心虽然惶恐,但面色不显,恭敬从容的问道。
“何人?”秦朵颜转头看着直视明日,一拍桌子,指着明日大声怒道:“何人!就是你!”
☆、难遮掩凌母发难 何为爱转身离去
凌真被秦朵颜的喝声怔住。她一直知道那夜的事情让明日在自己父母的眼中地位有些微妙。父亲还好,母亲对明日是绝对不满的。只是却没想到她会当面发作。而且,这个理由,居然不清不楚,颇有欲加之罪的意思?
凌真看了看明日的脸色,青白交错,却没有悔恨之色。只怕明日心中,也是对秦朵颜的当面发作颇为不满的,可是碍于她的颜面,才会隐忍。但是自己和母亲的相处,更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