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他开始对小夏百般挑剔千般为难,再也亲近不起来。
因为遭受的打击太大,当年年龄尚小的小夏已经忘记了当时发生的事情。静惠的病情加重,住进了柳生旗下的金井医院,每日都有专人细心照料,可是千般小心下还是出事了。
柳生南一至今仍记得那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被小孙女吵着带出去散步的妻子因为走得匆忙忘记带急救药,导致病发的时候忍受不住疼痛,就这样昏倒在草地上,最后抢救无效,与世长辞。
当时小夏吓得六神无主,嗓子都哭哑了,可惜得不到他的任何谅解。潜意识里他武断地认为是孙女害死了他的妻子,如果不是小夏非要任性地拉她出去,或许静惠就不会走这么早。
他比谁都明白这不过是迁怒罢了,静惠早已病入膏肓,死亡是迟早的事,可情感上就是接受不了。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喜欢这个孙女,甚至渐渐厌恶起来。以至于当年听说她要留在英国的时候,他一怒之下就要将她从家族除名——害死了静惠的你早就没有继续做柳生家子孙的资格!
是俊彦俊介还有比吕士轮番求他,劝了整整三天,他才答应放过她。不过最多给她三年时间,三年过后必须回日本。虽然是女孩子还是有点用的,身为柳生家的一份子,就让她用联姻的这种方式来为家里做贡献吧。
然而还没等他物色好人选,她居然再次逃家了!并且这次连她的父母和哥哥都没有通知,就这么一个人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日本,真是胆大包天!他想这回无论谁来劝都不可以,他非要给这丫头一个教训。可就在他气得火冒三丈的时候,比吕士突然跑了过来。
“小夏参加TOJ是您硬逼她去的?!”
他望着气喘吁吁不复往日沉着稳重的孙子,突然间底气有些不足。
“这是她同意了的。”
“您为什么要这样做!您明知道她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可您却利用我来迫使她答应!”柳生愤怒地望着祖父,笔直地站在他的面前,双手握得死死的。
柳生南一眼睛一眯,想不到他的孙子如今已经变得如此敏锐。不错,一开始他的确是打算让比吕士参加比赛,但没料到的是小夏居然半路插了进来。本来就对她的那个男朋友很不满,既不是世家公子,也不是财团继承人,早就想把他们分开了。正好借着这次比赛的机会,让她多跟一些其他优秀的男生接触,然后根据观察他再决定婚约人选。本来初步定的是迹部家的少爷,谁知这丫头就这么突然跑掉了。
越想越生气,柳生南一的语气冷了下来,整个人显得格外强势,“身为柳生家的大小姐哪能随随便便什么事都由着她!告诉她马上给我回来,不然我……”
“她不会回来的。”
“什么?”他惊愕地抬头,望着面色恢复冷静的孙子。
“小夏她不会回来的,除非她自己愿意回国,否则她爱去哪去哪,想在国外呆多久就呆多久。”柳生淡淡地回答,轻推了一下镜框,丝毫不受威压的影响。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比吕士。”
“知道。”回视爷爷严厉的视线,柳生再开口时显得那样坚决,“既然小夏为了守护我的梦想不顾一切,那么我也要保护她的自由。爷爷,如果您不想失去继承人,就请不要再干预妹妹的生活!”
柳生比吕士走到门边,撑住和室的门框,回头深深看了老人一眼,“而我,会按照您的要求做到最好。”
柳生南一闭上双眼,藏在和服下的手掌心不知何时泛起了一层汗水。的确,比起惩治离经叛道,不知跑到哪去撒野的孙女,亲自培养一个优秀的继承人这件事更能吸引他。他端起茶杯,浅尝一口清茶,然后轻轻抿起了唇角。
无论怎么看,现在的局面都达到了预期效果,比吕士终于收回心可以好好继承家业。他的最终目的达到了。
英格兰中部北安普顿郡的巴恩维尔庄园——这是个维多利亚风格的庄园,包括一个建于13世纪的城堡和2500英亩土地。
弥夏坐在一块巨石上面,眺望眼前美丽富饶的湖区,金色橙黄的夕阳。傍晚的清风吹拂着她的脸颊,格外舒爽惬意。
离开瑞士已经两周,离开日本已经四周。从洛桑回来她和外婆就接受了Reynold的邀请,来到了他家的庄园度假。
当时那样急切,不顾一切地逃离,只想着快点离开那片让她伤痕累累的土地。现在冷静下来,竟然开始想念那些过去。
弥夏闭上双眼,努力将那些翻腾着的情绪压住,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如果再让Reynold看见她哭的话,他会担心的。
Reynold是她的青梅竹马,他们三岁那年认识,已经是相交了十年的好朋友。
Reynold的全名是雷诺·弗雷德里克·阿尔斯特·理查德·温莎,没错,就是那个英国王室的“温莎”。
雷诺的爷爷正是当今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堂弟,大名鼎鼎的格罗斯特公爵,理查德·温莎。 当年英国国王乔治五世一共四个儿子,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爱德华放弃王位后,最后继位的是二儿子即乔治六世。而乔治五世的三儿子亨利则被封为“格罗斯特公爵”,他是理查德的父亲,雷诺的曾祖父。
如此显赫的出身,本应受到万千瞩目,但是格罗斯特公爵一脉堪称是整个王室最低调的,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可他们的威望依然很高。雷诺的父亲阿尔斯特伯爵是一名非常成功的商人,即使没有王室的光环,在欧洲大陆也是一个万人敬仰犹如帝王般的存在。而雷诺作为他唯一的继承人,可想而知从小到大的压力会有多少。
弥夏会认识雷诺完全是个巧合。她的外婆克里斯蒂安·道格拉斯·斯科特·米德,是布克留奇公爵的表亲的后人,名副其实的贵族之后。而雷诺的曾祖母格罗斯特公爵夫人爱丽斯王妃殿下,是布克留奇公爵最宠爱的女儿,如此一看米德夫人和理查德还算是远亲。
外婆和外公常年居住在伦敦郊外的别墅里。而他们的邻居,正是偶尔离开肯辛顿宫,喜欢享受一下乡村生活的格罗斯特公爵夫妇。作为公爵夫妇最宠爱的孙子,雷诺自然也会随同前往,如此便认识了住在隔壁的小女孩。
雷诺要比弥夏大上两岁,可是为了能跟她一起上学,愣是把自己降级,成为了她在诺丁山圣乔治贵族学校的同桌。弥夏对此十分不理解,而雷诺给出的理由却是:反正爷爷也会另外给他安排精英课程,在学校学什么其实都是无所谓的。
跟雷诺的相处让弥夏感觉很快乐,他们从小玩到大,无论是什么事情,弥夏对他从来没有隐瞒。所以当初从日本逃离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她知道外婆还在瑞士的疗养院,先到那里看望她,然后她们接受了雷诺的邀请,来到巴恩维尔庄园度假。
弥夏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肥沃土地,碧绿的草场,还有不远处郁郁葱葱的森林,天空蔚蓝如洗,如此美丽怡人的景色让她一直以来郁结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多日以来都生活在这种宛如梦境的湖光山色中,暂时忘记了分手的痛苦,也不再纠结到底为什么雅治要离开她。环起胳膊摸了摸手臂,虽然是夏季,但是傍晚山谷里的风还是很凉的。
偶尔回忆那些跟雅治之间点点滴滴,甜甜蜜蜜,心里被划开的那个大口子虽然已经不再淌血,可丑陋的伤疤却怎么也无法愈合。
明明曾经相爱,到底为何如今天各一方?分手后她实在承受不住那种毁天灭地的打击,唯一想到的就是马上逃开。她甚至都不敢问问他为什么要分手,她没有那种勇气,将心间的伤口撕得更大。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冷静,她渐渐明白不是所有感情都会一直安然无恙,爱情是需要用心经营的。
她一门心思参加钢琴比赛从而忽略了当时压力巨大的雅治,也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一系列行为到底给他造成了怎样的感觉。肯定是不舒服的吧,弥夏苦笑,自己的女朋友每天都围着别人转,换成谁还能高兴呢?
坐着的岩石愈发冰冷,望着眼前的湿地,清风把她淡紫色的卷发吹得凌乱飞舞。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响起,掏出手机,看见熟悉的号码后眼里掩饰不住地紧张了一下。
“哥?”她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耳边传来吵杂的声音,似乎是一片欢呼喧嚷的海洋。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半晌过去,终于传来柳生比吕士略显低沉的声音——“我们输了。”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她再次失控。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弥夏颤抖着手指把电话挂断,然后呜咽着,终于忍不住眼泪横流。
输了,全国大赛输了,立海大输了,雅治他们输了。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紧紧地环住自己,把自己抱得更紧。心里凉凉的,感觉一直以来的期盼和希望全在这一刻化为了泡影。
是的,她曾经还幻想过,或许等过去一阵,他们在全国大赛取得优胜了,心情自然高兴,而自己这边也可以走出来了,她还可以回去。不求破镜重圆,但愿能够重新开始。然而现在……
如血的夕阳终于下沉,她眼角的泪珠折射着晶莹的光芒,寒冷心痛得嘴唇都在发颤。
心脏似乎被狠狠碾压过,这一刻她失去了所有回去的勇气。她越发清醒地明白,那片立海大的绿茵球场,那个叫仁王雅治的少年,都伴随着这场胜利一起,彻底地离她远去了。
☆、番外三:英国式庭球城篇(一)
伦敦的夜总是寒冷深沉,迷雾重重。别墅的窗棂摇曳着树影,冰冷的月色被一点点掩盖,形成一片白茫。
又是那个梦,无数带着不同面具的男人扑在她身上,撕扯她的衣服,恶心地抚摸她的身体。她拼命挣扎,却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她的心底始终期盼着一个人能来救她,可是那个白发少年却留给了她一个决绝的背影,越走越远……
弥夏不安地胡乱扑腾四肢,满头冷汗,显然陷入深沉的梦魇。支离破碎的言语断断续续从口中溢出,迷蒙不真切:“雅治……雅治……救我……”
“Cherish!Cherish!醒醒,我在这里!”
迷乱的意识中她似乎正被谁抱起,随即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后背被一下下轻拍,那个人用最温柔的口气附在耳边轻声唤她:“醒过来,Cece(昵称),有我在这,不要害怕!”
纤长的睫毛颤抖了几下才缓缓张开,淡紫色的大眼睛涣散了焦距,盯着面前的人一时反应不过来。弥夏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眼底的惊慌神色也没有褪去。
“雷诺……”无意识地轻喃,她总算认清了面前是谁。
“你又做噩梦了。”雷诺擦去她的泪珠,然后用被子把她裹紧,连人带被全部收入怀中。温柔的神色很好地将眼底那抹狠戾掩藏,他已经着手调查伤害她的人了,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弥夏安静地靠着他的胸膛,缓缓闭上眼睛,原本咚咚直跳的心脏总算平静下来。离开日本已经将近两个月,她也跟随外婆从雷诺的庄园搬回了伦敦郊外的别墅。
因为这几个月来她几乎每晚都被噩梦魇住,经常哭喊着惊醒,雷诺不放心她,所以直接住到了她的隔壁。两人从小就是朋友,彼此家里都有对方常住的房间,只不过雷诺因为担心所以几乎每晚都在她睡着后守在她的床前,发现不对劲就马上叫醒她。
“现在是什么时间?”外面夜色依然很浓,似乎永远也不会破晓。
“快到四点钟了,再睡一会吧。”雷诺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角,像小时候每次她生病时那样哄她,“伦敦最近举办世界青少年网球交流大会,记得你对网球好像很感兴趣,好好睡一觉,白天带你去参观,嗯?”
弥夏眼神一黯,现在跟她提网球无疑是不合适的,但她实在不想拂了他的好意。这段时间雷诺为了逗她开心,可以说使出了浑身解数,她知道自己如果再不振作起来,就太让家人担心了。
“好……”弥夏轻应一声,却足够让雷诺惊喜万分。要知道从她回来,除了在巴恩维尔庄园的时候会去湖边,其余时间可是从来都不肯出去走走的。
“那快点儿休息吧,其余事情交给我就可以了。”替她盖好被子,在他的注视下她缓缓闭上双眼,渐渐入眠。金发碧眼少年守在她的床边,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她,深沉浓郁的目光里有浓浓的疼惜,止不住的依恋,还有失而复得的惊喜。
在英国伦敦温布尔登网球场举办的“世界青少年网球交流大会”吸引了各个国家的优秀选手,这无疑是一场强手如林的盛会。
本次大会日本派出的代表团由综合实力最强的四所学校组成:东京冰帝学园,东京青春学园,大阪四天宝寺,还有神奈川立海大。四个强队早已互相熟悉,这次在海外难得相聚,所以彼此间倒多了一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到了大会给他们安排的宾馆,这是由一栋古色古香的城堡改建成的,华丽优雅的巴洛克风格无处不透着浪漫的英伦风,着实让他们大开眼界。分好了房间,队员们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参观周围的球场,无论走到哪里,他们还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网球。
前两天是休息时间,用来给外国队员倒时差和适应环境,正式的交流赛定在了两日后,所以他们现在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来好好享受温布尔登的阳光和草地。
所有人都很快进入状态,热血的少年们已经开始在球场上拼杀,当仁不让。可是一片欣欣向荣中似乎有一个人从踏上英国这片土地开始就有些心不在焉,在宾馆安顿下来后此刻更是坐立不安。
幸村精市第三次不动声色地瞟了柳生一眼,别人或许察觉不到,但是他可是一眼就看出他不对劲了。幸村暗自思索原因,按理说能让立海大绅士“破功”的人就只有他妹妹,可是……幸村眼底一黯,弥夏现在是大家禁忌的话题,谁也不会谈起。这里是英国,柳生的外婆就住在伦敦,可是据他所知弥夏离开日本后直接去了瑞士,她的外婆也在那里,那柳生现在到底为何如此焦躁呢?
“部长,今天晚上我想请假,不在宾馆住了。”正思考间柳生就走了过来,轻推眼镜还是一副儒雅的风度。在这个绅士的国度里,柳生身上那种优雅淡然礼貌得体的气质完美地发挥到了极点。
“可以。”本来这次海外交流也没那么严格,况且柳生也让他放心,如果换成切原的话他就得好好考虑了。幸村迟疑了下,还是压抑不住心底的好奇:“是要去探望亲戚吗?”他的心里响起了咚咚鼓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期盼听到什么答案。
“嗯。”回应了一声,柳生没有更多的解释,他看着幸村,眼镜滑过一片亮光,快得让人根本抓不住。
“是吗,那么注意安全。”他显然不愿多说,他也不好继续打探。从最开始告诉他们弥夏平安抵达瑞士后,柳生就在他们面前避谈一切关于她的事情,封锁了所有消息。他以沉默守护的姿态,把那个女孩就这样从他们的生活中完全剔除,可他们丝毫不能责怪他。如果她想彻底离开,又有谁能阻止得了?
“莉香也在英国吧?不抽出点时间去看看她吗?”感觉到幸村的情绪有些低落,柳生想了想,转换了话题。他能感觉到幸村对弥夏的关心,可是他已经决定了让妹妹彻底远离伤害她的过去,所以他不想也不能让他们知道弥夏现在就在伦敦。
“嗯,来之前有联系过,听她说好像是暂时借住在朋友家,我打算明天过去看看。”提起还在英国进修芭蕾的妹妹,幸村淡淡笑了。丰神俊朗的容颜洋溢着清浅的暖意,鸢紫色的眸子迷醉人眼。
弥夏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听说头两日的网球交流大会不过是准备期,正式比赛要在两日后举办,所以她身子一翻,裹进被子里继续补眠去了。当天晚上被雷诺硬拉起来用餐,大少爷还“嘲笑”了一下她“猪一般的睡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