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只不过我想,”男生止住了笑意,睁开了冰蓝的眼眸,“刚才在咆哮的人是切原你吧?”
“你说什么?!”切原急了,下意识就想朝对方冲去,却被弥夏伸出的胳膊挡住了去路。
真有意思,想不到这个不二周助嘴皮子还挺厉害。“赤也只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比起张牙舞爪想冲过来动手的她和他,”弥夏用眼神指向橘杏和桃城,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我倒真不知道到底是谁比较像四肢着地只会狂吠的哺乳动物。”
冷冰冰的言语,毫不留情的反击,一时间病房里的温度降到了最低点。桃城武张大的嘴巴能塞进去一颗鸡蛋,他第一次看见胆敢跟不二学长叫板的人,还是一个女生。
弥夏吐出一口气,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拉着切原昂首挺胸地走出了病房。把自己的痛苦嫁接到他人身上,果然是排遣郁闷的好方法,她感觉舒爽极了!
不二周助站在原地,刚刚被女孩不客气地狠狠反击,导致他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冰蓝色的眼底一片晦暗,冷冷的没有丝毫感情。
柳生弥夏,这是你第二次在我面前任意颠倒是非,袒护切原,攻击无辜并且毫无羞愧之心。难道都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很恶劣而且很任性吗?
☆、手术·决赛
终于,到了手术日。
幸村精市穿着碧绿色的病服,坐在床上摆弄着手里的一颗网球,有些出神。门被推开,头发高高挽起的女孩一脸阳光地走了进来。
“学长,感觉如何?”
“我很好。”
幸村冲她温柔地笑了,手指一松,那颗黄绿色的小球就滚落到了床上。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毕竟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不可能毫不紧张。但就像她所说的,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放心地把自己交给医生,达维娜小姐一定不会让他们失望。
“弥夏,有些话我想现在对你说。”幸村没有迟疑,望着坐在对面的女孩,胸腔中能明显感受到那股温暖膨胀的湿意。
“有什么话不能等你醒来再说吗?马上就要进手术室喽!”弥夏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还是轻轻松松地笑着。实际上谁也不会知道,她已经连续好几晚没有好好睡觉了,昨晚更是彻夜失眠。为了不让他担心,今早特意跟达维娜借的遮瑕膏,把眼底的黑眼圈遮住了才敢过来。
幸村摇摇头,有些话他怕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弥夏,无论这次手术结果如何,无论最后我是否能够完全康复,我都要感谢你,深深地感谢你!”
“学长……”弥夏不安地动了下身子,对方却朝她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安静。
“感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的陪伴,说实话,如果没有你真不知道我要怎么挺过来。”幸村温柔地笑了,自己算是一个勇敢的人,但就算他再勇敢,初次听说得了这种病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是女孩帮他从新找回的自信,告诉他不必担心,帮助他找来顶尖医生,陪伴他度过每一个惊慌不安的黑夜……弥夏,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的善良举动到底带给了我多大的生存勇气。
弥夏也笑了,她站起来,拉住他的双手,仿佛只要这样就可以传递送给他无数力量。
“加油哦,学长是神之子,一定会得到神的庇佑,手术一定会成功!”似乎为了证明自己说话的可信度,她还认真地点了点头,逗得幸村莞尔一笑。
“学长放心吧,除了主刀医师达维娜小姐,其余人全部是柳生旗下的顶尖医生,水平高超完全可以放心。而且我本人,也会进去陪着学长的。”
“弥夏……”幸村讶异地睁大双眼,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
“争取了很久才让达维娜答应呢!”弥夏调皮地眨眨眼,然后又露出那种温柔且安定人心的笑容,“我会陪着学长一起上手术台,所以,请安心将一切都交给我们吧!”
她背对着窗户,阳光将她的轮廓照得模糊。那一瞬间他眯起眼睛,只看得轻那对晶莹闪亮的紫眸,洋溢着温暖清澈的笑意,光芒万丈。
日本中学生网球联赛关东赛区总决赛,神奈川立海大附属对东京青春学园,双打一的比赛正在艰难地进行着。
比赛紧张而又激烈,最后关头,立海大凭借着柳生比吕士的镭射光束奠定了胜利,总算抑制住了青学的黄金双打。在漫天的欢呼声中,仁王雅治拖着疲倦的身躯走下场,有些烦躁地甩了甩一头银发。
他们赢得有惊无险,64,这个成绩差强人意。青学那对搭档真的很顽强,如果他跟比吕士有一丝一毫的放松,那么最后的胜利就不知道究竟归谁了。
仁王还在默默思索刚才的比赛情况,寻找自身的不足,一抬眼却发现了站在场边脸色苍白的高田英美。
或许第一次看见这么紧张拼命的球赛,或许因为她现在已经是立海大的一份子,所以那种荣辱感更加强烈。反正她从一开始就高高悬起的心从没放下,看见仁王赢得艰难,她一颗心脏砰砰跳动,眼里全是由于过度紧张而闪现出了泪花。
“笨蛋,这有什么好哭的,不是赢了么!”仁王有些无奈地走过去,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头顶,不自觉放轻了语气安慰她。高田怔愣着抬头,望着他爽朗的笑脸,再也掩藏不住激动的心情,靠着他的肩膀小声哭了出来。
仁王更加无语,又拍了两下她的头,柔声告诉她“不要紧张,大家一定会赢”。谁能想到,平日里他们活泼开朗的小经理居然如此胆小,看见立海可能会输就急得哭起来,还真是可爱。仁王看着高田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脑海里突然浮现另一个身影。
她从来都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任意显露自己的情绪,即使是在他面前,有时她也会不自觉藏起一些本来面目。神神秘秘,让人捉摸不透。她从来不会如此担忧自己的输赢,她总是会微笑着说“因为我相信雅治一定没有问题啊”,真不知道她究竟哪里来的这种自信。
她怎么就不明白,他不希望她把所有事都一个人抗下,他不希望明明可以依靠他,而她却偏要自己解决。弥夏,为什么你是不愿意多依靠我呢?在我面前露出你脆弱的样子,真的就那么让你不甘愿吗?
手术的时间到了,弥夏全身上下包裹着无菌服,跟着医护人员一起推着手术车。躺在病床上的幸村睁开了眼睛,鸢尾色的眼眸仿佛蒙上了一层雾霭,飘飘忽忽,看不真切。
“真田他们呢?”
“应该还在比赛,不要担心。”弥夏稍微俯下身体,轻声安慰他。虽然这么说,但是已经这个时间了比赛还没有结束,难道说立海这次遭遇了一场硬仗?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了凌乱奔跑的脚步声,弥夏抬头,望见一群土黄色的身影逐渐逼近。
“幸村!”
“幸村!”
“部长!”
网球部的正选气喘吁吁,总算在最后关头赶上了。幸村欣慰地看着大家,随即他发现少了一个人。
“真田呢?”
“在这里!”桑原举起了土黄色的长袖队服,弥夏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真田学长还在为了胜利奋斗,幸村学长也不要松懈哦!”弥夏抿着嘴唇轻松地笑了,那笑容感染了大家,更让幸村一直忐忑不安的心情彻底放松了下来。想起了自己跟真田的约定,他从新躺回床上,安静地躺好,准备去拼搏自己的命运。
弥夏抬头跟柳生对视了一眼,轻点了下头,然后随着医生一起把幸村推进了手术室。不透明的玻璃大门合起,门顶的红灯亮起,“手术中”三个大字带来一股沉闷的气氛,压迫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惨白刺眼的无影灯亮起,在麻醉推入之前,幸村抓住了弥夏的手,牢牢握住。弥夏注视着那对漂亮的蓝紫色眼眸,隔着口罩他看不见她的笑容,所以她只好弯了弯眼角。她知道他一定懂得她的意思——放心吧,我会一直都在这里,直到手术成功!
幸村轻轻眨了眨眼睛,呼吸机带上,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抹美丽的浅紫,仿佛在注视着稀世珍宝,无论如何都舍不得移开视线。左臂传来一阵刺痛,意识的最后,是女孩弯起的眼睛,像是月牙般漂亮清澈,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还是漫长的一个世纪,当守在手术室外面的众人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时,关东大赛的决赛已经落下了帷幕。所有人都怔忪地望着大汗淋漓的真田和高田,他们刚从球场赶过来,比赛结束了,立海大输了,可是幸村却仍然生死未卜。
真田焦急地看向柳莲二,后者只是摇了摇头,已经紧张到面无表情。真田沉默了一下,然后走到手术室门边,对着巨大的磨砂玻璃笔直地站着,那姿势仿佛一柄出鞘的宝剑。坚毅、沉着,冷静、强大,这个男人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是打不倒的,立海大更是打不倒的!
所有人都默默地望着他的背影,然后从柳莲二开始,柳生、桑原、丸井一个个全部离开了靠着的东西,全部挺直了脊梁,站得笔直如松。他们目光如炬牢牢盯着手术室的大门,希望将这份不屈不挠的力量传达给里面那个正在跟死神搏斗的人。
高田很难过,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完全融入了立海,完全融入进了网球部。一直以来已经习惯看着他们一路凯歌奏响,一路赢得胜利。今天遭受如此突然的失败,如此巨大的打击,她没能跟他们一样表现得那么坚强,红肿的双眼再次泛起了泪花,她死死地咬住嘴唇,拼命抑制住自己的哭声。
仁王轻而易举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他轻声叹了口气,拉过高田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慰。哪知高田就这样顺势揽过了他的手臂,半靠着他的肩膀小声抽噎着,满是泪痕的小脸让人看了着实心疼。仁王不好再拒绝,只得维持这种过于亲密的姿势,拍着她的肩膀,希望她赶快止住泪水。
不远处的柳生比吕士分出心神,注意到了他们的姿势,明亮的镜片一阵反光,他蹙起了英挺的眉,嘴角紧紧地抿起。
达维娜井然有序地挥舞着不同型号的手术刀,精明锐利的碧色眼睛一丝不苟地盯着眼前的工作,漂亮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马上被一旁经验丰富的护士擦掉。
缝合好漂亮伤口的最后一针,达维娜抽空抬头看了眼斜对面仍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的女生,不禁有些赞赏地扬起了眉毛。
“Cherish,你的勇气超乎我的想象。”
弥夏蠕动着苍白干裂的嘴唇,发不出声音。长时间保持精神高度集中,实际上只是盯着幸村昏睡过去的脸出神。因为手仍被他牢牢握着,又害怕影响到手术,所以她不敢动弹一下,就保持着最初的姿势愣是挺过了几个小时,直到全身麻木。
“如果你愿意,随时可以到美国来找我。”总算知道自家的那个臭小子为什么这么迷恋她了,达维娜直起身子,眼角眉梢爬上了温和亲切的笑意,“我有意将你培养成我的接班人,感兴趣的话就来美国吧。”
一旁的医生护士都震惊住了,“神医圣手”达维娜·温莎的接班人?一瞬间他们开始默默思考蜚声国际的外科医师可以给柳生医疗集团带来怎样的荣誉及财富。
弥夏不置可否,她的话仿佛只是从左耳朵进去,过了一遍大脑后又从右耳朵出去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仍低着头仔细观察幸村的睡颜,只不过紫色的眼球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两下。
达维娜勾起唇角,摘下了口罩。“手术结束,辛苦大家了。”
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感觉轻松了不少。“神外天才”果然名不虚传,幸村的手术非常成功,应该说,是前所未有、始料未及的巨大成功。达维娜扬起手,冲好不容易恢复了神经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弥夏比了个“OK”的手势,后者张了张眼睛,然后一点点放松了紧张绷紧的神经。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弥夏跟随护士一起推着幸村,连日来一直隐藏着的疲惫在这一刻终于尽数显现出来。她听见门外传来嘈杂但是熟悉的声音,应该是网球部的大家吧。她抬起头,想要给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却一眼望见了紧紧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
从她的角度望过去,高田几乎嵌进了仁王的怀里,嫣红着小脸,眼角还有未褪去的泪痕。她看不清雅治的表情,只有一张模模糊糊的轮廓,飘忽不定的身影。一瞬间多日来的疲倦一下子涌上来,眼前一黑,她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之中……
“Cherish!”
“小夏!”
“弥夏!”
“来人,快送进去抢救,快!”
☆、危机·绑架
感觉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沉浸在黑暗无边的世界里,不断挣扎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四肢酸痛,浑身像被火车碾压了一样难受得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在遥远未知的地方,她仿佛听见了谁在低声啜泣,谁在不安地轻唤她的名字。
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刺眼的阳光让瞳孔紧缩了下,她张开迷蒙的视线,紧接着就看到了一双哭得通红的“兔眼”。
“赤……也……”
弥夏混沌的意识逐渐清醒,她同桌的那一头纠结的乱发怎么也不可能错认。眼睛往旁边转了转,自己的哥哥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同桌,你醒了,快吓死我了!”切原赤也的眼睛里布上了血丝,看见弥夏醒来,激动地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我……睡了多久?”弥夏动了动喉咙,嗓子异常干哑,发声都无比困难。
“一天一夜,医生说你是休息不好,睡眠不足且一直神经过于紧张。”柳生比吕士端过一杯清水,把妹妹扶起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她,“妈妈之前一直守在这里,刚刚被爸爸强行带回家去休息了。”
酸痛的身子总算渐渐复苏,她好奇地望着切原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明显感觉他有重要的事要说,却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口。突然,她想起一件无比重要的事。
“幸村学长呢?幸村学长的麻药应该退了吧?情况怎么样?”
一连串的问题却让柳生和切原同时别开了视线,不敢再看她。弥夏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说手术失败了?不可能啊,达维娜明明说一切OK的……”
“小夏,你冷静一点,幸村的手术的确很成功,但他现在的情况有点儿……”柳生顿了一下,寻找不出什么恰当的词汇来形容,所以又不出声了。
到底怎么了?弥夏焦急的视线转向切原,后者吓了一跳,然后小声嗫嚅着开口:“部长醒来后知道我们输了的消息,就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谁也不准靠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这不可能!”弥夏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她了解幸村的为人,他不可能因为队员的失败而如此想不开。一定还有别的事情,一定还有其它原因导致了他的愤怒。
“我想他恐怕是听见了我跟你叔叔的谈话。”门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弥夏抬头,发现达维娜正拎着一个小皮箱站在那里。
“您要走了吗?”
“是啊,手术已经结束了,我没有再呆在这里的理由。”达维娜的语调轻松甚至是欢快的,“Cherish,我想精市是听见了你叔叔的那句‘就算完全康复,以后也恐怕不能再打网球了’,当时我们以为他的麻醉还没醒,所以讨论得有些肆无忌惮。”
另外三人一下子沉默了,“不能再打网球”是什么意思?真有这么严重,难怪幸村会如此反常,简直就像是受到了刺激。
“你……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不,当然不。”达维娜将墨镜戴好,鲜艳的红唇扬起一抹绝美的笑意,“我比较相信奇迹,Cherish,我们有缘再会!”
弥夏坐在床上,望着那个来去如风的女子消失的地方出神。半晌过去,她突然一把掀开了棉被,把柳生和切原都吓了一跳。
“小夏,你要干嘛?”柳生皱眉,想把她按回床上。
“去找幸村学长!”
“可是部长说他谁也不见。”切原惊呆了,带点儿崇拜地望着她。
“那就把门砸开,总得有人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