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弥夏。”眼前三个身穿冰帝制服的女生拦住了去路,为首的那个正一脸不屑地瞪着她,“想不到柳生家竟然派你当代表,只取得第三名吗?哼,还真是丢脸!”
弥夏双手插在衣兜里,低头打算绕过她们继续前进,丝毫没有把话放在心上。她现在满心满眼都在想着爷爷会给她怎样严厉的斥责,以及该如何应对。
“喂!跟你说话没听见吗?”女生被她几乎漠视的态度给激怒了,不由分说地扯住她的胳膊,愤怒地瞪着她。
比赛场地安排在冰帝的音乐厅,所以今天的观众几乎都是冰帝的学生。眼前这个女生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皱着眉头半天还是想不起来。
“铃木大人在跟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后面的小跟班发话了,语气傲慢无礼,好像弥夏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
想起来了,原来她就是忍足侑士的前前前N任女友,曾经跟妈妈一起在商场遇见过的铃木家的小姐,铃木美惠。
知道了她的身份,弥夏更没有兴趣搭理她了。正巧这时后面传来了熟悉的谈话声,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冲着正走过来的两个男生招招手。
“迹部,忍足。”
迹部抬起头朝这边看了眼,一身白色手工定制西装衬得他宛如天神降临。而他旁边的忍足侑士穿着漆黑的礼服,在看见弥夏身后的几名女生后,眼睛不可察觉地眯了一下,然后快步走了过来。
“一起去吃个饭吧,然后再送你回神奈川。”忍足走到她身边,伸手带了一下她的肩膀,不着痕迹地将她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他甚至都没有看一眼对面朝自己露出殷切渴望眼神的女生,他的手掌扶住弥夏的后背,轻轻一推就让她跟着自己继续前行。
弥夏幽幽地叹口气,然后认命般由着忍足带自己离开。她刚刚明明是向迹部发出的“求救信号”好吗,可他大爷到好,干脆没搭理她!铃木美惠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忍足带着弥夏离开,根本没有看她一眼,迹部更是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太过分了,好歹她也是铃木家的大小姐,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身后两个小跟班不安地望着她深沉的脸色,心想这下那个叫柳生弥夏的丫头糟了,得罪了铃木小姐,她就等着被狠狠地报复吧!
东京银座新开了一家餐厅,挺有名的,叫“月上人家”,是家中国菜馆。
华灯初上,大都市的繁华夜景尽数呈现在眼前,弥夏靠着落地窗拄着下巴,有些发呆地注视着窗外的景色。
“怎么,味道不满意?”迹部发现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心不在焉,这家餐厅是他挑的地方,难道她是在质疑他大爷的品味?
“不是……”弥夏转过头,看了眼对面挑起眉的男生,感觉自己最近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迹部,你这个人就是太骄傲了,同时也太热心。”骄傲让他无法接受别人的拒绝,热心导致他喜欢安排别人的事情,当然,不是每个都能有此殊荣。
“你有什么不满的?”迹部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下,“本大爷觉得还不错啊?”
“不是衣服的事……”弥夏更无力了,说起来今天比赛的服装也是这位大爷一手包办的,而她也乐得清闲,省得自己准备。想了想,她觉得现在不适合跟迹部探讨更深一层次的东西,所以闭上嘴不再说话,轻轻抿了口果汁。
“弥夏今天的演奏很好听,流畅自如,学了很久吧?”迹部旁边的忍足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不着痕迹地转移开了话题。
“比不上你们两个呐,我发现我真得加把劲了,不然可是会输的。”弥夏不好意思地吐吐舌,之前还信誓旦旦地宣言自己一定会赢,结果对方显然技高一筹。
“本大爷的美技可是无比华丽的,想赢?再练几年吧!”
“……”弥夏瞪着他,这人,真是一点儿也不懂谦虚。
月上人家几乎每晚都爆满,有时甚至需要预约位置。今晚餐厅似乎格外安静,用餐的客人,穿梭的服务员,还有来往巡视的经理,都时不时瞄着大厅一角,被几盆绿色植物挡住的角落。
透过树叶的缝隙他们可以看见那里坐了三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少年少女,容貌出色,卓尔不凡。尤其是那个女孩,因为有两位俊美少年的陪伴,致使她成为在场所有女性的羡慕对象。
走出月上人家,四月份晚上的凉风吹来,还是夹杂几丝寒意。弥夏裹紧身上的大衣,站在路边等着车子开过来。迹部先走了,将护花使者的任务交给了忍足。忍足神色自若地站在她旁边,伸出手替她拉开了车门。
上车后弥夏报出了一个地址,忍足发现那不是她家,想要询问,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是柳生本家,我要先去拜见祖父大人。”弥夏转头冲他笑笑,或许今天的比赛让她感到疲惫,总之忍足觉得她的笑容很勉强。
“累了的话要不要先睡一下?到了我叫你。”忍足体贴开口,女孩只是微笑,然后倚靠着真皮椅背,轻轻闭上了双眼。或许真应该休息一下,弥夏放松地想,攒足了精力待会儿好挨爷爷的骂……
前座的司机觉察到后座的少爷冲自己抬了下手,立刻会意,逐渐减慢了速度,将车开得异常平稳。忍足安静地坐在弥夏旁边,转头注视着她沉静的睡颜,长而卷翘的睫毛,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一下。
《升C小调幻想即兴曲》,肖邦作曲,今天被她演绎得流畅自如,明亮动听。但是,柔和有余力量不足,忍足细细凝视她的睡脸,心里猜测她必然是没有必胜的执着,不然怎么会丝毫感受不到她的热情呢?
忍足往旁边挪了挪,把弥夏左右摇晃的小脑袋安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话说回来,她倒是放心他,就这么无所顾忌地睡着了,是已经把他当做朋友了吗?
前方的道路似乎延绵不绝,忍足侑士注视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夜景,用心感受肩上传来的重量。第一次靠得这么近,鼻息间全部充满了她的气息,不是国际名牌香水,倒像是花香的味道……他缓缓闭上眼,心里一阵酥麻,唇边的笑意一点点放大。
弥夏跪坐在茶室里,面前摆着一杯香茗,盯着袅袅升起的雾气发呆。
TOJ的比赛一共分四场,前三场分为关东关西两个赛区,总得分最高的四个人可以进入决赛也就是第四场比赛。因为是按照积分排名,无关地区,所以很有可能最后四名选手全部是关东的,也有可能是平分秋色。还有机会,弥夏对自己说,只要接下来三场好好把握。
“大小姐,老太爷已经休息了,今天就请您先回去吧。”
和室的门被拉开,黑色和服的年轻侍者立垂首在门边,恭恭敬敬传话。
“爷爷不见我吗?”弥夏沉吟一下,并没有马上起身,因为长时间跪坐腿已经麻了。
她等了一会儿才站起来,微微欠了下身,“那我改天再来看爷爷,告辞了。”
“老太爷还有一句话要我转告给您。”
弥夏停住脚步,后背蓦地僵直。
“这是最后一次,别忘记我们的约定。”
古老和风的大宅此时安逸静谧,了无声音。头顶的灯光明亮刺眼,脚下的榻榻米细软舒适,她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窜上后背,生生打了个寒战。
日子流水般滑过,来匆匆去匆匆,弥夏整天忙于钢琴练习,同时还要兼顾学生会的工作和学业,根本无暇再顾及其它。立海大渐渐又恢复成一片安宁平静的氛围,作为网球社经理的高田英美,因为工作出色更重要的是懂得“安分守己”,已经逐渐被同学们接受。
“弥夏,今天还要去练习吗?”
“嗯,但之前要去趟学生会,还有许多文件没看。”
“啊,真是辛苦呢,要注意休息啊~~~”
“我知道了,谢谢。”
弥夏望着冲自己摆摆手然后笑着离开的女生,心想这也是一个改变。高田英美,自从发生了那件几乎被全校女生“围剿”的事后,变得异常温顺。因为是同班,况且她也确实没有做出一些过分的事,所以弥夏也不好再排斥人家。并且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她发现高田这个女生性格开朗,心思单纯,作为朋友的话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啊拉,相处得不错呢~~~跟你的‘新朋友’。”
“怎么,吃醋啦?”弥夏望着千寻,笑得不怀好意。
“哼,我才没那么无聊。想想当初,也不知道是谁一听见仁王学长送人回家就气得失去理智,第二天就带着全校女生踢馆去了。”千寻的声音凉凉的,一副嘲弄的口吻。
“……好嘛千寻,我错了。”第一次被人说得哑口无言,弥夏赶忙讨饶,“当时不是不了解情况嘛,嘿嘿……”
千寻用一种无可救药的眼神望着她,末了叹口气。“你还是小心一点吧,她能短时间内博得大家的好感,绝对不一般,别掉以轻心啊!”
弥夏继续倚着窗户眺望远处,显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里。千寻摇摇头,或许这次是自己多想了。
“什么时候去冰帝?”
“一个小时后迹部派车来接我。”
“嗯~~你跟那位冰帝之王倒是蛮熟的,该不会……”千寻眨眨眼,难得八卦。
“单纯的哥们啦!”
“对于第一场比赛,你们三个的表现都让我很满意,唯一需要指出的就是柳生,”榊监督一眼扫射过来,立刻让弥夏挺直了后背,“你的演奏技巧华丽但是缺乏感情,演奏不是用一个个完美高超的技巧堆砌起来的,记得我一开始就强调过。”
“是……”她偷偷撇撇嘴,还真是不留情面。
“下次要注意,在感情融入这方面,我建议你多跟忍足学习,对你会有很大帮助。”
弥夏嘴角一抽,心想还是不要了,忍足那家伙是感情过于丰富,处处留情已经习惯了吧?
榊监督没有发现她脑内的那些天马行空,坐在欧式沙发上,望着对面的三名弟子,继续下达指示。
“第二场比赛的主题出来了,题目是‘契合’。”
“契合?”三个人同时喃喃出声,重复了一遍这个满含深意的词语。
“没错,同时这场比赛的规则也稍作了下更改……”
弥夏手里抱着一摞乐谱,坐在隔音练习室的沙发里,有些烦躁地揉乱了额前的刘海。
TOJ的那帮老家伙,还真是花样翻新,频出难题。好好的音乐比赛,非要改成什么合奏,于是就导致成了参赛者要任意组队的情况。
这真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首先,只有那些蜚声国际的音乐大家,才有那种可以随便与陌生人合奏的水平,而向他们这些不成火候的参赛者,不知道要练习多久才会有那个默契。其次,因为这是比赛,所以两个人既是合作者,也是竞争者,怎么样才能在保证演奏完美的情况下同时让自己脱颖而出,盖过对方的风采,这是一件需要认真考虑的事。
弥夏还在挑挑拣拣,来回筛选手里的乐谱,希望能找出一首最合适的曲子。怎么也想不到,榊监督给她安排的搭档竟然是忍足侑士!钢琴和小提琴的合奏,美则美矣,但是一想到对方是那个大众情人,弥夏心里就是不舒服。然而就算有一百个不愿意,在看到榊监督那冰冷的目光时,也只好默默接受。
迹部的搭档是冰帝的绫濑雅,一个一年级女生,乖巧可爱就是性格有点儿内向,比赛的乐器是大提琴,也不知道小姑娘能否承受得住迹部大爷的华丽高压。
肖邦,巴赫,舒曼,李斯特,帕格尼尼……不行,不行,这些都不行!翻来翻去弥夏的心情愈发急躁,干脆将一厚摞乐谱尽数仍在地上,苦闷地揉了揉额角。规则的改变真是始料未及,如此意外让她不知道自己必胜的把握还剩多少。
地上的纸被一页页捡起,然后轻轻放在茶几上。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忍足半蹲在她面前,抬起头隔着明亮的平光镜注视着她。
“弥夏,对自己没有信心吗?还是说……对我没有信心呢?”
☆、隐秘的吻
你见过紫色的矢车菊吗?它色彩清丽,气息芬芳,拥有顽强的生命力,象征着幸福。
将花瓶里的矢车菊打理好,一簇簇靓丽的蓝紫团在一起,沾染上金色的阳光,美丽得直晃人眼。
“所以,第二场比赛的搭档是忍足,冰帝的忍足侑士?”
“嗯。”
弥夏整理好了带过来的鲜花,转身走到病床前,拉过椅子坐好。忙里偷闲她抽出时间过来看看幸村,顺便“汇报”一下自己的近况,就当是给他排解一下住院的无聊。因为她总觉得自己目前的生活完全失控,就像是一场无厘头的闹剧。
“我现在每次进冰帝都得让车子直接停在音乐大楼门前,即使这样还是无法避免那帮女生投过来的白眼。”
“很辛苦吧,迹部没有想一些办法吗?”因为多少了解她跟迹部的关系,按照那位大爷的个性,幸村以为他会毫不犹豫地为朋友“两肋插刀”。
“我又不是什么经不起风吹雨打的菟丝花,这点儿小事不算什么啦,我应付得了。”弥夏无所谓地耸耸肩,但心里却想着下一次一定要让桦地到门口接自己,迹部和忍足都那么忙,让他来威慑一下那帮女生也不错。
“我的事情没什么好担心的,”弥夏将面前床单上的褶皱抚平,然后抬头牢牢对视上幸村的眼睛,“下面我们来谈谈你吧。学长,你什么时候打算接受手术?”
幸村喉咙哽了一下,吞咽了半天发不出声音。看来她除了每日准备比赛,工作学习,还要挂心自己的病情,如此关怀让他不知道应该感动还是怎样。
“手术……弥夏你在说什么……”
“学长,”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不容许丝毫躲避,“我叔叔是这里的院长,你的情况我能不知道吗?”
“……”
弥夏深吸一口气,根本不放弃询问,样子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为什么不肯接受手术?”
幸村猛然抬头,瞪着女孩,而对方却用更加灼热的目光瞪了回来。
“我爸爸的主修是心脏外科,叔叔是脑科权威,他们的专业水平无法在你的病例上施展,我听说柳生家族医院里最好的神经外科专家已经在努力研究你的病情了……为什么不肯接受手术?”
一阵令人难受压抑的沉默,两个人就这么严厉地审视彼此,谁也不肯退让。半晌过去,幸村轻轻叹息一声,先转移开了视线。他的嘴角妥协般扬起,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
“这个手术,风险很大。”
“可是不手术的后果,学长难道不知道吗?”她感到心里突然抽疼了一下,多么残忍,要逼迫他做出这种生死抉择。
“……弥夏,我累了。”
从病房中退出来,轻轻合上门后,她低声叹了口气。
“怎么样,他答应了没?”一直等在门外的柳生俊介看见她出来后立刻询问,眼里带着期盼的目光。
无奈地摇摇头,对于叔叔交给自己的任务,她努力过了还是没有完成,但是并没打算放弃。
“大田医师可以相信吗?”
“小夏,他是整个日本最优秀的神经外科医生,没什么好怀疑的。现在精市的问题不在于给他手术的人是谁,而是他本身就在害怕,这才是最难办的。”
“可是,如果医生的水平足够高,相应的也会给病人心理上带来一些安慰吧?”
柳生俊介皱着眉看她,目光疑惑,“你这么说,是有什么主意吗?”
弥夏缄默,回头望了眼那扇紧紧合上的病房门,心里百转千回,却终究什么都没有提。
“卡农?”
“对,怎么样?”
忍足侑士微笑看她,说话间小提琴已经搭在了肩膀上。
坐在琴凳上的弥夏略微沉吟,卡农她是很熟悉没错,熟悉到不用看曲谱都可以完美弹出。但是这是高手云集的比赛啊,难道不应该选一些技巧难度较高的曲子吗?
“先演奏一遍,如何?”
男生的声音低沉优雅,带着一分不易察觉的温柔,不强势,但也不容易拒绝。弥夏只好妥协,双手覆上琴键,按下第一个音符。
午后的阳光温暖明媚,透过练习室的落地玻璃,将屋内的一切都镀上一层金光。坐在琴凳上的漂亮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