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转身!”马文才飞快地脱了衣服裤子,跨进了木桶里。
贺韶钧捂脸,马文才你这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当她是男人,就应该大大方方的不介意,反正大家都有;当她是女人,不是更应该看我是不是害羞地转过身去或者闭上眼吗?怎么在她有动作前,先把自己的路给断了?真是想不明白。
贺韶钧在这边思考着,马文才突然说:“帮我搓背。”语气比较僵硬。
马文才也很后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不好意思了。他心里也是乱糟糟的,如果韶钧真的女人,这样真是不好;韶钧是男人就好了,现在一起洗澡都不用介意,不,不行,还是女人好了……
贺韶钧撸起袖子,走过去,拿过搭在木桶边上的毛巾,“身子往前倾。”
马文才干脆趴在木桶边上,顺便挡住了下半身。
还好贴心的马统已经把毛巾弄湿了,也拧干了,不然,贺韶钧还真是不好意思把毛巾放到马文才的洗澡水里浸湿。
马文才的头枕在手臂上,头发全部束起,精壮的脊背完全展露出来。贺韶钧深深地呼了口气,拿起毛巾,很小心地包住手,不让手指露出来,大力地搓起背。
搓了半天也是只在上半部分徘徊,腰线以下,她不敢碰。而且,一定是房间里太热了,她觉得脸越来越烫。
贺韶钧搓背的力度还是足够的,至少马文才觉得很舒服,只是,这水的温度是不是有些高了,为什么他觉得血全往脸上涌了?还好韶钧看不到,过会儿一定要好好说说马统。
“我搓好了。”贺韶钧把毛巾往水里一丢,忍着想要逃走的冲动,心里各种懊悔。她这是怎么了,他不知道你是男是女,你自己还不知道啊?居然还想将计就计帮他搓背,太容易露破绽了!
贺韶钧平静下来,坐到桌子边,给自己倒了杯水,“文才兄,要不要帮你来个全身按摩?”
“不,不用了。”马文才用余光看到她侧着身,没有看他,赶紧哗啦一下从水里出来。
贺韶钧听到声音,捏紧了茶杯,继续喝了口茶,突然转过身去,“文才兄……”
马文才手一抖,还好他已经把衣服都穿好了,声音有些紧绷,“怎么?”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韶钧,你妹妹还没找到吗?”马文才突然没头没脑地问出这样一句话。
“还没有,告辞。”贺韶钧迈着比正常稍快的步子离开,他突然问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贺韶钧离开后,马文才让马统进来。
“你去打听一下贺家的事,尤其是贺家的公子与六小姐。”
“贺公子的事?可是公子,贺小姐不是走丢好几年了吗?”
“那就去打听她没走丢前的事!”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王蓝田从角落里站起来,所以,大晚上的让他出去,只是让贺韶钧来帮他搓背?搓个背而已,用得着这么神神秘秘的。打听别人家的事干什么?亏他以为会有什么秘密,在这里喂了半天蚊子,痒死他了!
山上的夜风还是很凉爽的,到房间的时候,贺韶钧已经很冷静了,不管马文才为什么问这句话,她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和哥哥的行为习惯其实很不一样,指不定当时下人心存怀疑,只是在母亲的管理下不会说什么。如果真有人去特地探查,说不定能查出什么。
“木叶。”贺韶钧站在木叶的房间前。
“公子,你怎么特地来找我了?”木叶从房间里出来。
贺韶钧带着木叶走到无人的亭子里,仔细看了看周围,也没有人。
“木叶,把那个药熬了给我。”
“公子!”木叶瞪大眼,“为什么突然要吃那个药?”
“那样省事多了。”不用总是防这防那的。
“可是公子,不是等您在冠礼前还不能找到少爷,再……”
“其实母亲应该在决定的那时候就给我吃药。”
“公子,”木叶表情有些悲伤,“那种药太伤身了,而且就算吃了它,您也不能变成真正的男人。”最后一句话几不可闻。
“不是有你在,我又不会变成一个病秧子。”贺韶钧不在意地笑,“只要不吃药,你就可以慢慢地帮我调理回来,不是吗?”
“是,可是,可是如果那样,就算调理回来,您也没有机会生育了。”
生育?指不定还一尸两命,况且,或许她永远不会遇见孩子爹。
“那又如何?”
木叶还想说什么,被贺韶钧打断,“别说了,我让你去熬药就去!”
“公子,那服药需要的几种药材现在暂时没有。”
“你不是才去买了药材吗?”
“那是平常用的,这服药,有几种药材不常见。”
“三天之内。”
“公子……”
“最多三天,我要拿到药。”
木叶眼泪汪汪的,小姐你这是何苦啊!少爷没有消息,总比噩耗好,你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木叶吸了吸鼻子,这样不行,小姐以后是要嫁人的,不能变成不男不女。夫人现在已经劝不了小姐了,而且夫人不能离开贺府来书院,还是让五小姐来管管,小姐和五小姐的关系向来就很好。
木叶回到房间就开始写信,同房间的方明应该在方公子那里,正好不用让她解释现在她的心情。
木叶抽抽搭搭地写完信,好在五小姐嫁的不太远,但是信来回要时间,五小姐过来也要时间,她要努力拖时间,坚决不能让小姐吃药!可惜晚上山门关了,也没人送信,不然她现在就想把信寄出去。
木叶整理好心情,公子还没洗澡,她去打水。
贺韶钧回到房间,方家渊看到她回来和她打了声招呼,他的书童方明抱着几件衣服离开了房间。
“韶钧,遇到什么事了?”贺韶钧沉着脸,面无表情,方家渊倒了杯热水给她。
贺韶钧接过,慢慢喝着。
贺韶钧的表情渐渐缓和,“家渊,我现在很矛盾。”
“怎么了?”
贺韶钧深深地吐气,“我突然不想再这么下去了。”
她说的含糊,方家渊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既然不想,那就不做。”
她低头,只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叹息,“但是没有办法。”
“家渊……”
“嗯?”
“睡觉吧。”
第二日,祝英齐策马而来,来看望他的九妹。
得知这个消息,祝英台欢喜不已,拉着梁山伯,叫上贺韶钧,去见他。
祝英齐正和山长、陈夫子寒暄,见到祝英台,很是高兴。
“哥!”祝英台跑过去。
祝英齐拍了拍她的肩膀。
山长和陈夫子很体贴地离开。
祝英台满眼都是欢喜,“哥,你怎么来了?”
“哥想你啊。”
祝英台低头,眼里有些湿润,她也很想家,很想爹娘,还有最疼爱她的八哥。
“怎么?哥来看你,不开心啊?”
祝英台摇摇头。
“还是和以前一样,爱哭鬼!”祝英齐那扇柄点了点她的额头,摸了摸她的头。
祝英台抬起头,“那爱哭鬼的哥哥是什么?”
祝英齐无奈地笑,“还是和以前一样,说不过你。”
两个人相视而笑。
看着他们兄妹俩,她心里怅然。刚开始的时候,从所有人的态度,她就知道她是不受宠的,或者说在哥哥的光芒下,不受关注。但是,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一直和所谓的哥哥和平共处,不争,不抢,不闹。两个小孩子还是放在一块儿养的,所以真正的贺韶钧和她的关系还是很好的。只是后来贺韶钧开蒙了,开始学东西了,她则是移到了另一个院子,所有人的重心都在贺韶钧身上,而她这个六小姐像是透明的一样,只有五姐会来看看她,偶尔母亲也会来。
被所有人宠着的那个贺韶钧很皮实,爱到处乱跑。一次跑到她的院子里,看到无聊地在草地上打滚的她,也一起加入,两个小孩子滚来滚去,哈哈大笑。
他问:“你怎么长得和我差不多?”
她仰躺着,看着那一片天空,“我是你的孪生妹妹,现在长得像,以后也说不定。”
“那你比我小咯?”他拍手,“你就是那个妹妹,我怎么没什么印象?”然后嘟嘴,“怎么你说话和先生一个味道?”
她翻身捏了捏他的脸,“哥哥,你真可爱。”
他的眼睛亮亮的,“要不我们换一换,你当做我一天,我当做你一天,怎么样?”
“好啊。”她也很久没有出去了。
于是两个孩子把外衣换了,只是他还不会穿自己的,还是她帮他穿的。
“妹妹,你真厉害!”他照着镜子说,“我们俩真像。”
他和她都还扎着两个小揪揪,所以发型也很像。
他把路线告诉她,刚开始学,所以先生教的东西也不难,而且他也不怎么爱学,每次都是临时背,只要背那么几句话,他相信他这么聪明,他的妹妹一定也是一样。
她就去学习了,练字背书,都不难,由于她不闹腾,先生倒是夸奖了她。
等她下了课回到了那个院子,就见到了气呼呼鼓着脸的他。
“怎么了?”
“你的丫鬟一点都不听话,午饭也不好吃!”
“那我们换回来吧?”
“她们是不是会欺负你?我去告诉娘亲!”他笨手笨脚地学着自己穿上衣服。
“哥哥,谢谢你。”其实也不算欺负,只是怠慢而已,不过他这么给力,她也就乐意地接受了。
之后,她的待遇好了不少,他还是时不时地回来找她换装,偶尔偷偷懒。再到后来,他有次出府,回来和她炫耀,她说她也想出去,于是他就把她扮成小厮,带着她到处逛……
“韶钧,韶钧?”祝英台的声音把她从回忆里唤醒。
“怎么了?”
“快过来,这是最疼我的八哥,祝英齐!”祝英台笑得很开心。
贺韶钧扯出一个笑,“祝公子,你好。”
“我是不是见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改了两遍,写了删,删了写……
还是不让马文才马上就确定女主的身份,只是他已经相当怀疑了。
女主决定对自己下狠手了。
祝英齐出场了!
包子时候的哥哥是不是很萌?
☆、特别
“我是不是见过你?”
“什么?”
祝英齐摇了摇头,“抱歉,认错人了。那个人与你有六七分相似,乍一看,我还以为是他。”
贺韶钧袖子里的拳头握紧,“八公子,你能和我说一下具体情况吗?”这么些年,发现长得相似的人不是没有,但是都不是她要找的人。
看祝英齐颇有一幅长谈的样子,祝英台拍了拍贺韶钧的肩膀,拉过祝英齐的胳膊,“哥,去我房间说吧,我们这么站着多奇怪?”
贺韶钧朝祝英齐作揖,“八公子,是我考虑不周。”
“没事,没事。”祝英台抢着说,“你这么客气干什么?”
祝英齐笑着摸摸她的头,“走吧。”
“哥,那个人真有那么像韶钧吗?”四个人坐下来,祝英台给祝英齐倒了茶,问。
祝英齐又看了看贺韶钧,“乍一看,我以为就是他。但仔细看看,其实也没有那么像。”
“八公子,你能告诉我,你是在哪里遇见他的吗?”贺韶钧努力只是表示好奇而不是让人觉得她的急切。
“我这段时间在翁州'1',在一个海岛上遇见了一个神神叨叨的五斗米教徒'2'。”
“他就是长得像韶钧的人?”祝英台好奇地问。
“是,他还向我布道,挺好玩的。”他顿了顿,“他好像比较讨厌士族。”
“这样啊。”祝英台感叹,“其实有的方面庶族的确比士族强。”
然后话题就转移到庶族和士族上了。
贺韶钧慢慢地喝水,没有加入讨论,翁州,云深在那里做生意,让他去查查吧。
贺韶钧回到房间,写好信,木叶匆匆地跑过来,她把信给木叶,“把这封信寄出去吧。”
木叶又匆匆地跑走,还好公子没有问她药材的情况,她根本还没动手,希望五小姐能快点来。
过了一会儿,祝英台跑过来向她诉苦。
“韶钧,哥哥知道我和山伯同房很生气。”她愁眉苦脸的。
“你没说你山长规定的?你当时还极力反抗来着。”
“我说了!”祝英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但是八哥还是很生气,他要我和他住一个房间,不准和山伯同住。”
“那你就听话吧,反正八公子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你等他走了,再和梁山伯住一起就行了。”有个哥哥真是好。
“我晚上可以趁着八哥睡着溜出去!”祝英台笑眯眯地说,“我去和山伯说。”然后高兴地走了。
贺韶钧不得不承认,她羡慕了,祝英台有家里人宠着,梁山伯爱着,书院里的事件也都能化险为夷……
良久,她勾起一个笑,她的生活怎么能和祝英台一样?等她吃了药,她就不用这么提心吊胆的,好好享受魏晋风流。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就凭这幅样子,应该会受欢迎的,去认识些历史名人,也不算白活。撇去心里的酸涩,她深呼吸,再过几十年,东晋就要灭亡了,她要不要去北魏呢?或者选座山隐居?
她一出门就碰到了马文才,表情变得有些僵硬。她现在不是很想看到他,知道他的怀疑,但是那又怎样,那个贺家六小姐很快就要真正的不存在了。
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马文才倒是没在意,他要打听的事很快就有结果了,如果韶钧真的是女人,那她表现的再不正常一点都很正常。
他犹豫了一下,和往常一样勾住她的肩膀,在没说明白之前,就和以前一样吧。
贺韶钧转了个身,避开他的手,和他面对面,“文才兄,找我何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他顿了顿,“我还真有事,不过,你要出去?”刚才是要往外走的样子。
“我想去靶场。”
“那一起,我们边走边说。”马文才的指尖动了动,没有继续伸手,和她并肩走着。
“我刚才看到谷心莲和王蓝田了。”
“哦。”
马文才一噎,还是继续说下去,“把谷心莲买到青楼的果然是王蓝田。”
“哦。”
“然后陶渊明出现了。”
“哦。”
马文才停下来,拉住她的胳膊,“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啊,”贺韶钧点头,“可是他们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和他们又不熟。”
“那你还去青楼救谷心莲?还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拉拉扯扯的!”
“我不过是对青楼比较好奇而已,”贺韶钧摊手,“你应该去过不少次吧。”看马太守的样子,是常客,那么马文才应该也常去。
马文才憋红了脸,“我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可是我在那里看到马伯父了。”
马文才的脸黑了,想到以前马太守带回家的女人,“他是他,我是我!别把我们相提并论!”
“谁知道呢?上梁不正下梁歪,我为你将来的妻子担心。”
“你,你!”马文才气极,“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不想去靶场了,你和我打一架吧。”
“你到底是怎么了?”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看到马伯父的那个房间,很可能就是那个长的很像你娘的女人的房间。”
贺韶钧说完,一拳打了过去。叫你让我伺候你洗澡!叫你时不时过来刺探一下让我提心吊胆!过两天我让你伺候回来!
马文才还没反应过来,脸上挨了一拳,颇有些委屈,“你不是说打人不打脸么?”
“我高兴。”贺韶钧继续打。
马文才握住她的手臂一拉,她就整个人都扑倒马文才怀里,双手被拽着,双脚也被控制住了,两个人像拧麻花一样缠在一起。
“马文才!”
马文才忍着脸上的痛,蹭了蹭贺韶钧的头顶,“你这样,是投怀送抱吧?”
贺韶钧既愤怒又觉得难堪,一口咬上马文才的脖子。
“嘶……你这样是恼羞成怒了?”脖子上的力量更大了。
“好了好了,你到底怎么了?”马文才拍拍她的背,放开她,捂上自己的脖子,倒是没出血,只是上面有凹进去的牙印。没见过她有这么情绪失控的时候。
“最近心情不太好。”事情太多,再加上大姨妈可能要来拜访了,不然她不会这么失态。只是,她和马文才在一起的时候,好像越来越不自觉地暴露本性,张牙舞爪的。
“是因为我吗?”
“不是。”贺韶钧绷着脸,她很想说你别自作多情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