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人都会孤独。
只要她还活着,她就会一直陪伴着他,永远不会抛弃他。
可是……当她死了呢?
贝拉不得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回到家里,贝拉拿出这些日子随身携带的时间转换器。
裂了一条缝的玻璃沙漏里,代表时间的砂子只剩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小撮,缩在底部的一角,看起来可怜得很。
“时间不多了……”
她无意识地喃喃。
记得最初来到这里,砂子的量是现在的三倍。
上一次看查看的时候还有酒瓶盖大小,仅仅过了半年多,就只剩下这么点了。
最初的怀疑,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录数据的积累,到现在已经基本确定了,每一粒砂子都代表她存在的一段时间。
砂子还剩下多少,她就还有多少时间。
按照现在它显示的数量,她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那之后,等待她的是死亡还是另一段时间,她已经不在乎了。
既然已经是注定的结果,她只想尽全力为他铺好路。
本来已经做好觉悟。
本来已经无所畏惧。
可是eh的话给了她提示——
她的离开,是否……会给他带来痛苦?
如果说她可以忍受任何加诸自身的痛苦,可是她无法忍受半点施加于里德尔的痛苦。
这个世界如何,我的人生如何,都无所谓。
只希望你能得到最好的。
这早已不是一种脑残粉的狂热的殉道精神;贝拉只是想这么做。只有这么做,才能让她无法平息的爱稍稍得到缓解。
把她所能得到的整个世界都捧给他,直到死亡把她拉离。
可是……当她死了以后呢?她止不住地想,那个时候,再也没有人叫他起床,再也没有人在家等待他吃晚饭,再也没有人给他过生日……再也没有人陪他度过未来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就算他会越来越强大,不需要她的帮助也可以站在顶端,被所有人憧憬或者畏惧。她看到的也只是大雪的除夕夜,少年形单影只的背影。
不是交不到朋友,他只是拒绝任何人走进他的心。
而她在侥幸走进以后,却要丢下他一个人,面对更加广袤的孤独。
她开始畏惧死亡。
只因为他会比她更痛苦。
里德尔回到家的时候,贝拉已经整理好情绪,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等他。
“快去洗手,今天做了你喜欢的煎猪排。”
乖乖洗了手,里德尔坐到餐桌旁,看着桌上的美食:“感觉最近的晚饭越来越丰盛了……是我的错觉?”
贝拉轻松一笑:“不是错觉。你在长身体,多吃点才行。”
里德尔探究地盯着她,然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有阴谋。”
贝拉板着脸:“好了,快点吃饭。”
“是是。”
晚餐过后,里德尔抬着一摞书走进卧室。
贝拉盯着那扇门看了一会,回到自己的卧室,拿出了那个时间转换器,在灯光下一个一个仔细地数里面剩余的沙砾。
一共46粒。大概地估算下来,每粒沙砾代表一周的时间。
她还能活46周。
猛地攥紧手里的时间转换器,贝拉启动了设置在上面的门钥匙。
肚脐眼好像被一个强大的钩子勾住了,一阵晕眩后,她出现在一个阁楼里。
这个阁楼的墙被一层层排到屋顶的置物架占满,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数不清的小瓷瓶,似乎按照某种顺序编号严谨地排列。
一架梯子殷勤地飘过来凑到贝拉脚边,贝拉一边爬上去一边数着架子,然后停到某一层架子前,将上面所有的瓶子都扫了下来,用漂浮咒送到地面的矮桌上。
爬下梯子,贝拉坐到椅子上,开始一个瓶子一个瓶子地装填。每个小瓶里都装入一段记忆,然后按顺序送入原来的架子。
这是在她逐渐意识到时间所剩无几的时候,开始每天固定的工作。
把自己所知的未来的每一个常识、知识和事件放进记忆瓶,好把旧屋之主的身份真正交给他。
按照剩余时间的估计,平均到每天的记忆量。到目前为止,她已经进行了将近一半。
除此之外,麻瓜资产安排了eh;杀手‘黑夫人’的身份将被舍弃。
她为他准备好了一切,唯独缺少了陪伴他的自己。
eh说,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而贝拉在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陪伴。
和最重要的人在一起。
从她追随他的时候开始,就为了这一目标奋斗。她在战场上所有的勇敢和无所畏惧,在他面前所有的倾慕与紧张不安,她死后到现在所有殚精竭虑的计划与斗志,都只是为了这个简单的目的而已。
她不怕自己孤独、痛苦,哪怕深陷地狱,蹈死不惧。
可是他因为失去她而可能产生的孤独和痛苦,她害怕得丢盔弃甲。
要……为他找到陪伴他的人。
要找到,能够替代自己走进他心灵的人……替代自己,陪伴他一生的人。
……
里德尔揉了揉眉头,缓解眼睛的酸涩。
他下意识地摸向手边,却扑了个空。
——今天贝拉没有来送水。
里德尔想起了那天的不同寻常的玻璃摔碎的声音。贝拉说那是桌上的水杯掉地上了,在自己赶到之前就已经恢复如初了。
当时他觉得奇怪,却始终不敢肯定——因为那杯子里的水还好好地盛在里面,地上一点水渍也没有。魔法能做到连水也一滴不漏地回到杯子里吗?他不能肯定。
——可是贝拉没必要因为这个骗他。
对贝拉的信任动摇了他的推测。煎熬了一夜,第二天里德尔就跑去旧屋藏书箱求证。
现在,他已经十分肯定,贝拉说谎了。
至少那天碎的不是水杯,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但是这毕竟是太过微不足道的一件事,他仅在心里留了疑问,就没再深究下去了。
可现在仔细回想,似乎差不多就是从那个时间开始,贝拉就变得有些异常了。这些异常不过是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越来越丰盛的晚餐,不知何时开始成为惯例的晚安吻……还有,每天这个时候贝拉总会非常安静、关在卧室里不知做什么。
这些小事一开始没有引起里德尔的注意,但是随着它们积累起来,他渐渐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迹象。
如果说是从那个被隐瞒的摔碎的东西开始的,那么它是什么就有必要深究了。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它是个易碎品,应该是玻璃制品。其次,它的体积较小,但也不会太小,应该是足以放在桌上,可以拿在手里轻易转移,掉在地上会发出足够大的响声的大小。
那么现在有两种可能,一种它本身很普通,但是施加了某种魔法——例如门钥匙——而让它变得特殊;第二种,它本身就是个特殊的玻璃制品。
如果是第一种,那么以贝拉当时毁尸灭迹的充足时间来说,她完全没必要特意用水杯作掩护,可以直接把恢复如初的那个东西指给他看。
所以一定是第二种,他一眼就可以看出它的与众不同。
这样一来,屋子里绝大多数的玻璃制品都可以被排除了。剩下的只是极少数的几个玻璃制品……
里德尔仗着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在记忆里搜寻家里的每一样大小适中的玻璃制品。
应该是不怎么常见的东西……也许他只见过一次,而且自从那次摔碎事件以后应该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话,不是那个……不是那个……
一步步地排查,最后里德尔的脑海里浮现了一样东西——
是它!
第17章 …汤姆里德尔的忧郁
17…汤姆里德尔的忧郁
里德尔来到贝拉的卧室门前,贴在门上仔细听屋里的动静。
一片静谧。
他不敢确定贝拉是否用了静音咒,但这静谧显得格外诡异,尤其在整个房子都寂静无声的时候。
“阿拉霍洞开。”
他小声说。
这是里德尔掌握的少数几个无杖咒语之一。
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嚓声,然后开了。
里德尔等了几秒钟,屋里没有反应。他推门而入,扫视一周。
果然,贝拉不在房间里。
里德尔立即跑到客厅的壁炉旁,检查了飞路粉的盒子,那里的粉末和他上次见到的痕迹一模一样。
现在只剩下三个可能:幻影移形,门钥匙,或是其他什么高深的魔法物品。
虽然他时到今日才发现了贝拉的异常行踪,但是反常的迹象早已持续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幻影移形不但消耗魔力,还要经过周密的计算,每次使用都很费精力,不适合长期规律的移动,这也是门钥匙和飞路网的来历。所以最可能的是后两种。
里德尔回到贝拉的房间,小心翼翼地翻找起来。
如果是某种高深的魔法物品,那么他应该能找出来——
旧屋的经验告诉他,这种东西通常会让他产生危险的异样感。他一向相信自己敏锐的直觉。
他一边小心地翻找,一边谨慎地复原自己翻找过的痕迹,以防止贝拉随时回来。
根据往常的经验,家里每晚这段异常安静的时间通常会持续一个多小时。粗略估计他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寻找那件空间移动的魔法物品。
时间过去了二十分钟,里德尔摸索着床底,每隔一段距离便敲一敲,仔细分辨声音的细微差别——
这是他从麻瓜的刑侦作品里得知的,用来探查隐蔽空间的手段。
敲到某个地方,声音变得清脆,里德尔眼前一亮,在附近密集地敲击分辨,确定了暗阁的大小,然后顺着它的轮廓细细摸索,果然找到了一条狭小的缝隙。
找来一把小刀,里德尔把石板撬开,拿出暗阁里的东西。
一个玻璃球。
里德尔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
台灯的光线包围着玻璃球,里面雾气飘渺,什么都看不到。
研究了一会,里德尔还是不得其道,只得先放回原处,在贝拉回来之前退出了房间。
回到卧室,对着演算纸上的化学计算式发了半天呆,里德尔发现自己脑子里全是关于贝拉的反常的猜测,完全学不下去。
他干脆关了灯,躺到床上专心思索。
那晚碎掉的玻璃制品已经找到了,就是那个充满了雾气的玻璃球,算是意外收获,但是还不知道用途;剩下的两种猜测,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他的推理暂时陷入了瓶颈,需要更多的探索。
神游天外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端着杯子来送水的贝拉被房间里的黑暗搞得一愣,门推到一半,站在门口轻声询问:“睡了吗?”
不知何故,里德尔沉默了一会儿,久到贝拉以为不会有回答的时候,才在她关门之前回答:“还没。”
贝拉走进来,把水放到桌上,坐到床边关心道:“怎么了,亲爱的,哪里不舒服吗?”
黑暗里,里德尔静静地注视她,月光倾泻到那张苍白的脸上,他发现她看上去比初见时更年轻了。
贝拉等不到他的回答,不由有点担心:“是感冒了吗?要不要喝点药?”
这回里德尔摇了摇头:“我没事。今天有点学不进去,想早点睡。”
贝拉柔和了唇角,替他掖了掖被角:“那就睡吧。晚安。”
“晚安。”里德尔在她俯身亲吻额头的时候说道。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里德尔的注意力看起来完全不在课堂的内容上。
“嘿,老兄。虽然迈克讲的东西简单了点,不过劝我好歹装装样子的人是你吧?怎么反而自己在书上画起画来了?”前桌百无聊赖地扭头看到他课本上的肖像画,“这是哪位女星?想不到你竟然追星。”
里德尔把贝拉的头像盖上,不耐烦地说:“不是明星。我现在没心思装样子。”
前桌闻言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真的是汤姆里德尔?不会被哪个外星人取代了吧?”
里德尔烦躁地揉眉头:“昨晚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关系到我最重要的人。这件事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可是我直到现在才察觉到异常,很明显是她在有意隐瞒。我不确定要不要继续调查下去。如果她不想让我知道,我是不是应该尊重她的想法?”
前桌的表情严肃起来:“听起来很复杂的样子……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怎么个异常法?”
里德尔抬眼瞥了他一下,撇撇嘴:“你?得了吧,不添乱就不错了。”
前桌大怒:“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添乱了!”
“之前谁把水洒到我的演算本上的?害我做了一个礼拜的无用功。还有每次找我借作业抄的懒货是谁?至于在实验室烧坏了不知道多少个电路板的人,就不用我说了吧?虽然我也不时会烧坏电路,不过要比数量,我可是远远比不上你的。”
“……”前桌词穷。
里德尔懒洋洋地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地说:“听课。迈克已经盯着我们好一阵了。”
前桌立马心虚地转回身扑到书上,却发现迈克正在讲台上专心鼓捣一个演示用的模型,压根没在意他们。前桌顿觉被耍,回头向某人投以愤怒的谴责目光。却发现后者的注意力瞬间又回到了那幅手画的肖像画上,似乎真的陷入了很大的困扰。
“……里德尔?”
里德尔发了一整节课的呆。盯着自己不知不觉画出来的头像,脑海里全是贝拉的身影。
贝拉从来没隐瞒过他什么,一直都把他视作对等的存在。
贝拉说,他们是丈夫和妻子,一起承担责任,共享财富,创造幸福。
贝拉不只是说说而已。
她从不对他用命令的口吻,也不因为自己丰富的经验阅历而轻视他的想法;跟他共享旧屋的秘密,让他参与旧屋的管理;甚至对于神秘莫测的未来知无不言……只要他想,她可以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告诉他。即使有什么特殊原因而不想告诉他,也会直接说出来获取他的谅解——比如他自己的未来。
贝拉一直如此尊重他,作为一个深爱他的妻子。
他……也应该尊重她,作为一个视她为最重要之人的丈夫。
里德尔的情感告诉他应该这样做。
可是,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里不停地、不安地叫嚣着——
去弄明白它!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
想想吧,她从来没有隐瞒过你!这件事重要到、或者说特殊到让她必须如此费尽周折地隐瞒你!你得弄清楚它!
两股思想和情感犹如水火不容的两股力量,不断地较量角逐,波及情绪和心智的土壤遍地狼藉,让他备受煎熬。
“嘿!老兄,回神了!”
眼前的课本忽然被人合上,里德尔回过神,看到前桌光明正大地转向他坐着,笑得阳光开朗。
他瞅了一眼教室,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午休时间到了。没理会前桌,他自顾自地收拾桌面,打算去吃饭。
“你说的事情我想了一下,”前桌非但没在意反而站起来帮他收拾书本,“如果这件事情的确非常重要,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里德尔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他:“非常重要?自己的想法?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困扰就是因为不知道这两个东西?”
前桌被他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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