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城主吓死陆小凤了,险些就成了死凤凰。”陆小凤抹了抹额头鬓角的冷汗,心有余悸,“多谢叶城主手下留情。”
“没有。”叶孤城淡淡道:“我并未留情,你知道你能接住。”
因为他是陆小凤,他是能接住西门吹雪剑招的人,所以他一定接得住叶孤城的剑。如果他接不住,死了,那他就一定不是陆小凤。万一真的死了,那也死不足惜,接不住天外飞仙的陆小凤,没有存在的价值。
“你接住了西门吹雪的剑。”叶孤城不知是陈述,还是疑惑。
“是啊,我与西门相交,他也曾拿我试过剑。”
“很好,西门吹雪很好……”西门吹雪那也是天下无双的剑客,西门吹雪是山巅的傲梅,叶孤城是南海群剑之首,他们都已经站在了山巅上,两个绝代剑客之间早晚有一战。
陆小凤似乎听出了叶孤城的言外之意,赶紧转移话题,西门吹雪是他的朋友,叶孤城虽刚见面,可也是难得的人物,两柄利剑相撞,总要折一剑才算完,陆小凤不想看见这样的结局。陆小凤听王府并无大规模调兵遣将的动静,以为是叶孤城作为王府世子师父的原因,笑道:“王府居然没派人来捉拿陆小凤吗?还真是沾了叶城主的光。”
“与我无关。”叶孤城淡淡颔首,转身离去。陆小凤还想叫住他,可后面有人先叫住了自己。
“好你个陆小凤,果然来夜闯王府。”
一身锦衣的金九龄带着花满路从容走过来,花满楼没有受伤,行动自如。
“金九龄?你怎么在这儿?你已经查到平南王府了?”陆小凤接连问道,他们相约比赛查案,看谁查的快,没想到金九龄走在了他前面。
金九龄哈哈大笑,“你来夜闯王府,都不先打听一下王府的总管是谁吗?”
“难道?”
“没错,我已正式接任王府总管一职,我任职的第一件事,就是查出绣花大盗是谁,追回失窃的明珠。”金九龄解释道。
“好好好,真是酒水楼台先得月,我还想如何取得王府配合呢,既然你是总管,那就带我去看一看府库吧。”陆小凤拍着他的肩膀道,“你不会故意不让我看,好自己赢吧。”
“自然不会,走吧。”金九龄不是这种不讲义气的人,当即拉了陆小凤去看府库,花满楼也跟着去了。
府库果然机关重重,即便是金九龄这个总管亲自来,也要经过好几道程序查验。金九龄从怀中取出钥匙,打开大门,锁是千机锁,即便是司空摘星或者朱停过来,开锁也要不短的时间,而侍卫不停巡逻,没有调虎离山、独自开锁的机会。
打开大门,迎面先是一张挂满铃铛的铁丝网,四面墙壁都装了铁板,头顶就是刚刚让陆小凤暴露的铁丝网,窗户焊死,怎么看都是铜墙铁壁,绝无破绽!
陆小凤不死心四面查探一遍,依旧没有收获,看向花满楼,花满楼也摇头。
无奈,三人只好先出了府库大门,再图后续。
“唉,这案子真是棘手,难道要输给你?”陆小凤叹息。
“输给我也不丢人,况且我还没赢呢。”金九龄笑道。
“唉,唉,唉,陆小凤啊陆小凤,你怎么这么苦命!”陆小凤大声自嘲。
“怎么?”金九龄配合问道。
“长途跋涉奔波千里,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我已经好些日子没喝酒啦,肚子里的馋虫不停叫唤。金九龄——”陆小凤手搭在他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到了你的地盘儿,请我喝酒怎么样?”
“少了什么,也不是少了你这个酒鬼的酒!走,到王府酒窖去选,算在我头上。”金九龄豪气干云道,他现在似乎已经打入王府内部,能当家做主了。
“你们去吧,我不爱喝酒,且这衣衫不整的,太失礼了。”花满楼拒绝,两个破案专家在一起,总会说些案子的事情,花满楼不感兴趣。
“是我考虑不周,花满楼先去我的院子……”
“不必了,金总管自便就是,我去寻叶城主,花家与飞仙岛有些生意往来,花满楼和叶城主也算有几面之缘。”花满楼是个十分会说话的人,旁人只知道他温和善意,从来不戳人伤疤,不知道他还有不动声色恭维人的本事。一声金总管叫得金九龄自得意满,他已是王府总管,品级比在六扇门时还高。
金九龄愉快告辞,带着酒鬼陆小凤去选酒。
王府酒窖藏酒丰富,陆小凤一进来就像掉进米缸的老鼠,乐不思蜀,当即拍开一坛泥封,畅饮起来。
“好酒!”陆小凤过了一把酒瘾,才观察起酒窖来,昏黄的灯光下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坛子,有些坛子上还长着霉斑。陆小凤四处望了望,问道:“酒窖是不是在府库旁边?”
金九龄闻弦歌而知雅意,笑道:“别想了,我早就查过,酒窖不通府库,没有挖掘的痕迹,府库地上也装了铁板,真正是间铁屋子。我也是干了多年的捕快,怎么会没注意这些。”
陆小凤闻言眼神微缩,是啊,多年的捕快,密室杀人、密室盗窃一类案件不知多少,怎么会没有经验,金九龄肯定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仅仅是因为想赢他吗?
陆小凤尴尬摸了摸小胡子,好似被人拆穿了不好意思,笑道:“是我多心了。”
陆小凤选了几坛好酒,让人送到客栈。忙碌一晚上却没有丝毫收获,陆小凤有些郁闷约了花满楼去逛夜市。花满楼也换下了外袍,只穿一身锦缎长衫,腰缠玉带,手摇折扇,风度翩翩,一路上多少女儿家都看直了眼。
陆小凤接过路边女子抛过来的鲜花,笑道,“这闽地女子真是大胆。”
花满楼不理他,只道,“西园当真繁华。”
“这西园是专门做夜市用的,自然繁华热闹。”可在繁华的夜市也有清冷的地方,陆小凤和花满楼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条背街的巷子里。夜灯在风中闪烁,远远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糖炒栗子,糖炒栗子,又香有甜的糖炒栗子。”
来人慢慢走近,走到灯光之下,原来是一个老妇人,头发花白,弯腰驼背,仿佛被生活的艰辛压弯了脊梁。这么大的年纪,还要在夜风中做卖糖炒栗子谋生,太可怜了。
陆小凤也是尊老爱幼怜贫惜弱之人,当即走上前去,问道:“婆婆,糖炒栗子怎么卖?”
“不贵,不贵,二十文一斤,我这糖炒栗子又香有甜,公子来点儿吧。”老妇人是个老实人,夸耀的话翻来覆去就是一句“又香有甜”。
“给我来一斤。”陆小凤笑道。
婆婆把篮子放在地上,找出纸袋装了一斤给陆小凤。陆小凤拿出一块银子递给婆婆,婆婆缩手缩脚不停推辞,道:“使不得,使不得,老婆子找不开,找不开。”
“那就送婆婆吧。”
“怎么行,都够买几篮栗子了。”老婆婆还是过意不去,在这夜里照顾她生意已经是难得的好心人了,怎么能多要银子呢。
老婆婆越推辞,陆小凤就越坚持,最后把银子放在篮子里,潇洒离开。
陆小凤举着手里的糖炒栗子对花满楼道:“来一颗。”
花满楼从纸袋里拿了一颗,后面的老婆婆慢慢直起腰杆,已经勾起嘴角,她马上就要见到两个年轻人惨死的景象了,真是令人开心啊。
就在花满楼即将把栗子放进嘴里的哪一刻,一颗金丸突兀飞射过去,击落了栗子。
“谁?”问的人不止陆小凤和花满楼,他们背后那个本该佝偻苍老的老妇人也厉声问道。
严立德带着朱厚照从阴影中走出,陆小凤唤道:“严兄?”陆小凤和花满楼当即反应过来那个老妇人有问题,丢开栗子,严阵以待。
“我这次来不为你,陆小凤,我是为公孙兰而来。”
“浪费啊,多好的栗子,一颗能毒死好几个人呢,就这么撒了,可惜啊!”老妇人,或者说公孙兰不再伪装,恢复了清亮甜美的女声,这声音再好听,也挡不住她的恶意。
“公孙兰,还不束手就擒!”严立德大喝一声,把朱厚照推到花满楼身边。
公孙兰的回答是从篮子里取除两把绑了飘带的双剑,严立德对公孙兰绝无好感,抢先攻击。
公孙兰据说传承自唐朝公孙大娘,所以她也有个名字叫公孙大娘。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气动四方。又老又丑的老妇人,舞着系了飘带的双剑,绚丽夺目,美艳不可方物,而这美丽中又蕴藏凛冽杀机。
“公孙兰武功意外的高啊,只没看出来严兄也这般武艺高强。”陆小凤点评道,在珠光宝气阁水榭的时候,严立德一剑挡住了西门吹雪的剑光,陆小凤就知道他的武功不低,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他。陆小凤和花满楼站在旁边护住朱厚照,让严立德不分心和公孙兰一战。
“严兄确实武功高强。”花满楼点头同意,武功到了他们这个地步,似乎只有武功高强、剑法高超能够形容,可究竟有多高、多强,只有交手的人知道。
现在公孙兰就知道了,本以为是个无名小卒,没想到武功比她还略胜一筹,作为一个老妖怪,公孙兰保养有方让她看起来还是少女模样,可她实际不小了,对敌经验丰富、招式狠辣、心理素质过硬,即便这样,也没能拿下严立德。打的时间越久,公孙兰就发现自己越吃力,现在她已经不妄想一剑杀敌,而是在拼命找破绽,希望逃出生天。
公孙兰很快就找到了,或者说严立德从未掩饰。公孙兰左手飞速掷出梅花镖,直奔朱厚照面门而去,梅花镖边缘闪着蓝光,很明显淬了剧毒。
严立德发狠,一剑斩在公孙兰左臂上,敢动手,严立德就剁了她的手。公孙兰毕竟是老江湖,断尾求生,拼着左臂受伤不要,再以暗器袭击,逼退了严立德,趁机逃走。
严立德没去追,反手泄了内力,把软剑缠回腰间,软剑又成了腰带装饰,严立德恢复翩翩佳公子的形象。严立德走近朱厚照,关心问道:“可有受伤。”
“没有,表哥你别把我当小孩子,我会武功的,再说还有花满楼呢。”朱厚照不乐意了,说好不要对他太恭敬,以免别人误会呢。
“是啊,严兄,你也太紧张了。”陆小凤哈哈大笑转移话题。这后街太过冷清,花满楼在前面领路,四人又回到繁华热闹的主街,陆小凤试探道:“严兄也来逛夜市吗?”
“不是,主来堵公孙兰。”严立德并未隐瞒,道:“你知道她是谁吧。”
“是谁?”
“女屠、桃花蜂、五毒娘子、**婆婆、熊姥姥都是她的外号,今天出来的就是熊姥姥吧。”
“公孙大娘?”
“自然是她,刚刚你没发现又老又丑的老妇人穿着一双新嫁娘都嫌艳丽的红鞋子吗?绣着猫头鹰的红鞋子。”严立德回答了陆小凤的问题,然后对花满楼道:“当初你说有个熏金玉质熏香的少女从我们马车旁经过,我说与我们无关,而今才知道错了。”
“当日是公孙兰?”花满楼诧异道,他也没想到随意在路上遇到的人居然是公孙兰。若是当初就知道是公孙兰,严立德不知自己有没有耐心能等到她自取灭亡。
“也不知她当日是否穿着红鞋子。”
“又是红鞋子,严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陆小凤问道,严立德既然与红鞋子不对付,那与他应该是朋友才对。
“陆小凤,这是你的案子。你可是和金九龄有赌约的,问我,岂不胜之不武。”严立德拒绝。
陆小凤心中揣测严立德究竟有何目的,听他话的意思,他清楚的知道红鞋子的一切,只是不愿意告诉他。
陆小凤识趣不再问,四人结伴而行,在夜市上买了许多小吃、灯笼、铃铛一类小东西,愉快回去了。
陆小凤和花满楼回了客栈,发现薛冰还未会来,花满楼建议道:“要不出去找找。”
“不必,我请蛇王帮我看着呢。”今天金九龄和严立德都给他莫大的怀疑与压力,陆小凤现在脑子很乱,不想问薛冰的事情。
花满楼叹息一声,默然不语,回房歇息去了。
严立德这边就没那么容易睡下,朱厚照不满道:“为什么不杀了公孙兰。”
“公孙兰武功高强世所公知,你确定我杀得了她?你又不懂武功。”
“我武功不好,可我知道你若是想杀她,就不会让她跑了!为什么?”朱厚照眼光锐利,一眼就看出严立德有意放水。
“表弟啊,我真希望你看到公孙兰真面目的时候还能这么坚定,公孙兰可是一位绝色佳人呢。”严立德摇头晃脑讲古道:“昔日她的先祖,唐朝的公孙大娘一曲剑舞,惊动天下,正是因为她,我们才有幸看到了草圣张旭的一卷绝妙丹青,才有幸读到了诗圣杜甫的一首慷慨悲凉的《剑器行》,就连画圣吴道子也曾通过观赏公孙大娘舞剑,体会用笔之道。以一人之力成就三圣之道,公孙大娘又该是何等人物。公孙兰没有继承先祖的风骨,但武功却传承下来,今日即便她面容苍老、衣着老旧,可双剑在手,她就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别说这只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就是当年她的先祖入宫献艺,也是把双剑换成绑彩绸的木剑,有何可惜。”朱厚德冷漠道:“别转移话题,你为什么放她走?”
好吧,忘了面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他只想要自己想要的。
“为了绣花大盗。公孙大娘是揪出绣花大盗的关键人物,我杀了公孙大娘,就该让真凶绣花大盗逍遥法外了。表弟不要着急,早死晚死不过几天功夫,等她把红鞋子里的人凑齐了,再给她来个一锅端,给表弟出气如何?”
“我有什么好气的。”朱厚照不承认。
“自然,自然,表弟只是忧国忧民,为无辜百姓喊冤,公孙兰杀人取乐,人人得而诛之。”严立德从不善如流改口,他素来擅长“说实话”。
永远不要小看主角光环,陆小凤发现了一个线索,他就能一直追查到底。陆小凤很快就查出江轻霞的来历过往,在作为江重威的妹妹出家之后,江轻霞并不是安分守己的佛门中人。能与薛冰并列江湖四大母老虎,江轻霞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江轻霞曾经生过孩子,可惜孩子夭折了,所以她才买那些经纬倒置的红布,绣黑牡丹祭奠她的儿子。想要有儿子,首先要有男人,能让江轻霞甘愿为其生子的男人,这个男人是破获绣花大盗一案的关键。
陆小凤顺着江轻霞,还查到了红鞋子,她们马上就要举行聚会,这是陆小凤试探的机会。
没等陆小凤在江轻霞身上有更多进展,蛇王就传来消息道:“薛冰失踪了。”
薛冰如何失踪了?按蛇王的说法,他派人紧紧跟着薛冰,不让她落单,也给道上的朋友打了招呼,绝不伤她。薛冰自己也是有武功在身,不可能平白无故失踪。
金九龄听说了这个消息自告奋勇帮忙找人,还请了当地捕头鲁行一起,他们找到了薛冰最后出现的那个院子,进院查探。
金九龄半生在公门供职,很多捕头、捕快都是他的徒子徒孙,在闽地十分吃得开,鲁行作为地头蛇,十分乐意为金九龄提供帮助。
三人结伴查探,据房东说这屋子租出去已经有一年了,并无人常年居住,只偶尔有人来往,且来去匆匆,经验丰富的三人立马意识到这是一个据点。陆小凤等人进去仔细查探,在一间类似闺房的房间里找到了薛冰的头花。
陆小凤拉开房间的衣柜,看着里面款式各异、布料讲究的服饰,还有梳妆台上的各色头饰,问金九龄:“你说这里还少什么?”
“什么?”金九龄问道。
“有漂亮衣服,漂亮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