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放下他按着肩头伤口的手截住了我,眉眼忽而一弯。
“慌什么?”他说。
我慌得不能自已,脑海中一片空白。
白兰微微弯腰,轻声道:“我没事哦。”
一瞬间清醒过来。
……谁在意你有没有事。
强自镇定呼吸,垂了眼皮儿隐藏情绪,我过分恭谨地开口:“和您交手的——歹徒,被正法了吗?”
我看不见,却感觉白兰放在我肩上的手一僵,然而耳边响起他笑意盈盈的声音:“啊,这有些羞于承认呢……被他跑了。”
我松了一大口气,又马上提起来,心中惊恐被白兰发觉。
还好他没什么反应,只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声道:“没有非73射线,还是太勉强了啊。”
“请您去处理伤口吧。”我尽量自然地躲开了他的手。
白兰没给回答,也没动,我疑惑地抬头,却被他冷色的眼眸摄住,动弹不得。
虽然还是笑着的,但真心可怕。
卧底是个需要强健的心脏的职业。
那鲜血淋漓的手抬起来,指尖在我脸上勾画出诡异的路线,我捏紧拳头,硬是无法反抗,半晌才反应过来,白兰只是在沿着我的眼线打圈儿。
……想挖掉我的眼睛么。
身体又在我反应过来之前自作主张了,我那没什么力气的普通女孩儿的手“啪”地拍上白兰的手腕,用力掐住。
慢半拍地后悔,绞尽脑汁琢磨着怎么收场,白兰却浑不在意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表情很和蔼地说:“那我去处理了,也静要小心哦,说不定,歹徒还没有离开。”
然后他就真的走了。
估计伤势还有点严重。
现在我没空去想白兰怎么样,只管披着条大毛巾就冲进黑漆漆的走廊里,不敢喊Reborn先生的名字,只能重复着自己的名字,如果Reborn先生真的还在的话一定会有所反应的。
经过一番搜索,终于确定这里是没有活人了。我心中惴惴,又安慰自己说Reborn先生武力卓绝定然是逃脱了。
我摸到自己还没来得及享受的房间,在记忆中的位置一番搜寻,竟然真的找到了那个文件袋。
已经被焚毁了一小半。
我撕开袋子,把里面的文件细细碎碎地撕干净了,再埋进废墟里,一路小跑着离开这个危险地带。
随后站在酒店的大厅里茫然不知所措。
想了想觉得酒店应该赔我钱……我总不能回去联系今天遇险的Reborn先生说请赔我豪华酒店住宿吧,太没人性了。
或许可以拿我已经加入了密鲁菲奥雷中国远征队的成就换取?也好功利的样子。
我坐到一边的休息区慢慢思考,刚才湿透的衣服没来得及换,现在也不能换了,虽然裹着毛巾但还是很冷。
不知不觉间,大厅里人慢慢多了起来,我恍然明白他们都是普通的住户,要找酒店讨个说法的。现在一个管理层人员模样的人正在挨个道歉解释。
我振作精神,准备也去掺合一把。
一只手从背后轻快地拍了我一下。
我镇定的转过身去。
是艾蕾莉亚,她又换了身衣服,依旧漂亮。
不妙,快跑。
这一次却不够幸运了,艾蕾莉亚轻易地挡住了我。
今天老是被人截,烦不烦。
“请问有什么事吗?”我问道。
最好没有事。
“静的房间被毁了吗?”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这么多人在排着等房间,估计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呢。”
“我可以要求赔偿金。”我思索了一会儿回答她。
果然奢华的酒店生活本来就不该是我这样的人享受的,模糊的感觉里自己在原来的世界也应该没住过这么高档的地方。可是赔偿金不能放弃,我还指望靠它撑到下次发工资呢。
“在索赔被受理之前呢?就这么等吗?静看起来很冷的样子呢。”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回话才妥当,心里是很想就此不理她的。
她从休闲风裙子的口袋里抽出一张房卡,夹在两指中间,显得很潇洒。
“我们多订了一间房,没有受到战火波及。现在白兰大人受伤了,用不上了吧,送给静,可以慢慢等理赔哦。”她说。
我努力制止自己去想“两间房—受伤了—用不上了”之间暗示的讯息,“心领了,我不便接受。”
“我发誓,只有这一张房卡,”艾蕾莉亚掩唇轻笑,“不会有人夜袭你的。”
“……并不是这个问题。”
“那就拿着吧。”她把房卡往我手里一塞,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理智和渴望在激烈地交战。
最终,我咬了咬牙,走向前台。
“退房,”我尽量克制住心痛,“按照规定请把房钱退给我吧。”
虽然一片慌乱但目前实质性的理赔工作还没有开始,所以前台还能为我处理。
拿到了不菲的费用,我迅速地赶回了自己的小破公寓,以一副我回去了之后才发现诡异十分的外表。
行李也被埋葬在那边了,虽然手头有一笔小钱,但是怎么想都觉得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我在被窝里蜷成一团。
不,不可以给入江君打电话。
只要想想他就好了。
我勒紧了被子,混乱的气息有点发烫,眼睛也不怎么凉快,但最终还是平定了下来,慢慢睡着了。
半夜又醒来,实在混不下去了,才昏昏沉沉地起床,去翻感冒药,黑漆漆地又撞了凳子,自己捂着脚趾坐在地上,呆坐了半天。
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凄惨了。
我松了冰凉的手,转而环住膝头,深深抽气,告诉自己面瘫不可以哭。
第一次憎恨起缺失的记忆,让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家,父母是怎样的人,所以在这样的时刻无从回忆,无法从任何地方汲取温暖。
我只能摸了手机过来,盯着幽暗的屏幕上某一个名字,在心底默默地念,却都不敢念出声……因为根本就不一样。
我……觉得自己,好辛苦啊……
这是顾也静脆弱而少女的一夜。
等这一晚上翻过去,我仍然是坚强的彭格列的好员工。
事实也确实如此,第二天,我请病假去医院打了针输了液,开了些药回来,就开始准备去中国的行李了。
虽然已经没什么东西了,但还是要乱七八糟地装一些,免得被人一眼看出来我是两手空空前去蹭吃蹭喝的。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不爱我了吗?难过。
这章看起来没什么内容,但其实有个铺垫作用,关于阿静对白兰的态度……请接着看请给我留言啊QUQ
☆、别喝陌生人给的饮料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情节可能引起不适。
祖国还是我的祖国。
脚踏上的却不是那熟悉的土地了。
我隐约认为自己是西南山区的人,而我随密鲁菲奥雷一行来到的是广州。
出发前给入江君发了个短信,然后就关机上飞机了,落地后折腾了一番才承认,他是真的没有回复我,未免有点心灰意冷。
在祖国的相似模板这里行走也没有安慰到我,反正我又不会说粤语,周围的人声也称不上乡音。
感冒也没好全,整个人都恹恹的。
白兰并没有在队伍里,但艾蕾莉亚在……我怀疑前者不久也会出现的。
艾蕾莉亚应当知道我那天并没有使用她的好意而是拿去套了现,但她完全没有提起这个事情,对我的穷酸也一点都不在意,高高兴兴地拉我去吃各种东西,她请客。
我坦然接受了,包括她后来拉我去商场买衣服,她付钱。
想开了一些事情。
行程的第一天,完全不像来干正事的样子。我就像陪着老板小蜜的丫鬟——捞了很多福利的丫鬟,跟小蜜她一起玩了一天。我仍然对艾蕾莉亚抱有警惕,但那又怎么样呢,毕竟是干这一行的,警惕却无法过分自持啊。
白兰一直没有出现,随行的其他武力输出部门的人员也比较放松的样子,所以我才能这么不务正业。
结果第二天也这么过了……
我略微有点着急了。
第三天以同样的模式展开时,我谨慎地对艾蕾莉亚进行了旁敲侧击:“白兰大人不来找你吗?”
“为什么要来?”她扑闪着卷翘的睫毛,“他有正事要干啊。”
我觉得自己不太好了。
“作为密鲁菲奥雷的员工,”我说,“我们应该去协助白兰大人,只有艾蕾莉亚小姐您可以这样游玩。”
“他怎么会需要你们呢?”她露出甜蜜蜜的笑容,“不管别人,反正静只要陪着我玩就好了。”
之前做好的种种一定程度自我牺牲的设想都落空,我却不能为此放心,还要赶着前去牺牲。
“请问,您是否知道白兰大人在哪里呢?”这已经算我沉得住气的问话了。
艾蕾莉亚神色诡秘地看着我,忽然说:“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
我换个突破口试试,随行那么多人呢。
见我准备离开,艾蕾莉亚立即拉住我,“静!”
我沉默。
“最后一晚上,再陪我最后一晚上?”她竖起一根食指,“我就把全部都告诉你,包括我和白兰大人上床的细节。”
……
“那些东西没有必要,请您告诉我白兰大人的行踪就好了。”我客气地回答。
艾蕾莉亚把我拖去了酒吧街。
我非常不习惯这种场合的氛围,尤其是在艾蕾莉亚逗留的这家全是嗑药的年轻人的店。
此时手机却震动起来了。
看见来电显示时我的心仿佛被重锤击中,转瞬又柔软得不像话。
艾蕾莉亚摇头晃脑地看着我,笑道:“出去接吧,静,你的眼睛里流露出了幸福的神色呢。”
我不准备理会这个奇异的女人的言语,快步跑了出去。
入江君果然是因为醉心工作根本就没看手机才错过了我的短信。
电话里他也常常在打哈欠,声音困倦,有点软软糯糯的。
我都要被萌化了。
不能再继续说下去,我会忍不住想飞回意大利的。
简单交代了情况,还有把迟到了这么多天的Reborn先生的口讯传达给他,我强迫自己迅速了结对话。
拖着铅铁一样沉重的脚步回了那个乌糟糟的酒吧,心里闪动着入江君温柔的叮嘱,觉得又开心又难过,简直要死了。
我恳请艾蕾莉亚结束游玩,回酒店去。
她双眼迷蒙,看了我好半天,才举起酒杯,“来,静,干了这杯酒,我们就回去!”
“抱歉,我不会喝酒。”
“鸡尾酒啦!”她坚持着,“喝不醉你的!”
我摇头,“十分抱歉。”
“哼……”艾蕾莉亚站起来,按住我的肩膀,“怀疑有问题吗?你可真是……我喝给你看!”
她仰头一口气灌下,把杯子豪气地拍在吧台上,没碎也是神奇。
“已经喝完了,我们回去吧。”我难得很有耐心地劝人,即使语调没按照预期软得下来。
艾蕾莉亚打了个响指,“给她再来一杯!干净的!”
我只恨自己武力值太低,拖不走这个女人。
新的酒很快上了,艾蕾莉亚端着,凑到我的脸颊边上,嘴唇贴着我的另一边脸颊,喷着酒气低语:“告诉你吧……白兰大人就在这间酒吧……”
我一愣。
艾蕾莉亚后退一步,在纷杂的灯光下笑容显得有点迷幻,然后她又贴上来,“干了这杯,静,我就告诉你他在这里做什么……你想知道吧?那个……彩虹之子,之类的……”
我毫不犹豫地夺过她手中的高脚杯,把那绚丽的液体一饮而尽。
艾蕾莉亚放声大笑,拉住我的手跌跌撞撞地冲到舞池里。
“艾蕾莉亚小姐——”我的声音淹没在轰鸣般的音乐里。
到底应该怎么对付这种疯子?
我奋力挣脱了她两次,她又第三次缠上来,某种程度上真是比大BOSS还要可怕的小怪。
这一次,她狠狠摁住了我的腰,张口咬住了我的耳朵。
鸡皮疙瘩在一瞬间冒出来。
然而艾蕾莉亚很快松了口,附在我耳边大声道:“他来见一个情报贩子!守了几天了!”
要毁灭世界的中二青年也有这种时候好像蛮大快人心的。
不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我手忙脚乱地推艾蕾莉亚,这里的空气已经憋闷得我要发疯了。
她却再一次紧紧箍住我,大喊道:“静不想知道那个情报贩子是谁吗!不想在白兰大人面前立功吗!”
我一愣。
本来以为艾蕾莉亚只是由于其特殊身份在床头获得了一些情报,现在看来却竟然是掌握核心机密的工作人员。
她抚摸上我的脸,“我可以告诉静哦,只要我开心!”
“你怎么样才开心!”因为太吵,我也只能放大了音量,自己都不清楚这是我多么久违的感叹号。
“High起来——”艾蕾莉亚放开我,随着音乐摆动霸道的身材,在舞池一众好身材的姑娘之间也出类拔萃。
我本来是不可能参与这样的活动的,但也许是因为缺氧,摇头晃脑可以使得呼吸变得稍微顺畅一点。
她抓住我的手,带着我乱七八糟地晃。
天旋地转。
渐渐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只是突然之间感到精力充沛,甚至是亢奋,非常想通过一些肢体活动发泄出去。但是异常的快乐,一种捉摸不到的,漂浮在云端那样高的快乐。
我倒在了某人身上,又站起来,停不下来。
不知怎么的周围又安静了,我感觉到一阵颠簸,手脚动了动,自己好像漂浮在水里一样上下不着力。
好奇怪,我非常想跳一跳,蛙跳,立定跳,三级跳,三千米……
很快,身体又异常地疲倦下来,每一块骨头每一条肌肉都酸酸软软地不想动。
却有纷繁复杂的念头涌进了脑子里。
专业课,通选课,苏格拉底,游叙弗伦,老师这门课好难给我个正态分吧,我好想提高绩点,妈妈寄了一袋牛肉干给我邮费好贵,南门的快递好多……
有什么嘴巴很大的虫子贴着我的脖子啃,我无力地挥舞着手把它赶走,它又锲而不舍地再贴上来。
糟了,要啃掉我的嘴巴了。
为什么我还在想着东方青帝妮维雅……啊不,是东方青帝灵威仰,为什么在想着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我尽了全力在挣扎,一方面是身体,制止那只虫子吃掉我,另一方面在脑海里为到底是妮维雅还是灵威仰作斗争。
最终是前者稍微有了成效,虫子死了,软趴趴地贴在我的胸口,时不时地蠕动一下,造成轻微的痛楚。
胸口好凉,我要盖被子。
结果竟然有另外的虫子爬到我腰上去了。
我最怕虫子了,新出现的敌人是爬行敏捷的长条虫,还不只一只。
我慌慌张张地想拍掉它们,但老是捉不住,急得快疯了,偏偏眼睛怎么都睁不开,只觉得视野里明晃晃的一片。
我怀疑我瞎了。
这是大事。
脑子快停下,不要想论文考试跟绩点了……
胸口的死虫子掉了下去,耳边却开始痒,有气流在吹拂,又或者是收音机在吵,我听不清,只觉得这女声很柔婉,好听。
我终于捉住了那几条竹节虫,自以为很用力地甩开,结果落到了自己的肚皮上,还在活蹦乱跳地跑。
我慌慌张张地翻了个身摆脱它们,趴在床上,莫名其妙地抽泣了一声。
快点让我离开这个南疆毒瘴之地,我默念着,收了收手脚,用了自己最喜欢的姿势,准备睡了。
然而后背忽然一凉,我以为已经死掉的起先那只大虫子不知何时爬到了我背上,像蜗牛一样移动,留下一行又一行的粘液。
我使劲儿抖,甩不掉,真是委屈得不行了,两只手后伸着想拔掉那玩意儿。
却摸到了毛绒绒的东西,说是动物的毛发吧又过于光滑。
竹节虫再次回到我的腹部,一路向上,包围了我的bra,然后全部抽搐起来,简直就像是手在揉捏我的……
我瞬间疯了。
有那么一丝清醒降临下来,我翻身蹬开了身上的人。
仍然看不清,影影绰绰的,只见一个纤细修长的人影。
“你第二次踹我了……静……”模糊的声音钻进耳朵里。
我只有一丁点意识,完全不足以支配自己的行动,与此同时,这丝神智还在慢慢消散。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意识慢慢地堕入黑暗,我还能勉强地感觉到自己的裙子滑到了脚踝,大腿内侧又热又痒……但渐渐地连这些都感觉不到了。
我专注地陷入了精神世界,精神世界五彩缤纷。
一声轰然巨响把我从精神世界震了回来。
但是又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