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花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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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花满楼-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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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种名为“哀凉”的情绪,缓缓地顺着四肢百骸漫了上来,又丝丝缕缕渗到了骨头缝儿里去,每一个细胞都生生地隐痛。

然而我是什么也不能多说的。

纵然我知道上官丹凤就是上官飞燕假扮的,纵然我知道上官飞燕乃至霍休的许多阴谋,纵然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花满楼会对着上官飞燕动心。

……我也还是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改变——我是全然没有自保之力的一个人,在这个毕竟陌生的世界里孤立无援,纵是司空摘星他们当我是朋友,怕也不会轻易听信我说出的那些好似天方夜谭一样的真实。

我本就是不该身在此地的一个人,于是合该冷冷清清,做个毫无存在感的铺设背景。

可是即便这样想着,心里还是一阵抽痛,简直让我喘不过来气像要摔倒下去似的,慢慢弯腰撑住了一旁的栏杆。

“阿瑛?你怎么了?”大约是听到了些细微的动静儿,花满楼有点疑惑地向我“看”过来。

我平复了下紊乱的呼吸,摆手轻笑道:“没什么,只不过困乏得厉害,略有点腰酸罢了,我去歇息一下就好的。”

他这才放下心来似的,“那便去罢,晚膳前我唤你起身。”

我一面带笑相应,一面强撑着发昏的脑袋走回到房里去。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不会比哭好看多少。

我想我必须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了。

最后我在常去的一家小花坊帮忙。店里只有我和店主大姐两个人。她是寡妇,而这店面正是她亡夫给她这孤儿寡母留下的一点薄产,平日的盈利也就刚刚好支撑她们母子的日常开支,攒不下什么钱。

而我便说是闲极无聊找些事情做做,也不要什么工钱,只是希望再买花种的时候给我打个折。她笑笑,就留了我下来。

不过也就是些整理货架、修剪花枝的零碎活计。店主的儿子天保是个十五六岁很有些寡言的瘦削少年,搬运一类的活儿上经常来帮衬着,不过店主大姐不肯让他多做,说是他还要念书考取功名。

见他读书辛苦,我便时不时从旁看上两眼:不外乎些儒家经典四书五经,看多了就委实枯燥无味得很。

于是天保不耐烦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这样的闲散又没有耐性,啧啧啧,幸好是个女子……”

……我这是被这小孩儿鄙视了么?

遂愤而反抗之:“难道我看起来很没有用么?”

某小孩郑重其事地点头再点头,我一下子泄了气。

其实,也就是这样的。

离开那个如鱼得水的现代社会,回到男尊女卑观念深重江湖恩怨侠客纵横的这么一个年代,我就是个纯粹的废柴,离了花满楼离了花家就不知道会落魄到何等地步。

再没有什么雄心壮志远大抱负,整个人生都茫茫然失去了引航灯的方向。

……所以让我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阿瑛!你一个人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

难得地看见花满楼皱眉生气的模样,我却实在没有心情欣赏。

踉踉跄跄一下子扑在他怀里,把他后面的话一下子都截断了去。

我是喝醉了,酩酊大醉。

因为我哭了。

他顿时就慌了手脚:“阿瑛,你怎么了?”

我趴在他肩上无声地流泪:“花满楼,为什么有人明知痛苦还非要活下去不可?”

他轻轻叹息:“或许是因为只要活下去,便总有不再痛苦的一天。”

是这样的么?

我贴近他,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令人沉迷的草木气息。

花满楼,全天下最不会被老天抛弃的人一定就是你……因为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总有让自己乐观豁达地活下去的理由。

即使你并不爱我……我也还是想厚着脸皮陪在你身边。

此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花落知多少。满眼望去皆是桃之夭夭熠熠华华,而有个人锦袍玉带轻衣缓裘坐在一树桃花下,手持酒盏,浅笑如风。

凑上去细细看他,眉杳杳远山凝黛,目绽绽秋水横波,好一个俊美温雅的青年公子。

“喂,花满楼,你这个哥哥还真是有够称职的啊……”忽然听见有人这样说道。

那青年公子微微笑了,眼神柔和:“阿瑛她,其实很苦罢,心里有事从来也不肯说出来。我所能做的,不过如此。”

“哦?这倒也是的。”

“所以我希望,将来或许有个人,可以让她放下心防,觉得温暖。”这翩翩公子的神情忽然掺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柔情脉脉:“就像飞燕那样,让人温暖。”

我蓦然从梦中惊醒。

……不是梦,至少……不全是。

花满楼就站在床边,坐在床侧的人是司空摘星。

我轻轻呼了口气:“什么时辰了?”

司空摘星似笑非笑:“还早着呢,你也就是睡了七八个时辰。”

……我顿时愧疚了……这像猪一样的作息啊。

至于方才听到的话……

我敲了下隐隐作痛的头:“以后再也不能借酒浇愁了……喝酒还是图个痛快的好。”

司空摘星饶有兴趣地凑上来:“怎么,不是前几天还说什么一饮破百结再饮破百忧的么?”

我微笑:“从今天开始,我只愿活得无忧无虑。”

是的。

只要我还活着……就总有痛楚消弭、云开日出的一天。

而上官飞燕就……

 月下有昙

【十】月下有昙

坐拥百花。

小楼里的每一盆花,都有一个专属的故事。

“这一盆杜鹃是天成寺内住持方丈所赠,花色温润;这一株木香是四哥前来探望时带来的,香气幽长;那一盆白山茶却是我同阿瑛一起在山上挖回来的……”

花满楼正轻声为上官飞燕一一讲解着他手边几盆花的来历,而上官飞燕更是听得津津有味,听到这里便笑对我道:“原来黄姑娘也是爱花惜花之人?”

我淡定道:“无他,但花痴耳。”

……花满楼忽然轻声咳了咳。

百花楼并没有门。

花满楼曾说,来者皆是客。

这一日我从花坊回来得很早,还给花满楼带回一点小礼物。花满楼和上官飞燕却都不在,我便独自一人站在小楼上莳弄花草。最近喜欢上了用浅白青花的瓷盆养睡莲,优优雅雅袅袅婷婷,香气并不如何张扬的,在房里放上一盆,强似许多熏香。

时近黄昏,莲香四溢。

忽有人赞道:“好美的莲花。”

我低头望去。

一个白衣玉带的翩翩公子策马而立,在夜风中微微扬头向这边顾盼,容颜清俊,凤眸含笑,端的是陌上年少足风流。

……我道:“这位公子好眼力……暮色苍茫之中竟能看清楚几十尺外的花美是不美。”

那公子愣了一下,随即厚颜无耻摇着折扇继续微笑:“既有如此花香,又怎会不是娇花照水一般的好风姿?”

我挑眉:“公子此言差矣,牡丹无香,却是国色。”

……他无言了,片刻后扬声大笑,就在马上向我微微躬身一揖,语带三分轻佻:“望请姑娘玉手赐下莲花一朵,如此某方可一窥花姿。”

……哎呀,扔个莲子都算得是告白,扔朵莲花这么暧昧的事情我可怎么做得出来哟。

微微侧头,楼梯那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一下一下,节奏永远整齐而平稳。

于是我微笑:“公子不若再靠近些,小女子身娇力弱,实在怕这鲜花坠入尘埃,那可就……”

那人果然依言,策马近前了两步——我立刻看准角度优雅地一抬食指,把一整个养花的水盆都掀了下去。

……躲回房里的时候我十分淡定地想:天女散花咱们学不来,就只得委屈那位白衣公子COS一回落汤鸡了……

另外,花满楼什么时候会发现……左边第二排架子上多出来的那么一盆呢?

“听说昙花才是这世间最美的花,昙花一现,醉生梦死。”上官飞燕捧着个小花盆赞叹道。

我从她身后走过,看了一眼,淡淡道:“可它现在还不过是一株不开花的昙花,与草无异。”

她手里捧着的那株花苗便是我在花坊做工数日的所得、送给花满楼的礼物。

——孔雀昙。

上官飞燕似是轻轻笑了:“我看着却好。花公子……”

我被她这娇柔的语气狠狠吓了一跳。

“花公子,飞燕很是喜爱这株昙花,不知花公子肯否割爱呢?”

上官飞燕此时的语气神态……我忽然想到了李后主那句以轻佻而闻名的词:“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

(作者插话:……相看你妹啊!花满楼看不见她……)

花满楼微笑着,温柔而和煦地。

然后他轻轻摇了下头,道:“这花是阿瑛的,你又怎能问我讨。”

我微微愣了一下。

明明、明明昨日拿了这花回来,是送给了他的……因为他也很喜欢昙花,所以特地寻了这品相最佳的孔雀昙回来。

他一定也知道,为什么……

“那么黄姑娘又肯否割爱呢?”上官飞燕笑吟吟地转向我,一双美眸顾盼流转。

……跟我秋波暗送是没有用的!

我微笑,先不答她,只慢慢道:“上官姑娘可曾听过这昙花的传说?”

见她茫然摇头,我便微微一笑,用一种沉肃的语气开始忽悠:“传说中,昙花原是一位花神,她每天都开花,四季都灿烂。诸神都为她的风姿而倾倒,可是她却爱上了每天给她浇水除草的年轻人。后来此事被玉帝得知,玉帝于是大发雷霆,要拆散鸳鸯。他将花神抓了起来,把她贬为每年只能开一瞬间的昙花,不让她再和情郎相见,还把那年轻人送去灵鹫山出家,赐名韦陀,好让他忘记前尘种种,当然也一并忘了花神……许多年过去了,韦陀果真忘了花神,潜心修习佛法,渐有所成。而花神却怎么也忘不了那个曾经照顾她的小伙子,她知道每年暮春时分,韦陀总要下山来为佛祖采集朝露煎茶,所以就选择在那个时候开花。她把集聚了整整一年的精气绽放在那一瞬间,希望韦陀能回头看她一眼,能记起她。可是千百年过去了,韦陀一年年的下山来采集朝露,昙花一年年的默默绽放,韦陀始终都没有记起她……昙花一现,只为韦陀,所以昙花又名韦陀花。也因为昙花是在夕阳后见到韦陀,所以昙花都是夜间开放。”

上官飞燕听完了若有所思,问我:“然后呢?”

我轻笑:“然后?然后世间多少痴男怨女,一生一世求不得心爱之人的真心便唯有寄情于这小小昙花,在自己身故后将尸骸烧灭成灰埋在昙花根下,只为着来生来世能陪着心爱的人,哪怕是再看一眼也好的啊……所以,这就是我为自己准备的棺材,怎么能把这么不吉利的东西送给你哪?”

我看着她的脸色倏然惨白,有点骇然地匆匆离开,禁不住捧着花盆咬牙忍笑。

“阿瑛。”花满楼忽然唤我,语气很是有些不寻常似的。

“嗯?”我随口应了一声,心下暗忖,难道是我欺负上官飞燕,他生气了?

“你怎么能这么胡说!”果然,那张一贯带笑的容颜正暗含怒意地板着,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好半晌才道:“上次便同你讲,只要人活着就总是还有几分指望的,为何你——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却总是这么……悲观!”

……他,他这是在因为我的胡言乱语而生气了么?

那一刻,我简直是浑身一震!

他的容颜依旧温雅,身姿的笔挺显示出自幼的良好教养,双手却是攥紧着袖口,将那上好的绸子都捏皱了几分。

他……他是在关心我。

不是因为我对着上官飞燕胡说八道而……

我呆呆道:“花满楼,你生气了?”

他仍然板着脸,语气却是和缓了许多:“你总是这么不让人放心。”

……就算只能是被他当作妹妹,这一刻,我也几乎要落下泪来。

花满楼,你知不知道,我是怎样一个贪得无厌的女子,得到一分温暖,便挣扎着想要汲取十分……

我郑重其事地把那盆昙花捧到他手里:“我刚才并没有开玩笑……花满楼,若是哪天我死了,就照样把骨灰埋在这花下罢——当然,只要你不嫌渗得慌。”

“还说这种话!”他皱起好看的眉,轻声斥道。

我迎着他责备的神情嘿嘿傻笑。

花满楼,你生气的时候,眉毛攒起一点嘴唇轻抿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呢,那有多可爱。

“所以黄瑛丫头到底是心系于谁呢?”司空摘星饶有兴趣地抱肩倚坐一旁,眼睛看着我。

我漫不经心敷衍道:“开庄,下注,大家打赌,你们两个,谁押万梅山庄的西门剑神,谁押南海飞仙岛白云城主?”

……噗。

难得花满楼也会笑喷……我叹着气递了手帕过去:“很好笑么?”

司空摘星:“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我凉凉道:“难道不是昨夜在青楼楚馆厮混过头儿了才直不起腰的?”

……司空摘星扶额了:“这哪是姑娘家该说的话……”

花满楼的表情表明他此时此刻正是心有戚戚焉。

“啧啧,你这丫头精灵古怪,谁晓得你喜欢什么样儿的男人,保不齐也是个怪胎。”司空摘星盖棺定论道。

我微笑,拿了盏茶淡淡抿一口:“挺简单的啊,不过也就是形相清癯,丰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然后和我一样姓黄……”

见两人都愣住,我忽然大笑,笑不可抑:“哈哈,你们还真就当真了不成?”然后又乍然收了笑,一本正经道:“是的,这就是我仰慕的人——我黄家先祖,不行么?”

曾经,不知道有多仰慕黄药师那潇洒从容随心而行的超然气度,非常人所能及……那时的黄药师,在心中是好似神祗一般的存在。

而今……

却被眼前人这一番最是难能可贵的温柔所触动,不可自拔。

“下雨了。”雨丝绵密,雨落无声,片刻就尽数蒸发在掌心里。

多情总被无情恼,索性……还是先束之高阁,莫要造次的好。

 剧情之初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戳了……这一发烧

明天再更……努力日更……各位看官莫要嫌弃╮(╯▽)╭【十一】

我知道上官飞燕会将花满楼带走,可问题是我不知道她哪一天把他带走……

好吧……于是当我临近黄昏时分回到小楼时在自己房间的桌子上看到花满楼留下的一张字条时……

我,默默地炸了。

花满楼把字条留在了我的房间里,而不是外间的桌子上……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大概也明白,上官飞燕大概不愿他们的去向留下什么线索,”司空摘星靠着门懒懒道。

“……”字条上哪有提及什么行踪?大金鹏王的置身之所又怎会轻易告知他人?

花满楼只是简单地说,他和上官飞燕有事要办,让我乖乖留在小楼等他回来。

……等他回来……个毛啊!

我的小宇宙熊熊燃烧中……就这么、就这么轻易地被人拐出了门!

司空摘星轻咳一声:“那……你就乖乖留在小楼等花满楼回来?”

我转向他淡定地微笑,眼冒青光,青筋乱跳。

“司空猴子……告诉我陆小鸡那个飞禽在哪里!!!”

赶剧情就像赶场子,走马灯也似的一幕幕恍然而过,全不关心也记不住脑中飞速滑过的一帧帧朦胧抽象的画面。

司空摘星终于忍不住在策马疾驰的空当儿里问我:“你到底要去哪里?”

我轻轻闭了下眼:“霍休的小木屋。”

……司空摘星郁闷了:“霍老头的去处一向多得很,小木屋什么的也不是一处两处……阿瑛你为何要去那里寻陆小凤?”

……我总不能告诉他说我闭着眼睛瞎蒙的吧?!

可眼下我更心急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小木屋、小木屋,什么样子的小木屋?位于何处的小木屋?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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