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双眼睛,已经无法辨别距离了啊”绫濑笑着解释说“就连你的脸也看不清呢”
气氛呈现出一种半凝固的状态。柚木梓马很久才体会到绫濑说这话的原因,也明白了他的眼神冰冷的原因,那是一双失去焦距的眸子,能呈现的光亮只不过是事物模糊的轮廓,或许有一天,连这唯一的光亮也会消失。
柚木知道为什么椎名如此执着的接送着眼前的少年,为什么椎名会很活泼的跟少年在车厢里说着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心情突然轻松起来。
椎名美羽,虽然不说她奇怪哦不是奇特的性格,就她本人而言,她还是一个不错的老好人。似乎观察人类久了,她懂得了什么,有时候她眼睛里闪烁的光是柚木梓马永远看不懂的。她可能是绫濑唯一的光芒,她可能也是解救自己唯一的钥匙。
不知不觉她留下的不再是背影,不再是一些片段,而是可以称之为“记忆”的某种感情,点点滴滴积聚起来,一次比一次更值得珍惜的事物,穿过林沼汇成溪流。这一切是怎样开始、怎样被铭记的呢?有多少说不出口的真理,徘徊在意识的表层,期待着随语言降落在世界表面的一刻。有多少人苦苦守望着这一切的降临,渴望在有生之年得到答案。还有人心知肚明,却故作高深,缄默不语。更多的人是被蒙蔽者,他们将永远弄不清楚世界的本质,因为这些不曾出口的言语。
把绫濑哲也送回了家,而柚木梓马却卷走了椎名。望着越来越远的家,椎名的眼角微微抽搐。
“少年这车的方向似乎不对……我非常确定我家的方向不是这边……”椎名往前靠了靠,然后凑在司机旁边,似乎要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柚木梓马抬了抬手,阻止了她,然后缓缓的说道
“我不喜欢欠别人,尤其是约定。今天正好有时间+心情好,所以补给你”然后微笑着冲反光镜里的司机先生说道“春泽寿司店”
所以少年你是准备用一家寿司店绑架我吗?椎名转念一想,反正面对这种有钱人,不吃白不吃吧。所以她利落的往家里去了个电话,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事情便也匆匆定了下来。
日光终究黯淡下去了。
晚霞默默拉起了紫红色的窗纱,风低低地吟唱,仿佛一首特别创作的歌谣。柚木梓马轻轻闭上眼睛,内心的宁静犹如今日的美好温存在心中,伴着落霞的余晖,格外的温暖着。
他突然想到了曾经不知在哪里听说的一段话——
曾经拥有的,不要忘记。
不能得到的,更要珍惜。
属于自己的,不要放弃。
已经失去的,留作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那个漫画真的好感人QUQ
☆、十一 一期一会
暮夏已至,翠绿的竹筒子可以保持着一份得来不易的凉爽。明亮的翠色流过高点,聚到低处,在深色的地面上铺成一片。被风吹动如同暗涌的河。
已经岁我不待的她还是像年轻时候那样,将发丝从下往上折过两道,就正好可以用发饰固定住。横着的一排银色流苏顺着碎发垂坠的方向向下坠着,上方垂下的碎发不长,从后方看来,像是一条长长浅浅的银色河流。有时不经意间偏偏头,流苏晃动犹如漫天星子。光打上去,一晃一晃便成了闪烁安宁的夏日星空。
然后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挑起了一抹难得的笑容。然后她摘下了流苏,轻轻的放回了原处。
或许是看不到了平日那个温顺的孩子,所以她觉得格外寂寞起来。自从出生开始,她就注定是柚木家的砝码。从下她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牺牲了自由,换来了无尽的荣誉。
然后她嫁给了自己不认识的人,生了一个可爱的男孩子,然后她的孩子娶了一个她看好的女子,让她早早的抱上了外孙。这本应是一件三世同堂的好事,但是她却由衷的不希望这个孩子的诞生。
她不想让这个孩子,也踏上安排好的人生。
但是这是命运,当给那个孩子取名字的时候,她希望那能是一个坚强优秀的孩子,同时又希望,那个孩子能活得自由,活得悠悠。
所以作为祖母的她,给了那个孩子一个充满了美好希望的名字——柚木梓马。
平日里一直在为梓马的事情烦扰,当她看着那个孩子温柔的微笑的答应“好的”,然后在落寞的转身离去,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绝对命令究竟对不对,但是狠狠心,她知道命运从来都是单行线,如果他的名字前面有着“柚木”二字,那么,他必须如此。
她亦是如此。
陈年的木香吸进去,总能想起少时安恬的日子。池塘里引水的空竹管隔一段时间就因一端水满受重打到下方的石板上,发出一声厚重而清脆的声响。
偶尔也有家里的佣人经过旁边的木廊,笑语盈盈,似乎总是开心的笑声,不大不小,隔着池塘散发的水汽传过来。也沾了水汽一般,模糊却清晰。大多说的都是些女孩子感兴趣的话题。
“听说昨天惠子的男友求婚了呢”“真的真的?是那个追了惠子十年的那个?”“是啊是啊,好幸福啊”女孩子娇嗔的声音,带着羡慕的意味。
她静静的坐在屋子里听着这些。她能理解,因为谁都有过青春的年华,可惜她无福消受那样的幸福,所以她决定做一个观望者,她给梓马找了很多优秀的女孩子,她恨不得找遍所有优秀的女孩子,她希望那个孩子可以从中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结婚生子。
哪怕自己的力量微薄,但是她还是想为了那个孩子的未来努努力。
突然出现在庭院中的生物给原本死气沉沉的庭院增加了一丝生气。那不过是一只黄色的小鸟,粟色的喙子,漆黑的小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它拍打着翅膀,仿佛在犹豫着什么。
不一会儿,那只小鸟竟然缓缓的停在了她房间的榻榻米上面,还小心翼翼的小步移动过来。吱吱吱的叫了一阵。
“托利——”
“喂——托利——在的话吱一声啊——”
“托利——”
果不其然的听到了鸟主人焦急的呼喊,她招呼了佣人,不一会儿,佣人带着一个女孩子进来了。
“不好意思,托利总乱跑,给您添麻烦了”女孩很有礼貌的鞠了个躬,语气也很诚恳,她用一如既往的冷漠眼神看着女孩,然后缓缓说道
“把过错推到小动物身上,小姑娘你还真是差劲啊”
或许没想到会挨一句骂,女孩子愣了愣,然后还是很诚恳的说道“如果给您带来了不便,我表示很抱歉”
她什么也没说,一个眼神示意,旁边的佣人把装着黄色小鸟的笼子递给了女孩子。
女孩子接过了鸟笼子,还未转身,淅淅沥沥的小雨便从天而下。细雨飘飘洒洒,润湿了光洁的青石板路,水流在竹叶的叶卷中缓缓流淌,然后汇聚在一起,化作一颗颗晶莹,滴落下来。
“带她换好衣服来里屋找我”她轻轻发话,而女孩子却吓了一跳似的,连忙推辞说“不好不好,打扰您了”
“那一个女孩子在雨里乱跑就好了吗?”她转头,面无表情“无理的小姑娘”
泛着涟漪的池塘还是沾着水汽的青色嫩草。空气里多了几分清新的香。混着泥土青草的气味,带着水汽的香味淡得捉摸不到。沉沉的木香糅在里面,夏日温湿的气息大抵如此。
后院里的哒哒涟漪,夹着轻微细小的铃声。两个人只是静静的坐着,听着外面淅沥绵柔的雨声似乎都能坐很久。
不一会儿,佣人端来了温润的茶水。
女孩端起茶具,还未呷上一口,氤氲的茶香就已经弥漫在朦胧的雨中。
看着
“姑娘家,不知道喝茶要讲究茶道礼仪吗?”
“呃呃呃……不知道”
“粗鲁的小姑娘啊”她看着女孩子一脸迷茫和纠结,她想起了自己这么大的时候,也露出过这种疑惑的眼神。可惜时间太快。
她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然后淡淡的问了一句与之无关的问题“小姑娘你有喜欢的人吗?”
女孩子明显一噎,然后有些好奇的反问道“您为什么这么问?”
“小姑娘你老实回答就是了”
“……不知道算不算喜欢,但是现在很想念这个人”女孩子的眼角微微抽搐,她能揣摩到,这个女孩子心里一定觉得自己是个严肃又古怪的老太太。
“你跟他分开了吗?”
“也没有……准确的说,从来没在一起过”
“那么,您呢?您现在幸福吗?”女孩子突然的反问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自己幸福吗?
雨势大了些,竹叶在雨中哗啦啦的响成一片。屋檐上的日式风铃轻微的声响落进来,像是潺潺流水的泠泠声,长久而不息。一阵风夹着雨猛地打到脸上,生硬的凉。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有竹叶的香气渗进来。每一寸水汽里都含着竹叶的气味,融在悠远陈旧的木香里。透明的茶水在茶具铺成一块不大不小的水凼,有雨水打上去,像是微漾波澜的湖。
她突然想起自己也曾经在那段时光,与心爱的人,坐在榻榻米上,有没有人曾经想过,如果这样一直坐到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其实也有这样想过。如果可以就这样,一起看细水常流,看花开花落,在暮晓黄昏,安然的闲坐。如果可以这样一直坐到以后,那么原本清寂如水的日子,是不是也会染上一点温温的暖意。像是把脸浸到温水里,微胀起来的温湿。曾经有想过留住这样的想法。
那只是一瞬间,太过短暂的想法。
如同那流苏发饰,银色的流苏随着她笑起来的动作一同微微晃动,隔了几米远来看,如同漫天的星子,星星点点,闪闪烁烁。一长条银色河流,哗啦一声倾倒在眼睛里。最后终于明白。
太难。太难。
雨势渐大,池塘的水面上落满了雨水。水柱般倾倒下去的雨水,水面上溅起银色微小的水滴,水下埋着无数不大的泡沫,咕噜咕噜的声音被雨声掩了大半。一旁的树上,有树叶被雨打湿,摇晃不定地落到水面上,在雨点的敲击下左右晃动了两下沉入水中。片刻后,又摇晃着,牵引着恍惚的梦境,从水底一点一点的晃动着上升,上下沉浮。
“‘我将以孤独终老。’”
女孩子突然说了一句令她震惊的话,她略吃惊的看着女孩子,后者轻轻抿了一口温润的茶,偏着头微笑解释“《瑞典女王》中的经典台词”
有多少年没有看过电影了?她并不在乎这些。
“电影讲述了才华横溢又特立独行的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的故事。这位女王天性求知欲过人,桀骜不驯,二十九岁时为了自由放弃王位,改换过宗教信仰,浪迹欧洲诸国之间。为纪念年轻时离去的情人,她一生未婚。这便是那句台词的背景——‘我将以孤独终老。’”女孩描述了一遍电影的大致内容。
她微微笑了笑,“小姑娘,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啊”
“最爱的人不在身边,那么,孤独终老总比同床异梦要好。”女孩子的回答令她意外。
自己已经过了数不清的同床异梦,那个真正爱着自己,而自己爱着的人又在哪里呢?自己曾渴望从家境、从生活、从一切脱离实际的狂热或形而上的智力娱乐中,找回自己。一天又一天,这种渴望暴晒在时间的阳光下,逐渐成了发旧褪色的狂想。她甚至不能够确定她的目标,只是拖着僵硬的步伐向前行走,每一次停下,全身的关节都在咔咔作响。那是骨髓深处、灵魂深处的疼痛。
我的身体、我的灵魂,都已像是老朽废弃的发动机,不再有向上燃烧、向前奔腾的欲念。但我仍不停地在这条道路上行走。我不知道,老境到来那一天前,我是否能够找回你?
她想起了一棵树,一棵开满花的树。
一个人折过一条长长的街。时值暮春,路面上落满了樱花。粉色的,长长的心型,有缺口。微凉的空气里,似乎有温暖慢慢的融进来。走到路的尽头,终于看到暖意的来源。有人正迎面走来。微风中那名男子突然停下,风渗过他深栗色的发丝,留下浅浅的凉。乍暖还寒,风带着轻微的冷。身旁树上不时有花瓣落到村口的石凳上,淡淡的粉在黛青的石凳上铺开,如同水点染了粉墨,渐渐的蔓延。
回忆从未有过的清晰。远天的云截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白,落到透亮的左眼里。有风吹过来,落在流苏上的樱花略略的晃了几下,最终还是,缓缓的、摇晃着落了下去。
暮春的空气里,是谁的微笑如同花瓣一般落到了谁的心里,再向外一圈圈的荡开涟漪。
“我在这里等你。”男子弯弯的眼角,渗透着不可名说的温柔。
如今我远离故乡,转眼有许多年。但仍常听见呼唤:到这里寻找平安。
她无意识露出的笑容仿佛带上了一种魔力,放晴的天空就好像她唇的弧度,慢慢的,慢慢的,天色由黯淡转为光亮。水藻般浓黑的云在天际闪耀着湿漉漉的光泽,阳光镀上的淡金色光边隐约可见。
阳光倾洒在梳妆台上的流苏,她看到那个承载了太多的记忆就像流苏泛着的光芒,那些彩色的幻觉,好像漂浮的氢气球,大盘数字,海面上的烟火,氤氲的烟圈,风吹过城市上空时的雨雾。
“小姑娘,告诉你吧”
“什么?”
“茶道礼仪”她的面部终究还是变的温和起来。就如同最初的样子。银色的流苏反射的光芒在她温和的面孔里,在离她最近的左眼里摇曳闪烁犹如远天的繁星。
“一期一会。”
山泉冷冽,从高山上引来的泉水潺潺,在池塘中不断交替更迭。引水的空竹管正盛满了水,伴着温暖的阳光重重的打到石板上。
咚——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最近有跟一个老奶奶聊天,她也是看起来很严厉,但是人其实很温柔的人。她跟我说了很多她家的事情,她说的时候是微笑的,尽管现在她家一个人也没有。
所以我才觉得或许柚木的祖母也是这样的人,别扭的言语终究还是温柔的关心。
希望那个奶奶一切都安好,她的家人多陪陪她。
别让老人寂寞的流泪。
☆、十二 玩笑闹剧
“所以你在画漫画?”柚木梓马看着人物略有些扭曲的人物,又看着满桌子橡皮屑,咽了咽口水“日本妖怪吗?”
“……不是”椎名停下手,看着柚木梓马的眼睛一字一顿“耽。○。漫。画。”
时间过得永远比想象的快,还在怀念夏天的火热,秋天的飒爽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到来了,所以当秋风刮起的那一瞬间,椎名才后知后觉的这个所谓的自然的产物已经不是温柔的模样了,现在的它就好像一把利刃,刮在脸上有些丝丝疼痛。
但是没关系,因为她找到了新的打法时间的方式,就比如说——画漫画。
虽然梦想还未实现就有人恶狠狠的打击,但是椎名也了解,有些人把打击别人当成爱好。
Just Hobby!
真是混蛋。
“为什么我觉得你在音乐科的画室里画画的样子很有趣?”柚木梓马看着椎名画的凤梨头少年,心里不屑的哼了一声,难道这家伙好这口?
“少年快把六道骸大人还给我”椎名一把抢过画了一半的少年漫画,然后用一种意味深长又略带忧伤的眼神望着柚木梓马“性别不明的美人你一定不懂骸大人的帅气之处,那种深海蓝的帅气发型以及波斯猫一样的双眼还有略带邪气玩世不恭态度,性别不明的美人你……”
性别不明的美人?
柚木梓马额角微微颤抖,然后一把就把椎名按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