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只有一盏小小的床头灯，微弱的白光在大片的黑暗中格外无助。灯旁，巫医抽着雪茄坐在高大的椅子上，光影将他的脸挡住，看不太清。
“你不用起来。”乔木一进屋便说，阻止对方起身的意图后，自来熟地搬了把高背椅坐在巫医对面。
“你好久没来了，我还当你消失了。”巫医抬起头注视着多年的好友，“这回是来推销圣物吗？”
“不，我太忙了，不干那行了。”乔木伸手，从巫医口袋里掏出雪茄盒，拿出一根后享用起来，“味道不错。”
“要感谢那些混血天使的种植天赋。”巫医笑了笑，又一指旁边酒柜，“你自便。”
“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既然主人那么大方，乔木也没客气，挑了一杯玉米威士忌。“你这里总是有好东西。”
“先别说这些，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不是去哪里勾搭了野男人，结果被榨干了吧？”
“吓！怎么可能？”乔木做出夸张的表情，“话说我脸色差地这么明显吗？”
“很明显，就和时日不多一样。”说到这里，巫医也严肃起来，“别和我糊弄，你老实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自己的身体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乔木饮下一大口威士忌，再狠狠抽了口雪茄，神色晦暗不明。
巫医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想起自己这些年搜集的零星情报，心情也凝重起来，“是因为……他吗？”
“撒旦留在我身体里的力量一直没有消除。”乔木想了想还是说出来，“那种负面能量不停地侵蚀我的身体，我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不是说已经解决了吗？”巫医皱眉。
“哪有那么容易，这可是神级强者留下的伤害。”对于自己的伤乔木也很苦恼，近年来这股力量的侵蚀力已经越来越强，恐怕在世界支柱挂掉前他就要落入那个变态手里了。
“那要怎么办？你还剩多久？”
“不知道，也许几个月，也许一年，也许几年，过一天看一天吧。”对此乔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世界法则这些年也在帮他清理，不然他恐怕早就玩完儿了。可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赶快完成任务，然后等死；第二，干掉世界支柱，他自然就脱离这个世界了，可是看这个世界的构成，说不准世界支柱死了后她的灵魂不灭上天堂去了，谁知道世界支柱的死亡是以肉体判断还是灵魂？再说世界支柱是那么好杀的吗？别事没干成，法则收回帮助把自己扔给撒旦，那才是真·苦逼。
“我昨晚听见雷声，一定是撒旦的肚子在咕噜叫。”
“这个笑话不好笑。”巫医沉着脸，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说，“他会亲自来人间取走你的灵魂。”
“我知道。”乔木对这点毫不怀疑，“那家伙可不会允许我落入别人手里。”
“那，你来我这里不会是找安慰的吧？”
“有只恶鬼明目张胆地在街上攻击我。”乔木进入正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们不喜欢你，约翰。”巫医实事求是地说，“你把多少只恶鬼打回地狱？”
“但那不是混血恶魔，而是纯种恶魔闯入人间。”乔木突出重点，要是那些混血杂碎他才不会来巫医这里寻求帮助。
“我不说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巫医不相信，“若说是有纯血恶魔闯入人间，我倒是会相信那是撒旦来找你。”
“我昨天亲眼看见一只恶鬼想从一个小女孩身上闯入人间。”乔木没理会对方的调侃，“韩尼西也知道。”
“听着，约翰。恶魔留在地狱，天使呆在天堂，这是上帝和魔鬼定下的规矩。”巫医直直的看着乔木的双眼，“这不可更改。”
“多谢你给我上课。”乔木对老友的固执很不满，他不是雏鸟，这些事情当然知道。可是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
不想再和这个家伙浪费时间，乔木直接提出此行的最终目的，“我需要用那张椅子。”
“约翰，与魔鬼作对必死无疑。”巫医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对方这种找死的行为，“我必须保持中立。”
“只要正邪势力保持平衡，我就不插手。”
听到巫医的话，一股失望和愤怒涌上心头，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懦弱的男人会是自己曾经最好的朋友。虽然多年前他们因为理念不合而分开，但还是一直保持着友好合作关系。现在他还战斗在死亡线上，对方却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自欺欺人的小日子！
“Midnight，在你开这家店之前，我们是最好的战友。你是最勇敢的巫医，我是最强大的驱魔人。在遇到毕曼和韩尼西以前，我们曾背靠背干掉了上百只妖魔，现在你竟然胆怯成这样！我……”
“约翰·康斯坦汀，所向无敌的驱魔神探，那是以前的事情了。”
“我有种预感，这次和以前不一样。”乔木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一些坏事正在发生，而我们并不知情。”
“约翰，我不会给你用电椅的，那会要了你的命。”巫医坚持不动摇。
“不，Midnight，电椅是我们的共同财产，我有权使用它。当初只不过是暂时由你保管罢了，它是我们共同的战利品，现在我要求使用！”见道理说不通，乔木索性也强硬起来。
“约翰，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允许你去干这么危险的事情的，如果你不想把命玩掉就打消这个念头！”想到使用电椅的代价和风险，巫医的态度更加坚定了，“照我说，与其你在那里琢磨着怎么把小命玩掉，不如想想撒旦为什么盯住你了，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哈！他为什么盯上我？我怎么知道！”一提起这个乔木就来气，“也许他是个变态，也许他脑子有病，也许我太倒霉，谁知道！”
“不，你听我说，这事绝对没有你想得简单。”巫医的声音沙哑而低沉，那是一次除魔行动的后遗症，“撒旦是仅次于上帝的存在，他不会无缘无故和一个人类上床，更不会因为这个而逮着这个人类不放！”
“……你都知道？”乔木涩声说。
“你以为还有哪个高位恶魔或者大天使不知道的吗？这事连人间最上层的管理者都知道。”见好友瞬间更加苍白的脸色，巫医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但有些事情他不得不说，“撒旦对你下过通缉令，不是悬赏你的命，而是通告三界你是他的人，任何敢碰你的存在都等于和他为敌。”
“这件事为什么我不知道？”
“因为知道这件事的人不能开口，能开口的不知道。”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没多久。”巫医拍拍好友的背，“我并非故意隐瞒，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像是脱力般瘫坐在椅子上，乔木颓然道，“那你让我怎么办？就这么乖乖等死，然后落入撒旦手中？再被他锁在地狱里整日交｝媾？”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好友的样子巫医看着眼里，也很为难，“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你？每年自杀的人不计其数，有个别逃出地狱的也不算稀奇，可被撒旦看上的却只有你一个？”
“你到底想说什么？”
“约翰，你不是一个神父。”
“对，没错。但这和我们正在说的有什么关系吗？”乔木觉得巫医真是奇怪极了，他当然不是神父，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吗？
“可是你能够运用圣经和祷文，而这是神父独有的能力，你有好好思考过原因吗？”
“是的，也许是我天赋过人？”乔木有点不耐烦了，这货到底要表达什么？
“圣经和祷文的力量是最纯粹的信仰者才能运用的力量，是天父赐予信徒的礼物，而你是个无信仰者。别否认，我知道你内心其实根本没有对天父纯粹的信仰，你所谓的驱魔维护天父的荣耀只不过是想和天父做交易，让他在你死后允许你进入天堂罢了。”
“……”虽然很想否认，但内心深处乔木不得不承认，巫医是对的。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甚至于因为在神明手上吃了太多亏，他十分讨厌各种神。“那又如何？”
“约翰，你有没有想过……”说到这里，巫医舔舔嘴唇，似乎因为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太过惊悚而紧张，“你可以拥有比神父强大地不正常的神眷，被撒旦看重，却会因为教堂的壁画而难受。不论理由如何，确实在干英雄的工作……约翰，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是……神之子？”
☆、第130章 地狱神探（十四）
“开；开什么玩笑？！”这简直太荒谬了！乔木完全不敢相信对方以这么严肃的态度；说出这么扯淡的话。他是法则的雇佣兵；哪里会是什么神之子？
“我也很难致信。”开了口后，剩下的话语说出来就容易很多，巫医渐渐整理好思路，“圣子化身为人，行走世间，这是圣经上的记载。也许在他回到天界前本身也不知道自己的责任。”
“你脑子坏掉了吗？”乔木瞪大眼睛；深深觉得会在这里一本正经地讨论这种事情真是蠢透了；“我要是耶稣哪里还会有这些事？上帝会不允许耶稣回天国吗？撒旦见到耶稣应该只会想到杀掉而不是去上！”
“好吧，这只是我的一点猜测。”巫医耸耸肩；老实说他也不希望老朋友是神子转世；毕竟那太坑爹了。他只是提出一点猜测，“反正我是不会给你用电椅的，你死了那条心吧。”
“……Midnight，你要是不给我用，信不信我拆了你这儿？”乔木沉下脸，果然刚才的话都是为了这句铺垫的吧？神子什么的果然都是瞎扯，他还差点上当了！
“说得真可怕。”就在乔木准备炸毛时，一个低沉的拖着中世纪贵族音调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和贵气的声音不同的，是那股难闻的恶魔味。这是只有强大的通灵者才能闻到的气味，在普通人眼中，那是个优雅的绅士，而在乔木眼中，它不过是连腐肉都无法遮掩的劣等货。
“巴萨扎。”乔木看那只混血恶魔不顺眼很久了，要不是这是在Midnight的地盘，他一定要把那家伙打成碎肉。
“嘿……看你吃惊的表情就值得回票价。”一枚硬币在手背的指缝间翻滚，混血的恶魔状似无辜地耸耸肩，露出天真又无辜地表情，只是眼里的恶意怎么都挡不住，“真是令人心情愉快。”
“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乔木本来就心情不好，现在这么个杂种恶魔还来找茬拉仇恨，他要是能忍就怪了。“看我不把你这只混血杂种打下地狱！”
“这是在我的地盘，你知道我的规矩！”在乔木把枪拿出来之前，巫医伸手阻止了他的动作。虽然两人是朋友，但是他有他的规矩，即使是朋友也不能在他的地盘上攻击酒吧的客人。
“哦……”狠狠翻了个白眼，看着那只杂种眼中闪过的得意，内心各种窝火。
“康斯坦汀，听说你要下地狱了？”恶魔伸手想要整理乔木的衣襟，却被乔木一个侧身躲过。不过他似乎也不在意，只是压低声音说，“新鲜的死人肉。”
右手树起两根指头伸入嘴里，做出享受美味的表情，“真是口齿留香。”
“呵，杂种！没有人教过你在比自己强大的人面前挑衅是愚蠢的吗？”狠狠贯了一拳，乔木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不想和它计较是看着巫医的面子上，但是现在既然有人主动作死，那就不能怪他了。又是饱含灵力刃的一拳，“就凭你也敢来觊觎我？”
“咳咳……”恶魔吐出墨绿的血液，灵力摧毁了他的人皮，现在身上已经开始出现腐烂的痕迹了，“的确，我这样卑微的存在怎么能妄图觊觎最强的驱魔者的肉呢？”他话说的很谦卑，不过表情可没有一点卑微的样子，反而嘲讽一笑，“你的一切，从肉体到灵魂都是王上的啊！”
“去死！”
“咳！”混血剧烈的咳嗽起来，但是嘲讽的口气依旧，“真希望你到地狱后还能有如今的气势。不过就是不知道你到时候还能不能从王上的床上起来了？”
“……”乔木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要不是保留一丝理智知道不能在这里使用神父的力量，他一定让这个胆敢口出妄言的杂种永远消失！
不过考虑到暴露能力的后果，乔木还是冷静下来，冲着那只杂种挑衅一笑，“哪怕我落入路西法手中也照样有能力让你永远化成灰烬，不信你可以试试。”
“呵……”混血吐出一口掺杂小块破碎内脏的血，即使是以混血恶魔的体质他也能感觉到有股力量在摧残自己的脏器，不过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他可不会因此就怕了。大不了回地狱歇两天再回人间，反正他已经为那位大人效力，大人有的是办法让他恢复实力。
“看来你不大当回事啊！”乔木挑眉，猜测它可能有所倚仗，“不管你有什么靠山，相信我，只要我想，就可以杀死你。”
“……”一股莫名的寒意袭上心头，尽管不相信这个人类有什么能力可以杀死恶魔，恶魔哪怕是混血，都是长生种，一旦在人间受到致命的伤害，都会在危及生命前回到地狱。除了将信仰和灵魂献给天父的神父可以借用父神的力量，其他一切人类都不可能杀死恶魔。但考虑到撒旦对这个灵魂的看重程度，他还是没有再多言。反正这个人的命不长了，等到了地狱一旦王上厌倦了他，曾经他得罪过的恶魔还不得把他给撕了？
“嗤……”乔木挑挑眉毛，见这货不说话了，他也懒得再理。“我先走了，Midnight。我不得不说，你这里客人的格调越来越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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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家后
地点：家里
人物：约翰·乔木·康斯坦汀
事件：蠢木在吃芝士蛋糕时，忽然传来敲门声。
“砰砰砰……”
乔木放下蛋糕，起身打开门。
“你好，康斯坦汀先生。”打开门，出现的是精明干练的女警探。
“啊，我见过你。”这不是世界支柱吗？本来还在想着怎么去接近，居然现在就送上门了。
“是的，先生。”安吉拉出示警徽，“我有些问题想和你谈谈。”
“我们似乎没什么好谈的。”虽然想要跟世界支柱拉近关系，可是就这么忽然来一下也很突兀啊。他得搞清楚事情是个什么节奏。
“你只需要听，不需要说。”
“你这个可不是求人帮忙的态度。”虽然他很欣赏独立的职业女性，但不代表他脾气好到容忍对方的无理，即使她是任务对象。
“抱歉，拜托了。”安吉拉也意识到刚刚自己太心急了，露出诚恳地神色。事实上如果不是这件事关系到妹妹的死亡，她也不会这样无礼。
“……进来吧。”乔木也无意去为难一位女性，侧身让对方进门。“这一定不是好事。”
安吉拉表示感谢后，步入房门，门框上的符文，家具上的图案无一不让她侧目。不过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见男人给自己倒了杯果汁，开口说：“我的妹妹昨晚遭到谋杀。”
“节哀顺变。”
“谢谢。”安吉拉再次开口，“她是精神疗养院的病患，她从疗养院的楼上跳了下去。”
“你说她是被谋杀的？”乔木皱眉，他听说了这个案子，但所有证据都显示没有任何东西强迫女孩结束生命。
“伊莎贝尔不会自杀。”女警探坚定地说。
“是啊，疯子怎么会自杀？那未免太疯狂了。”乔木颇有些讽刺的意味。
安吉拉一时拿不准对方是信还是没信，只得说，“我在警局里听说过你的大名。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专门搞巫术驱魔那一套。”
“我妹妹住进精神病院前，有着严重的被害妄想症。她提到天使和恶魔。一定有人控制她的心智。她被他们洗脑才会跳楼自杀。也许是某种邪教组织。”
乔木一口喝完橙汁，又给自己倒了杯草莓，水红色的液体在杯子里晶亮亮的好看。他坐在高背椅上，两脚翘到桌面，交叠放着，整个人散发出慵懒散漫的气息，看着女探员就像是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