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苍纯扬了扬手中与她的眼眸蓝得如出一辙的花束,“我自己种的……勿忘我,又名星辰花。”
“是姐姐自己种的么?”他笑着说,“好厉害!”
“谢谢夸奖。”自己的作品被人认可,苍纯也很高兴,她推着轮椅到院子里,抽出一支花,隔着栏杆递给孩子,“给你,见面礼。”
*
比他大了六岁,性格沉稳又令人信赖的片濑苍纯,是他最憧憬的人。
从小学时就看着他长大,独自一人的‘苍纯姐姐’,在那个时候的孩子心里,简直无所不能。
就是这样的苍纯姐姐。
……在他升上初三后,成了他的英语家教。
在得知这个消息时,仁王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按照他老妈的原话是,苍纯看着你长大的,对你的性格也了解,把你交给她也放心,她还可以随时去视察。
他自认为英语还算可以,至少每次考试都可以在及格线上惊险跨过,不过很明显,家里的母上对这点不太满意。
他站在苍纯家的院子前,看着花坛里摇曳盛开的雏菊,忽然发现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当年那蓝色的花朵,已经不在了。
就像他对苍纯的称呼,从姐姐,苍纯姐姐,苍纯姐,再到现在直呼其名的苍纯。
片濑苍纯对他的称呼到是一如既往的没变,从知道了他的名字开始就叫的雅治,现在依旧还是雅治……在她眼里自己或许一直都是个小孩子。
“雅治?”
苍纯拎着水壶开了门,有些惊讶的看着站在门口的仁王,随后她移动着轮椅挪开,“你先进去吧。”她抬头看着这个已经需要自己仰视的少年,精致苍白的娟秀面孔上露出长辈独有的温和笑容,“我先去给花浇水,”她举了举自己手中的水壶,“一会就进去。”
仁王跨入苍纯家的房门,再拐过玄关的转角,一股混杂了数种花香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仁王颇为无奈的挠挠后脑勺,她家的客厅还是老样子放满了一桶桶的鲜花,除去一个矮几和几个蒲团,就只留下了供她轮椅通过的地方。
而且这些通道,常常会根据她的需要而变动。
比如现在,抱着课本的仁王就找不到去茶几的路了。
他只好踮起脚尖,小心再小心的绕过那些花,跳到茶几旁边,好在她还没有太丧心病狂的把茶几边上也摆满各种东西。
为什么不挪开那些花?
这个问题,仁王某一次进来的时候挪过一次,结果把苍纯给堵在了外面。
到现在他还记得苍纯那时无奈而纠结,想责怪却捂住自己额头叹息的样子。
他已经做好了挨上一顿教训的准备,结果她却是笑着摆了摆手,道歉说是她自己没有注意,下次会小心一点留出空位的。
这举动直接让仁王心里对她的好感度直线上涨,同时像那天的事情他再也没做过。
他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苍纯吃力的提起那他可以轻易拎起的水桶,然后放到自己轮椅前面的脚踏板上,一点一点的挪动轮椅,放回原处。
他花了半个小时做到的事情,她却花了一个下午。
仁王就那样看了她一个下午,想要帮忙的时候却被那双苍白细瘦的手拦住了,问她为什么,她只是虚弱温柔的笑,说这是她事先没有说清楚的事,也该由她来负责。
完事之后,她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偏偏这个样子,她还对他笑得温温软软
那一年,片濑苍纯十九岁,雅治十三岁。
片濑苍纯太了解仁王雅治,他的自尊太高,说教很有可能会起反效果,特别是他们的关系还只是邻居的时候。
她这么做,刚好掐住了仁王雅治的软肋,她知道这个少年有多温柔,她怎么才能让他记忆最深。
也是从那个时候,仁王雅治对片濑苍纯的称呼改为了苍纯。
他没办法再心安理得的叫她姐姐,享受这个仅仅只比自己大上六岁的姑娘毫无保留的温柔。
以平辈论交的话,虽然他现在还小,但至少等他长大的那一天,他能为她做些什么。
仁王坐在茶几旁的蒲团上,从落地窗看着那个不停从水龙头和花坛间往来的姑娘。
她今年应该已经二十一了,看起来却还是跟他同年的少女一般小,甚至还要更加娇小一些。
她侧着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可以从看见她瘦削的肩膀,苍纯穿着露肩的T恤,和宽大的黑色椅背比起来,更显得她肩膀圆润苍白,又生出了莫名的性感。
“抱歉,让你久等了。”苍纯放了水壶进来,撑着轮椅一点点滑到蒲团上跪坐着,她的坐姿标准别有一番韵味,看见她就仿佛看见一副古老的仕女图展现在眼前。
在他的记忆里,苍纯就一直是这样淡然而温柔的样子,虽然他那时还小,却也知道她是在掏心掏肺的对自己好,不求回报,并且毫无理由,以至于温柔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不过也仅仅是温柔而已,并没有什么更多的表示了。
听到他直接唤她苍纯的时候,也是呆了不到半刻,就跟往常那样笑得漂亮舒雅。
什么话也没有。
她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一如她此刻清浅疏淡的笑容,“那么,我们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卷结局之后我推荐你们再来看一下第一章……当然如果不想被虐出翔就还是别看了。
依旧全篇撒糖,不看结局最后一段和第一章第一段就不会虐。
这次的人鱼是个闷骚、妹纸,大概是养成?中间会穿插被我跳过的那几年恩w
下卷的人鱼名字叫茶茶,我觉得这名很萌ww
是个元气妹w
我最重点想要表达的东西都在最后一卷了,希望你们能够看完。
话说我今天好悲剧。
我打了个哈欠,然后一只虫子飞进我嘴里了orz
我会抽个空放上星辰花的图的恩。
谢谢阅读。
☆、'6。2'仁王雅治的人鱼
如果要给苍纯在人鱼一族里的身份一个定位的话,最准确的应该是魔女。
拥有实现他人的愿望,自己却注定会永久失去一样东西的魔女。
海中的魔女绝对不止苍纯一人,她们都和苍纯一样,失去了某种东西。
得到了不老不死的永生和特殊的力量,当然要上交一部分东西保持平衡。
比如看不见自己的眼睛,以及,无法使用的肢体。
简单来说,就是苍纯的下半身只是个摆设,就算以后换成了双腿,也依旧只能看着,无法使用。
虽然不会因为长期不运动而肌肉萎缩,相反的,还会保持在最美的时候,但这也无法掩饰她的尾巴已经成为了装饰品的事实。
在海中无法移动的生物是活不下去的,正因如此,苍纯才会联系到一只在她这里换取了双腿的人鱼,来到了陆地上。
然后按照自己以前的兴趣,开了一家不算太大的花店,同时也兼职经营一些香水。
算上她尚未成为魔女时的年纪,她今年已经二百一十一岁了,四舍五入下去,折合成人类的年龄,应该是二十一岁。
至于之前的那几年,作者会在结尾的时候圆过去相信我!
“那么,这次就到这里了。”看到仁王已经开始支撑不住的打哈欠,苍纯笑了笑,在他露出笑容之前堵住了他尚未出口的笑声,“不过下课前,我还需要检查一下。”
仁王张到一半的嘴顿时停下,本来上扬的眉毛也在这一刹那定格,从喜到惊的变换只需要一秒不到。
苍纯故意顿了顿,又开口说道,“不过鉴于这是第一次授课,所以留到下次再检查吧。”
此话一出,仁王立刻像没事人一样的继续表情的变换。
苍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嘛,希望你不要下次全都给忘了……这对我来说可是很大的打击呢。”她眨了眨眼,神态娇憨,刚刚授课时的严厉姿态全都消失不见,“要是你为了逃课不想见我,我可是会哭给你看的哦~”她这句话的杀伤力比刚才所有话的都大。
至少仁王因为这句话变得脸色苍白。
“嘛……离下课还有一段时间。”苍纯看了看墙上的布谷鸟挂钟,“看在这次你表现不错的地方给你特别优待吧,跟我来。”
她说着,推动轮椅向客厅另一边的电梯走去,顺便指使着仁王帮她按了按钮。
楼层示数跳到三的时候,电梯停了下来。
“里面有点乱,不过不要在意。”随着苍纯的这句话,电梯门也在那一刻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相当宽敞明亮的走廊,看上去好似永远到不了尽头,没有一点杂物,更和乱沾不上边。
苍纯伸出头看了看,顿时停下了还在往外走的轮椅,倒退回了电梯,“抱歉抱歉,刚才那是仓库,是四楼啦四楼。”
她一边解释,一边不显声色的关上了电梯门,在第一时间将仁王的视线隔断,直到电梯门完全闭合,她才暗自松了口气,自言自语着按上了四楼的按钮,“……果然是人老了记忆力越来越差了么,是四楼才对四楼~”
仁王只是直觉的觉得她的举动有什么不对,却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直到某一日,他遇到了同样的情境才明白,当时的违和感是什么。
——她只需要直接去按四楼的按钮就行了,那种第一时间按上关门的感觉,就像是她在掩饰着什么一样。
这次电梯平安的到达了四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异常宽敞明亮的大间,没有墙壁,看样子都被打通了,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各种各样的靠垫、椅子、坐垫扔得到处都是,而里面的东西,却更给人震撼。
——整整占了半面墙的电脑频幕,还有一柜子的游戏手柄和游戏周边。
仁王:“……完全看不出你还是个游戏宅。”
苍纯:“恩,我就把你这句话当成夸奖好了,谢谢夸奖。”w
“那么你想玩什么,”苍纯抬起头对仁王说道,眼里有着不怀好意的光,“我建议从你最拿手的开始哦,不然别说被我虐太惨。”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话反倒刺激到了青春期男生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于是后果可想而知。
作为一只闲得发慌只有手能用的人鱼,仁王雅治被一虐到底。
从音乐类到赛车再到格斗,最后连口袋妖怪都上了。
苍纯将各种意义上的以大欺小发挥得淋漓尽致。
已经被虐到麻木的可怜孩子看到频幕上显示出自己最熟悉的射击游戏界面,突然抹了把脸打起精神,想要一雪前耻。
苍纯已经虐菜到麻木了,至少是对她来说的菜,也不好意思继续虐下去,好在仁王的射击游戏水平称得上不错,同时也让她放水的难度呈几何倍增。
不过不管怎样,这次他们至少打了个平手。
看着正在甩手的仁王,苍纯坏心眼的开始补刀:“还好我一开始没说让你用最得意的跟我比。”
一击KO
没有理会仁王在那一瞬间变得石化龟裂的神情,苍纯托腮看着窗外从老旧电线杆上幽幽飘过的云朵,看似漫不尽心的提到,“说起来,雅治。”
她看着从远处楼房上空飞过的麻雀,以及晕染在阳光里各式各样的楼顶,悠悠缓缓的说,“我啊……”
她颤抖着嘴唇,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好像被谁抽中了所有的力量,另一半的面容淹没在电脑光线没有涉及到的另一边,哀伤又模糊,“在你下个学期,就要搬走了。”
仁王沉默下来。
他抬起头,第一次直视这个在自己升入初中就一直避免接触的人。
她比起当年更加瘦削,脸上的婴儿肥也消去了不少,只有那一对酒窝还是和当年一样,一说话一弯唇就显露出来,为她增添了几分娇俏可人的感觉。
此时她那双蓝得透明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他,那样濡沫的目光,在那一瞬令他生出一种时光停驻的错觉。
他几乎在她眼里看到天堂。
良久之后,他轻声说,“去哪,我去送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过年龄差不会那么一点(挖鼻
顺道一提这卷真心是最虐的恩。(挖鼻
我在一卷完结后不知道为啥总是会卡第二章,所谓低潮?
谢谢阅读。
☆、'6。3'仁王雅治的人鱼
苍纯总是会在隔一段时间后就搬家。
四五年没有什么事,但近十年都毫无变化的话,总是会很奇怪吧。
于是每到这种时候,她都会换一个发型和身份,当然还有名字,搬到自己以前住过的地方,以自己上一个名字女儿、孙女、侄女等等一系列身份,来陪伴那些在她生命里曾经占去了不少重量的人们。
而那些人,总是会说着你和谁非常相似的台词,像当年接纳她一样微笑着接纳她的‘女儿’。
她自己编织出的族谱庞大又完整,常常令她自己想起的时候,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个家。
“……怎么了,露出这种表情。”苍纯看着仁王的样子,刚刚一脸的深沉立马就毁掉了,她捶桌大笑,那种毫不停歇的笑声令人怀疑她会不会呛到,“你还是随时可以来看我的嘛,霓虹的电车还是很方便的。”
她随手抽出一张便签纸,在上面比划两下又递给他,“我的新地址,随时欢迎你来信。”
“而且我又不是不会回来了,你长大了我会来看你的。”她伸出一只手,“要打勾勾吗?”
少年伸手勾住了她的手指。
如果我长大了你就会来,那我就努力长大。
她的手指柔软冰凉,触感鲜明,曾在以往的记忆里无数次抚摸过他的头顶,那是连同她弯起眼睛露出的温馨笑靥一样对他而言无比珍贵的记忆。
直到某一天,她伸手再也够不到自己的头顶。
于是那些记忆就此中断。
然后间隔不久,因为家人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比如说出差,修学旅行什么的,就直接把他的一日三餐交给了苍纯。
而那位总是像大姐姐一样的人和往常一样微笑着应下,并且给了他一把她家里的钥匙。
看到她这举动的母上开着玩笑说,小心被夜袭哦。
苍纯只是笑笑。
之后的每一天,他都会在早上打开她的家门,穿过满地鲜花到达餐厅,然后在早间新闻和咖啡或茶的味道里吃完自己的早餐,而苍纯总是会在那时候放下手中的咖啡,到厨房取出给他的便当包好,再放到他手边。
她似乎每天都起得很早,不管他在什么时候去总是能在餐桌上看到热腾腾的早餐。
苍纯是个严谨而庄重的姑娘,只有在极少数的时候,他才能看到她穿着一身睡衣,头发胡乱扎起的样子。
她就算是穿着睡衣也是一副落落大方的态度,因为她捂得非常严实,除了手、脸和修长洁白的脖颈就什么也没露出来。
然后每天,他都能在晚上回家的时候看到她身披灯光立于厨房之中,带着一脸温情搅拌汤羹的样子,看到他回来,苍纯一般会叫他来试试味道。
偶尔回来晚了,也能看到一直亮着的灯光和热了一道又一道的饭菜。
作为一个邻居,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过温柔大姐姐的标准了。
但仁王知道,即使如此她也依旧是个‘姐姐’,这么多年了,从他六岁到十五岁,整整十一年的时间,他已经足够了解这个人。
她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她认为她拥有照顾他的义务。
即使苍纯付出的感情已经超出了义务。
仁王即将初三毕业。
全国大赛已经结束,接下来的时间里会有他们最后的一次文化祭。
然后也是当日,是苍纯留在这个城市的最后一天。
他总觉得,一定要给她留下什么东西才可以。
就这样,在某天早上顶着两个黑眼圈的仁王,在看到自己校服时突然眼前一亮。
或许可以送她一点特别的东西。
他这么想,随即起身,在自己的校服口袋里翻出几张没有送完的文化祭入场卷,本来是打算给家人的,还有一张是给苍纯的,结果现在能送出去的只有一张了。
入场卷非常顺利的送了出去,苍纯几乎是没什么犹豫的就收下了,问明了时间之后就说她会准时去,不过到时候她有些上不去的地方还请关照。
苍纯说这句话是没什么恶意的,还有些调侃的味道在里面,然而在仁王听到,却让他窘迫得无以复加。
在校舍里,是绝对不会有什么电梯的。
于是他补救似的加上了,晚上去会更好玩。
苍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