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道:“也许你没有欠,但严立本呢?”
阎铁珊的脸又一阵扭曲,厉声道:“不错,我就是严立本,就是那个吃人不吐骨的严总管,但自从我到这里之后,我……”
他的声音突然停顿,扭曲变形的脸,却又突然奇迹般恢复平静。
一股鲜血从他胸膛上绽开,就像是一朵灿烂的鲜花突然开放。等到鲜血飞溅出来后,才能看见他胸膛上露出的一截剑尖。他低着头,看着这截发亮的剑尖,仿佛显得很惊讶、很奇怪。可是他还没有死,他的胸膛还在起伏着,又仿佛有人在拉动着风箱。霍天青的脸色也已铁青,霍然长身,厉声喝问:“是谁下的毒手?”
“是我!”银铃般清悦的声音,燕子般轻巧的身法,一个人忽然从窗外一跃而入,一身黑鲨鱼皮的水靠,紧紧裹着她苗条动人的身材,身上还在滴着水,显然是刚从荷塘里翻到水阁来的。
阎铁珊勉强张开眼,吃惊的看着她,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三个字:“你是谁?”
她已扯下了水靠的头巾,一头乌云般的柔发披散在双肩,衬得她的脸更苍白美丽。
可是她眼睛里却充满了仇恨与怨毒,狠狠的瞪着阎铁珊,厉声道:“我就是大金鹏王陛下的丹凤公主,就是要来找你算一算那些旧债的人。”
阎铁珊吃惊的看着她,眼珠忽然凸出,身子一阵抽搐,就永远不能动了,但那双已凸出眼皮外的眼睛里,却还带着种奇特而诡异的表情,也不知是惊讶?是愤怒?还是恐惧?
他还是没有倒下去,因为剑还在他胸膛里。
剑是冷的,血也冷了。
丹凤公主终于慢慢的转过身,脸上的仇恨和怨毒,都已变成一种淡淡的悲哀。
她想招呼陆小凤,却突然听见西门吹雪冷冷道:“你也用剑?”
丹凤公主怔了怔,终于点点头。
西门吹雪道:“从今以后,你若再用剑,我就要你死!”
丹凤公主显然很吃惊,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西门吹雪道:“剑不是用来在背后杀人的,若在背后伤人,就不配用剑!”
他突然拿过那柄还带着血的剑,随手一抖,剑就突然断成了五六截,一截截落在地上。又有风吹过,夜雾刚从荷塘上升起,他的人已忽然消失在雾里。
“你说,这公主怎么就那么阴毒呢”七七问道。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应该问你吗?”司空摘星道。
“问我?为什么问我?”七七指指自己,问道。
“我记得有一张与丹凤公主一样的脸。”司空摘星道。
“是,我是有一张丹凤公主的脸,而事实上,我也是丹凤公主,但你为什么又去偷她呢?”七七道。
“因为在外人眼里,你就是一个死人。”司空摘星道。
“我很好奇你不认为我是上官飞燕吗?”七七道。
“你,据我多年偷盗经验来看,不是。”司空摘星道。
“好了,好了。戏看完了。我走了。”七七道,却在走出一步后,又折回来道,“对了,司空摘星,我记得你还踩坏了我的三根药草吧。”
“这个”司空摘星眼睛望向四处。
“这个,这个什么,我告诉你,你必须赔给我”
“你看那是什么?”司空摘星指着七七后面的一个角落叫道。
“什么呀”七七回头,但在转回来的时候,却发现
“人呢?又跑了”七七奇迹败坏道。
“你若使出你的飞凤针来,他也许就走不掉了。”
“飞凤针?什么飞凤针?”
“你的独门暗器飞凤针。”
“原来我不但会在背后杀人,还会用暗器杀人!”
“暗器也是种武器,武林中有很多君子也用这种武器。”
“可是我从来也没有用过,我连‘飞凤针’这三个字都没听过。”
“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气,所以才故意说这些话来编排我。”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因为你认为我根本不该来的,更不该杀了阎铁珊。”
“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他把我们的家害得有多惨,若不是他忘义背信,我们本来还可以有复国仇的机会,但现在……现在……”
谁说眼泪不是女人最有效的武器?尤其是美丽的女人,她的泪珠远比珍珠更珍贵。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5 章
这是家本来已该关门了的小酒店,在一片林叶浓密的桑树林外。
桑林里有几户人家,桑林外也有几户人家,大多是养蚕的小户。
这家人的屋子距离大路较近些,所以就在前面搭了间四面有窗户的小木屋,卖些简单的酒菜给过路的客人,峨嵋四秀找到这里来的时候,主人本已快睡了,可是又有谁能拒绝这么样四个美丽的女孩子呢?
酒店里只有三张木桌,却收拾得很干净,下酒的小菜简单而清爽,淡淡的酒也正合女孩子们的口味,她们吃得很开心。
女孩子们开心的时候,话总是特别多的。她们吱吱喳喳的说着、笑着,就像一群快乐的小母鸡。
孙秀青忽然道:“你那个姓花的说话,好像有点江南口音,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花家的人。”
石秀雪道:“哪个花家?”
孙秀青道:“就是江南那个花家,听说你就算骑着快马奔驰一天,也还在他们家的产业之内。”
马秀真道:“我也知道这家人,但我想花满楼却不会是他们家的。”
孙秀青道:“为什么?”
马秀真道:“听说这家人生活最奢华,饮食衣着都考究得很,连他们家的马夫,走出来都像是阔少,那花满楼看起来很朴素,而且,我也没听说他们的子弟中有个瞎子。”
石秀雪立刻冷笑道:“瞎子又怎么样?他虽然是个瞎子,可是他能看见的,却比我们这些有眼睛的加起来还多。”
马秀真也知道自己这话不该说的,改口笑道:“他武功倒的确不错,连我都想不到他随随便便伸手一夹,就能夹着你的剑。”
孙秀青笑道:“那也许只因为这丫头已经被他迷住了。”
石秀雪瞪了她一眼,道:“你若不服气,下次你自己不妨去试试,我不是替他吹牛,就凭他那一着,天下已没有人能比得上。”
孙秀青道:“西门吹雪呢?他那一剑难道就差了?”
石秀雪不说话了,她也不能不承认,西门吹雪那一剑的确可怕。
马秀真道:“听说西门吹雪不但剑法无双,家世也很好,万梅山庄的富贵荣华,也绝不在江南花家之下。”
孙秀青眼睛里闪着光,道:“我喜欢他,倒不是因为他的身世,就算他只不过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我还是一样喜欢他的。”
石秀雪淡淡道:“我却看不出他的人从头到脚,有哪点可爱的地方。”
孙秀青道:“他有哪点可爱的地方,为什么一定要你看出来,只要我……”
她声音突然停顿,一张脸忽然变得通红,直红到耳根子。因为这时正有一个人从外走进来,一身白衣如雪,正是西门吹雪。石秀雪也说不出话了,四个吱吱喳喳的女孩子,突然全都闭上了嘴,她们不但看见了西门吹雪,也看见了花满楼和陆小凤。
西门吹雪一双刀锋般锐利的眼睛,竟一直在瞪着她们,突然走过来,冷冷道:“我不但杀了苏少英,现在又杀了独孤一鹤。”
四个女孩子脸色全都变了,尤其是孙秀青的脸上,更已苍白得全无一点血色。
在少女的心里,仇恨总是很容易就被爱赶走的,何况,苏少英风流自赏,总以为这四个师妹都应该抢着喜欢他,所以她们全都不喜欢他。但杀师的仇恨,就完全不同了。
孙秀青失声道:“你……你说什么?”
西门吹雪道:“我杀了独孤一鹤。”
石秀雪突然跳起来,大声道:“我二师姐这么喜欢你,你……你……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谁也想不到她居然会说出这么样一句话,连西门吹雪都似已怔住。
孙秀青脸上阵红阵青,突然咬了咬牙,双剑已出鞘,剑光闪动,狠狠的刺向西门吹雪胸膛。
西门吹雪居然未出手,轻轻一拂袖,身子已向后滑出,退后了七八尺。
孙秀青眼圈已红了,嘶声道:“你杀了我师父,我跟你拼了。”
她展动双剑,咬着牙向西门吹雪扑过去,剑器的招式本就以轻灵变化为主,只见剑光闪动,如花雨缤纷,刹那间已攻出七招。
眼见师姐双剑已出鞘,石秀雪大声道:“这是我们跟西门吹雪的事,别人最好不要管。”她这话当然是说给花满楼听的,事实上,花满楼也不能插手。
可是他又怎么能让这四个无辜的女孩子死在西门吹雪剑下?
就在这时,只听“叮”的一响,西门吹雪突然伸手在孙秀青肘上一托,她左手的剑,就打在自己右手的剑上。
双剑相击,她只觉手肘发麻,两柄剑竟已忽然到了西门吹雪手里。
西门吹雪冷冷道:“退下去,莫要逼我拔剑!”
他的声音虽冷,但目光却不冷,所以孙秀青还活着。
他毕竟是个人,是个男人,又怎么能忍心对一个喜欢自己的美丽少女下得了毒手?
孙秀青脸色更苍白,目中已有了泪光,咬着牙道:“我说过,我们今天全都跟你拼了,若是杀不了你,就……就死在你面前!”
西门吹雪冷笑道:“死也没有用,你们若要复仇,不如快回去叫青衣一百零八楼的人全都出来。”
孙秀青却好像很吃惊,失声道:“你在说什么?”
西门吹雪道:“独孤一鹤既然是青衣楼的总瓢把子,青衣楼……”
孙秀青却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怒目嗔道:“你说我师父是青衣楼的人?你是不是疯了?他老人家这次到关中来,就因为他得到这个消息,知道青衣第一楼就在……”
忽然问,后面的窗子外“铮”的一响,一道细如牛毛般的乌光破窗而入,打在孙秀青背上。
孙秀青的脸突然扭曲,人已向西门吹雪倒了过去。石秀雪距离后窗最近,怒喝着翻身,扑过去,但这时窗外又有道乌光一闪而入,来势之急,竟使她根本无法闪避。
她大叫着,手里的剑脱手飞出,她的人却已倒了下去。
这时孙秀青的人已倒在西门吹雪身上,西门吹雪突然用一只手抱起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已反腕拔剑,剑光一闪,他的人和剑竟似已合为一体,突然间已穿窗而出。
陆小凤却早巳从另一扇窗于里掠出,只听马秀真、叶秀珠怒喝着,也跟着追了出来。
夜色深沉,晚风吹着窗后的菜园,哪里还看得见人影?
再过去那浓密的桑林中,却有犬吠声传来。西门吹雪的剑光已入林。
马秀真和叶秀珠竟也不顾一切的,跟着扑了进去。桑林里的几户人家都已睡了,连灯光都看不见,西门吹雪的剑光也已看不见。一条黄狗冲着向林后的小路狂吠。
马秀真道:“追,我们不管怎么样,也得把老二追回来。”一句话没说完,两个人都已追出。
陆小凤却没有再追了,他忽然在树下停住,弯腰捡起了一件东西……
酒店的主人躲在屋角,面上已无人色。
花满楼俯下身,轻轻的抱起了石秀雪,石秀雪的心还在跳,却已跳得很微弱。
她美丽的脸上也已现出了一种可怕的死灰色,她慢慢的张开眼睛,凝视着花满楼,轻轻说道:“你……你还没有走?”
花满楼柔声道:“我不走,我陪着你。”
石秀雪眼睛里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仿佛欣慰,又仿佛悲哀,勉强微笑着,道:“想不到你还认得我。”
花满楼道:“我永远都认得你。”
石秀雪又笑了笑,笑得更凄凉,道:“我虽然没有变成哑巴,却已快死,死人也不会说话的,是不是?”
花满楼道:“你……你不会死,绝不会。”
石秀雪道:“你用不着安慰我,我自己知道,我中的是毒针。”
花满楼动容道:“毒针?”
石秀雪道:“因为我全身都好像已经麻木了,想必是因为毒已快发作,你……你可以摸摸我的伤口,一定是烫的。”
她忽然拉着花满楼的手,放到她的伤口上。她的伤口就在心口上,她的胸膛柔软、光滑,而温暖。她拉着花满楼冰冷的手放在她柔软的胸膛上,她的心忽然又跳得快了起来。
花满楼的心也已在跳,就在这时,他听见陆小凤的声音在后窗外问:“她中的是什么暗器?”
花满楼道:“是毒针。”
“是毒针,但你想救她吗?”突然出现的七七对花满楼说。“你可以救她”陆小凤问道。
“是,我可以救她。但我想问一下花公子,你想救她吗?”七七道。
“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为什么要救她?给我个理由,我需要一个救她的理由。”
“你救她”花满楼说道。“好,我救她,不过,有人毁了我的药草,我要他给我当药奴,种回来。陆小凤如何?”七七道。“我可没毁过你的药草。”陆小凤道。“我知道,可你的朋友毁过。”七七说道。说话间,七七将一粒药丸塞进石秀雪的口中。看着,石秀雪的脸色渐渐红晕起来,身上渐渐发起抖来,才放心的与陆小凤交谈。石秀雪所中的毒,解药是快速的奔跑。而这粒药丸本是怕冬天太冷所制,可以让全身肌肉随着药性不断地运动着如同在奔跑。“我的朋友,我的朋友有很多,你是指谁?”陆小凤道。“是指谁?秘密。花公子,她的毒解了”七七道。“那你还说什么?既然解了,她怎么还没醒呢?”
“当然要等会儿才能醒了”
“等会儿,是指什么时候?”“明天早上。”
却在这时,传来了歌声。“从哪儿传来的歌声?”陆小凤问道。“是上官飞燕,是上官飞燕的歌声”花满楼说道。
“上官飞燕?”七七道。
“抱歉,姑娘,是姑娘就交于你来照顾一下。”说完也不等七七回应就追着歌声而去了。“拜托了。”陆小凤道。
“哎,怎么都走了。真是急性子。”七七埋怨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6 章
“不过这个要怎么办呢?”七七看着石秀雪无语道。
“大小姐,要不要帮忙呀。”此时,一个男声传来。
“好呀,你就帮我把她抬到,抬到随便一个房间去。”七七并未抬头,只是听到声音,自然反应就是回答了。“就这样呀”那个男声似不屑道。
“对,就这样。”七七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却突然发现不对劲,这里除自己外的唯二的两个人已经出去了,那现在这个是谁?
“不对,你是谁?”七七猛然抬头,却发现,已经搬好石秀雪又回来的男人此时正站在自己面前。一身书生模样打扮,一双灵动的满含笑意的眼睛,头上系一根宝蓝色的发带,身着淡蓝色的长衫,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却能轻易将一个女子搬起。
“还以为你不打算抬头了呢”
“你,小二哥?是小二哥,感觉对了。”七七绕着男子走了几遍,发现这还是老熟人呀。
“怎么又认出来了,不对呀,我的易容之术连陆小凤都认不出来了,你怎么每次都能认出来。”司空摘星疑惑道。
“想知道?”七七问道。司空摘星点头。“可是我就是不告诉你。”
“你,算了算了,有什么打不了的,下次,我一定让你认不出来。”司空摘星故作不屑道“有志气,但是,在这之前,先把你之前踩坏的药草赔给我。”
“为什么,我要赔?”
“是你踩坏的耶。”
“那又怎样。”司空摘星耍赖道。“怎样?你必须给我种回来”七七气极。“才不呢,就那么几根草,谁知道是不是你讹我的”
“什么叫几根草,那可是鱼腥草、三七、茯苓。鱼腥草味辛,性寒凉,归肺经。能清热解毒、消肿疗疮、利尿除湿、清热止痢、健胃消食,用治实热、热毒、湿邪、疾热为患的肺痈、疮疡肿毒、痔疮便血、脾胃积热等。三七是以其根部入药,其性温,味辛,具有显著的活血化瘀、消肿定痛功效,有“金不换”、“南国神草”之美誉。因常在春冬两季采挖,又分为“春七”和“冬七”。清朝药学著作《本草纲目拾遗》中记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