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蒋善，你不是幼儿园小朋友了，说话、跟人交流要有一定的礼节。你哦哦哦，哦什么意思啊？”
“啊？”
“唉！来，闺女儿，看着我的眼睛，跟我学——好的，池先生，我一定尽全力把报道写好。”
闺女儿？什么时候自己比他小一辈了？蒋善呆着，眼睛瞪得老大。
“快点！”池澈一怒，伸手在她肥嘟嘟的脸上拧了一把。别看肥，手感还真不错，软绵绵的，他的大拇指和食指无意识互相搓了搓。
“好的，池先生，我一定尽全力把报道写好！”
“以后就是这么说话，别以为谁都是你家长，回答别人的话要清晰明了！”池澈说完，看着睫毛密得雾蒙蒙、傻兮兮的蒋善，忍不住又上手掐了一把。
蒋善又呆了，捂着脸：“池…池先生，请不要老是掐我脸……好痛！”
“适当的疼痛有助于智力的发展，你没有听说过？”
“啊？”脸上又是一痛，“池先生，我我没有听说过。”
“对了！以后就是这么答话！”
蒋善大怒——在心里翻来覆去把池澈骂了个狗血淋头，谁、谁是你家闺女啊？你自己亲闺女才两岁好不好？冒充长辈，真可恶！你掐脸的手，刚才可是挠过脖子的！烦人！
教导处在二楼，宽敞的办公室里面有四张办公台，两女一男正在办公。
教导主任姓刘，是一个矮小精干的中年男子。黑亮头发梳成小分头，小眼睛，面无二两肉，满脸精明，着一身笔挺的黑西服，还打着深蓝色的领带。看见池澈他马上就站起来迎接：“哎呀，池主任，欢迎欢迎啊！请坐请坐！”笑得小眼睛深陷在眼眶里，笑纹蔓延在脸上。看得蒋善直发憷，生怕他的脸就此裂开。
“小郭啊，赶紧去倒水！”他转头对办事员催促。
“刘主任，不用客气。我们今天可要麻烦你呢！”池澈笑得丝毫不比刘主任逊色，胜在长得周正，让人一见就生亲切之心，觉得此人稳重可靠。
“虚伪！”蒋善心里暗暗唾弃，面上却不由自主也浮现出笑容。
“池主任啊，昨天我刚好外出学习，校长昨天打了电话给我，我马上就赶回来，把相关资料都整理好了，今天可要辛苦你们了！哦，这位是？”
“哦，这个是蒋善，实习记者。来，蒋善，这位是刘主任，你可要好好跟刘主任学习，他可是全国民办教育优秀教师，珠山市教育系统优秀教师，教书育人优秀教师，还是珠山市语文学科带头人呢！”
刘主任喜得满脸发光：“哎呀呀，池主任，你这么说可真是要让我无地自容啊，我就是一个小小的老师而已，那些荣誉都是学校和领导给我的。”
“是嘛，所以，今次就是特别要请你来帮忙，把这样的好学校、好老师宣传出去，让更多的珠山人、广东人都知道我们博雅公学的特色和优点，这样也能带动其他的学校向你们学习啊！”
蒋善看着他们两个谀词如潮，互相吹捧，简直鸡皮疙瘩都要滚掉地上了！
总算结束了这互相赞美的环节，刘主任带他们参观小学部，介绍整个部门的运作、教学上的革新、课程设置上的改革、对教师的培训以及学生的各种进步。
不得不承认，这个刘主任还是有真本事的，介绍重点突出、层次清楚，甚至不怎么需要修改就可以成为一篇很棒的通讯稿。
在互相通告了电子邮箱，又约定了初稿时间、学校照片等事宜后，蒋善以为终于可以回去了。
“刘主任，谢谢你啦，今天的收获真是特别大！马上就是中午了，务必给小弟一个面子，赏脸去吃一顿饭！”
“哎，池老弟你这么说就太客气了，真不把我当朋友！请你们来宣传我们部门，怎么还能让你们破费？我已经在博雅会所宴会厅订好了桌子，走走走，老弟是北方人吧？今天来尝尝我们珠山市的海鲜！”
池澈和刘主任亲热地搭着肩膀，互相推让着上了奥迪车。
在刘主任的指点下，不到五分钟就到了位于博雅花园社区中心的会所。
会所前面是一个很大的喷泉，中间是喷涌的水花，周围是一组黑铁雕塑。
会所内部金碧辉煌，中庭空旷，巨型的水晶吊灯从空中悬挂而下，璀璨夺目。
红色旗袍的领位员走得摇曳生姿，顺着右边的台阶拾阶而上，到了会所二楼的宴客厅。宴客厅足足有两百多平米，地面全部铺着红黄相间的地毯，踩上去落地无声，轻柔的音乐萦绕在耳边。蒋善生平第一次到这么高档的餐厅，恨不得多长几个眼睛，但看着前面镇定自若，走得潇洒利落的池澈，又强行按捺住了滴溜溜乱转的眼珠——蒋善，学着点！
领位员把他们送入了包厢，嫣然一笑后离开。领班和服务员已经在门口等着，看他们就坐后，服务员帮着用开水涮了一遍碗筷，领班则拿着菜谱帮着下菜单。
“池老弟，喝什么？”
“客随主便，刘哥你爱喝什么，小弟奉陪！”
“哈哈，好好好，小池啊，你真是豪爽，你这个朋友，老刘我交定了！”
蒋善又是目瞪口呆了，这关系怎么一下子就热乎成这样了？
刘主任点了一瓶52度剑南春，又询问过他们，点了清蒸石斑、蒜香骨，虎皮尖椒，蒜蓉炒菜心，两斤基围虾一半白灼一半椒盐，外加一个老火水鸭汤。
先上了老火水鸭汤，服务员帮他们每人舀了一碗汤。汤一入口，蒋善就震惊了——这汤味也太好了吧？她西里呼噜就喝完了这碗汤，服务员又默默帮她加满了一碗。
刘主任颇为自得：“小蒋，这汤味道正吧？”
“刘主任，这个汤太好喝了，我从来没有喝过味道这么正、这么醇的汤，喝完后好像还有回甘。”
“呵呵，这是会所里最厉害庄师傅煲的，这碗汤里面有他他这一辈子的火候啊！庄师傅每天的工作就是煲汤看火，你猜猜他每个月工资多少？”
“八千！”
“你再猜猜！”刘主任端起碗，有滋有味喝了一口。
“一万？”蒋善实在不敢再往上猜了，一个煲汤师傅而已，一万元已经够多了吧？
“呵呵，一个月工资是三万！当初我听说了后可是吓一跳，恨不得马上跟庄师傅拜师学艺哪。”
“啊！”蒋善震惊了！
池澈却一脸平静：“物有所值啊，这碗汤里融合着老师傅一辈子的功力呢！来，服务员再加一碗。”
随即，池澈端起酒瓶给刘主任倒了一杯酒：“来，刘哥，喝酒！你看看，博雅公学小学部开办得这样欣欣向荣，还不是靠你这样的老师傅在看着火候？别说三万，我要是博雅公学的老总江主席，一个月得给你开三十万！”
“哈哈哈，小池啊，你这就是太过奖了！我刘平湖何德何能啊，不值不值！”
“怎么会不值？教书育人，培育了那么多优秀学生，又岂止是区区人民币就能衡量的？来，刘哥，我敬你一杯！今天真是太高兴了，认识了刘哥这样的教育精英，以后我女儿要来博雅读书，还劳烦刘哥你照应啊！”
“哈哈哈，欢迎欢迎！只要我刘平湖还在这里，一句话——绝对让你女儿进最好的班级，配备最好的老师！”
两个人推杯换盏，直喝得酒酣耳热、醉眼朦胧。
“刘哥，来来来，不醉不归！酒逢知己千杯少啊，今天真是太高兴了！”
“小池老弟，不能喝了，我下午…呃……还有课……醉醺醺的，可没办法……呃……”
“好，我就听你刘哥的，下次再聚！下次报纸专刊出来后，我请刘哥喝酒！”
“好好好，到时候一醉方休！”
“一言为定！”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就等着你给我电话……靓女，买单！开发票！”
蒋善早已吃得肚子圆溜溜，看着两个男人夸张的表情和火速升温的感情，心里觉得真是神奇，难道池澈每次都是这样交朋友？这样的朋友会有真正的友谊吗？
池澈喝了酒，蒋善开车——她十八岁高考后就去考了驾照，有时还会帮老蒋开车，车技还算不错。把刘主任送回学校，他们就返回了市区。
“池澈，你不是说下午有事吗？要不要我送你去公司？诶，你这车哪来的？”
第一次开这么高级的车，蒋善挺激动的，方向盘上摸来摸去，仪表盘也仔细看了看，手感真带劲！启动的时候，那种推背感，一个字，爽！
“公司配车。下午不回公司了，醉醺醺的一身酒气。直接回家吧。”他拿起手机给秘书打了一通电话，他去年11月份入职这家企业，公司目前准备上市，所以高薪聘请了他帮助运作财务、融资等方面的事项。
她偷偷了瞄了一眼池澈——狭长而乌沉沉的眉毛，眉尾长剑似的往上扬起。酒后的眸子格外清亮，嘴唇也分外红润有光泽。
“池澈，你这样喝酒对身体不好吧？还是少喝一点……”
在池澈酒后格外的清亮眼神注视下，蒋善的声音越来越小，方向盘有点把不稳，心忽然不规则乱跳了几下。
“今天还好，这点量不算什么。不过，今天这顿酒，可完全是为了你，你说你怎么报答我呢？”
“啊？为了我？这怎么是为了我啊？哈哈哈！”蒋善觉得简直太可笑了，哈哈大笑之后，那点不自在就抛到脑后了：今天的确学了不少东西，可这怎么就是为了她？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唉，包子，跟你在一起久了，我都会变傻。行了，你好好把这篇报道写好，过了年就准备去博雅公学见习吧。”
作者有话要说：包子遇到贵人
也祝愿所有的读者都能碰到生命中的贵人！
☆、第八章 拜年
初稿写好后，池澈果然又请刘主任吃了一顿饭，顺便请他看看稿子，有无需要修改——在池澈紧紧跟进、随时把关之下，稿子中的刘主任出镜率仅次于小学部校长，非常巧妙地赞美了刘主任教学方面的功劳。
刘主任高兴得自饮三杯，又夸赞了实习记者蒋善的笔头功夫不错。
这次蒋善没来，两人觥筹交错，差点就拜了把子。
“刘哥啊，实在不好意思，小弟还真有一件事情想麻烦你。”
“你说，只要刘哥能帮的上忙！”刘主任把胸脯拍得咚咚响。
“是这样的，蒋善呢，其实是我特别铁哥们的女儿，所以她毕业后一直在我老乡那儿当实习记者，对，对对，我老乡就是珠山商报的李睿总编嘛！李睿是我高中同学，那是，我跟他的关系没的说！可是蒋善这孩子啊，一到你们学校采访，就特喜欢你们学校的氛围，很想当老师——”
“哎呀，小池啊，别的忙都行，这个忙，啧，真有点困难啊。现在我们学校的教师招聘工作都要经过总校那边先审核，我担心蒋善这样没有经验的毕业生，总校的那关就很难哪！”
“刘哥，你看，我太不应该了，给你出这样一个难题。其实李睿也很喜欢这姑娘，还挺栽培她的。可这小丫头，最近总是跟我说，想当老师，想当老师。我就跟她说了，你这没有一点经验，怎么可能当好老师呢？”
刘主任也皱眉了，刚还咚咚拍着胸脯，眼下面子有点过不得：“要不，她来我们学校当见习老师？或者生活老师，她这样的资历可以先当生活老师再转岗的！”
池澈一把就攥住了刘平湖的手，热情地摇晃着，简直像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刘哥啊！你真是太能耐了！你看你看，这么难的事儿，一句话就被你解决了！我也觉得善善这丫头太憨气，当见习老师就可以了！让她多跟你这么优秀的老师学习，我也就放心了！”
“哈哈哈，放心，这是小事。我一定安排部门里最好的老师带善善，不要一个学期，保准把她锻炼出来！”
“刘哥你办事，我放心！”
因为现在已经快到学期末，教学任务都已经结束，进入复习阶段，所以敲定过年就去博雅公学小学部见习。
当池澈把这个消息告诉蒋善的时候，蒋善完全不可置信啊！后来又听说可以当生活老师，顿时大喜：“池澈，要不我去当生活老师吧！他们学校连生活老师的工资都很高的吧？”
敢情辛辛苦苦半天，这傻瓜还不明白！
池澈气乐了，笑眯眯地说：“蒋善啊，如果智商可以充值，我很乐意为你充100！”
蒋善先是懵，明白过来后，居然开始大胆生气了：“我记得看过《意林》，上面说中国人的平均智商至少有95105，我不可能连平均值都没有达到啊？”
“——那是因为智商由观察力、注意力、记忆力、思维力、想象力、分析判断力、应变能力这七种能力构成。你的虚幻想象力和对食物的记忆力，强行拉高了你的整体智商值。我想为你充值的是思维力和分析判断力！充值100可能都不太够，因为据我判断，目前你的思维力应该是负值！”
气结之余，池澈又微微一笑，毒舌攻击值瞬间达到了一千点：“再说，所谓平均值是不可信的。比如我的智商180，你的智商20，这样我们的平均值为100，难道这个平均值就真的让你认为自己达到了100的智商？”
“呜呜呜，你…你…你嘴巴太坏了！我就是达到了平均值！要不我怎么能考上一本？”
“嗯？你觉得你达到了平均值？考上一本，说明你碰上了好老师，说明你的记忆力、应试能力不错。上次公招考试的笔试也证明了你的应试能力。可是——你现在连自己的目标在哪儿，该怎么努力都不知道！鼠目寸光，岩石脑袋吧？你看，你的目标是年底的公办老师招聘，你现在所有的努力就是增强自己的职业技能，让面试官相信你的能力和潜力！而不是为了两个小钱去当什么生活老师！”
“听到了没有？”池澈狰狞地拧着包子圆嘟嘟的脸蛋，“记住这个痛觉，以后再不这么动脑筋，就狠狠掐一下自己！”
他舍下面子去找高中老同学帮忙，放下工作带蒋善去采访，所有的目的就是完成对蒋大哥的承诺：“帮你们家包子考上公办教师！”
有所期诺，纤毫必偿；有所期约，时刻不易！
再说，就当是为了回报当初那些肠粉吧！
蒋振兴从蒋善那儿知道这些事情后，对池澈的感激化为了生活中的照顾。
请池澈来家里吃饭；让蒋善帮着打扫卫生；家里做了好吃的，一定要送一份给池澈；池澈喝酒不方便开车，必定是老蒋开车过去接他回来。至于喝酒后的照顾，那更是升级为无微不至！
老蒋也曾经劝过他：“身体要紧，不能老是这么喝酒啊，太伤身了。”
池澈无奈苦笑：“蒋哥，实在没办法啊。喝着喝着，才会有几句实话，才能快点成为酒肉朋友……我现在的情况你也了解，我比谁都希望快点翻身，我女儿明年就要上幼儿园了，我得快点让她过来。就是总麻烦你，太过意不去……”他又捂着脸，忍受着身体和心理的折磨，还有一点他没说——醉酒之后，才能好好睡上一晚，才会把那些戳心窝子的事情暂时忘却。
因为蒋良已经高二了，所以今年蒋家不准备回家乡过年。
一天比一天阴冷，新桂村一天比一天冷清。这里居住的大多数是外地人，一到过年，大家就都往家乡跑了。
快过年了，老蒋一家去花街买了黄澄澄的年桔、粉红的桃花，希望来年有好运气。黎英还拖着蒋善去了一趟积善寺，非常虔诚地从山门开始烧香，一直拜到了大雄宝殿。有烦心事或者初一十五，黎英总会到寺庙来拜佛，祈求佛祖加持保佑。
大年三十的晚上，老蒋强行拉着也没有回家乡的池澈一起吃年夜饭。
两人喝着糯米酒，吃着湖南风味的剁椒蒸鱼、辣椒扣肉、酱板鸭、虎皮肘子、剁椒儿菜、泡椒鸡杂、清蒸土鸡……
满满当当十二道菜，预示着月月红，来年好运！
池澈又喝得有点醉了，踉踉跄跄回了房间，跟家人打电话。打着打着，不满足了——打开笔记本电脑，连线视频聊天。
他的哥哥嫂嫂也在家乡，回父母家吃年夜饭，一起团年。
两岁的女儿心心长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