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汤姆说。「我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欧兰姆。他虽然是个矮小的老人,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很不寻常,好像有魔力般让人不敢直视:瞳孔周围有白色一圈一圈的东西,很可能是什么眼疾吧!不过他至高无上的权力便是从这里散发出的。」
「最后那件事终于摆平了,」路卡继续说。「我为他的权威感到相当不可思议。」
「他是一个有智慧的男人。他使人们产生相当程度的紧张和不安。很明显的,你所看到的例子完满地被解决了,不过事情不是一向都这么顺利的,有时候他会变得很……吓人。他被公认拥有某些特殊的神力,如果他告诉一个人他将会死去,那么不久那个人就会死。」
「我听说过这种事,这太可怕了。」路卡说。
「我必须小心这个人,千万别惹他:和他保持良好的关系,不时地送他一些小礼物,因此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
「这些人千奇百怪的,就算花了一辈子的时间也归不出个结论来,」泰玛莉丝说。「可惜他们不像这群孩子一样他们既天真又甜美。」
「泰玛莉丝和他们处得相当好。」路卡下了个评断。
「那是因为我头发的颜色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泰玛莉丝说。「小孩子嘛,好奇心比较重。」
「岛上的居民大多只想开心地过日子,」汤姆解释道。「他们会工作一段时间,但你对他们的要求不能太高。他们喜欢在这里工作,觉得这份职业很值得骄傲:欧兰姆并不反对这个想法,因为我让他觉得我很尊敬他,所以到目前为止都还算是平平顺顺的。去年他们有个重大的节庆,幸好一切的进行非常顺利。今年也快举行了,我都已经开始著手准备了,不过第一年总觉得很诡异。」
「怎么说?」泰玛莉丝问。
「庆典进行期间,岛上居民是不工作的。起先我不知道,且没人警告,所以也没理会。庆典的过程有一套特定的仪式全天不停、彻夜无休地嘶喊著,并且手上都各举著一把长矛(不知他们平时如何保存的,除了庆典期间,我们谁也没机会看到这些长矛)。欧兰姆是全程最突出的人物,事实上,这种个庆典都是他一手策划的。他们踩著脚,绕著圈圈不停地跳,每个人的都一副凶猛残暴样。那时我正决定出门观赏这场盛会时,卡拉来到这里,她告诉我庆典活动会持续两天之久,在这段期间内最好离他们远一点。那晚他们通宵达旦地嘶喊了一整夜,扰得我们全都心神不宁。直到这一切结束了,他们才又平静下来,恢复原状。」
「他们这么做又代表了什么呢?」
「听说是战前藉以提高士气的仪式或许类似我们所谓的军事演习吧以免被其他岛屿部族侵略。」
「这种事发生机率很小。」路卡说。
「现在是不用担心了,英国和法国派来的船舰不时地在各个岛间巡逻著,有谁敢造反。不过他们还是继续举行这个仪式,祈求神灵来保护他们。而且,欧兰姆能记得这个传统的习俗,并致力于保持的工作,其实是件很可喜的事。」
「这简直和巫术毫无两样,不是吗?」泰玛莉丝说。「郝洛威先生,生活在这之间你难道不害怕吗?」
「现在我们全都在它的掌握中了。」汤姆说。
「没错。但是你的情形更糟,你是完全被它包围了。」
汤姆耸耸肩说:「你错了,他们是一群温和的人,除非他们被激怒才可能会有危险,而我是不可能会去惹他们的。」
「我们所要做的是让他们了解另一种生活方式,」路卡说。「教导他们敦亲睦邻,我相信有上帝的帮助,我们一定能成功的。」
「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成功的。」我说。
然后汤姆问到有关教会的事,他听说现在每天早上都会有一群孩子会主动往那里跑。
泰玛莉丝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他们是为了『小红帽』 及拉扯我的头发才去的。」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路卡说,柔情似水地对著她笑。
「我也乐在其中。」泰玛莉丝回应他。「我真想见见那个……叫什么名宇来著……欧兰姆,是吗?」
「别急,他神通广大,一定会注意到你的。」汤姆说。
我说:「泰玛莉丝,我很高兴看到那群孩子被你迷得晕头转向的。」
「我不是说了吗?这得全归功于『小红帽』……或是,那只十恶不赦的大野狼。」
「也不完全是这样。在这之前他们就很喜欢你了。」
她开心地笑著,闪烁不定的双眼从路卡身上掠过汤姆。「哦,我现在可是个很受欢迎的人呢!」
就在那个同时,一个男人匆匆忙忙地跑到阳台。
「怎么回事?」汤姆站起来,大声地说。
「主人,他掉下去了。杰可……他从树上掉下去了,现在躺在那里。」那个男人耸著肩,摇著头,悲恸地说。
「带我去。」汤姆说。于是我们全跟著他往林场的方向走去。
地上躺著一个看上去大约十二来岁的男孩,正痛得大声哭喊著,他的脚受伤了。
汤姆因恐惧而屏气凝息,路卡说:「看来他是摔断腿了。」
他跪在男孩身边,说:「可怜的小家伙,很痛吧?」
我想那个孩子一句也听不懂,不过路卡声音中显露出来的怜悯,倒是使他平静了些,他张开那双饱受惊吓的眼睛,紧紧地盯著路卡的脸庞。
「不会有事的,」路卡继续说。「我知道该怎么做。拿一根坚硬的实心木棍及一些绷带来。」
「我去拿,」汤姆回答。「你们和他待在这里。」
路卡转身对那孩子说:「我要试著把它归回原位,忍著点,会很痛的。泰玛莉丝,抱住他的肩膀。对,就是这样。」
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只好站在那里看了。旁边聚集了几个男人,他们全都在一旁指指点点地,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路卡让那个孩子平躺在地上,很明显地,他的骨头已经断了。
「真希望我能为他做点事,」路卡说。「汤姆呢?」
「我想他就快回来了,」我说。「他来了。他把你要的东西全都带过来了。」
我看到路卡熟练、灵巧的手很快地将他的脚固定住了。我记得不久前他曾说过,他曾受过急救训练课程,那时他说:这样一来,在遇上紧急事故时就可以派上用场。
现在,很明显地可看得出那个孩子的痛苦已减轻了些,如今他感激的神情正投在路卡的身上。
「我要把他带回教会。」他说。
「我们得找辆马车来运他过去。」汤姆说。
他站起来,并且用当地的语言对旁边围观的人大喊著,那些人立刻转身跑了,没多久他们便驾著一辆马车又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们要非常小心,千万不可震动到他,」路卡说。「得找些垫子让他躺在上面,我们一定要顺利地将他送回教会,摩瑞儿曾受过护理训练,她知道怎么处理才是最正确的。」
「太棒了!」泰玛莉丝大叫。「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只要我们把他固定好,一定不会有问题的。」路卡向她保证说。
大伙儿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孩子抱上马车,然后让他直躺在上面。泰玛莉丝坐在他头前,我则坐在他脚下;她轻拍著他的额头,低声地安抚他,那个孩子满头雾水地看著她。她睑上怜悯的神情,使得她看起来更加美丽、动人。
汤姆谨慎地带领那头驴,尽量往最平坦的路面走。当我们一抵达教会门口,约翰和摩瑞儿立刻出来帮忙。
摩瑞儿要求把孩子带到她的房间,而她则搬到别的房间睡。她很清楚如何处理这类的事故。她说他的腓骨断了,不过幸好只是简单的骨折,他还年轻,骨头的愈合力很强,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她似乎很高兴终于有事可忙了,我从没看过她这么有效率过。
不久我和泰玛莉丝便回家,并且把这件事告诉我父亲及卡拉。
「你们真的认为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能恢复正常吗?」卡拉问。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那就好了,」卡拉说,她的眼睛闪闪地发亮著。「以前有个男人也是这样跌下来,自此……他的脚便残废了。」
那天晚上,凄厉的鼓声开始在空中盘绕著,起先是还很平淡,然后越来越大声。那节奏好像是藉著空气的传送般,迅速地向外扩散。
晚餐时,卡拉说:「这种情况会彻夜地持续著,明天,一直到明晚结束时才停。」
「汤姆把这件事告诉我们了,」我说。「我觉得他有点紧张。」
「这是古代沿留下来的习俗之一,是吗?卡拉。」我父亲问。
「是的。它的年代已久远了,有点类似战斗呐喊,用以激励士气,是一种攻击前的准备仪式。」
「但是,他们到底要攻击谁呢?」我问。
「没有人……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仇人了。不过,从前这里总是战事不断:部落和部落之间的抗争。如今时事已变,这些岛屿早已全被其他国家接管,岛与岛之间都划分得很清楚,所以日子也就太平了。但在过去,他们总是随时处在备战状态下。这个活动代表准备完成,让神灵知道,如果有人发动攻击,他们会全力以赴的。」
「那,欧兰姆呢?」泰玛莉丝问道。「我对他很感兴趣。」
「他的年纪相当大,对过去亢奋的日子依然念念不忘,大家都很尊敬他。他像个老巫师般有著特异功能,每个人对他都很敬畏,在他面前都得表现出一副敬拜他的模样。」
「我真想见见他。」泰玛莉丝说。
「我很怀疑,」卡拉告诉她。「他的茅舍就坐落在村中心点,离林场不远的地方。除非像今天这种大庆典,否则他是很少出门的。每当人们一有难事,便会前往寻求他的意见,当他指引他们该怎么做时,他们必须遵照他的话去做。岛上没有人敢惹他生气。」
「我敢说他战时涂在身上的颜料一定很吓人。」我父亲说。
「你看过吗?」我问卡拉。
「看过。在庆典仪式里,他总是在额头前涂上两条蓝线,而且头上还插了好多羽毛。一
「今晚他会在那里吗?」泰玛莉丝问,一副思索的样子。
「你千万别想见到他,」卡拉立刻说。「如果你去探查,必定会惹出麻烦来的。住在这里,我们就应该尊重这里的人。」
「当然了。」泰玛莉丝严肃地说。
那一整夜,激动的旋律传遍云霄,而我也不时地听到雄壮的击鼓声。
这个节奏好像有某种催眠作用。
我好想回家。「我会回去的,」我暗自发誓。「早上我就把这件事告诉父亲,他会了解的。他说的对,『爱』才是最难能可贵的。」当然,父亲的这一生并不算是个标准的榜样,不过,在对错交杂的生命谱上,又有多少人能唱出一首完美的曲子?
我断断续续地小睡,每隔几分钟便会被低吟的海浪声及那一声声震人心弦的鼓声唤醒。今晚,我真的难以入眠。
突然间,我完全清醒了屋外起了些不寻常的动静。我从窗内望了出去,一眼看去全都是人。我匆忙地套上睡袍,穿上拖鞋……就在那同时,泰玛莉丝跑进我房间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问。
「我也不知道,我才刚醒过来。」
我们一起出去,这时卡拉也出现在门口前,他们一看到她便开始大喊大叫。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卡拉却沉著地回答他们。
她转向我们。
「教会出事了,」她说。「我必须去一趟。」
泰玛莉丝看起来很不安,她对教会十分感兴趣。
卡拉准备好便立刻出门,而我们则随后跟著她。我们一路跑到教会,眼前呈现的景象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一把把的火把像魑魅般邪恶地在空中舞动著,一群人站在教会门口,而他们的首领无疑的就是欧兰姆。
他看起来很巨大,不过这完全是他头上插著高耸的羽毛的关系,这种装扮让他看起来好像是只凶猛的老鹰。而他的脸简直就像恶梦里变了形的怪物一样正如卡拉所形容的:额头前涂了两条蓝线,两边脸颊上各有几条红线。他的旁边站了两个又高又壮的男人,他们的脸也上了彩,不过都不比欧兰姆来得吓人。他们每个人都拿著长矛,一股强烈的恐惧感掠过我的心头他们的怒气好像是直冲著教会来的。
路卡站在前门的阳台上,约翰和摩瑞儿则各站在他两边。
当卡拉出现时,大地突然陷入一片死寂中。她不顾左右地直往阳台走去,泰玛莉丝和我继续跟在她身后,她走到路卡的身旁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她问。
「看起来似乎和杰可有关,」路卡说。「我猜他们是想带他回去,但是他现在根本不能站。我真的不懂他们到底想干嘛……」
卡拉举起一只手真是不可思议,她,卡拉居然能这么尊贵、这么有权威和群众沟通,我们猜她一定问他们:到底想从教会里得到些什么东西。他们开始大声喊叫,不过当欧兰姆举起手时,他们立刻就安静无声了。
他和卡拉一问一答地交涉著,然后再转问路卡和海佛斯兄妹。
她说:「他们要杰可。他曾受过训练,在今晚的庆典中担任特殊的职责,所以他一定要去。」
「他现在连站都有问题了,」摩瑞儿说。「目前他最需要的就是让那只受伤的脚休息,否则那根骨头怎么能愈合呢?他千万不能移动。」
「他们要他。」卡拉说。
「不行。」路卡回答。
卡拉皱起眉头。「他们是不会了解这些的。」她说,然后转身和那群人说话。我知道她正在向他们解说:杰可的脚跌断了,现在教会的人正在医治他,不过目前还未康复。
在一片沉寂后,那群人又开始热烈地讨论著。
「他们要你们把他带来这里。」卡拉说。
「他正睡得很安稳,」摩瑞儿庄严地说。「更何况他受伤的脚必须保持固定的姿势,我们根本不可能带他来这里。」
卡拉又试了一次。这次她讲了很久,然后终于转向路卡。
「他们要求你一定要把他治好,因为你有特殊的能力。他们想见见他。」
路卡回答说:「我们绝不准许任何人把他带出来,让他站在这里只会使情形更加恶化。请你务必让他们了解这一点。」
「毫无疑问的,他们只相信奇迹。我看得出他们正在迟疑著,不知你是否也和他们的神灵一样具有魔力。当初马赫跌下来后,就终身残废了:而如今你却说自己有能力救杰可。他们正举棋不定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对你的成见很深。而如今这个白人的神力似乎远超过他们的。欧兰姆仔细考虑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对他很重要,他才是那个会法力的人,而如今你却向他们保证会有奇迹出现。我们一定要小心行事,否则欧兰姆搞不好会带他的人进去,强行把杰可带回去。」
「我们绝不能让他们这么做。」路卡说。
卡拉耸著肩膀,说:「你们三个……再加上我……和这两位女士?看看这群人全副武装的,你想我们能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只能尽量和他们讨价还价了,不过搞不好他们还是坚持带这孩子走呢!」
「不,不行,绝对不行。」路卡说。
卡拉转向那群人。她之后告诉我们,她和他们谈了个条件。教会里的人说他们绝对有能力医治杰可,让他的腿完整如新,不过他们需要时间来证明它,而且这也不是一、二天工夫可完成的。到时候,欧兰姆和其他人就知道该如何处置了:但,如果他们现在继续坚持,不把杰可交给这个白人,那么杰可这辈子就注定要残废了。到时他会恨这些害了他生活的人,而且也会引起岛上所有居民的愤恨。他们应该离开,再找另一个人来替代杰可,执行这项仪式。他们必须给杰可一个机会,看看这个白人是否能真的让他痊愈。
整群人全都站在那里低声交谈、窃窃私语著。
然后卡拉转向路卡。「他要你发誓绝对能治好杰可。」
「我们当然发誓会尽全力医治杰可。」
「这只不过是简单的骨折罢了,」摩瑞儿说。「我看不出会有什么碍事的地方。这孩子还年轻,骨骼一定很强壮,完全回复原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