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雁很高兴听这样的话,夸苍云一句,比夸她千百句都让她高兴,她回头瞧了一眼黑压压的玄甲军,脸上罕见的温柔几乎要吓到人。苍云苍云,只要念着这个名字,云雁就觉得心中熨贴而安定,没有什么能难倒她。
就连不杀人的楚留香,对着苍云都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不会去强求别人的生活方式,在战场上,怎么可能不死人,单看死的是谁罢了。死一人救百人,大庆河山安宁,百姓安居乐业,岂不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更何况……
“这是我的信仰啊。”
无论是谁,听见云雁如此诚恳地说这句话时,心里都只会剩下动容。
作者有话要说: 丢了存稿好心塞,重写出来的和之前……我都不记得之前写了什么了,算了,到底打起精神重新开始写了。
☆、愿入苍云
站在云雁一行人必经之路前的南宫灵当然也听见了这句话,他怔愣半晌,等着云雁勒马停住,就突然发问:“哪怕为这信仰付出性命?”
“哪怕是付出性命,只愿终不负苍云荣光。”云雁没有任何犹豫,墨色的苍云旗,终于又飘扬起来。
南宫灵点点头,却是又问一句:“哪怕信仰与苍云荣光相悖?”
谁都看得出来,在云雁姑娘的心中苍云的分量有多重,而恢复苍云荣光更算得上是云雁心中执念,这些云雁从不掩饰。
苍云的荣耀与自己的信仰?这个问题说难不难,至少对云雁来说不难。雁门关一役,苍云恨狼子野心的小人安禄山,甚至对识人不清的玄宗都生了怨,可心中最是伤痛的,却是自己丢了雁门关。无论有多少的理由,雁门关一役他们输了,雁门关丢了,苍云的荣耀不是因为他人的夸赞,不是因为天子的厚赐,而是血染出来的战绩辉煌。
云雁似乎也意识到,南宫灵并不是简单地想要问她两个问题而已,回答起来的时候就慎重两分,有些东西,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懂的,说也说不明白,所以她只能直视着南宫灵的眼睛,“失了信念,我还有什么脸说苍云依旧在!”
如果有一日,苍云失却应有的信念与坚持,那便不是苍云了。
连苍云都不在了,还谈什么荣耀?
南宫灵心中触动,双手抱拳行了一礼,沉声道:“愿入苍云。”
愿入苍云。南宫灵在石观音死后已经陷入了无尽的迷茫之中,他想了很久,却想不到该去的能去的地方。他明白,秋灵素可以为他求情,为他找人相助,却仍旧是不想见到他这个杀夫凶手在面前的,南宫灵杀了自己的义父任慈,这是事实。
那么要重新开始闯荡江湖吗?南宫灵自己在心里就先摇了摇头,石观音武功盖世,势力野心一样不缺,可人死之后不也是万事皆休?南宫灵二十出头就做过丐帮帮主的位置,这已是许多人都到达不了的高度,他还有什么好闯的?
然而,让南宫灵从此退隐,再不问世事……南宫灵正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哪里忍得了这个?每个男人都多少有些征战沙场马革裹尸的热血,南宫灵亲眼瞧见苍云风采,自然也生了些心思,而云雁的话,更是坚定了他的选择。
南宫灵是个容易被人影响的人,他太容易感情用事,无花只是亮出身份编个故事,就能让南宫灵给任慈下了令人身体虚弱的毒。而任慈缠绵病榻多年,可见南宫灵心中还是有犹豫过的,可是他的犹豫完全无济于事,走了第一步,后面得了天一神水,他更是无法拒绝无花的要求了。
既然这样,在军中令行禁止,岂不正好让他省得思量那些尔虞我诈?
想是想得很好的,可南宫灵真是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苍云的训练简直能让人累成狗!南宫灵是武功不差,可这不代表他每日起早摸黑地训练就不会累了,他的功夫可是以轻巧灵活见长,用的是两柄短剑,让他和用百斤刀盾的人比力气,真是呵呵了。
没错,苍云其他人也用的都是刀盾,学的都是云雁提供的心法招式,一点儿没有藏私。南宫灵修习的也是上好心法,自然不会再去改个路子,他就是惊奇极了,江湖中哪个高手对自己的心法武学视若珍宝不愿让人知道,收个徒弟都可能要留一手,像是云雁这样的,简直是天大的奇葩。
“我带他们上战场,又不是让人去送死的。”云雁才觉得不可思议呢,难道她不教这些人武功,让这群人上了战场就胡乱拿刀去乱砍?何况能入苍云的,云雁都给了足够的信任,同袍兄弟,便当如是。
云雁可以对所有人都觉得清淡无尘的妙僧无花提出质疑,怀疑他的每一句话,而与之相对的,便是她交托信任之后的全心全意。南宫灵听着云雁给他讲解来和他武学相印证的心法口诀,再是没有旁的心思,他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坚信在墨色苍云旗下立下的誓言。
苍云本来就是军队,不是什么江湖门派,做事不合江湖习惯,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连在江湖中混迹良久的南宫灵已经很自觉地为苍云说话了,所以在看见云雁很严肃地审问起被捆成粽子的柳无眉时,都表现得很淡定。
柳无眉的心情就非常的不美妙了,她想的是浑水摸鱼,找一找有没有解药来解石观音下的毒,结果自己陷到别人手上了不说,石观音已经死了,罂粟花海都被烧成灰了。单是想想这些,她又觉得心绞痛得厉害。
“你是说,你跑去杀了那么多的人,就是为了找到解药?”那些人可算是柳无眉的师妹们了,说杀就杀,真是利落得很。云雁皱了皱眉,这个她不打算管,可柳无眉还有一个身份,是拥翠山庄的少夫人,拥翠山庄庄主李观鱼很久不曾出现在江湖中,可威望人脉还是在那里的。柳无眉想要做点什么,借着拥翠山庄的势,会掀起一番大风浪也说不定。
真的说起来,柳无眉杀石观音的弟子,还能算个弃暗投明,只是手段狠辣了一点。至于她被下毒控制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在看见拥翠山庄的少庄主李玉函急冲冲地赶过来质问苍云军时,云雁也只好叹一句红颜祸水了,这样看来,就更不能轻易让柳无眉去掀风作浪了。
南宫灵想的还要多一点,他毕竟在石观音身边待了一段时间,知道了一些事情,“柳无眉是被派去中原武林卧底的,只是如今无人控制,不知会是何光景。”
“无妨。”云雁说完这句话,就挥挥手让一副情深意切模样死都要死在一起的李玉函夫妇离开了,顺便让楚河把柳无眉的身份传出去。
她可从来不知道,可怜也算得上一种资本,也可以用来寻求别人的宽容谅解。柳无眉既然做的是石观音在中原武林的卧底,其石观音弟子的身份一暴露,那就不用朝廷盯着了,江湖中有的是闲来无事的家伙去关注这个。
喜欢玩暗招的人,最厌恶的,就应当是云雁这样总爱把事情都摆到台面上来说的。如果是两军对垒,云雁还可以玩玩虚实交加的计谋,这些江湖中事,用不上这个。
南宫灵摇摇头,好笑地看着柳无眉咬牙不甘的表情,觉得此刻有杯酒,可以慢慢看看拥翠山庄的热闹就再好不过了。
“军中有禁酒令。”云雁可不管南宫灵怎么想,有酒无酒,于她无碍,这里不是雁门关,还没有冷到要烈酒暖身的地步。
庆功酒是可以喝的,从大沙漠回来,云雁就和苍云诸人一起酣畅淋漓地喝了一回酒,慷慨歌声在营地上空飘荡,云雁就吹着芦管,仿佛瞧见大雪漫过雁门。那必然是南宫灵喝过最爽快的一回酒,可惜从那之后,他就没能碰上酒了,便不由好奇起云雁那酒量是如何练出来的。
云雁喝酒从来不愿喝到醉,因为她需要时刻保持着警惕,庆功酒那回,一群人都醉死过去,擂鼓都不醒,云雁就定下主意要整治一番了。回来庆功她不管,平日里喝成那样,云雁就该生气了,所以只让众人休沐时自己去喝酒,不许把酒带入营中。
南宫灵叹了口气,他当真是从未想过,自己真的就这么老实地不喝酒,不挑嘴,跟着一群军汉一起吃苦,哪怕是在丐帮长大时,义父任慈待他也是极好的,什么也由他先挑。倒是日日的训练,总让他不经意想起小时候练基本功时,义父的严厉要求,于是怎么也生不出抱怨。
何况林致这样箭术惊人的特殊人才,不是一样手上腿上都捆着负重跑圈挥刀去了么。
柳无眉从苍云回去,却仍坚信自己中了石观音下的毒,却没有任何人能解。石观音下毒手段惊人,南宫灵虽然是石观音之子,却从未学过这个,也不曾有解药在身。而另一个可能会解毒的水母阴姬,云雁可没那么好心,让无花的罪状被掩埋掉,在明知无花杀了司徒静偷走天一神水的情况下,水母阴姬哪里还会愿意和石观音的徒弟说话。
而江湖中诸多名家,被石观音得罪的可不少,便是无冤无仇的,也没有楚留香那样心软,无心去为一个在中原武林卧底多年的女人求药。
因着这些,柳无眉一日日憔悴虚弱,李玉函更是生了心病,也日日颓废,拥翠山庄几乎成了江湖中的笑话。也不知是否该庆幸,那瘫痪在床无法言语动弹的老庄主被这么一气,居然醒转过来,只是却闭庄管教自家儿子去了。
不过是因果循环,这样的消息,南宫灵说出来也唏嘘不已,又喝了一杯酒下肚。云雁将军领着苍云和朝中老将演武一场,居然也不输分毫,这让武官多少承认了这个新建的苍云军,也让皇帝龙颜大悦,连着龟兹那回的功劳,一起给云雁批了不短的休假,云雁便领着身边几个副将,一起找了个酒馆喝酒。
酒馆是南宫灵找的,云雁能喝酒,却不会喝酒,只知道越烈越好,南宫灵却能历数几家酒楼的招牌好菜和酒水。林致和周深也是醉了,乞丐怎么都能当成这样?
鼎鼎也能喝酒,所以云雁把小狮子也放出来放风了,却不料鼎鼎一出来就兴奋过头,居然一下子闯出云雁包下的房间,蹦蹦跳跳地跑得没影儿了。云雁磨了磨牙,猛地站起来,盯着鼎鼎那团儿小白影神色莫测,最后才在别人的门口逮住了还伸爪子要挠门的小狮子。
而门唰地被打开,云雁免不了要感叹上一句,“真是有缘。”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我重写的时候又考虑了一下男主问题,大概就是以下几个打算啦,其实出现的人也就那些,比如皇帝,比如南宫灵,比如……陆小凤?陆小凤这个太花了有点难办,还有就是万花那个姓苏的花哥(当然你们肯定没什么印象了,事实上我也快没有了,就是小时候给妹子治过病的)。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无论男主定谁,感情戏都不重,估计最多就是有点互动,然后结局在一起之类的。
☆、孰是孰非
可不就是有缘,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是这家酒楼还是只有南宫灵这样识货的人才喜欢去,而陆小凤正是同样好酒懂酒的人,所以在这里遇见陆小凤……的朋友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
抱着鼎鼎,云雁冲开门的司空摘星点了点头,就瞧见里面坐着的几个,也都是熟人,不光是花满楼、木道人这种江湖有名之人在,连大内的魏子云也坐在桌前,仔细看着一张摊开的白纸,只是在对上云雁目光时,魏子云手一抖,立刻把纸张卷好就要收起来。
本来云雁还没想说什么,魏子云这么一动,她就幽幽地盯住了魏子云瞧。
这不是欲盖弥彰嘛,魏子云暗自捶了捶地,开口解释道:“我今日休沐,就来喝个酒,云将军怎么不在营中?”
“……我也有休沐。”云雁更加觉得不对了,平日里她也与魏子云打过交道,怎么没发现,这位潇湘剑客有些木愣呢?
实际上,魏子云当真是要欲哭无泪了,他不是想说这个的啊,可是他也不能把所有事都告诉云雁。云雁闯出偌大的声名,那句“只问是非,无有余地”更是随着她的名声传到了众人耳中,是以,未与云雁深交之人,便都当云雁是个冷血冷心,绝不容情的人,魏子云怎么敢让云雁知道陆小凤做出了那样的事。
司空摘星和云雁的关系倒是不错,也知道云雁是陆小凤的好友,这时便嘴快解了云雁的疑问,“我们聚在这里,还不是为了那只陆小鸡,唉,西门吹雪正要追杀他。”
这话说得更没头没脑了,西门吹雪是陆小凤的朋友,怎么又会去追杀陆小凤?司空摘星不等云雁再问,就做出讳莫如深的模样,不吭声了。魏子云默默地叹了口气,这回完了,哪里还瞒得住?
单是西门吹雪一个要杀陆小凤,他们几人在这里就伤透了脑子,再加上个苍云云雁,他们就可以不用想了,去开个赌局看哪个先弄死陆小凤算了。谁都知道,苍云统领云雁最恨背叛二字,最厌不义之徒,陆小凤偏偏动了西门吹雪的妻子,这岂不是背叛?
西门吹雪追杀人,还有人会跑去沙漠这种地方避难,可是苍云要追杀一个人,那人跑到沙漠,都能被黑珍珠给绑回来!
司空摘星不说,不代表云雁就不会知道了,南宫灵和林致几人拎着酒坛子过来找云雁,听说这事,倒是南宫灵有些印象了,“据说,陆小凤调戏了西门庄主的妻子。”
朋友之妻不可欺,偏偏陆小凤是个风流性子吗,可不就摊上了大麻烦了。云雁冷着脸,周身温度唰唰地往下降,木道人还想缓和一下气氛,为陆小凤说上两句话,“西门吹雪自紫禁之巅一战过后,剑道更上一层,难免忽略了新婚的妻子,陆小凤又素来是个怜香惜玉的……”
这话真是说不下去了,说一千道一万,这种事是个男人就不能忍,西门吹雪被称为剑神,剑神就不是男人了?
云雁的手已经攥得死紧,长刀也发出细碎的蜂鸣之声,这是怒极了,她就这么一手刀一手盾,背后跟着狮子鼎鼎,气势汹汹地要往门外走。唐二先生到底忍耐不住,猛地站起身,拦住了看起来立刻要去找陆小凤麻烦的云雁姑娘,“云将军也是陆小凤的朋友,不如一同商讨一二。”
“商讨?”云雁停了脚步,回头扫视了一眼在座诸位,冰冷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嘲讽来,“既是陆小凤的朋友,如何不肯信他?我是陆小凤的朋友,是以我信他为人,即便再如何风流,他也必然做不出背叛自己朋友的事。”
云雁并不擅言辞,难得与人说这么多的话,也难得这样直言自己对朋友的信任。所有人都觉得冷心冷性的云雁将军,论起重情来,不输于任何人,她还记得谁是她来到大庆后的第一个朋友。
然而,如果陆小凤没有做错,那么西门吹雪为什么要追杀陆小凤呢?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西门吹雪每年出门四趟诛杀不义之人,所有人都说剑神性情高冷,诚于剑诚于己,可是陆小凤才是云雁的朋友,云雁难道会不相信自己的朋友,而去信任一个只见过一次的陌生人?
陆小凤没有错,没有背叛,那么错的就是西门吹雪!
唐二先生的动作慢了半拍,又问:“那云将军这是要去哪儿?”
“我找西门吹雪。”云雁垂下眼去擦拭那有若凝着幽霜寒光的陌刀,话语间也透着杀气与薄凉,“陆小凤若无错,谁敢动他?”
只是微微顿了一下,云雁抬头轻笑一声,用手撞了撞自己的胸口,“就算是剑神,我也——杀给你们看!”
没有人会开这样的玩笑,云雁当然也不是在说笑。南宫灵站在云雁身后,不由动容,一个人一辈子有这样一个朋友,已是三生有幸了。
“陆小凤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