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憨笑着去沐浴了,景灵慢慢去后院热了饭菜,然后端出来等着他一起吃。
苗婶闻到饭香也出来了,望着热气腾腾的汤水,直接坐下开吃,嘴里含糊道,“最近手艺进步了啊。”
景灵赧然一笑,谦虚称是跟神农堂的厨子学来的。
见她一副小女儿等夫君一起吃饭的姿态,苗婶指了指热汤,“你也吃啊,等那小子作甚,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可别吃了冷的病着了。”
此时张良也沐浴完过来了,“灵儿若吃了凉的不舒服,那子房罪过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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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多月过去,天气越来越冷,景灵总算绣好了那围兜,在张良面前显摆,张良捏捏她小巧的鼻子,“比我的发带好看多了,这可怎么好,夫人偏心呐。”
景灵却没心思跟他扯淡,抓着他的手臂,“子房,这几天我老是觉得身子一紧一紧的,一会儿又没事了,苗婶说平常心就好,可就我心慌慌的,医典上没说这么详细,我……哎,又疼了,这次,怎么那么疼…”
“这几天我不出去了,都陪着你,灵儿莫怕。”
其实反倒是张良比较怕,他不能感同身受,心里一点底都没。
苗婶进来了,一脸淡定,“有我在,怕什么,都说了这只是表象,你…”本还想数落他们几句,可以看到景灵腿间的些许晕开的红,立刻变了脸,“快快,小子,把人抱床上去,然后烧水,取一小块灵芝磨成粉煮了,再去神农堂找几个女子过来,快呀,你在那磨蹭什么呢。”
张良赶紧应是,将她抱到床上,然后狼狈匆忙跑出去了。苗婶取出一颗药丸放进景灵嘴里,“含着,一会不至于用不出力。”
景灵只觉得昏天暗地,下意识地照着苗婶的话含着丹药,精神头稍微好些,可依旧疼。
在景灵头上安抚了几下,苗婶说,“好孩子,一会儿照我的话做,把叫唤喊疼的力气用在生孩子上,放心,我保证你们母子平安。”
三个多时辰过去了,张良在外边一直竖起耳朵听着,除了苗婶零星的几句用力和鼓舞的话,起初还能听见景灵喊痛,后来是一点声音都没了,只是这不断涌出的血腥气,让他急得来回转。
刘季拍了拍他的肩膀,“子房你放心,有苗婶在,景灵妹子不会有事的。”
张良已经没有功夫去计较他明明按吩咐请的女的,刘季这大男人又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直到屋内传来孩子的啼哭,他的心才落下。
苗婶走出来,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说,“母子平安,你进去看看吧,里头稍微通通风,但别让丫头着凉了以后落下病根,还得好好将养一阵子,哎,傻小子,我说话你听见没呢。”本来还想多叮咛几句,可苗婶见张良一副迫不及待要进去的样子,心说也对,这小子肯定急坏了。
待张良进去的时候,就见景灵脸色苍白地闭目躺着,长时间的使力让她脸颊上还有些汗粘着发丝。张良坐到榻边替她轻轻拭去汗,将发丝理了理,却不想景灵慢慢睁开眼,显然累极了,张良心疼地揉揉她的额头,“灵儿。”
蹭了蹭他的手心,景灵慢慢开口,“不疑呢,你看过他了吗,我们的不疑。”
“子房此刻想先看看夫人。”
景灵笑得虚弱,“我身上难受得紧,难闻得紧,你把孩子抱来我想看看。”
待张良把包在襁褓的小肉球抱来的时候,景灵轻戳了戳,叫了两声不疑,又与张良说了会温存话便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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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底子本就不错,加上有苗婶在悉心调理,景灵很快就恢复了。此时正抱着不疑哄他睡觉,一脸幸福,“子房,不疑又长大了些,你看。”
张良搂着她的肩膀,故作忧伤,“夫人有了不疑就不关心我了。”
景灵挣开他的手,“你好意思说,这几天几乎见不到你人,明明是你不关心我,”还敢恶人先告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张良闭目沉思了一会,“嬴政东巡驾崩,阴阳家不知去向,但令人更意料不到的是,居然是胡亥继位。”
听到这消息虽然惊讶不过景灵也算平静,毕竟先前就知道嬴政肆意服药命不久矣,阴阳家想必是找个地方隐世了,以后东山再起吗?可是这继位是怎么回事?
“胡亥?扶苏呢,他是长子,而且挺仁厚,虽然只见过一次,那时候我因为听到娘亲的噩耗心中悲痛欲绝,扶苏公子还斥责了白屠,他宽厚爱民的性子倒跟嬴政实在大相庭径。”
“他跟蒙恬在边塞对抗胡人,此刻想必知道消息了,正在回咸阳的路上吧,只是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张良起身倒了杯茶递给她。
景灵接过,在他面前比了比,“胡亥上位之初定要铲除异己,等待他们的也许是一杯毒酒?”然后仰头喝下,“我是不是猜对了。”
“有赵高在,用些手段要置他们于死地,实在不算难事。”
“那你是不是又有新对策了,”忽然想到什么,景灵抓住他的手,有些着急,“你又要把我丢到哪里去。”
安抚地在她手心拍了拍,张良无辜地苦笑,“你想到哪去了,不疑刚满月不久,你身子还需将养,我捧着护着还来不及,怎么忍心丢呢。”
“少在这咬文嚼字,说人话,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生出来了/(ㄒoㄒ)/~~ 、、、、
第35章 凯旋
原来胡亥上位才几天,赵高从旁辅佐,俩人施行了比嬴政更苛刻的横征暴敛,本就处于水深火热中的百姓更加苦不堪言,于是大家决定趁着此时胡亥根基不稳,农家拥立刘季为首,一举进攻起义。
景灵觉得刘季人挺好,可带头起义这事他真的做得来吗,“神农堂不是朱家做主的吗,怎么选了刘大哥?”
“朱家只想做闲散游侠,这事落到了刘兄头上,况且刘兄并非胸无大志之人。”张良回想起嬴政东巡的场面浩大,刘季无意间说过,身为大丈夫就该有这样的人生,那眼神与气魄,当时他就觉得刘季确实非池中物。
“那我也只想过闲散日子,也是胸无大志了。”
“人各有志嘛,有人喜欢掌控时局,有人喜欢逍遥自在,灵儿怎么就是胸无大志了,明明有料得很。”说完张良还故意在她胸口捏了一把。
“哎呀,你讨厌…”,景灵一扭,怀中本来熟睡的不疑被闹醒了,登时嚎啕大哭,她瞪着张良,“都是你把不疑吵醒了。”然后轻声哄着孩子。
张良摸了摸鼻子,只得内心长叹:孔夫子先知,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对了,明日要开始部署进攻了,过几日我就要随沛公,就是刘兄他们远行,”他拥住景灵,“灵儿,你身子还需养些时日,我…”
远行?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要离开一段不短的时日,而且不准备带上她和不疑。
是了,要起义推翻秦二世,带着妇女孩子确实不方便,换了以前,景灵肯定是要反对,如今不疑这么小离了生母怎么也说不过去。
景灵反复权衡,就在张良以为她不乐意想要开口劝导时,她倾身靠着张良,食指轻点他的唇,手中抱着不疑,启唇轻语,“我知道你的顾忌,行军甚是艰辛,我身体虽然恢复得快,但月子刚结束,拖累你们就不好了,况且你现在是军师,拖家带口的怎么能服众,”说着眼眶就湿了,“子房,子房…”
张良也急了,拍着她的肩,轻轻替她拭泪,“别哭,不会太久的,待此间事了,天下初定,我便与夫人和不疑同游天下,找一处依山傍水之地,几间茅屋田地,返璞归真,相守到老。”(注:此处根据古风歌曲《闲敲云子》里一段对话改编。)
对他的深情感同身受,景灵心里也感动,不过仍旧傲娇地一偏头,“少说鬼话,一年,若你未归,我就带着不疑改嫁。”
“放心,夫人不会有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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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大部分人马都调动了,医庄的苗婶依旧一副两耳不闻天下事的样子,摆弄着她的药田。
颜路和伏念开了间私塾教书,景灵经常带着不疑去听课,尽管不疑听不懂,只会抓着娘亲的衣襟玩耍,日子一天天过去……
“不疑啊,这是你爹爹的两位师兄,以后要管他们叫师伯哦。”景灵抱着孩子在远处望着他们教书,不疑咿呀咿呀的,也不知是不是听明白了。
授完课的颜路出来见到抱着孩子的景灵,上前慈爱地戳了戳不疑肥嘟嘟的脸颊,“不疑乖,来叫师伯。”
景灵轻笑,“师兄真是,这才五个多月,哪能这么快会说话了。”
“子房一去也有半年了,你着实不易,只是子房他也有…”
“怎么会,有两位师兄还有农家的苗婶在呢,我明白,子房有他非做不可的事,我,们等着他回来就是了。”
拍了拍景灵的肩膀,颜路捻了捻鬓发,子房的眼光果然不错。
回到医庄景灵安顿好午睡,就去帮着打理打理药材然捣捣药,都忙完了就坐在院子里发呆,当一个人闲下来的时候就开始想念起张良的昔日种种。
于是苗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对着院子前的石头时而惆怅时而浅笑时而凝滞,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我院子前的石头可不是望夫石,你就是盯着看上一天一夜,你那口子也不会立马飞回来。”
“哎呀,苗婶老逗我,”景灵娇嗔一笑,挽着她往里屋去,“走,咱们吃饭。”
饱餐一顿后,苗婶满意地擦擦嘴,翘起二郎腿,“丫头,今天神农堂探子传来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先听哪个,我知道你肯定想听你那小情郎的事。”
“苗——婶——”景灵幽怨地瞪她一眼。
苗婶轻咳一声,“好消息就是那个胡亥猝死宫中,坏消息就是你那小情郎快要回来了。”
听到坏消息跟张良有关的时候景灵手一抖,脑中闪过好几种思绪,而下一刻就说他要回来了,她这情绪起伏太厉害,手中的碗差点拿不住掉地上,“这算哪门子坏消息?!”
“哎,你们小俩口又要在我老婆子一个孤家寡人面前秀恩爱,让我心塞难道不是坏消息吗。”
原来秦二世胡亥猝死后,子婴上位短短一个月,刘季就领着大军入关,子婴被迫投降,于是之前号称千秋万代的帝国霸业就此结束。
景灵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喜忧参半,虽然秦灭是值得高兴,可一个王朝的覆灭意味着另一个王朝兴起,从前嬉皮笑脸爽快风趣的刘大哥一朝称王称霸,这自然跟他没什么太大关系,只是张良在旁辅佐,刘大哥会不会强迫他继续担此大任,而自家夫君又是怎么打算的?还是说他始终放不下苍生?
罢了,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景灵亲了亲不疑,“等你爹回来咱们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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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刘季带着大队人马凯旋,在神农堂设宴宴请群雄。张良风尘仆仆赶到医庄却扑了个空,好在他神机妙算,之前跟颜路传讯,想必景灵在私塾那边。
赶到私塾,远远就看到景灵抱着不疑坐在日光下,和煦的阳光让她镀上一层暖色,张良大步上前,“夫人,子房回来了。”
景灵本来正在逗弄不疑,闻声抬头,脸上一闪而过的欣喜后立刻皈依平静,“嗯,似乎很顺利。”
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张良还是憨憨一笑,“托灵儿的福,很顺利,眼下沛公称王,士气如日中天,百姓休养生息,一切都在好转。”
景灵见他说话的时候眉宇间都带着喜悦,心情更加复杂起来,他还是放不下天下吗?她淡淡嗯了声不再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此时不疑挥舞着小胖手,一个劲儿朝景灵怀里钻,嘴里模糊地喊着娘亲娘亲。
“看你风尘仆仆灰头土脸的吓着不疑了,先去沐浴吧。”景灵说完抱着不疑进屋,张良被晾在外边。
一阵风吹过,他无辜地眨眨眼……
刚哄不疑睡着,景灵转身就见张良披着松垮的布衫,头发也没搅干,站在自己身后,站在自己身后,“多大人了,穿好衣服别一会着凉了。”
“手受伤了,这边的衣带够不着,夫人帮帮我嘛。”
受伤?!是与秦军冲突的时候吗还是入关咸阳的时候?
第36章 冰释
景灵赶紧上前想要查看伤势,刚碰到他衣角就被张良拦腰一搂,整个人跌进他的怀抱,“别闹,我看看伤…唔…”
热切强势地亲吻着想念已久的佳人,都说小别胜新婚,分别已有半年多,此刻耳鬓厮磨间景灵双眸泛着水雾,轻吟几声软软地靠在张良身上,后者将她拦腰一抱往里间走去……
旖旎过后,景灵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躺在张良的臂弯中,两人坦诚相对,脸上有些烧红,在看看尚在熟睡的枕边人,大半年未见,他好似黑了些瘦了些,伸手欲覆上他微微皱起的眉,却见张良骤然睁开双眼将她手一拉,一个翻身就被压在下面,在景灵的颈项间蹭了蹭,声音带着沙哑,唤了声夫人。
上扬的尾音让她好容易褪下的红晕又重新变得面红耳赤,“你…别,一会不疑该醒了。”
张良坏心眼地在她耳后亲了亲,“可夫人的身体不是这么说的。”
“你这个禽兽,无赖,流氓!死开!”景灵一把推开张良,翻身将他按在下面,“你说,你现在可是大功臣,刘季是不是给你赏赐了金银珠宝,还有,很多美人。”
张良随即明白过来,“夫人原来是吃味了,猜得没错,沛公确实赏了不少钱财,不过我都给大师兄用以重整儒家治学,至于美人嘛……”故意停顿了一下,看见景灵越发抑郁的神色,才道,“子房消受不起,有了灵儿,此生足矣。”
听了他的话,景灵并不欣慰,深吸一口气趴在他胸口,唤了声子房便不再说话。
“怎么了,灵儿可是累着了?”见她迟迟不说话,张良摸了摸景灵的秀发。
反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景灵起身与之对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倘若你心里有着百姓社稷,却因为我而深居简出,我,我不想你留下遗憾,倘若你,喜欢上别的姑娘,我就离开,但是请你让我把不疑带走,毕竟以后你还会有孩——啊——”孩子的子还没说出来,就又被张良给翻身按在身下。
“夫人说错话了,要罚,”说完在景灵颈项不轻不重地啃咬出一个印记,“我不要别的姑娘。”
看到张良跟个孩子一样撒气,景灵无奈道,“我说如果,以后。”
“灵儿,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我的心意呢,”张良看着她的双眸,“若说到百姓社稷,子房坦言心中自然放不下,但情爱之事,子房心里只有灵儿,你若不信,你若不信,我又能怎么办呢。”
“我信我信,你别这样,”见他这般沮丧,景灵在他背上安抚几下,“子房,是我不好,不该不相信你,也不该不信我自己,”末了还在他脸上亲了亲,“那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灵儿,还记得当日我们的约定吗,待此间事了,我们便作闲云野鹤,无拘无束。”
见他还记得,景灵欣慰地娇嗔道,“我还以为你忘到九霄云外了,”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事没那么容易,“你是不是,还要继续辅佐刘大哥。”
“眼下局势已经明朗,然而平定之初,百废待兴……”张良目光切切,“灵儿,我…”
“哦,百废待兴嘛,正值用人之际,你怎能袖手旁观是吧,你要出将入相,光大你张家门楣。”
张良在她鼻尖亲昵一点,“不是我家,是我们家。”
“别老挑我刺,”景灵轻哼一声,“你现在是辅佐人家,到时候呢,”她压低声音,凑近张良耳边,“功高震主,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那越王勾践励精图治一雪前耻,相传其谋士范蠡担心越王起了杀意,携西施投湖假死,实则隐居逍遥,倘若日后沛公真的要铲除子房,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