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书院中的人也没有想到别处去。
马文才甩开他,挥袖而去。
荀巨伯看着他的背影,难得的收敛了表情。
但是无论马文才多么抗拒,荀巨伯还是搬进来跟他同住了。
他心烦意乱,但看着一边的荀巨伯安然地闭眼了,他也很快入了睡。
似乎回来这几天,他都能很快入睡,甚至有些时候还睡不饱。大概是还是少年人吧?
他来不及细想,就进入了梦乡。
而在他入睡后,荀巨伯睁开了双眼。
他摸索着下了床榻,点燃了兰姑娘送他的安神香。
若是梦游,点燃此香,多少也有缓解的作用。若不是梦游,那么,他这次会试探着跟那个马文才搭建联系。
而剩下就是等待了。
时间一到,却见马文才缓缓直起了身子。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怕是会被吓到。
荀巨伯搭上了他的肩,轻轻喊道:“马文才。”
马文才颇有些痛苦地皱了皱眉,他似乎在挣扎。
荀巨伯心中一喜,之前还有些紧张的情绪立马消失。
他再接再厉,加大了声音:“马文才。”
在几次呼喊后,马文才的睫毛轻轻颤动,终于是睁开了双眼。
他疑惑地看着荀巨伯:“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
听到这一句话,荀巨伯的心彻底安下心来。
他严肃说:“长话短说,马文才,你之前在干什么?”
马文才一脸莫名其妙,他摆开荀巨伯搭在他肩上的手:“我记得是在一个下雨的晚上,我跟祝英台聊着天。”
荀巨伯暗喜,是了,这正是马文才掉崖的那一个晚上。那么,他身体里的那个马文才真的是前世的他吗?荀巨伯觉得,这样的猜想虽然大胆,但是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他接着问道:“那么,如果我告诉你你在这一段时间喜欢上了祝英台呢?”
听到这句话,马文才就立马反驳:“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喜欢祝英台呢?若是当她是个朋友,那还可以理解。
荀巨伯闻言笑了一声,他说:“如果,我没说谎呢?”
马文才停了一会儿,他说:“那么,应该就不是我了。”
他抬起头看荀巨伯,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知道,我心中只有小蕙。”
准确来说,小蕙在他心中已然是喜欢与执念的融合了。
荀巨伯暗叹一声,总感觉之后的事情会越来越麻烦。但或许是因为,好事多磨。
他念及此,唇边露出一抹笑来。
而马文才却只觉得这消息的冲击力太大,他还一时没有理清楚。
他却觉得脑子越来越昏沉,下一秒就闭上了眼睛。
半个时辰。
荀巨伯看向屋内点燃着的香,默默吐出这几个字眼。
真正的马文才拥有的身体掌控权的时间,只有午夜的半个时辰。
比他跟兰姑娘预期的还要短。这半个时辰,又能做什么事情呢?
果然不出荀巨伯所料,第二天早上醒来的马文才对昨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这也微妙的形成了两个马文才之间的平衡。
作者有话要说:作收破百了,但是我也想不出什么庆祝的方式
毕竟我是一个蛮懒的人
然后,不知道你们是否能分出来两个文才。
23333,其实我形象没有塑造得很好
☆、江山如画(十)
兰姑娘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小蕙,毕竟谁也不知道事情到底会怎么样发展。
如果把马文才可能会回来的消息告诉她却发现实际上并没有太大希望,换位思考,兰姑娘自己都觉得残忍。
但是,她不知道小蕙已经见过了马文才的夜间归来。其实重生之后她最大的愿望也并不是想跟马文才永远在一起,而只是想守护他。
对于兰姑娘与荀巨伯的举动,她虽然不抱任何希望,但还是没有阻拦。
于是,荀巨伯每日都到医舍报到,倒是与兰姑娘的关系更亲密了一些。这个,到也是小蕙乐见其成的。
荀巨伯因为跟马文才同室,这几日免不了相处得近了一些。也因此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这个马文才身上,有种戾气。是一种不甚友好的,略带偏执的戾气。这在面对祝英台与梁山伯时愈发明显。兰姑娘也是跟他讲过祝英台女儿家的身份的,他哪里还不明白。
所以,他跟马文才相处也是把握着一个度,并不让他觉得厌烦。不然,以马文才的才智不会看不出他这般亲近他一定有诈。
这一日,荀巨伯已经准备好要入榻休息了,他这几天总是要早点睡,不然半夜那半个时辰也不好跟马文才交流。而这时,马文才坐在窗前,聚精会神地写着信。
荀巨伯顺着偷偷看了几眼,信大意上就是马文才让马太守快点向祝家庄娶亲。而祝家庄,正是祝英台那个祝家庄。荀巨伯哪里会不明白呢?
他假意咳了一声,看自己引起了马文才的反应,他笑道:“不知道马公子想求娶的,是哪家的小姐?”
马文才微微勾起唇角:“你不是看见了吗?”多年带兵打仗,马文才岂能感受不到荀巨伯的动作?
荀巨伯眼睛一暗,装作没在意他的反应,笑嘻嘻道:“我听闻,这祝家庄就一位九小姐正当年华,不知马公子可是中意她?”
“正是。”马文才停笔,吹了吹纸,低沉的嗓音中是一种志在必得。
马文才的自信让荀巨伯本能觉得奇怪:“那祝家庄的千金大小姐可不好求娶啊,不知道马公子是哪里来的自信啊?”
马文才瞥他一眼:“我自有主意。”
到了夜间,荀巨伯把这些事和盘托出,倒是让这个马文才陷入了沉思中。
他皱着眉,有些烦躁地开口:“那个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居然连我爹都同意了跟祝家庄结亲。”他虽然并不是十分待见马太守,可是也了解他的脾气,那个占据他身体的马文才的口气是已经把马太守都说服了。而他现在还只是个书生,没有官阶,婚约之事自然是马太守做主,并且这一定下就肯定是改不了的。
荀巨伯苦笑道:“你不应该想想祝家庄为什么会同意?按理说,他们如此疼爱祝英台,连她女扮男装上尼山都能同意,那肯定不会违背她的意志强行定亲。”而马文才是前世之人,也应该是对此十分了解了。肯定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除非是……
“祝家庄有求于我马家,或者是我马家了他们什么忙。”马文才沉吟道。
“那么,又有什么事情是这富可敌国的祝家庄办不到要求你马家的呢?”荀巨伯提出自己的疑问。
马文才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没有停顿,立马说道:“兵权,虽然祝家庄有养侍卫,但那些毕竟不是像我马家军一般的正规部队,在战场上毫无用处。”
荀巨伯听到这样的话,又是皱了眉:“祝家庄又何必上战场呢?他们只要捐献物资就够了。”
“富可敌国,物资。”马文才反复念着这几个词,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
“士断。”马文才缓缓吐出这几个词。
荀巨伯也记起来,那王大人压着梁山伯做事的时候,嘴里就有念叨着这几个字。
所谓士断之策,是为了安置北方侨民,祝家庄的发迹也有这个原因。虽然朝廷上对隐瞒侨民的世家大族大力打压,但是祝家庄毕竟人口众多,肯定是有有些阴私的,这无可厚非。试问那家能够清清白白,但是若是大战在即,祝家庄这块肥肉,自然是让人垂涎的。
所以,若是按照前世马文才这般有恃无恐的态度,怕是马家会充当他们守护者的角色。更何况,有了祝家庄的财力支撑,马家军也会更加壮大。而朝廷,说白了,在强力面前,不过是一群没有武力的乌合之众罢了。这种双赢的事情,也难怪马太守不会反对,毕竟,现在的世道不难看出来朝廷不当大用。起义,或许是不可避免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发现了对方眼中的战栗。
虽然都知道这个世道不安全,但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马文才荀巨伯想到的,小蕙自然也想到了。
前世,尼山便是疏于防范,才让山贼等贼子有了可乘之机。而这一世,她自然规劝山长早早做好准备。之前,她的出游,山长物色了不少武功高强之徒。先在,自然也到了那些人发光发热的时候了。她又让山母收回一些资产,当然,她没有对山母隐瞒什么,把战乱将起的消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山母。只是将来源换成了苗疆巫族人的预测。
而山母,虽然还有些疑惑,但是她害死选择无条件相信小蕙。毕竟,再怎么样,小蕙也不会害了尼山。况且,小蕙让她收回的也只是些珠宝等铺子,本来也不赚几个钱。而粮铺之类的,也是选择性地关了几个。虽然不打算发国难财,但是小蕙也并是什么菩萨心肠。她只要保障书院中这几个人的安全就够了,其他的,她也无能为力。
自然,尼山的举动没有瞒过一些士族,但是大家都对此心照不宣,毕竟这世道,是太昏暗了。早早做一些准备,也是难免。
但是,某些士族的动作却太大了。居然把自己的粮铺等都关掉了。这自然引起一些动荡,虽然还是被镇压下了,但是有些不满,在悄悄蔓延。五斗米教趁势而起。
作者有话要说:emmmmmm,总觉得好像把前世的马文才当做是个大boss了
我争取尽快完结。
等到战乱什么的过去,也就快大结局了
☆、江山如画(十一)
陵安三年,司马元显下令征发江东八郡“免奴为客者”,以充兵役。
此令一出,朝野上下自然嗅到不一样的味道。
而远在尼山的山长,虽然远离了政治斗争,但是该有的政治敏感却还是存在的。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窗外的萧瑟秋景,叹了口气。
一旁的山母自然也明白他心中所忧,却也没有办法宽慰。毕竟,尼山在朝廷中虽然根系庞大,但在这种时候并没有什么发言权。
她想了想,还是问道:“我们,还是让学子回去算了。这世道,动荡不安。与其在书院中学习,还不如让他们早早回去,好与亲人相伴。”
山长沉思片刻,缓缓点了点头:“也跟兰儿小蕙说一声,以后不能就待在尼山,不要出去了。”幸亏因为之前小蕙出游,他对尼山的护院也重视了几分,这次竟然还有些莫名的庆幸。起码,尼山不会受到太大的冲击。
想到小蕙,他神色一动,转头跟山母对视了一眼。
他摸着灰白的胡须,笑了一声:“小蕙这个丫头,怕是早知道这些事了。”
山母嘲笑道:“你之前还都没有察觉,怎么这次这么敏锐了。”
山长清咳几声,有些怅惘道:“起初,我也是不知道的,但是时间一长,为人父母,总是有所察觉的。小蕙这个孩子,多少也没有特意瞒着。”他轻轻拍拍山母的手,“我们老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山母也笑道:“的确是这个道理。因此我才没有阻拦她。”要不然,光凭着小蕙一人,没有山长山母的默许也干不出事情来。
提及女儿,山长不免露出一丝笑意来。
自然,做父母的也不能护住她一生一世,倒不如,让她自己拿决定。
倒是山母又提了一嘴:“我看兰儿跟那个荀巨伯倒是情投意合,我看,是一段缘分。”
山长的脸色自然冷了下来。他说:“我再看看。”
山母偷笑,作为一个父亲,对于女儿婚假之事,山长看来是要严肃到底了。只是可怜了荀巨伯了。
这样想着,之前还有些冷然的气氛缓和了几分。
过了几日,山长宣布了这个消息。
学子之前也是从家族那里了解到了时局的变化,自然对山长的决定没有太大的意见。
小蕙她们早几日知道了这个消息,也没有多少惊讶。只是兰姑娘想着之前的计划,多少还是有些叹息。
马文才掌握不了自己身体的掌控权,马家与祝家庄的亲事也快提上议程了。动荡实在是来得太早了,虽然早有防备,但终究抵不过天意。
兰姑娘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到书院中找荀巨伯,却没想到推门就看见了门外一脸犹豫的荀巨伯。
她一脸惊讶:“荀巨伯,我正巧要找你呢。”话语间,已经微带娇嗔了。
荀巨伯假咳几声,给自己壮了壮胆子,他说:“兰姑娘,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饶是兰姑娘已经明了了自己会跟荀巨伯在一起,却还是被他这句话羞到。她有些磕磕绊绊地回答道:“你跟你父母说过了吗?”
荀巨伯眼睛一亮,兰姑娘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委婉的赞同了。他扬起一个笑脸,重重地点了好几个头。末了,还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同意了?”
兰姑娘想着他快要回家了,不如给他个承诺也好宽慰他的心。于是也就微微点了头。
却没想到荀巨伯接着说道:“我还有第二个消息要告诉你,我跟家长父母商量过了,我就待在书院就好了。”
兰姑娘哪里想到他还有这一茬,顿时有些恼道:“你做这个决定是真的考虑周全了吗?尼山虽然看上去安全,但是毕竟比不上家中安全有归属感。我是怕你,因为……”
荀巨伯唇边一直挂着笑意听着兰姑娘对他的教训,时不时应一声。
这番态度,多少也让兰姑娘心中的恼怒淡了些。
而小蕙,收起被兰姑娘遗忘的药材,啧啧了几声。
前世这两人也是这样,荀巨伯无条件听从兰姑娘,也亏兰姑娘性子好,不恃宠而骄,不然荀巨伯对她的爱迟早会引起一些家庭矛盾。
她这个孤家寡人,还是不要凑热闹了。
只是,尼山要让学子们回去,她免不得还是要做一件事的。
小蕙来到了马文才院子里,马府的随从已经在收拾东西,马文才端坐在上方,安然喝着一杯茶。这也是他上辈子祝英台死后的习惯,他本来也习惯了借酒浇愁,但没多久就因此有了隐患。大夫便让他喝些茶。之前喝酒也不过是为了浇愁,其实喝什么都一样。他醉倒了也见不到祝英台,还不如就好好生活。于是,喝茶到了成了习惯。
看见小蕙,他脸上没有意外的神色,只是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不知为何,看见马文才这张脸,她心中还是悸动了一下,但是他那些陌生又熟悉的动作还是把她唤回现实。今世的马文才,哪里有这样的气度品茶呢?
她暗笑一声。
马文才问道:“武林水边的茶,不如尝尝?”
“却之不恭。”小蕙举起茶杯,抿了一口,“我来找你,是有事求你。”
马文才也知道若是无事,她本不会出医舍。他说:“左右你也帮了我许多,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你尽管提。”他二人心知肚明,小蕙帮了他什么忙。
小蕙一字一顿道:“我求你,带苏安上战场。”
他暗暗皱起眉头:“你知道的,苏安是个山贼。”
“现在不是了。”小蕙很快地回答,“他现在,不是那个偏执的苏安了。”
听到偏执这个字眼,马文才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青瓷杯。
他顿了顿,回道:“若是真的对他好,不如让他安生地过完下半辈子。”
小蕙听到这句话,暗暗想到这果然是马文才的回答。她说:“我要让他过的,是他自己的想要的生活。你放心,苏安的武功很好,也熟读兵书 。”她知道苏安是个可造之材,也就当做是她送他的最后一份礼物吧。
“好。”马文才一口喝完杯中的茶水,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武林水便是后世的西湖,名字最早的记录在东汉,所以采用武林水这样的说法
☆、江山如画(十二)
作者有话要说:七夕加更??
那么等下有一个七夕小番外,讲的是两个人在一起之后的事情吧
预计十点之后发,可能2000不到,看时间吧
十月,孙恩便率领百余人登陆,很快发展到数万人。
而尼山,这个时候也是戒备森严,不少学子已经回家了。
荀巨伯走在兰姑娘的一旁,一路上,昏暗的灯照得兰姑娘的脸明明暗暗,她紧紧抿着唇,几乎成了一条线。
他不时侧着脸看她,突然就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如果,此时,外面是锣鼓喧天,是战火纷飞,但只要能在兰姑娘的身边,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