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局过半,酒桌上的其他人纷纷起身去单独联络感情,在角落里互相碰杯顺便说几句。因为霍少之前放出话来,说夏阳身体不好不能饮酒,也没有人敢冒然难为他,有上前来搭话的,便以茶代酒表示了一下。
霍明喝了几杯薄酒,坐在那有些无聊,他身份摆在那,没有几个敢上前跟他搭话的。
夏阳坐在霍明身侧,趁着空闲时,便提了自己这几天一直想说的事儿,“霍少,之前分配的股份有些太多了,货物您算我四成已经足够了,不用再……”
霍明回头瞧着他,脸上因为喝酒的缘故,还带着点微醺的样子,不等夏阳说完便打断他道:“听说商场里的牛仔裤卖断货了,现在怎么样了?”
夏阳愣了下,如实道:“已经开始加班加点制作了,鹏城那边不好出货,这次走的安城。”
“你也够小心的,呵呵,不过这样也好,特区那边弄手续是够麻烦的。”霍明笑了下,又道:“安城那边方便吗?还需要我帮什么?”
“不用了,布料去年就准备好了,到安城转手加工一下,手续费比鹏城还要便宜些。只是干股的事情……”
霍明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眼睛里难得带了几分温和,道:“你是东子的人,我带你是应该的。”
夏阳有些不明所以,他还不知道蒋东升和霍明已经摊牌,听见这话也没多想,看着霍明听他继续讲下去。
霍少显然存了几分戏弄人的心思,低声笑道:“那两成干股你就收着吧,要是觉得实在为难,就当是东子也合伙了,投在商场里面的。他之前放了一笔款子在我这存着,说将来娶老婆用的,给你也一样。不过在外人面前我不能这么说,他们都当我和东子闹翻了……你明白吧?”
夏阳脸上红了下,也不知道该如何接着这话说下去,只得狼狈应了一声。
霍明心情却是好起来,竟是瞧着夏阳那个大红脸吃吃笑了起来,觉得调戏了夏阳心里有一种特别的畅快感,像是压了蒋东升一头,整个人腰杆都挺直了,难得的神气。他从小就和蒋东升斗,可夏阳要是以后跟着他做买卖,蒋东升还不得老老实实听他的?霍明一想到这个,眯着眼睛笑的更得意了。
霍少冲夏阳招了招手,让他靠近一点,道:“边境来消息了,蒋东升没事,还立了个三等功。具体的消息我还没打听到,你别急,等有了信儿我一准先告诉你。”
夏阳看着霍明,想要笑,却是又夹杂着些许担心,嘴角动了动只颤声问道:“他受伤了没有?还在战场上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霍明看到夏阳这样,一时神色也认真起来,安慰道:“应该没受伤,不然就从战场下来送后边医院去了。你别急,他本事着呢,会平安回来的。”
霍明跟蒋东升几个兄弟平日里调侃惯了,哪怕如今他上了战场,蒋老二估计也会说“霍明那孙子好着呢,估计在前线抢了不少洋罐头吃”,但是对着一脸认真询问着的夏阳,头一次学着如何正确安慰人。
夏阳笑了下,有些苍白的脸色也渐渐好转了些,跟着点头道:“是,他还能打,这也是个好消息。”
夏阳跟着霍明在四九城结实了一圈儿,外面立刻都得知了消息,这个圈子消息传播的快,何况霍明也是光明正大的带着夏阳出去的。有些人多少知道一点锦蝶牌服装的事,他们惊讶的发现霍明在笼络蒋东升的人,那个夏阳,可不就是之前和蒋少合作弄出风靡京城的Z锦蝶名牌衣服的那位吗?
外头传的风言风语,甚至都有说霍少趁机在吞蒋东升的货,笼络了他手下经商的人才;也有猜着Z锦蝶怕是要易主的,等着看霍、蒋两家如何处理。
夏阳全然不顾,依然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事要求霍明的时候便开口。夏阳求求霍明的事大多还是为了蒋东升,他赚的钱也都砸在买骡马牲口上,夏阳自己忙不过来,便求了爷爷夏石三帮忙,夏家老头一听二话不说便领了几个光头小子去帮夏阳,亲自跑了一趟去挑了脚力好又耐用的骡马。
老夏家如今也做着买卖,虽然是小的批发和五金零件工厂,但是在这个时候也是一天能赚不少钱的,他们停下自己的活计来帮忙,甚至也投了些钱进去。老夏家男人们投入的那点钱远没有夏阳多,不过他们的心是一样的。
连霍明也对这帮光头男人们刮目相看起来,不过他更没想到的是夏阳的本事。眼瞧着牛仔裤和女装卖的差不多了,竟然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批泡沫纱,这种瞧着像是蚊帐布一样的材料,到了夏阳手里就变成了各种蓬蓬裙的童装,各式各样的糖果颜色,款式别致新颖,在市场是独一份儿的!
泡沫纱做的童装彻底卖火了,从京城到各大城市卖的几次断货,可谓全民疯抢!
霍明看的啧啧称奇,短短的时间里,夏阳带给他的震撼一次比一次厉害,现在更是又上升了一个高度。霍少摸着下巴道:“小夏正儿八经的经商起来,倒是还挺厉害嘛,我还真想拉他入伙了。”
顾辛也是蠢蠢欲动,不过又想起那位还在战场上奋勇着的蒋少,立刻就蔫儿了,“我倒是也想拉夏阳跟咱们一块,但这事肯定成不了,东哥可宝贝着呢。”
霍明看他一眼,道:“你也瞧出来了?”
顾辛笑嘻嘻道:“那是,好歹也是东哥从小儿养大的,怎么着也能抵半个儿子!”
霍明笑骂了一句,倒是也没再多说。顾辛这胖子心里精明着呢,真看出来也不多说,这几年顾胖子也历练出了几分眼力价,对他们这小团体作用不小。
严宇在一旁只笑不说话,也是个心里精明的。蒋东升之前带着夏阳去骑马,这就是明摆着把人亮出来了,他们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自然也不会像别人一样瞧不起。
霍明嘀咕了一句,觉得夏阳这么有本事的配蒋东升有点可惜了。他模糊记得这话谁还说过,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前年聚会吃火锅的时候,云虎就翻来覆去念叨这话来着,笑骂道:“还真让云虎那憨子说中了,真有点可惜。”
严宇跟着霍明久了,几句话就猜出他的意思,沉吟一下道:“未必,东哥这是拿自己的前程压在上面,付出的只多不少,他们俩说不好谁欠谁的。”
霍明翻了个白眼,道:“得,我欠他们俩的。”
顾辛同夏阳相处的时间多,也确实看到了夏阳的这份不要命的拼劲儿,这会儿还在唏嘘:“夏阳认真起来跟拼命三郎似的,我都熬不住了,他还干活呢。唉,蒋少平日里真没白养……”
严宇抚了抚眼镜,略微露出一些难得一见的情绪,叹道:“患难见真情吧。”
云南边境,前线炮火轰鸣不断,大炮轰过之后,对面山头几乎被削平了一半,露出一片焦黑的泥土。
几个躲在猫耳朵里的小战士正在趁着这段炮轰过后的空闲,略微出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他们是之前冲锋班退下来的,几个连部伤亡过半,上面指示让他们在原地等待,会有新来的连部将他们重新编组。
有几个小战士正坐在那享受难得的能舒展开身体的时间,冷不防就被一个胡子拉碴的高个大兵拎着后脖领子拽了起来,脚都翘起来一截,没等说话,就被狠狠地掼摔到一边去了!
那个小战士脸色涨得通红,道:“同志,你、你这是做什么!”
后边跟来一个肩膀上挂杠的绿军装,瞧着浓眉大眼的带着一股憨气,正是云虎。只是这会儿云虎瞧着那个小战士,在一边皮笑肉不笑的道:“他做什么?他救了你一命!你自己坐在炮弹上了你还不知道?”
那个小战士愣了一下,瞧见那个大个子兵已经蹲下去,对那个铜金色的东西扭了两下,手指动作灵活,一点也没见他有什么危险。
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瞧着像个知识分子的战士,忙站起来拦在他们中间,还在帮着那个小兵说话,“那也不能这样,有话可以好好说,好好说嘛……”
云虎往地上呸了一口血水,他刚才冲过头了,一把AK磕在下嘴唇儿上了,带出点血来,此时也不耐烦了,道:“好好说?你他妈当这是训练营呢?就刚才那一秒的功夫,就能救一条命,能杀两个越南佬,我他妈有那闲工夫教你辨认这鸟炮弹?!”
他话说的没错,可是那么粗野,一时两个人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小战士想了想还是上前一步,道:“同志谢谢你,刚才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瞧见那个大个子兵直起身子回头去看,“有人过来了。”
小战士愣了下,也顺着那高个子大兵看的方向望去,他什么都没听到,但是这个老兵看起来好像经验丰富,而且耳机格外出众。片刻后果真看到山坡那边有四五个扛着枪的人一路小跑过来,那几位也是穿着绿军装,上头的红领章同他们的一样,是友非敌,让大家放松了绷紧的弦儿。
几个大头兵傻呵呵往这边颠儿,领头的怀里还抱着个东西,嘴里兴冲冲的嚷着:“连长!连长!我们找到个好东西!”
那几个正是云虎队里的人,裤子还穿着刚缴获的越南兵的,有一个没腰带的正双手提着裤子跑,跟白捡了个金元宝似的脸上乐开了花。
云虎这边刚训完人,就瞧见他队里那几个傻兵抱着个黄橙橙、圆滚滚的玩意儿冲他来了,跑的最快的还冲他比划了一下抱着的玩意儿,一脸的兴奋, “连长你看,这是不是金的啊?”
云虎含在嘴里的那点水一下就喷出来了,呛得直咳嗽,“你们……他妈的……谁让你们抱着个炮弹蹿过来了啊?!卧槽,蒋老二你快过来看看,这他妈保险丝儿开了没!!”
那几个兵傻在那了,他们工种不同,还真没见过多少炮弹,况且这是苏制的新型玩意儿,小巧的一个,包裹着一层黄铜似的金属,抱着也沉甸甸的,他们还以为捡了个金疙瘩呢!
蒋东升给他们挨个看了,这几个傻蛋运气不错,这几个还结实着,他嘴角挑了挑冲那几个兵道:“炮弹都轻手轻脚的放下,一会去你们连长那领罚。”
几个傻兵哭丧着脸放下炮弹过去了,云虎在那折了一条粗树枝,正一人一棍子的抽过去,指着鼻子一顿臭骂。那几个人缩在墙角,可怜兮兮的一口一个“连长我错了”“连长我们没学习好”“连长我们不该拿着炮弹冲你跑过来”……
云虎恨铁不成钢,扔了树枝,拿脚踹过去,“妈了个巴子,老子平时怎么教的你们?啊!?”
几个傻蛋哀哀叫唤,赶忙换了一套说辞“连长我们一定好好学习理论知识”“我们下次一定先跟您请示再行动”“连长我以后看清楚再拿”“连长我真以为那是金的呜呜呜”……
蒋东升在一边还在检查那几颗炮弹,这个外形小巧,瞧着倒像是苏联那边制造的新式的弹药,也难怪这些兵没见过。
文化运动闹了那些多年,军队的实战能力一上战场就检验出来了,不止是士兵,就连不少的弹药都是那个年代生产的哑弹,枪械武器更是供应紧张。这几年虽然在恢复,但是恢复情况的效果并不十分理想。
各大军区里的士兵们缺乏实战经验,军部后勤供应也是手忙脚乱,还有最重要的军火——蒋东升眯起眼睛打量着自己手里那把枪,81自动步枪配备不足,听说已经在陆续在运往边境的途中。他手里这把,是缴获的一个越南佬的苏制AK47。
武器弹药的严重损耗,让这个在丛林里呆了两个月一脸胡须看不出年纪的“老兵”,隐隐有了些不满和想法。
小剧场:
“滚滚而来的士兵”篇:
邓公说:小朋友不听话,该打打屁股了。
外交部翻译如下:
我国坚持和平解决边境争端问题,不会主动挑起军事冲突,如果越方一再挑起争端,勿谓言之不预也(请准备棺材吧)。
军部翻译如下:
我们从不主动惹事,你(越)动我一下,我他娘的就打死你 。
159、“狙击” 。。。
前线迫击炮火线长达千米;炮弹轰炸的声音足有半个小时;震荡的这片土地都颤抖起来。
再次冲锋的时候;越军的火力明显已经弱了下来;云虎带着兵冲在最前面。他们这个连部已经不算是连部了,一百多号人;几日几夜的坚守,死伤的仅剩下他们这二十几人。原本带着尖刀班的副连长也断了一条胳膊;被担架抬了下去,云虎这个连长敢打敢拼,自己接了枪带头就冲。
云家老爷子当年也是肩上抗星的;这像是血脉遗传,哪怕云虎平日里在军区大院是数得着的不服管教的呆霸王,但是一上阵一沾枪,比谁冲的都猛,骨子里带了虎将的遗传基因。
云虎身后的几个兵瞧着像是新兵,但是打仗也特别勇猛,跟他们连长一样带着虎气,虽然作战的方法还有待精进,可这份儿气势是绝不少的!冲锋号一响愣头就往前冲,有几次都冲到了云虎前头,下来战场被云虎挨个踢了几脚,黑着脸骂着教会了如何在战场尽可能保护自己。
但是只要云虎在,他们这连部就像是有了一面迎风飒飒的旗帜,哪怕人再少,也带出了一股气势。云虎的脾性像是会传染,一个连部的人作战都猛起来,几次反扑攻占下高地,屡立奇功。
大家的心都被凝聚在了一起,情绪也被带动了,再次攻克其他几个高地,补充人员之后一个尖刀连渐渐成形,这把被血与火磨练过的锋利尖刀已经蠢蠢欲动,只等着一举击入敌人心脏。
如果说这个连部里云虎是一面鲜红的旗帜,那么撑着这旗帜不倒、在背后默默为整个连部打算的指导员蒋东升。蒋东升这个指导员平时很少说话,也瞧不出什么表情——他脸上胡子拉碴的,也懒得收拾,唯一能瞧出一点情绪流露的眼睛总是半眯着,像是随时瞄准习惯了似的。
蒋东升枪法极好,心思细密,和云虎搭配起来一攻一守、一进一退,十分默契。他和云虎想法也大体一致,俩人骨子里都是一样的好战。
战场上没有不流血的人,云虎也不例外,他冲的最快,负伤也多,万幸这几次都是小伤,弹片擦着胳膊过去,弄出的阵仗倒是挺大,整条胳膊上都被血浸染的透湿。
军部炮火一直很猛,但是那些藏起来的越军暗堡却不是那么容易端掉,云虎看着对面时不时喷出来的机关枪火舌眼里直冒火。光这一个小暗堡,他们已经冲了三次了,几个小战士倒下去的时候,还引发了地雷,活生生的被炸死在那。有好运没踩到地雷的,但是也负了伤,这片见鬼的地方,危险的不止是枪炮、地雷,还有数不清的锋利竹片,上面抹了毒药,踩上去就扎穿脚掌。
他手下的兵,已经死伤了好几个。云虎趴伏在那,揪着地上的青草泄愤似的拽了一把,低声骂了一句,“狗娘养的越南佬!我操。你祖宗……”
“砰——!”
斜面上冷不丁响起一声清脆枪响,云虎听的愣住了,他不记得周围还有友军啊?他们是奉命守住这个142阵地,任务就是拔掉这个山头上的几个暗堡……难道是越军的支援上来了?!
暗堡里也是一阵寂静,连那个放肆收割战士们性命的机枪火舌也安静了一会。
丛林里湿热,云虎趴伏在那,脑门上也出了一层冷汗,紧张的盯着前面的暗堡,又暗暗打量斜侧方突然出现的火力。虽然只是一声冷枪,但是战场上冷枪最难防,越南人的特工队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那些人不但会放冷枪,还会讲中国话,实在让人难以提防。
云虎身边一个绿军装的年轻人低声问道:“连长,现在怎么办?”
云虎没有犹豫,立刻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人,两边都哑火了,趁这个机会攻过去!高排长,你带几个人去那边用树枝举着帽子试探,我带人从侧面过去!”
云虎手下的行动力十分迅速,几乎是几顶军帽和头盔举起来的同时,对面暗堡里沉静了片刻的机枪又开始扫射起来。机枪声音密集,但是也无法掩盖斜侧方冷不丁出现的那几声枪响,像是已经瞄准了许久,枪声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