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难道……那么,虽然有些失礼,橘先生知道这照片是在什么年代,什么地方拍的吗?照片上的人是谁,橘先生知道吗?”
我一连串的问题显然有些令他惊讶,他犹豫了一下,随即说道。“年代和地点,都没办法考证了,照片上面也没有什么标识,祖父曾经和我说过一次,这是第一代当家人留下的照片,我们家并没有什么深远的历史,如果要追溯的话,应该也就是明治的时候吧。”
“明治……”这应该不是巧合,我缓缓地低下了头,博物馆的灯光此时突然那么的刺眼,就好像再多注视一下,泪水就会汹涌而出一样,“那么,橘先生可知道第一代当家人的名字?”
“这个我知道,的确是——橘宗次郎,是个比较常见的名字呢。”
“宗次郎……宗次郎……总司……”
那个名字是……总司的名字……
“这究竟是什么回事……布都御魂!”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的,我的行为引起了博物馆中所有人的注目,但是此刻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只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已经回到了这个时代,却会发现自己的照片呢?站在那照片中的人,除了我之外,就是总司和土方先生啊!
“小姐……”布都御魂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从他的眼里我能察觉到痛苦的神情,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就这样善罢甘休!为什么本来不应该存在的我,会在照片里出现呢!为什么应该已经死掉的冲田……
“舞小姐?”橘英介关切地问道,我只是摇了摇头,将照片塞到了他的手里,然后逃一样的迅速离开了博物馆。
等到我离开博物馆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冰冷的风肆无忌惮的吹在我的身上——好冷。霓虹灯在不断地闪耀着,那刺目的红色将我的记忆一点点的唤醒,无论是那个不熟悉的高坐于天端终日遥望着大地的自己,还是那个笑着说“我要保护你”的狂妄的自己,那个毫不留情的挥刀杀人的自己,那个在烟花下差一点痛哭流涕的自己……
“小姐……”身后响起的是布都御魂的声音,我突然觉得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怀念……是啊,过了几百年了呢,我没有再好好地听过你的声音,没有再和你一起坐在树上,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群。
“真的变了啊,这个世界……你说对吗?御魂。”我坐在博物馆旁边一栋宿舍楼的楼顶,深蓝色的夜空像是要包裹住什么那样,遮住了一切的光明。
布都御魂为我的问题楞了一下,随即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在我的身后跪了下去——即使我看不见身后的他,我也知道他的动作,和他的表情。
“……不过你还是没变呢……像以前一样独断专行,想太多事的话,总有一天会老的哦……即使是神灵,最终也会坠落,化成尘沙。”我轻轻的拢了拢头发,夜风将它们吹得有些乱了。
“我明白的,这世上没有永恒的东西。”他回答道,同时站了起来。
“如果你明白的话,为什么要欺骗‘我’呢?既然你明白的话,就应该知道我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多少年了吧……几百年来,我不曾消去这身上的记忆,只等有一天能够再见到那个人,能够无怨无悔的和他在一起,哪怕是万劫不复,我也已经决定了……明明是这样的……”我缓缓地扭过头,他的头深深地低下去,长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明明是这样决定了,那么为什么,你要从中作梗来阻挠我呢?”
“……”他没有说话,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紧咬着嘴唇,力度之大似乎能够咬出鲜血来。
“别这样责怪自己,我没有责怪你,御魂。我曾经暗示过你,不要对‘我’说谎,我相信你也懂我的意思,可是你还是这么做了,甚至任由我回来,你应该没有想过,这个时候我会恢复记忆吧。”
“是的……”这一次,他抬起了头,直接了当地回答了我的话。
“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为什么骗‘我’?如果不是‘我’,而是恢复了记忆的我的话,你仍旧会让我回到这个世界吗?”
“那是当然的……”他的声音在不住的颤抖,“无论小姐是否恢复当年的记忆,我的决定不会改变,也许不会用说谎的方式,但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姐继续留在那个时代,继续留在那个人身边了……唯独失去您……我不会允许!小姐也知道吧,您残留的力量已经不多了,能够将灵魂滞留在那个时代就已经竭尽全力了,而您还要战斗,还要保护那个男人,如果继续留在那里的话,不消二十年,您一定会死去的……不,力量散尽,魂飞魄散……我,唯独不愿意看到您就这么消失……”
“我说过了吧,永恒的东西,根本不存在,自我从那个天空坠落开始,我所追求的不过就是他的影子,几百年的轮回,我不曾消去我身上的记忆,只为了能去到他所在的时代,只为了再见到他时,能够一眼就认出他……事到如今,为什么我还要畏惧自己的消失呢?”
“畏惧的是我!”他吼出了这句话,我楞了一下,“我说过了,无论如何我都要阻止,我不要看到您消失,您为那个男人已经付出的自己的神位,付出了自己的权力和永恒的生命……”
“这个世上是没有永恒的……对一个生命来说,从生到死的过程就是它的永恒,我并没有牺牲掉什么……”的确,我从不认为我牺牲掉了什么,如果那时达成目的所必须付出的代价的话,那么我不会去吝惜。
“小姐……就算像两生花一样,在获得了今生唯一一次的相对之后凋零也无所谓吗?为了那一次相对,就算竭尽全力扭转身躯,魂飞魄散也无所谓吗?”
“我就是为了那一次相对,才会挣扎着度过了这几百年的光阴,为了能和他在一起,即使是我粉身碎骨,永世不得翻身也无所谓……”
“即使那个人的生命马上就要走到尽头吗!即使您留在那个世界,你们之间的也不过只剩下不到三年。”布都御魂痛苦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走调,我看着他,略带苦涩地笑了笑。
“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我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道。
“难道说,您还要牺牲自己剩下的一半力量,让他活下去吗?为什么您要为了一个人类!”他的情绪似乎更加激动了,我找不出任何话语来安慰面前这个男子。
“因为,我喜欢他啊。”我笑了笑,看着布都御魂因痛苦而有些扭曲的脸,“御魂,明明是很精致的容貌,不要换上这么痛苦的表情啊。”我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缓缓地梳理着他的头发。
“比我痛苦的多的,是小姐您啊……”
“不,我觉得很幸福啊……那个人——总司能无怨无悔的为了自己的理想战斗,我看着那样的他便会觉得幸福了,所以即使要牺牲掉这个生命,我也想和他在一起,即使要耗费掉我的所有力量,即使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恐怕只有短短的十年,我们能够一起欢笑,能够一起迎接死亡,难道还不足够吗?我已经苟延残喘了几百年了,也该到了告别的时候了……你不这么认为吗?御魂。”
“……”他只是模糊的发出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啜泣一般。
“别摆出这么没出息的表情好吗?堂堂的杀神之刃——布都御魂,怎么可以在别人面前掉眼泪啊。”我轻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什么眼泪……我才没有那种无聊的东西!”摆出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布都御魂的话听起来那么没有说服力,我再次笑了笑,“不要笑!”他抗议道。
“是是是,我不笑了便是。”
“可恶……就这样枉费我的好意,那么想死的话就早点消失掉吧……可恶……可恶……”
“呵呵,口是心非这一点还是没变啊,御魂。”
“不要用那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称呼!”
“那么就……小魂吧。”
“……您饶了我吧……”他无奈地看了看我,露出了一个略带苦涩的微笑,“我果然还是赢不了您啊,难道您不知道这份固执,将会把您的生命推向终点吗?”
“知道啊,这种事情,几百年前就知道了。”我简单的回答,“但是……我不会因此放弃这份固执就对了。”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阻拦您了。但是,请珍惜您的生命……即使所步向的未来只有‘毁灭’,我也希望您能幸福……”他再次跪下,不同于之前因过错而自责,这一次,他的行为中包含的是祝福……当然还有些许的哀伤。
“我明白。”
“还有……请让我继续跟随您吧。”
“御魂……笨蛋啊,明明在找一个新主人会轻松许多的……好吧,我允许。”我知道即使拒绝,一定会跟上来的吧。
“十分感谢……小姐。”
真正应该被感谢的,是你才对吧,布都御魂……我叹了口气,看着面前态度坚定的身影,不禁莞尔。
“那么,就劳烦你再一次打开时空的门了,御魂……将我,送回到那个时代,送回到那个人所在的时间。”
“……我明白了,我的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字数有些少了,挠头,鞠躬,真是不好意思……
果然我还是狠不下心来写悲剧……
☆、〖不会改变之物〗
“我回来了!”用并不嘹亮的声音站在屯所的门口,即使如此也足以表达我的心情,第一次感觉到“我回来了”这样的语句中饱含的真意,突然有种久别的孩子返回家乡的亲切感。
时间是元治二年七月,不要问我为什么时间错开了几个月,疏漏应该是出在布都御魂身上的,但是看他那样憔悴而且又闹别扭的脸,实在是不能再让他继续做这种累人的工作了。
我不在的这五个月里,新撰组的屯所也迁到了西本愿寺,即使因为巡逻曾经改掉了一些路痴毛病,但是找到这里也确实花了我不少时间,夕阳斜斜地照着,柔和的光芒带着一丝慵懒的气息。
等了好久没有人来应门,我只得稍稍无礼一点自己闯进去了,这个时候应当是在进行剑道练习,没有人回应倒也并不奇怪。
果然不出我所料,当我推开门,队士们围成了圈仿佛是在观看什么。
“喂,这次我可一定会赢哦,斋藤先生!”原田的声音不管到哪里都很有穿透力。
“在下也不会输,遗憾的是,在这里输掉的人会是原田先生。”
瞧这个势头,大概是在进行战斗练习吧。回忆起了当时和原田的恐怖练习经历,不得不说新撰组的三大剑豪可不是虚吹,两个人的战斗是很激烈的,虽然结局正如斋藤所说的,输掉的是原田……
“又输了啊,左之助你好逊。”似乎是在等待着一刻,永仓很开心的冲上去拍了拍比自己高很多的原田的手臂。
“新八,你这家伙,你刚才绝对是在笑我了吧!”
“哪里哪里,我可是由衷的表示遗憾呢。”
“你一定是笑我了吧,笑了吧!”
队士们很开心地看着两个人斗嘴,而我也稍稍对自己被晾在这里这么久感到了一丝不满……喂,如果有敌人闯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着……
“咳咳……我说……”我拍了拍一个队士的衣服。
“稍等一下啊,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连回一下头都懒得,那个队士就这么背对着我说,估计两眼还直勾勾的盯着原田和永仓。
“所,以,说!我说啊!”
故意停顿加上提高了音量,终于周围的人开始把目光集中到我的身上。
“看斗嘴的确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但是就这么把大门晾着不管,到时候会连敌人什么时候进来都不知道啊!”
被我的指责吓了一跳而愣在原地的人有不少,但更多的人似乎不是因此才惊讶的。
“舞……”永仓试探性地问道,声音小得有些模糊。
“什么啊,好不容易回来了就是这个态度,你这头笨猪。”
“笨……笨猪!舞,你这家伙!不要猪啊猪啊的叫,好歹我也有个名字吧!而且……事情的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原本激动着的永仓突然一下子严肃了起来,我反倒吃了一惊。
“你怎么了,出门的时候撞到头了吗?这么严肃可不像你啊……新八?”看他的表情有些不大对劲,但是我实在想不通是出了什么事。
“舞,你到现在为止都去哪儿了?”代替永仓提出这个问题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我身边的斋藤。
“啊,这个……稍稍有点事情……嘛,现在我不是回来了么,小的细节就不要计较了啊……”完全忘记了这个问题,我只好随口搪塞几句,当初是拜托了土方先生说我是因为一个很机密很困难的任务才离开的,但是我也不知道土方先生会怎么说,现在要是不小心说错了,不就穿帮了吗?
“你的任务完成了吗?”突然在身后响起的声音打破了尴尬的局面,我如遇救星一般地连连点头。
“是的。”
土方先生站在那里,目光严厉深沉,他缓缓地点了点头,皱着眉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周围的人。
“打点完毕后找我报告……”他丢下这么一句又转身离开了,虽然很感激他帮我解围,但是这样子我行我素实在有些让人不爽。
“什么嘛,吓我一跳……”永仓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原来真的是因为任务啊,我还以为……不,我们还以为你一定是回去了呢,虽然平时副长甚少说谎,但是……”
“别说蠢话,我没有回去……”听到永仓的话,我稍稍有些惊讶,或许是个人都能感觉到异常吧,永仓的担心让我很高兴,但是请原谅我不能说出实情。
“舞……”身后有人唤我,我刚一转身,却觉得后面一个推力,整个人向前倒去,差点和地面来一个亲密接触。
当然,迎接我的并不是地面,我只觉得一抹墨蓝色在眼前流过,整个人就稳稳地倒入了那墨蓝色的环抱之中。
“你怎么了啊,阿一。”
“不,没什么。”
“这样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啊,声音,在抖哦。”我并没有挣开他的怀抱,这是一个不含任何它意的单纯的拥抱,就好像是在确认此刻存在的我,是不是一个太过逼真的幻影。
“或许是最近话说的多了吧。”
噗,这是什么,斋藤式的冷笑话……
“不是笑话……”他又像是把一切都看穿了一样,如此回答我心里的疑问。
“你都知道了吧,阿一。”你都知道了吧,我回去我的世界的事情,我在撒谎的事情。
“刚开始还没有确认,现在……”他放开了我。
“现在确认了,不是也没有必要了吗?我在这里,并且不会再一次离开!”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又环顾了一下周围的队士,“因为这个新撰组,是我的家啊!难道不是吗?”
“哈哈,你没有变呢……在下认为这就好了,因为舞是很特别的女孩啊。”斋藤如释重负般地笑了笑。
“特别,应该是白痴吧……斋藤先生第一次识人不明啊。”
“你说什么,这头笨猪!”
“喂,这么久没回来想打架吗?不要笨猪笨猪的一直叫啊!”
“那就新八猪,蠢猪,新八蠢猪!”
“啊,你这个野蛮女!”
“……呵呵,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啊……新八猪。”我笑了笑,这样的斗嘴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也对呢,为什么顾虑那么多,我们是为了此生不留遗憾的开心死去,才会这样拼尽全力的活在这个世上的吧……
而且,我……还要将这几百年来的思念,画上圆满的终止符——以一个幸福的方式,向着另一个未来……
“土方副长,是我,羽佐间舞。”
“进来。”
拉开虚掩着的纸门,映入眼帘的是土方埋头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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