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变化,于是他便不时停那么一下,看些什么,然后在察觉到我的视线之后忙快步继续向前走,这么看上去,眼前的冲田不像是一个拿起刀杀人的剑士,反倒更像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孩子。
终于在来到市集以后,他如同发现了至宝一样奔到了糖果摊前,说句老实话,他对糖果的喜爱可叫人称奇,就连巡逻完毕都会去摊上买那么几包糖果,回到屯所后还会分给我们吃。虽然因为他身子不好,我也劝过让他不要再吃那么多甜食,他也似乎是听得很明白了,但是我的劝告却似乎没有任何效果,我也只好苦笑了。这次,要不是看他在吞所快忧郁出病了,我是绝技不会带他来买糖的——他要是吃坏了身子,我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华丽的无视掉了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我,冲田毫不留情的掠夺了几大包糖果,虽然也意识到了我像茄子一样的脸色,但他还是只以笑应付了事。我虽然想说他些什么,但是此刻冲田的笑容却把我的责骂压了回去,那是与平日的他完全相同的如同菊花一样清新、水晶一样明澈的笑容。大概是因为心情变好,所以连身体的状况也变好了吧,他的脸色好看了许多,脸上的笑容里包含着真正的喜悦,也显得不那么苍白了。
“总司,你可不能因为我带你出来就这么毫不节制哦!这些太多了,没收没收!”我抢过他手里的一堆纸袋,只留下了一个很小很小的袋子。冲田看看我,撇了撇嘴,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扭过头去,无视他的演戏。见我丝毫不理睬他的伎俩,他只得摇了摇头,可怜巴巴的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小巧玲珑”的袋子,叹了口气。
“这样子会变成老婆婆的,舞。”他看着我,很郑重的说道。
“……请给我的年龄加上140岁。我是140年后的人了,若是真论年龄我的确比你年长。”我开玩笑似的说道,“放弃吧,总司,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把这些糖给你的,要是让副长知道你吃这么多糖,而且还是我带你买的,我的脑袋恐怕就要搬家了。”
见我无论如何都不买账,他也只好放弃从我手里拿回糖果。我知道这次是我胜利,不由得笑了出来。
“喂,是壬生狼啊……”“……杀人犯……”“是鬼啦,鬼!”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些小声的议论,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周围人的目光早已经集中到了我们的身上。一切的缘由恐怕就是我身上这件队服了吧,历史表明,这件队服最后使用是在池田屋事件的时候,估计再过不久这件羽织就不会再被我穿上了吧。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我明显感觉到身边少年低下了头。他们身处乱世,只得遁入修罗之道。他们错了吗?没有,至少我认为没有,他们敢于在乱世中寻得一条路,即便这条路逆历史潮流而上,却也证明他们努力过了。而你们这些安于自己生活的平民,不,或许你们也在努力生存,但是你们保小我而弃大业,又有什么资格对他们指手画脚?
我顿了一下,准备开口责备他们,却感觉到袖口被人拉扯,扭头一看,正对上冲田的眼神。那眼神里有着很复杂的情感,说不出是悲伤,亦或是无奈,只是在他眼中充满着坚定,这一点我确信不疑。是啊,无论是冲田还是其他人,都不是会被这些闲言碎语击垮的吧,他们有着坚定不移的信念和为此付出一切的觉悟,这样的他们,才能够在历史的乱流中勇往直前。
可是,人言快过刀子,作为一个心智健全,有血有肉的人,是不可能听过而不放在心上的吧……真的很辛苦呢,冲田也好,其他人也好……
“都给我闭嘴,自己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聚集在这里成什么样子!”我甩开冲田的手,他似乎没料到我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愣在了原地。一旁的民众向后退了一步,议论的声音更强了,嘈杂得听不清楚他们的话。
忽然,人群中不知何处响起一个声音。
“哎?是女人啊,什么壬生狼,难不成是一群专食女人的狼,有趣有趣,我也想去当一头‘狼’了啊!”声音的源头是一个中年男子,恐怕又是过激派的捣乱分子,企图破坏京都的安宁吧。
“啊拉,真是失礼呢……就算是女人,能杀人的话,就没关系的!”我迅速拔出刀,迎头向那男子劈了上去,围观的群众见到这样的发展立刻做鸟兽四散,偌大的街道上只留下了三个人。那个人也绝不含糊,迅速抽出了刀抵在了我的刀上,我们就这样僵持着,大约过了三两分钟,才各自向后一退,分了开来。
“喔呀,还真是不留情面呢,小姐。”
“事先用语言激怒我的是谁你不会忘了吧?你是哪一派的浪人?嘛,已经不重要了……”我重新摆好姿势,冷冷地说道,“对我新撰组队士拔刀相向之人,只有死的命运!”
“哎?还真是个狂妄的小姐呢。话说在前头,动手可以,不过我可不想死。”少年调皮的笑了笑,说,“还请,手下留情了啊!”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男子的话刚说完的瞬间,一把刀直直的向我刺了过来,直逼胸口。这个速度,不是一般的武士可以掌握的,我的内心告诫自己,这个人并不简单,千万不可大意。眼看着少年的刀刃就要刺穿我的身体,我只得连连后退,冲田的表情在我眼中飞快的闪过,那是怎样一种焦虑的表情啊。
真是的,经过那一个月魔鬼般的训练,我也不是以前那个菜鸟了啊。你就稍稍的,相信我一点好不好……尽管脑中胡思乱想,但是腿的动作没有减慢,我仍旧快速的向后退去,身前的少年也仍旧逐渐向我逼过来。比速度,我赢不了他,那么……
我突然停住了动作,就在他距我三米左右的时候,猛地半蹲下来,右脚向前迈去,同时右手向前急刺过去。那少年变了脸色,连忙向后翻身,躲过了胸口被贯穿的命运。
“虽然使的有点奇怪,不过这确是新撰组三番队长斋藤一的招式,你的师傅是斋藤一?”
没错,刚刚的剑招确实斋藤的牙突剑法,不过因为用不惯左手,所以干脆我就把它稍作修改,变成了右手剑式,再加上布都御魂是千古难见的巨型刀,有普通太刀的三倍多长,使用这招比普通的太刀更具威力……但是布都御魂有些笨重却也是事实,所以要是正面使用,一定会被躲过的。没办法,刚才一是为了保命,所以出手较快,再一个因为之前一直逃跑,他也没料到我会反击,所以才能得手吧。
“算是吧……我的师傅有一大堆,不过正式的指导是阿一没错。”我见那少年没有再攻过来的意思,便整了一下姿势,回答道。
“阿……一……原来你是那个斋藤一的相好啊,怪不得这么狂妄啊。”男子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嘲讽似的看着我。
“啊?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难道说哪个时代都有这种没事喜欢八卦的家伙么,“什么叫斋藤一的相好啊!别开玩笑。”我狠狠的瞪着他,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我相信此刻这个男人已经死了有一万次。
“不是你干嘛叫得那么亲,也不怪我这么想啊。”
“你究竟打算干什么?”就在我和少年争执不休的时候,冲田已经悄然走到他的身边。此刻的冲田眼里只有冰冷的光,我能感觉到杀气在空气中流动……不过却不知道为什么,很杂乱。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啊,我不过是随便说句玩笑话,干吗对着我都是一副要杀了才解气的表情啊。”
解气?我的确是在生气,但是用都这个字不太合适吧……还是说,生气的不止我一个人?啊,对了,之前他侮辱新撰组,恐怕冲田也生气了吧。
“先回答我的问题。”冲田冰冷的声音响起,那是只有经历了杀戮之人所特有的冰冷和镇静。
“我只是开个玩笑啊。”
“真是开个玩笑的话,如此多的浪士跟着,是不是玩笑开得太大了?坂本先生。”冲田一语道破天机,我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的已经七八名的浪士集中到这里了。等一下,坂本……我的脑袋上立刻冒出了豆大的汗珠,难不成这是坂本龙马?这里在开名人展览会吗?为什么什么人都能让我遇上啊……
“这么久不见了,你的态度还真冷淡啊,冲田君。”坂本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这时,冲田突然抽出刀来,直直的朝他劈去,坂本也毫不含糊的迎了上去。刀锋相撞的声音清脆入耳,两人僵持不下于是同时分开。看上去势均力敌……不过,我感觉到冲田的动作慢了半拍,果然是身体的原因吧……
不过事态的发展却出乎我的意料,坂本趁着冲田重整架势的空隙,竟然二话不说一溜烟跑了……留下一群浪士傻站在一边,都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又让他逃了……”冲田的话把我的神智拉了回来。
“那也没办法……”我干笑了两声,“他跑得可不是一般的快……”的确不是一般的快,在我们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之前就已经没影了……
“那么……”
“就要来收拾这些喽啰了吧。”我迅速闪身到冲田的身前,挡住了即将冲上去的他。
“舞……为什……”
“啰嗦!”我指了指他的白色和服,又指了指我身上的羽织,“今天是我在巡逻,你退开。”
“但是……”
“所以说你啰嗦了……虽然不是坂本先生的对手,不过这些人看起来就很弱的样子嘛……”我回头,对着他浅浅的笑了笑,说道,“请你稍稍信任我一点好吗?总司。”
“嗯。”话说到这个份上,冲田也只能点头。我吞了一口唾沫,握紧了手里的布都御魂,缓缓向前迈了出去……冲田,之前屡次三番让你来保护的我,我会彻底的毁灭掉给你看的……这次,由我来保护你吧,决不让你纯白的衣衫上沾染半点瑕疵……从死神手里回来以后我就下定决心了,我要保护我的同伴,保护一切关心过我的人和我所关心的人……这就是我在这里,唯一能做得了吧。
鲜血溅到脸上的感觉,是粘稠而温暖的,血腥味扑鼻而入,虽然之前也与土方他们一起战斗过,但是我仍旧不能适应胃里这种翻江倒海的感觉。不过,再难受我也要忍耐,因为我早已下定决心,尽全力去保护身边的东西……为了不让他们,像我曾经所有珍贵的东西一样消失,我……要守护!
“喝啊!”刀刃精准的刺穿了最后一名浪士的胸膛,我的脸上和身上已经满是血污,眼睛被血沾染,视线有些模糊,不过我还是凭感觉找到了我的刀鞘,把刀收了回去。
“舞……”我听到身后的声音,忙扭过头,模糊的视线里出现的是冲田暗淡的脸孔。
“怎么了,总司,受伤了吗?”我急忙问他,手在即将碰到他的那一刻却突然缩了回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像菊花一样清雅的少年,总会让我萌生出一种绝对要保护他的感觉,萌生出一种绝对不能让任何肮脏的东西沾染他的感觉。
“不,没有……”冲田这么说着,却突然低下了头。
“到底怎么了?”
“……舞明明是女孩子……却必须来做这种事……对不起……我,也不想看到是这样的!”
“为什么你要道歉?”我问道,同时迅速的跑到一处水边上,让竹筒流下的水冲洗我沾满了鲜血的双手。
“如果不是我们……让舞加入我们之中……如果不是我和土方先生提建议的话……舞,本来可以像普通的女孩子那样平静的生活……现在却不得不与鲜血……”
“说什么傻话呢。”我用已经冲洗干净,还残留着一些水珠的手覆上了他的头。见冲田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不由得笑出了声:“笨蛋,如果我真的那么为难,就不会加入新撰组了。我从小就被别人说没有什么用处,父亲有钱有势,弟弟又聪明过人,我就好像是家里的累赘一样,只有母亲对我好,但是,她也过世了……我刚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的确不愿意呆在新撰组里,但是呢,我发现了,你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好,就像家人一样……新八也好,阿一也好,还有你,总司,你们都对我很好……说句自私的话,我想从与你们的相处之间感受到一点点家人之间的温暖,我把你们当作同伴,不,当作家人所以我加入了新撰组。在那次事件之后,我发觉我半吊子的态度不仅危及到我的性命,还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我不想一直成为一个碍手碍脚的存在,所以我发誓我要变强!”
我放下了手,转身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浪人的尸体。“我发誓我要变强,”我转回头去,对着他笑了笑,说道,“变强,然后保护所有我珍视的同伴……呵呵,虽然可能有点不自量力了,但这一切却都是我真是的想法。”
“舞……你果然是很坚强呢……而且,很不寻常。”
“我就不深究这话里面的毛病了,总之我把这个当作赞美收下了哦。”我再次对着他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冲田,说道,“这是我选择的路……我选择和你一样的路,为‘守护’而战。”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有些相像……”冲田说着,缓缓走近了我几步,脸上的笑容也已经恢复如初,“你真的是个很不可思议的女孩子呢。”
“其实有时候我也这么觉得。”我苦笑了两声,转身准备离去。忽然觉得双臂被什么拉扯,向后直直地栽倒了下去。我还没有来得及回头,一片阴霾出现在了我的身后,将我与冰冷的地面阻隔开来。
“什么……”我还没有来得及张口问,身后的人却已经开口了。
“这样保持一下,可以吗?”冲田的声音显得很诚恳,也很镇静,只是那种镇静却显得那么无力,好像一块水晶,只要微微加力,就可以全部打碎一样。
那一个瞬间我有些失神,没有回答他的话,也没有挣脱他的双臂。冲田的怀抱很暖,因为身高差不多,所以他的头就贴在我的肩膀上,从他身上传来一丝淡淡的香味,那种清香让人感觉到连灵魂似乎都被净化了,心里说不出的平静。为什么,这个时候反而有一种平静下来的感觉,他的双臂轻轻的环过我的脖颈,并不用力,很轻易就可以挣脱开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没有动。大脑似乎一瞬间停止了思考,只是一个念头占据了我的内心,那就是:“不能动,如果现在动了,就一定会破坏什么。”我多多少少有这个感觉。
难以拒绝,身后这个像菊花一样的少年,此时在我眼里真的就如同一朵脆弱的菊,稍稍一用力,似乎就可以被捻成粉末。好像只要一句话或者一个动作,他都会被毁坏一样……这是第一次,我觉得面前的少年竟是那样的脆弱,而此时的我,不要说保护,就是不去伤害,也已经是竭尽所能……
我轻轻举起了手,慢慢的覆上了他的头,他的碎发贴在了我的脸上,那么冰凉。我缓缓的抚摸他的头,轻轻的把遮住他眼睛的头发播到两边,就像很多年以前母亲曾经做的那样,尽可能温柔地抚摸,生怕一点点的力道都会把这个少年毁坏一样。
就这样僵持着,过了很久很久,我的手已经疲倦的没有办法移动,但却还是那样覆在他的头上。这个时候,他缓缓的放开了我。
“对不起,舞……”他开口,这个过程中他丝毫没有抬起头,黑色的碎发遮住了他的脸,我看不清楚着黑发之下的少年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还有,谢……”他的后一个谢字还没有出口,我便抬起一直下垂着,到现在还有些麻木的左手,再一次覆上了他的头,这一次,不是轻柔的抚摸,而是带点开玩笑意味的,左右胡乱的移动着。在成功的把冲田一头柔顺整齐的头发变成了鸡窝以后,我才停了下来。
“现在,可以回去了吧?”我笑着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