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依我说,你别去,连宝玉都挨吵了呢。”
贾琏:“老爷打发我叫人去,我敢不去吗!老爷现在也没好气,指望着拿我出气呢!”
说完,垂头丧气的去了,平儿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贾琏蹑手蹑脚的到了堂屋,不敢贸然进去,在窗外探头,只见邢夫人伫在那儿,面容尴尬。凤姐眼尖,使眼色不让他进来,又使眼色给邢夫人:你儿子在外面呢。
邢夫人还是不敢走,给贾母端了一杯茶来,放在贾母面前。贾母一回头,贾琏没躲利索。
贾母:“我刚看见一个影子,一闪就过去了。”
凤姐站起来:“我也看见了,我瞧瞧去。”
贾琏:“别瞧了,我进来了。”
贾琏进来,给老太太作了一揖,陪笑说:“我来问问老太太十四去不去赖大家,我好准备轿子。”
贾母:“既然有话问,为什么不进来。”
贾琏:“见老太太打牌,我不敢进来,想叫媳妇出去问问。”
贾母:“等她回家再问就不行了?下流东西,你媳妇跟我玩牌呢,你有这半天功夫,回家和那赵二家的商量治你媳妇去吧!”
众人都笑了,鸳鸯笑道:“是鲍二家的,老太太又扯上赵二家的。”
贾母也笑了:“我哪里记得什么抱着的、背着的,提起这些事我就生气,还不快滚出去!”
贾琏不敢再吭气,退了出来。平儿站在窗外偷偷笑着说:“我说不让你来吧,你偏要来,怎么样,碰了一鼻子灰吧。”
邢夫人也出来了,贾琏说:“都是老爷闹的,现在把气都撒到我们身上了。”
邢夫人:“没孝心、遭雷劈的下流东西,挨两句骂,你就抱怨了?你爹这几天正生气,小心他修理你!”
贾琏:“太太快回家吧,我爹找你。”
邢夫人回家,把贾母的话跟贾赦说了。贾赦没办法,不敢去见贾母,假装有病,也不出门。但是想娶小妾的贼心不死,最终花了八百两银子买了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来。
转眼到了十四日,一大早,赖大家的又来请。贾母高兴,率领着贾门女将还有宝玉到赖大家的花园玩了半天。
赖大家的花园虽小,但五脏俱全。亭台楼阁、树木山石也有几处惊人骇目的。外面厅上,有薛蟠、贾珍、贾琏、贾蓉等,贾赦没来。
赖大找了几个陪客,其中有个叫柳湘莲的,薛蟠认识。
【柳湘莲】绰号,冷二郎。父母早丧,性格豪爽,喜欢耍枪舞剑,赌博喝酒。因长相俊美,所以成了一名业余的戏曲演员,擅演生旦风月戏文。
薛蟠虽然只见过柳湘莲一面,但印象颇深,以为此人也是一风流人物,想和他交个朋友,无奈一直没有机会。今天竟然在这里又见到了,薛蟠喜不自禁。贾珍也听过柳湘莲的大名,趁着酒劲,让柳湘莲唱了两出戏。
今天,柳湘莲是以赖大儿子赖尚荣朋友的身份出席宴会的。大家喝的醉醺醺的,别人还能勉强控制自己,但自制力极差的薛蟠同志好色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刚开始动口,随后手脚并用。柳湘莲很生气,几次想走,但赖尚荣不愿意:“刚才宝二爷嘱咐我,说现在人多不方便,等散席时有话问你。你要走也行,等我叫出宝二爷,你们见过面再走。”说完,命小厮叫出宝玉来。
宝玉拉了柳湘莲到侧小书房坐下,问:“这几天去没去秦钟的坟上看看?”
柳湘莲:“前阵子我在附近打猎,背着众人去瞧了瞧。今年雨水多,坟头冲动了些。我回家凑了几百钱,雇了俩人修了修。”
宝玉:“怪不得。上月我们大观园池子里结了莲蓬,我摘了十个让茗烟去他坟上供供,茗烟说他的坟比上次新了好多。我天天圈在家里,凡事做不得主,你们就多费心吧!”
柳湘莲:“这事你不用操心,有我们外面的朋友呢。这不,马上就十月初一了,上坟的钱我已经留出来了。你知道我一贫如洗,家里也没积蓄,不如趁早留出这一份!”
宝玉:“我正为了这事叫茗烟找你,你天天不在家,也联系不到你。”
柳湘莲:“这事不过个人尽个人的心,最近我还要出趟远门,可能三年五载的才能回来。”
宝玉:“要去哪?”
柳湘莲:“你不知道我的心事,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我先走一步了。”
宝玉:“好不容易见一面,晚上一块走不好吗?”
柳湘莲:“你那位色色的姨表兄你懂得,我再不走,恐怕会出事,我还是回避了吧。”
宝玉:“既然这样,那也好。只是远行前一定要告诉我一声啊。”说完,滴下泪来。
柳湘莲:“必须的!你别告诉别人就行。”
说完,站起身来出了书房。刚走到大门口,就听薛蟠在那里大嚷大叫:“谁放小柳子走了?”
柳湘莲听了,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他,但碍着赖尚荣的面子忍了又忍,终没发作。
薛蟠左顾右看,忽然看见柳湘莲出来,如获至宝,趔趄着一把抓住,笑道:“好兄弟,你要去哪?”
柳湘莲:“我出去走走就回来。”
薛蟠笑道:“好兄弟,你走了就没意思了。有什么要紧的事告诉哥,哥给你摆平。有你这个哥,你做官、发财都简单。”
柳湘莲见他如此龌龊,又恨又气。想出一个法子,把薛蟠拉到没人的地方,笑道:“你是真心和我好,还是假心和我好?”
薛蟠听了这话,心痒难耐,斜着眼说:“好兄弟,我要是假心假意,立刻死在这里。”
柳湘莲:“我相信你。这里人多不便,等会我先走,你随后出来,到我家咱们喝一夜酒,我那里还有两个绝佳的男妓。你一个人也别带,我家连服侍的人都是现成的。”
薛蟠高兴的酒醒了大半,说:“是真的吗?这难道真的是真的吗?”
柳湘莲:“人家拿真心对你,你怎么不相信人呢!”
薛蟠:“我信!你走了,我去哪里找你?”
柳湘莲:“我家在北门外荒郊街野岭巷123号。你舍得离开家在外住一夜吗?”
薛蟠:“有了你,我就不要家了。”
柳湘莲:“我在北门外桥头等你,不见不散。”
二人回到席上,薛蟠越想越美,越喝越多,不知不觉,已有**分醉了。
柳湘莲趁人不注意出了门,告诉门口等着的小厮:“你先回家,我去趟城外。”
说完,跨上马直奔郊外,立在桥头上等薛蟠。
不到一顿饭功夫,只见薛蟠骑着一匹大马,远远地赶了来,张着嘴、瞪着眼、头似拨浪鼓一般的四处乱瞧。可惜眼大无神,竟错过柳湘莲跑前面去了。
柳湘莲哭笑不得,撒马追来。
薛蟠越跑越奇怪:“怪不得这里叫荒郊街野岭巷,原来确实没有人烟。”
勒住马,回身一看,柳湘莲就在身后。不禁大喜,笑道:“我说你不是不讲信用的人吧。”
柳湘莲:“快往前走走,后面貌似有查酒后驾马的捕头。”说着,往前飞奔,薛蟠紧跟其后。
柳湘莲见前面没人了,而且周围又是一片芦苇荡,就翻身下马,将马栓在树上。向薛蟠笑道:“你下来,咱们发个誓。”
薛蟠也把马栓在树上,跪下来说道:“我要是变了心,告诉别人,天诛地灭!”
一语未了,只听“嘡”一声,脑后像被铁锤砸了一下,只觉两眼一黑,满眼金星乱冒,不由自主,倒在地上。
柳湘莲一看,知道他是个笨蛋,只用了三分力,薛蟠脸上就开了果子铺。
薛蟠想挣扎着起来,柳湘莲轻轻踢了两脚又跌回去了。
薛蟠:“两厢情愿的事,你不同意就直说,干吗骗我出来打我?”
一面说,一面不干不净的骂。
柳湘莲:“你这个瞎眼的笨蛋,你不说求饶,还骂我,今天不打烂你,你也不认识柳大爷是谁!”
说完,拿过马鞭,抽了薛蟠三四十下。
薛蟠的酒疼醒了大半,嘴里只“嗳哟”。
打完,柳湘莲把薛蟠的左腿拉起来,拖到芦苇丛中滚了满身泥水,问道:“你可认识柳大爷了?”
薛蟠不说话,嘴里只哼哼。
柳湘莲提起拳头,往薛蟠的身上锤了几下。
薛蟠满地乱滚:“肋骨骨折了。我知道你是正经人了,原来那些说你啥的都是传说。”
柳湘莲:“别连累别人。”
薛蟠:“我错了。”
柳湘莲:“这样不行,不求饶不放过你。”
薛蟠:“好兄弟。”
柳湘莲一拳落下,薛蟠:“嗳哟,好老爷,你饶了我这没长眼的瞎子吧,我知道你的厉害了。”
柳湘莲:“把那脏水喝两口。”
薛蟠:“那水太脏,有寄生虫!”
柳湘莲又一拳落下。薛蟠:“我喝,喝。”说着,低头喝了一口,还未咽进去,就把刚才吃的吐了出来。
柳湘莲:“不让你喝脏水了,把你吐出来的吃进去吧。”
薛蟠:“柳大爷积点阴德饶了我吧。”
柳湘莲:“好恶心,熏死我了。”
说完,丢下薛蟠,骑马走了。
某朝没电话,也没110、120的,薛蟠浑身疼痛,只得趴在芦苇丛中等待救援。
第一个发现薛蟠失踪的是贾珍,命小厮们去找。
有人说:“貌似听到他们说去北门外了。”
贾蓉带着小厮们找到北门外,下桥二里多,看见了薛蟠的马。
众人:“有马在,人也走不远。”走到马跟前,听到不远处传来呻吟声:“救命啊!”,众人扒开草丛,发现了破衣烂衫、面目肿胀、没头没脸、滚的泥猪一样的薛蟠。
贾蓉已猜到了**分:“薛大爷天天**,今天调到芦苇荡里来了。想必老龙王也爱你风流,想招你做驸马去。”
薛蟠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爬了半天,也爬不上马。
贾蓉:“去城乡结合部雇个轿的来。”
大家七手八脚把薛蟠塞到轿里抬回了城。
贾蓉:“席还没散,大家都等你呢。”
薛蟠央求:“快送我回家吧,没脸见人了。”
贾蓉让小厮们抬回去,自己去了赖大家,跟贾珍汇报了刚才的情景。贾珍叹道:“我已经猜到了,被人打一次也好,长长记性。”
贾母回家听说了此事,忙赶过来看薛蟠,只见薛姨妈、宝钗、香菱哭的眼睛肿肿的,好在没有伤着骨头。
薛姨妈又是心痛,又是恨,骂一句薛蟠,再骂一句柳湘莲。让王夫人帮忙找柳湘莲:“让他坐上几年监狱去!”
薛宝钗忙劝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酒后滋事,都是醉汉,何必认真!咱家也不是仗着亲戚之势欺压人的人家,妈这样兴师动众的,不好!”
薛姨妈:“我的儿,还是你懂事,妈是气糊涂了。”
薛蟠躺在炕上痛骂柳湘莲:“去,拆他的房!去!打死他!去!跟他打官司……”
薛姨妈:“你就省点心吧,柳湘莲畏罪潜逃了。”
ECHO 处于关闭状态。
第四十八回 痴香菱拜师
薛蟠听说柳湘莲畏罪潜逃了,气才慢慢消了。又过了三五天,不疼了,照照镜子,脸上伤痕累累,还是没脸见大家,只能继续躺在家里装病。
转眼到了十月,到了该放年假的时候了。
当铺里有个总管,叫张德辉,六十多岁了,今年也要回家。他跟薛蟠请假,说明年开了春一定赶回来。
那时候,在外打工人员最多一年回一次家,而且年假特长。其实除去在路上走的时间,也长不到哪去,也就在家里待个十天半月的。
张德辉说:“我发现了商机:今年纸张、香料缺货,明年肯定涨钱。过了年我先打发儿子来当铺内帮忙照管,我沿途贩些纸张香扇的,赶在端午节之前回来卖,肯定大赚。”
薛蟠心想:“我现在正没脸见人,常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况且我也不是那种耐得住寂寞的人!不如跟着张德辉出去闯个一年半载,赚钱也好、不赚钱也好,先躲躲羞去。”
薛蟠先跟张德辉说了,到了晚上,又跟薛姨妈商量。
薛姨妈听了心情特复杂,既高兴儿子长大懂事了,又担心他在外面招惹是非。想来想去,还是不想让他去。
薛姨妈:“咱家不差钱,你还是在家安分守己的吧。”
薛蟠早打定了主意,说:“你天天说我不学无术,现在我要学着做买卖了,你又不答应。张德辉是个德高望重的人,我跟着他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薛姨妈又跟宝钗商量,宝钗笑着说:“如果哥哥改邪归正了,那正好,如果还是那样,你守着他也没办法。一半尽人力,一半听天命吧。妈给他一千两银子,就当给他交了学费了,挣到钱更好,挣不到钱也没关系。反正有伙计跟着,你就放心吧。”
薛姨妈思索了半天,最后,同意了。
第二天,薛姨妈叫来张德辉,隔着窗子,千叮万嘱,让他照顾好薛蟠。
张德辉:“太太放心,十四日是出行的好日子,我们雇下几匹骡子,十四一早出发。”
薛蟠喜不自禁。
薛姨妈和宝钗、香菱给薛蟠收拾行李,派了一个老仆人和四个小厮跟着,主仆六人,雇了三辆大车、四个骡子拉行李,薛蟠又骑了自己家的一匹大骡子,还牵着一匹备用马。
十三日,薛蟠先跟舅舅辞行,然后辞过贾府众人。
十四日,薛姨妈挥泪送别了薛蟠。
薛姨妈来京城时带的家人就不多,现在一下子又送走了五个大男人,家里就只剩了两个男子。
于是,薛姨妈重新进行了人事调整:所有出去的男人媳妇都搬进院子来住,香菱把东西收拾好,搬来跟薛姨妈住。
宝钗觉得这样安排欠妥:“妈妈既然有了这么多人作伴,不如让香菱跟我去园子里住。”
薛姨妈:“对呀,我早该想到的,你那里丫头少点,前几天还跟你哥商量要给你新买一个。”
宝钗:“新买的风险太高,如果看走了眼,来个淘气的或者智商不高的就麻烦了。还是沉住气,慢慢打听吧。”
香菱很高兴:“我本来想跟奶奶说和姑娘作伴去,没想到姑娘先说了。”
宝钗:“我知道你羡慕园子已经好久了,只是一直没机会。现在好了,可以住上一年,我也有个做伴的,你也遂了心愿。”
香菱:“好姑娘,我想跟你学作诗。”
宝钗:“先别提写诗的事,今天第一天进园子,从老太太那开始,挨个走一圈,问候一声,不必特意说你搬进园子了,若有问的,就说我带了你进来做伴。”
香菱答应着刚要走,看见平儿走过来了。香菱忙问好,薛宝钗说:“我今天带了她来做伴,正要去回你奶奶一声。”
平儿:“姑娘说的见外了。”
宝钗:“商店有主人,庙里有主持。虽然不是大事,但是家有家规,园子里添了人,也应该告诉管家一声不是吗?既然你来了,我就不打发人过去说了。”
平儿答应着,问香菱:“你既然来了,怎么不去拜访一下邻居?”
宝钗:“她正要去呢。”
平儿:“我们家你就别去了,二爷病了在家呢。”
香菱答应着去了。
平儿对宝钗说:“最近我们家出了件新闻,听说没?”
宝钗:“这两天帮哥哥收拾行李,你们的事一概不知,连姐妹们也没见到。”
平儿笑道:“老爷把二爷打的不能动了。”
宝钗:“为啥?”
平儿咬牙骂道:“都是那个贾雨村,也不知半路中哪里来的野杂种!认了不到十年,却给府里惹了很多麻烦!今年春天,老爷不知在哪里见了几把扇子,那不是普通的扇子,是文物。回家把所有的扇子拿出来看了一遍,没有一个顺眼的,就叫人去买‘文物扇’,你别说,还真找到了。二十把文物在一个穷得连饭都吃不上的人手里找到了。那人姓石,名呆子。二爷托了个熟人把石呆子请家里,经过鉴定,此人手里的扇子都是真迹,回家告诉了老爷,老爷说买,石呆子不卖,而且说:‘冻死、饿死,一千两银子也不卖。’老爷天天骂二爷,二爷天天磨石呆子。”
宝钗:“最后买了吗?”
平儿:“没有。石呆子说了:‘要扇子,先要我的命!’这事不知怎么传到了贾雨村耳朵里,他想了个办法,说石呆子拖欠官银,把扇子抄了来。然后,把扇子送给了老爷,老爷问二爷:‘人家怎么拿到的?’二爷说:‘为这点事,弄的人坑家败业,也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