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庵离铁槛寺不远,因做的馒头远近闻名,所有人送浑号:馒头庵。
凤姐见此时没什么工作了,就辞过贾珍、贾蓉,带着宝玉和秦钟去水月庵歇息去了。净虚带着徒弟智善、智能出来迎接。凤姐见智能儿个子长高了不少,笑着说:“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你们师徒最近怎么不去我们家玩了?”
净虚说:“最近庵里工作特忙,胡老爷家新添了一个大胖小子,送来了十两银子请我们几位师傅去念三天《血盆经》(旧时迷信,认为妇女生孩子时出血不吉利,要请僧人念血盆经消灾祈福),忙得没空,就没去给奶奶请安。”
宝玉、秦钟听她们说话很无聊,就去大殿玩耍了。远远的,看见智能儿走过来了,宝玉笑道:“能儿来了。”
秦钟说:“理那东西做什么?”
宝玉哈哈笑着说:“别装了,那天在老太太屋里,一个人没有,你搂着她做什么?”
“哪有的事儿。”秦钟狡辩。
“快让智能儿给我倒杯茶来,有没有的我就不追究了。”宝玉说。
“你要喝茶自己说去,为什么要我说。”秦钟脸红红的。
“你让她倒的茶里有情意。”
秦钟只好说:“能儿,倒杯茶给我喝。”
智能儿自小在贾府里走动,经常跟宝玉、秦钟他们玩耍。如今长大了,喜欢上了秦钟的风流潇洒;秦钟也爱智能儿的妩媚秀丽。自从那天以后,俩人情投意合,虽然秦钟还是秦钟,智能儿还是智能儿,但是他们已经不再是他们了。当这段真诚的爱情摆在秦钟面前时,秦钟选择了珍惜,珍惜智能儿望过来的眼神、智能儿的笑以及智能儿对自己那颗纯真的心。但这却是“错爱”的开始,这段感情注定要以悲剧结束。
智能儿看秦钟叫她倒茶,心里高兴的不得了。
很快,一杯散发着爱情芬芳的茶端上来了。
“给我。”秦钟笑着说。
“给我。”宝玉也笑着说。
智能儿见两人争,抿嘴笑了:“一碗茶也争,难道我倒的茶好喝吗?”
“茶中自有颜如玉,茶中自有甜如蜜。”宝玉说着,从智能儿手中抢过茶,一饮而尽。
这时,智善来叫智能去摆茶碟子,并叮嘱宝、秦二人一会儿过来吃糖果。刚才还在服务区农家院信誓旦旦从此不再浪费粮食的宝、秦二人,面对寺庙里“粗糖淡果”哪里咽的下去,略坐了坐仍旧出去玩了。
凤姐也是略坐了坐,就回临时卧室了,众婆娘媳妇也各自休息去了,老尼净虚见屋里只剩几个贴身丫头,乘机说道:“我有一事,想去府里求太太,既然奶奶来了,就先听听奶奶的意见吧。”
“何事?”
秦公子得趣尼姑庵(三)
“阿弥陀佛,当年我在长安县内善才庵内出家时,认识一个姓张的大财主,财主有个女儿叫金哥,生的花容月貌,已经许配给了长安守备的公子。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早晨,金哥来我们庙里进香,偶遇长安府府太爷的小舅子李衙内(贵官子弟称为衙内),李衙内对张金哥小姐一见钟情,回家就跟姐夫说非此女不娶,他姐夫就打发人去张财主家求亲,张家说已收了人家的聘礼,就辞了李公子。谁知这李公子执意要娶张金哥,张家很为难,两边都是领导,谁都不敢得罪。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守备家听到了传言,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张财主骂了一顿,说坚决不退聘礼,然后,又把张家告上了法庭,说张家一个女儿许几家。张财主一怒之下,赌气偏要退亲,这不,张财主知道我认识太太,托我给太太求个情,让老爷从中做做工作,老爷出面,不怕守备不答应。这事若办成了,张家甘愿倾家荡产感谢太太。”
凤姐怎允许别人小看她手中的权力,于是,她轻描淡写地说:“这事倒不大,可惜太太再不管这些事了。”
老尼净虚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迅速改口:“太太不管,那就请奶奶帮忙了。”
凤姐说:“我不差钱,这事我也不管。”
净虚无奈了,动了“半晌”的脑筋,终于,她想出了一招:激将法——我们有理由相信,在寂寞的时光里、在昏暗的灯光下,净虚挑灯夜读过《三国演义》。
“这张财主已经知道我来求府里了,如今奶奶不管这事,张家并不知道奶奶不差钱、没工夫管这闲事,还以为咱府里没这本事呢,你说这可咋办?”
此法果然奏效,王熙凤一听,这不是贬低我的工作能力吗?老尼的一番话立刻勾起了凤姐显示权利的强烈**:“让他拿三千两银子来,我替他出这口气!”
凤姐喊出了报价,净虚心里偷着乐:区区三千两对一个土豪来说算不了什么。
凤姐又说了,我虽然报价三千两,但是我一分钱也不会要他的。这三千两是给小厮们的跑腿钱。我不差钱,就是三万两,我现在也拿得出。
净虚说:“我知道奶奶不差钱,奶奶是个热心肠的人,既然奶奶答应了,那明天就把这事办了吧?”
凤姐说:“你看我现在忙得,哪里少了我能成?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肯定尽快办。”
“能者多劳嘛,这些事难不倒奶奶。奶奶日理万机,也要保重金体才是。”
净虚这马屁拍的恰到好处,凤姐听了,心里舒服极了,也顾不得劳累,跟老尼彻夜长谈起来。
话说秦钟趁天黑没人,偷偷跑去找智能儿。智能正独自在后面的屋里洗茶碗,看秦钟进来装作没看见。秦钟二话不说,上去便搂着智能亲嘴儿。智能推开秦钟,急得直跺脚:“这算什么呀,你再这样我喊人了。”
秦钟求她:“好人,我都要急死了,你今天再不答应,我就死在你面前!”
智能说:“要我答应,除非等我出了这牢坑,离了这些人。”
秦钟说:“这容易,只是远水解不了解渴。”说着一口气吹灭了灯,将智能儿抱到床上,摸着黑**起来。
智能儿起初百般的挣脱,无奈秦钟死死地压着她,又不能叫,最后只好依了秦钟。俩人正难分难解的时候,忽然黑魆魆进来一个人,也不出声,上去一把将他俩按住。
秦钟、智能吓得大气不敢出,也不敢问谁,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等着来人发落。
只听那人扑哧一声笑了,俩人才知来人是宝玉。
智能儿羞得一溜烟儿跑了,秦钟一边系裤子,一边埋怨宝玉:“这算什么呀,人家好不容易才到手,你却把人吓跑了!”
宝玉说:“还跟我嘴硬不?”
秦钟笑了:“好人,别跟人说呀,求你了。”
宝玉笑道:“好,暂且不说,等一会睡下了,再跟你慢慢算账。”
凤姐在里屋睡,秦钟和宝玉在外屋睡。凤姐怕通灵宝玉丢了,命人拿来塞在自己枕头底下。宝玉不知要跟秦钟算何账,怎么算?曹雪芹说这是疑案,红学家们也做了大量的研究,终没有结果,读者们请展开自己的想象空间尽情发挥吧。
第二天一早,贾母派人来看宝玉,嘱咐他郊外冷要多穿几件衣服,还说如果没事了就赶紧回家。宝玉不肯,秦钟恋着智能儿更不肯,他调唆宝玉求凤姐再住一天。
凤姐在权衡了去与留的利弊关系后,决定留下来。第一,丧仪大事已结束,但还有一些小事情,留下来处理完这些小尾巴,岂不尽善尽美?贾珍也会欠她一个大人情。第二,趁此机会可以办完净虚老尼托付的事。第三,顺了宝玉的心,贾母知道了也会表扬她。
于是,凤姐跟宝玉说:我的事都办完了,而你偏要留下来,为了你我只能再辛苦一天了。明天说什么也要回去了!
宝玉说:好姐姐,谢谢你。只住这一天,明天肯定回家去。
凤姐密传来旺儿,将昨天老尼净虚托付的事悄悄跟他说了,让他假借贾琏之名修书一封,连夜赶往长安县,两天功夫此事就办妥了。三千两银子稳稳地进了凤姐的腰包,当然了,她还要给来旺儿几两跑腿费。
这样,又住了一晚,凤姐告别了净虚,说好三天后去府里交银两;秦钟告别了智能儿,两人私下订好了幽会日期,纵有万般不舍,终归有一别,秦钟一步三回头的洒泪而去。
经过铁槛寺,凤姐进去扫了扫尾,贾珍自然千恩万谢。
第十六回 秦公子夭逝黄泉路(一)
学习是一种态度,态度虽是一件小事,却能导致巨大的差别。
比如贾宝玉和秦钟,本来说好要一起读夜书的,当外书房收拾好了的时候,秦钟却病了。秦钟身体不好,却爱好风流,在瑟瑟的寒风中,在阴冷的尼姑庵,本来就已经感冒了的秦钟与智能儿偷情缠绵,使原本吃点感冒药就好了的病,发展成咳嗽伤风、懒进饮食,进而不能出门,最后只能躺在病床上静养了。最扫兴的就是宝玉了,不读书算不了什么,关键是不能跟秦钟一起玩了。
宝玉失望之际却是凤姐得意之时,老尼净虚托付的事已办妥,张财主欢天喜地的跟守备家解除了婚约。张家父母是爱势贪财之人,但女儿却出淤泥而不染,偏偏知义多情,得知父母把前夫解雇了,就用一条麻绳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守备家儿子也是个多情公子,听说张金哥自杀了,随便找了条河,也自尽了。生不能做夫妻,死了也要在一起,上演了某朝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凤姐一点歉疚感也没有,银子照收,经验照拿——瞒着王夫人赚钱的事以后还得干!
转眼到了贾政的生日。宁荣两府的全体工作人员齐集庆贺,热闹非凡。忽然,看门的门卫进来报告:老爷,都太监(太监的总管)夏老爷来宣旨了,现在门口等着呢。
贾政吓了一跳,很明显,皇上下圣旨不是来给他庆贺生日的,那么,等待他的又将是什么命运呢?贾赦同样也怕,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慌忙撤了筵席,打发唱戏的先去旮旯里躲着,摆好了香案,准备接旨。
太监头子夏守忠骑在马上,前后左右有许多太监跟从。看见赦、政二人出来方从马背上下来,满面笑容,不慌不忙走到厅上,南北而立,用不卑不亢的太监特有的嗓音说道:“特旨:立刻宣贾政入朝,在临敬殿陛见。”说完,忽略掉所有请他喝杯茶再走的客套话,依旧乘马而去。
贾政猜不出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惶惶然换好工装,即刻入朝。
贾母等人也怕,在没有任何通讯工具的某朝,只能派人飞马传信。此时的贾母心神不定,也不进屋,就伫立在大堂的廊檐下等侯消息,一站就是两个多时辰。忽见赖大等三四个管家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报喜:奉老爷命,速请老太太带领太太们进朝谢恩!
听到赖大这么一说,贾母周围的女人们终于放了心,要谢恩最起码就不是坏事。
贾母唤赖大进屋仔细询问,赖大说:小的们在临敬门外等候,起初,连一点小道消息也没有。后来,夏太监出来了,说我们家大小姐升了,先是晋封了凤藻宫尚书(某朝的女官名),后又加封了贤德妃。再后来,老爷就出来吩咐小的回来报信。现在老爷去东宫了,速请老太太、太太进宫谢恩。
贾母听了笑逐颜开,于是跟媳妇们忙着换工装,与邢夫人、王夫人、尤氏乘着四乘大轿入朝。贾赦、贾珍也换好衣服,带领着贾蓉、贾蔷侍奉老祖宗前往。一时之间,贾府上下欢呼声不绝于耳,道喜声余音绕梁。
【贾元春】贾政与王夫人的长女。职业:凤藻宫尚书、贤德妃。出场次数不多,但却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是贾府的政治靠山,也是封建家族制造“金玉良缘”婚姻的支持者,用自己美好的青春,换来了家族的转机,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终究没被贾府的男人们把握住,反而加速了贾家的衰亡。在以后的章节里,我再慢慢给大家讲述。
下面,我们先来关注风流鬼、短命鬼秦钟。自从秦钟离了水月庵,智能儿魂丢了。近日又从贾家听到消息说秦公子病得厉害,就趁净虚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七找八找,好不容易找到秦家。谁知这倒霉孩子一进秦家门,就被秦业逮着了。虽然曹雪芹没详细描写秦业见到智能儿的过程,但我们可以设想一下:
智能儿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肯定没来得及化妆,甚至也忘了自己的特殊身份,一身尼姑装扮敲响了秦家的大门。
秦业打开门,见寒风中伫立着一个俊俏的小尼姑,脸上写满了恐惧、期盼还有焦灼。
“你找谁?”秦业怎么看眼前的小尼姑都不像是来化缘的。
“您是秦老伯吗?”智能儿怯怯的问:“我是来找秦钟的。”
秦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尼姑找他儿子:“你找错地方了,我们家没这个人。”
秦钟躺在床上,听着门外的对话,挣扎着爬起来,扶着门框,气喘吁吁的叫了声:“智能儿。”
接下来的场景让秦老爹怒从心头起:二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这样感人的画面我相信谁看了都会心酸,但唯独秦业不会。他大发雷霆:不孝的儿子,成心要气死你老爹吗?还不快点滚回屋里去!还有你,你,你!
秦业手指着智能儿,有些语无伦次:你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吗?一个出家的姑娘,怎么可以勾引良家夫男?滚,滚出去!
可怜的老秦业颤抖着身体,把同样可怜的智能儿连推带搡的赶出了秦家。
赶走了智能儿,秦业还不解气,又把病重的秦钟打了一顿。打完,秦业也气病了,感觉自己胸闷、心慌,反正冠心病的症状都出来了。那时的秦业还不知道吃速效救心丸,就这么干等着,三五天后,秦老伯终于被儿子活活气死了!临死,也没听到秦钟一句道歉的话!
秦钟带病坚持挨打,咬紧牙关就是不求饶!可是,当他眼睁睁的看着亲爹死在自己眼前时,悔恨的泪水终于落下来了:爹呀,儿子对不起你,儿子不该放着好姑娘不找偏去找小尼姑,儿子不孝,爹呀,你等着,儿子过几天就去找你!
哭天喊地的秦钟病越来越重,索性药也不吃了,只躺在床上等死。
宝玉见秦钟这样,心如刀割,难受了几天后就犯了痴呆的老毛病。什么贾母上朝谢恩、亲朋好友来家里道贺、家人们如何热闹,都被他无视了。他关心的只是秦钟的病以及秦钟的生死,别人的得意似乎与他无关。
第十六回 秦公子夭逝黄泉路(二)
就在宝玉心灰意泠的时候,林妹妹明天就要到家的消息传来,春风般的温暖了宝玉的心。
黛玉这次进京,随行人员除了贾琏还有她的恩师贾雨村。贾雨村在错判了薛蟠案子后,得到了薛蟠舅舅王子腾的赏识,推荐他后补京缺,既然跟黛玉同路,就做着伴儿一起来了。
按说他们应该下月到家的,但在接到了元春的喜讯后,贾琏沉不住气,命车队日夜兼程,比原计划提前了n天到家。
这次的见面仪式有些特殊,众人先大哭了一场,然后又破涕而笑。哭的是黛玉小小年纪先死了娘现在又死了爹,喜的是他们家元春成贵妃娘娘了。于是,大家眼泪还没擦干,脸上挂着泪花儿又开始相互道喜。宝玉躲在人群中偷偷打量黛玉,貌似比以前更加漂亮了。
见面仪式结束后,贾琏回家,黛玉回房。我们先说黛玉,因为从今往后都不准备回家了,所以,黛玉把小时候读过的书都搬了来,还有纸砚笔墨,能送人的送人,不能送人的自己留着。宝玉虔诚的把北静王水溶送他的御赐念珠拿出来,要转送给黛玉,黛玉有精神洁癖,她把念珠丢在地上,不高兴的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东西给我?我不要!”宝玉无趣,只好捡起来自己保存。
贾琏参见完众长辈回到自己的小家,凤姐命厨房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给贾琏接风洗尘。寂寞了那么久,凤姐还是很想念老公的。虽然贾琏不想她,但她还是收敛了母老虎的本性,在贾琏面前表现的极其温柔、极其小女人:国舅老爷大喜,国舅老爷一路辛苦,小女子昨天听到消息说国舅老爷今日到家,略备了些水酒,给国舅老爷洗尘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