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感慨的时候，宋雪又打来了电话，催问我好没有。我说快好了，再等我五分钟。我匆匆浏览了一遍电脑，把里面诸如照片、文章之类的私人文件拷进了准备好的优盘，随后把硬盘整体格式化，我不想再有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了，也包括宋雪……
第九章 不可告人的秘密（二）
一切收拾妥当，我关上办公室的房门，走到电梯入口处右侧的休息室。那个叫小郭的女孩领着我回到了八楼人力资源部。宋雪已经办完了手续，正在等我，看到我后问：“都弄好了吗？”我把优盘交到她手上，说：“嗯，都在这里了。”
宋雪愣了一下，她似乎没想到我真的为她复制了赵刚的私人文件。我从口袋里拿出那个水晶球，宋雪接过去的时候神色黯了一下，终于还是慢慢地放进了随身的皮包里，没再说什么。
回去的时候由于有一段顺路，我坐了宋雪的车。在路上，宋雪忽然开口问我：“你有没有找到你要的东西？”我怔了一下，马上应声说：“找到了，我已经保存好了，”似乎觉得不够，我还添油加醋了几句，“赵刚真是够意思，帮我收集了很多资料，这下我的专题写起来就方便多了。”
“哦……”宋雪随口应了一声，继续开车，没再和我说话。过了一会儿，我迟疑了一下问道：“今后你打算怎么办？”“怎么办？”宋雪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我还能怎么办？”
是啊，她刚刚丧夫，此刻必定是心乱如麻，怎么会有心情去想到将来怎么办？我暗恼自己说话一点都不注意，还好宋雪并没有注意到我的神情。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我下了车，和宋雪道别，跟她说我今晚可能就要回常州了，你自己多保重。宋雪还是那副淡淡的神色，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这两天麻烦我特意到上海来，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我和她打过招呼就另外叫了辆出租车回筱洁家了。
因为明天就是星期一了，我和筱洁商量了一下准备当天就赶回常州。临走的时候筱洁的爸妈把我拉住，颇有些义正严词的样子，对我说：“沈度，我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一个人跟你跑去常州那么远，你可要好好照顾她，要是亏待了她我们可不好说话！”我连忙点点称是，让他们十万个放心。筱洁一脸羞赧，娇声说：“爸，妈！你们那么逼人家干吗，我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自己了。”
阿姨走上去拉住筱洁的手，一脸认真地说：“你这么小哪里会照顾自己呀，我才不放心！再说了，就算你会照顾自己，万一他欺负你怎么办，我和你爸又都不在。”筱洁跺脚道：“妈，你越说越离谱了，沈度他怎么会欺负我呀！”
这时叔叔拍了拍我的肩膀，用一种男人之间的口吻说：“说实话，我本来反对你们在一起的，但既然筱洁喜欢你，我也不强加干涉。不过，你始终要牢记一个男人的责任！”
我肃容道：“请叔叔、阿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筱洁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心也受到了震撼，一种信念前所未有地强大起来。这句话不单是说给筱洁的爸妈听，同时我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筱洁和她妈妈又说了几句，我们就坐车去火车站了。看到筱洁坐在车里扭转身子向父母挥着手，眼眶微微红了，我默默地搂住了她，在心里我暗暗发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让此刻身边的这个女孩快乐、幸福，她给了我太深的爱，为我付出了那么多。
在火车上的时候，我和筱洁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筱洁忽然问我：“你和宋雪很熟吗？”我愣了愣，回答道：“我和她不算很熟，只是普通的大学同学，还不是一个系的。不过我和她老公赵刚是很好的朋友。”
“哦……”筱洁似乎凝神想了想，“那你今天上午和她去干什么了，昨天不是都结束了吗？”我念头一转，回答道：“今天她让我帮忙去赵刚的公司整理一下赵刚生前的东西。”筱洁似乎有些怀疑，追问着：“她老公的东西为什么要你整理，再说你又怎么知道要整理哪些东西？”
我这两天之所以和宋雪接触比较多，只是为了弄清楚赵刚自杀的真相，不过我当然不能把这个告诉筱洁。我正要继续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忽然被她的话触动了一下！
我借口说要找资料宋雪才答应带我去赵刚公司的，她似乎本来并没有想要去整理赵刚生前的东西，甚至看到我帮她整理好了文件把优盘给她时，似乎还有些意外，这是为什么？
不过不容我多想，筱洁已经问道：“她老公刚刚过世，这两天你老和她在一起你觉得合适吗？”我“呵呵”笑了出来，捏了一把她的脸，说：“你想哪去了，你不会认为我和宋雪有什么吧！”
果然，筱洁像是被我猜出心事一样，脸上一红，分辩道“我才没那么想……”我握住了她的手，正色说道：“不管你怎样想，我都不会那么做，我有你就足够了。”筱洁听了脸上又是一红，露出幸福甜蜜的笑容，头轻轻地靠在我肩上，口中低低说道：“你要是对我一直这么好该多好，为什么以前你会那样啊……”她忽然抬起了头，美丽的眼睛专注地凝视着我，问道：“度，你对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有放不下的事情？”
我被她问住。什么是我放不下的事情？筱洁看我不回答，微微低下头，轻声说：“其实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能感觉到的……”我看着筱洁，她似乎也有打不开的心结，难道也是因为我过去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吗？我再次把她搂入怀里，声音虽轻却十分坚定地说：“以前我是有些事想不开，不过你相信我，现在没有什么比你对我更重要了，不会再有任何事情能影响到我们。”
筱洁深情地看了我一眼，脸上再次浮现美丽如天使般的笑容，她伸开了纤细的胳膊缓缓地拥紧了我。这一次，她的目光里只有幸福，没有疑虑。
火车在绿荫掩映的铁道上飞驰，车窗外不时掠过村庄和河流。我和筱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靠在一起，我们的心第一次感觉到这么近，这么近……
第十章 最后一个位置（一）
下了火车我和筱洁找地方吃晚饭，之后我打算让她一起回我的住处，筱洁想了想，说：“我不过去了，你还有东西要写，你一个人安静些。”我奇道：“你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好像不开心了？”
筱洁笑了笑，温柔地拉住我的手：“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没有不开心。我怕我会老缠住你，害你做不了事情。再说你这两天变化有点大，我还有些适应不了。过段时间我把宿舍退掉，搬过来和你一起住好不好？”
见她这么说，我也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我把筱洁送回了她的单身公寓，临走的时候她圈住我的脖子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我以为她有话要说，她却甜甜地对我一笑，转身走进了公寓。我有些怅然若失，独自回到了住所。
筱洁似乎对我这几天的变化有些不理解，正在采取观望的态度。在过去的三年时间里，我对她若即若离，不冷不热，如今忽然180度大转弯，或许换作谁也无法立刻接受吧。
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时间还早，没到睡觉时间。我起身打开了电脑，这两天接连发生一些事情，没有写东西的心境。上午在赵刚办公室电脑上浏览自杀网站时看到的那一幕逐渐出现在脑海里。
到目前为止，我一共看了三次自杀网站：第一次是在陈丰家，第二次是在自己的电脑上、也就是看到玉镯的那次，最后一次是今天上午在赵刚办公室电脑上。这三次虽然上的都是同一个网站，但每次都不相同。第一次仅仅看到了天空、树叶和湖水，而第二次却看到从湖水下面浮起一只玉镯，第三次看到的东西最多，除了青灰色的天空、枯黄的树叶、幽蓝的湖水，还有大量不断移动却不相互碰撞的灰色三角，只不过并没有再看到那只玉镯。
想起那次看见的玉镯，一种强烈地好奇催使我再次登录了自杀网站！
暗淡的青灰色天空，似乎有厚厚的云层在缓缓流动，从天空深处飘落下一片枯黄的树叶，不断在空中摇曳旋转，最终落在了平静、幽蓝的湖面。湖水被树叶惊醒一般，荡起层层微涟，不断地向周围扩散开去，一圈一圈，像是逐渐变大的漩涡。
我的目光死死盯着湖面，心中有些紧张，手掌心沁出了汗水。过了一两分钟，忽然幽蓝的湖水下发出一丝微弱的光亮！光亮似乎在水下很深的地方，但正在缓缓向水面移动，随着它离水面越来越近，光亮也显得愈加清晰了。
我紧紧攥住了拳头，凝神注视着这一切。那个光亮升到离湖面不远的地方，我终于看清楚了。
玉镯！
苏晨的那只玉镯再度出现！玉镯通体发出淡黄色的光泽，系着的红丝蝴蝶吊坠，此刻浮出了水面，静静地呈现在我眼前！
这只玉镯是苏晨心爱的饰物，原本我再熟悉不过了，此刻却总觉得它散发着阵阵诡异的气息。
画面没有丝毫变化，玉镯悬浮在水面上，似乎也在揣摩着我此刻内心的想法。尽管我心中惊疑不定，无数个想法闪过，但眼睛仍紧紧地盯着玉镯。过了一会儿，只听见一记轻微的声音“啪”响起，那只玉镯登时裂成了两半，掉进了湖水，缓缓沉了下去，终于不见踪影了。
我一惊，身子动了动，没想到屏幕上的画面却恢复了正常，仍旧是青灰色的天空和平静的湖水。又过了一小会儿，画面跳到了自杀方式介绍的页面。我松了口气，猛然间我被眼前的画面吓得差点昏死过去！
原本介绍自杀方式的图片此刻竟然发生了恐怖的变化！在原先图片的位置上，分别出现了几个人！上面的几个人我都没见过，中间的两个位置上左边是一个中年男子手里握着一把尖刀，对准了自己的胸口，用力地刺了进去，脸上痛苦的表情中露出古怪的笑意，然后无力地倒在地上，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来。这场景俨然就是那天新闻中提到的潘家镇那位老师自杀的样子！
右边的位置上赫然是周斌！他半坐在地上，四周散落着很多空酒瓶，手里还抓着一个，正仰头大口大口地喝着，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软软地躺倒，酡红的脸色开始发白，又渐渐变青……
我脊梁骨寒意直冒，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在下面的图片位置上，赵刚神情木然地站着，似乎思想仍在激烈地挣扎，良久之后他的脸色变得死灰，缓缓从上衣口袋中摸出了一枚药丸吞进了口中，片刻之后他身子向后仰倒，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我猛抽一口凉气，虽然上面那几个我不认识，但这些人显然都是死于自杀网站的！他们自杀的场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眼前的这个网站越来越透着无比诡异的气息！
我的目光缓缓向最后一幅图片移去。
“呼……”，我紧张得快无法呼吸了。最后那个位置上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内容。我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惊疑之心难以言喻：为什么最后一个位置是空的？这预示了什么？下一个出现在这里的人又会是谁？
正在我苦苦思索的时候，画面再度发生了变化，正如上午在赵刚电脑上发生的那样，此时屏幕渐渐暗了下去，变成了彻底的黑色，不久又开始出现亮光，出现了浅浅的灰色，无数个三角形出现在面前，缓缓移动着。这个场景我上午已经见过，总觉得其中似乎蕴藏着什么秘密，于是努力地去看画面上的变化。
三角形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移动，相互之间却没有任何接触和碰撞，似乎有隐形的力量在控制着。我逐渐被这古怪的画面吸引，用尽心力观察却仍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时三角形的边缘开始钝化，越来越模糊，开始融合到一起，逐渐整个画面变成了一片混沌的灰色。灰色又慢慢变深，呈现出深邃、空洞的黑色，似乎像是具有生命一样，异常地变幻着，就象暗夜中的邪灵，贪婪地注视着一切生命！
第十章 最后一个位置（二）
我注视着屏幕上深不见底的黑暗，等待着它接下来要发生的变化。
过了良久，画面仍旧是死气沉沉的深邃黑暗，没有丝毫改变。难道仅此而已吗？正当我要放弃观察的时候，忽然听到“吱呀”一声，似乎有扇门被推动了。黑暗中蓦然亮起一道亮光，从上到下一条直线，像是从被推开的门缝里射进来的。
我心一动，凝目望去，屏幕上除了那道亮光，别的地方仍是漆黑一片，看不到门在哪里。
隐没在黑暗中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然后就没了动静。我有些焦灼起来，隐约感觉到那扇门的背后一定有人！这样持续了几分钟，“吱呀”一声再次响起，门逐渐被推开了，射进来的光线明显亮了很多，照亮了中间的一小块地方。
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一下子冻结了！
照亮的地面上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蜷缩着倒在那里，身边的鲜血流淌了一地，她……她不是苏晨吗！我发出一声近乎绝望的呼声！
听到我的叫声，蜷缩在地上的苏晨动了动，挣扎着爬了起来，然后缓缓地向我转过脸来！
她的身上仍然留着血迹，但脸上却很干净，除了神色有一丝痛苦之外，几乎和我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清秀的脸庞，浅浅的酒窝，甚至嘴角仍带着几分佻皮的微笑。
苏晨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颤声道：“苏晨，是你吗？”苏晨听到我的话竟然像是有些生气，“我离开你不过才五年，你就不认识我了吗？”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掐了大腿一下，“呃……”，一阵疼痛从腿上传来，这不是梦吗？
苏晨笑了一下，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说：“你以为这是在做梦吗？”我声音仍有些发抖，问道：“苏晨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晨依旧面带微笑，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你不想看见我麽？”
她这一句话，立刻把我带进无尽的回忆中。曾经相互厮守的快乐时光，五年前她那绝望而又冷漠的表情，那场令我生不如死的车祸……我摇了摇头，被恐惧和痛苦的感觉包围着，没有说话。
苏晨忽然像是叹了口气，问道：“度，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我曾经问过你，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因为当初说过的话后悔……”
我痛苦地打断了她，“晨，你别说了……这五年来只要想到你，我就会痛不欲生，我恨自己当初那么狠心，对你说出那样的话……我真的好恨自己！是我害了你……”
“呵……”苏晨淡淡地笑着，忽然问道：“度，你实话跟我说，你还爱我吗？”我浑身一震，如遭针刺！我还爱她吗？苏晨已经死了，我还可以爱她吗？那筱洁呢，我这两天在心里反复提醒、告诫自己的话再次萦绕在耳边，我还能再继续伤害筱洁吗？
苏晨冷冷地说：“这要想很久吗？其实你根本没有爱过我是吧，否则五年前你怎么忍心那样残忍地伤害我？”这时我已经完全被痛苦和内疚占据，听到苏晨的话，我歇斯底里地发出了吼叫：“不！我爱你，我很爱你！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我一直以为我们会守在一起直到老去，”我的眼眶迷糊了，声音也低了下来，“我没有想到会发生那种意外，我真的很痛苦！五年来，每次看到你送我的日记本，看到你的照片，我都几乎失去生活的勇气……”
“是吗？”苏晨打断了我，“筱洁是个好女孩吧，她又那么爱你。你刚和她说过再也没有什么比她对你更重要，再也没有什么能影响到你们是吗？”
我大吃一惊，眼睛直直地看着她。苏晨继续冷笑道：“你忘不了我，却又和她在一起，答应好好对待她，刚才又说爱我。沈度，你不觉得你自己很可笑也很可悲麽？”我无力地坐倒，的确，她的话句句都刺中了我长久以来的痛处。
良久，我缓缓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