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薇,你说的好。”玄烨眼神一亮,“我只有保住江山,才能保护好你。小薇,咱们回去吧。——既然你答应了我的求婚,那我可得好好准备婚礼了。”
“啊?这难道不是——”乐薇傻傻的呆住了。她只是妃子,论礼是不会有大婚之礼的,所以她以为方才的一切就已经是他给她的特别婚礼了。
“傻瓜,这怎么能算婚礼?我只是凭着片段的那一世的印象,知道你们那里女孩子最在乎的就是求婚,我怎么能让你留下遗憾呢?没教你失望吧?”玄烨宠溺的刮着她的鼻子,笑着说。
“没有,怎会?这已经太让我惊喜了。玄烨,你怎么做到的这一切?玫瑰,钻戒,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玄烨笑而不答:“你喜欢就好!我也没有白忙活一场。只是——”玄烨的眼睛忽然罩上一层忧郁:“只是终究不能正大光明的娶你进我爱新觉罗的家门……”
乐薇本想说,有这个已经够了,我不想要什么盛大的婚礼。可是看着玄烨眼中的遗憾,她忽然心中一动:“他如此费心,只为不在我心里留下遗憾,我也该怎么想个法子,不叫他遗憾才对的住他一番心意。”灵光乍现,乐薇道:“其实紫禁城,也不是你们的老家吧……”
玄烨眼前一亮:“老家?对啊,咱们爱新觉罗氏以建州起兵,创此不世基业。小薇,我在盛京娶你,你就是咱们建州的媳妇。”乐薇脸上升起一朵红云,却仍然点了点头:“好,我就等着你用八抬大轿,抬我进你爱新觉罗的家门。”
☆、入宫
回到京城,已经到了月底。明珠府里喜气洋洋,预备着府里即将到来的两门大喜。一是大小姐马上就要进宫,再者就是二少爷即将迎娶少奶奶。下人们都是整天价的忙碌着,虽然忙,但喜事当头,赏银是少不了的,何况两桩儿喜事都是连着上头的皇恩,据说少爷的婚事皇上还会来主婚呢。因此底下人再忙再累,都是心甘情愿,能为皇上办事,就没有赏银,面上也有光啊,何况明珠出手一向大方。
容若护着乐薇的车驾,回到府里,一眼见着正准备出发去广东下聘礼的车队,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将乐薇送至府中,容若踉跄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满府里的人都是喜,独他一个人悲。
玄烨回宫,积压了一大堆的政事等着处理,忙碌得抽不开身,也就没有和明珠府里待嫁的乐薇通上消息。时光如水,眨眼间便是七月初六,惠妃纳喇氏进宫的日子。酉正时刻,一乘软轿上挂着明黄灯笼准时停在了明珠府门口。早已预备妥当的明相府中门大开,从府门口到内院以及半条相府街都挂上了大红灯笼,直映得黄昏也如同白日。
乐薇身着内务府送来的簇新妃位朝服,一张粉红轻纱覆面,扶着芝兰的手,在众人的簇拥下款款来到门前,领着众人伏低身子静静等着太监宣旨。
领头的内务府太监拂尘一摆,高扬起头,宣道:“奉旨:惠妃纳喇氏于酉时末进宫,赐居翊坤宫。钦此——”乐薇低着身,叩头道:“臣妾纳喇氏乐薇接旨,谢恩。”于是众人起身,乐薇又转身拜别明珠,慌的明珠忙虚扶:“娘娘怎能行此大礼?明珠万万不敢当。还请娘娘赶紧上轿,莫要误了吉时。宫中不比家里,请娘娘万事细心,多多保重。”语到后来,言中殷殷之意溢于言表,真情多过虚应,眼角竟泛起泪光。
乐薇心中感动,没来由鼻子一酸,强忍着才没落下泪来,哽咽道:“哥哥也自己珍重。过犹不及,望哥哥千万记得妹妹这句话。”眼光向着人群中一扫,老太太、太太都来了,大少爷揆叙也在,独不见容若。心底叹息了一声,心道如此别离场景,不来也好,来了也不过徒增伤感。转身上了轿子,四个小太监抬起轿来,轿前四名御前侍卫开道,明黄灯笼晃晃悠悠,渐渐消失在众人眼帘。
人群后,西墙下,灯笼暗影里,立着一个清瘦的身影。模糊的眼眶里那明黄的灯光终于变成天边星辰一般的小点,最终消失不见。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已打湿了衣襟,此一去,从此红墙相隔,如同天上人间,永不相见。跌跌撞撞,如同失魂落魄一般奔回书房,铺开宣纸,尚未提笔,容若只觉得心中大恸,喉头一甜,一口心头血竟然奔涌而出,染红了雪白的纸张。
不及揩拭,脑中辞藻奔涌,若不能此刻一吐为快,这胸中的郁结只怕会要了他的命,提笔凝神,一行疾书: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桨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纳兰性德康熙十三年作于渌水亭。”
乐薇坐在金碧辉煌装饰一新的翊坤宫正殿中,静静等待着她的良人——康熙皇帝,她的玄烨。夜色渐浓,月已中天,那个早该出现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烛花剪过几遍,天边即将露白,芝兰几次欲言又止,满殿侍候一宿的太监宫女早有不耐——最后,她终究是没有等到她的玄烨,等来的却是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皇后赫舍里氏昨夜诞下皇子,却因产后血崩凤驾薨于储秀宫。
传旨的太监脚不沾地的去了,赶着去下一处宫室宣旨。乐薇来不及震惊,忙脱下吉服,换了一身素净宫装,带了芝兰赶紧奔赴储秀宫。玄烨,他此刻该有多伤心?乐薇心急如焚,就算此时她去了,也不能和他说上一句话,她也希望自己早一刻站在他身边——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
储秀宫,已经全部换上了白幔白烛,后宫嫔妃,已到了十有□□。突然到来的乐薇让无数人侧目,尚未进宫的她早已经引得后宫无数人关注,没想到进宫后大家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皇后的梓宫。底下有人窃窃私语:“你们说,这惠妃刚进宫,皇后娘娘就没了,这是不是太巧了啊……”“有人瞧过惠妃的生辰八字吗?是不是她克死了皇后啊……”这些话,若有似无的飘进乐薇的耳朵里,可是她此刻顾不上这些,她的眼神,只在人群中搜寻一个身影的存在。
终于,她看见他了,玄烨。他已经换了一身白色绸服,全身上下,只余明黄色的腰带显示着他尊贵的身份。他扶着皇后的灵柩,低垂着头默默的站着,看不见他的脸,却依然显得那样萧索落寞,乐薇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哀戚的眼神,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此刻定是装着深不见底的悲伤。
襁褓中的皇二子已交给奶娘抱走。太皇太后一脸哀容的坐在上首,缓缓开口道:“皇帝,节哀啊!赫舍里已经走了,皇上不宜过分哀伤,当以江山社稷为重啊!”
太皇太后的话还是有分量的,皇帝闻言缓缓转过了身,面对着跪了满殿的嫔妃宫人,目光扫过众人,在扫过乐薇的时候,骤然一顿,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今天竟然是她进宫的日子。
乐薇感受到玄烨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她不敢抬头看他,更不敢有任何回应。她缓缓的抬起一只手掌,拇指和食指一搭,做了个OK的手势,往常他们两人的时候,她曾经教过给他。
“我很好,你也要好好的。”这是乐薇想要传达给他的讯息。玄烨的目光移开了,自始至终,他脸上的神情都没有变过。可是他已经安心了,他失言于她,她一点儿也没有怪罪。
“皇后自入宫以来,温柔淑惠,恩泽六宫,朕意拟‘孝诚’二字,你们以为如何?”玄烨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随侍在皇帝身边的索额图及礼部官员听问,俱都思索起来,管着礼部的熊赐履道:“皇上拟的很好,臣以为尚可以加上‘仁’字,方显先皇后恩被天下之德。”玄烨点点头,问索额图:“你以为呢?”索额图尚未从赫舍里的突然离世中醒过神来,心里兀自惦记着那个没娘的中宫嫡子,寻思着怎么提起立储的事情来,忽然听见皇帝问他,忙道:“皇上和熊阁老拟的甚好,臣附议。”玄烨便道:“如此便让礼部上谥号吧。”又对众妃道:“皇后仙去,后宫以贵妃钮祜禄氏为尊。各宫事务暂由贵妃和佟妃协同打理,你等务必要恪守宫规,好好为皇后守灵。”众嫔妃都叩首遵旨。钮祜禄氏听见皇帝将后宫事务交给她,心中窃喜,面上却一脸戚容,向康熙磕头道:“臣妾遵旨。只是皇后突然仙去,臣妾哀不能自持,皇上又突然将这样大一个担子交给臣妾,臣妾生恐力不能及,辜负了皇上重托。”玄烨道:“有老祖宗替你看着,你只管放手去做。”太皇太后也道:“皇帝,你放心去吧,前头还有多少大事等着?这里有我呢,乱不了。”
玄烨点点头,若有似无的瞟了一眼乐薇,方带着索额图等大臣去乾清宫理事。这里钮祜禄氏便按着制度一一安排分配给皇后守灵及丧事里一切事务,一切井井有条,丝毫不乱,太皇太后看得也暗暗点头。
乐薇回宫之后,每日便按着时辰到皇后梓宫磕头,守灵,轮到翊坤宫值夜的时候,便在梓宫守夜。因大家都忙着皇后的身后事,一切后宫纷争都暂时停歇了下来,乐薇这个新人也就在忙碌中暂时被众人遗忘在了脑后。何况,皇后一去,后宫争斗的焦点自然落在后位的归属之上,这顶桂冠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落到初来乍到的乐薇身上的,有力争夺这顶桂冠的,除了钮祜禄和佟妃两位贵妃,再有就是出身显赫的正黄旗旗主的女儿,宜妃郭络罗氏。
因此,后宫各宫,众嫔妃小主私下底计议的,多半都是那位主子可以登上后位,一时间,投奔钮祜禄氏的,佟佳氏的,郭络罗氏的,都各有之,相较之下,钮祜禄氏呼声最高,毕竟皇帝将六宫管理大权交给了她,这本身或许就是一种暗示。乐薇处身期间,只静静的听他们议论,有时候别人问起,她也只是笑说:“我只是个新来的,什么都还不懂,这些事,我只瞧着吧。谁当皇后,还不是一样的?”熟悉历史的她自然知道,玄烨的下一任皇后,便是出身显贵的钮祜禄氏。
惠妃纳喇氏,进宫之前原被众人认定了是眼中钉肉中刺一般的风云人物,谁知道一进宫赶上皇后这档子事,皇帝几乎停了一月不曾翻牌子,就是复牌以后,也没有翻过惠妃的牌子,甚至从来都没有踏进翊坤宫一步。因此众人防备她的心也都淡了,反而像看笑话看她这个一进宫门就坐冷板凳的惠妃,枉自高居妃位,受恩还不如一个低位的贵人。想必给她这个位置,也不过是看在明珠的面子上吧。
对于自己逐渐成为后宫中被遗忘的存在,乐薇倒觉得正中下怀反倒是急坏了芝兰等一干贴心的宫人。而余下那些翊坤宫的下人,就有好些没了耐心的,整日的侍候着这样一位没前程的主子,连带着奴才也不得脸,有什么意思?
乐薇一点儿也不着急,她了解玄烨,她知道,他不来,是因为他还欠着自己一个承诺,一场婚礼。低头凝视着左手无名指上那熠熠生辉的钻石戒指,乐薇心中安定甜蜜,她知道,离那一天,已经不会远了。
☆、婚礼
康熙十三年十二月,皇帝立已故皇后赫舍里氏的儿子皇二子胤礽为皇太子,昭告天下,并为设立皇储事,前往奉天祭祖。圣旨一下,天下激动。最高兴的莫过于索额图了,明珠自然郁闷,惠妃进宫后不得宠,他早已知道,如今索老三的外甥又被立为了太子,生生压过自己一头,直恨的他心里暗自发痒。
圣驾前往奉天祭祖前一日,玄烨忽然出现在了翊坤宫。看着数月不见的乐薇,玄烨满是歉疚:“小薇,这些日子,我没来看你,可苦了你了吧。”乐薇道:“我很好,你不用解释,我知道的。”相视一笑,许多话便在这一笑中彼此了解。玄烨心中安乐,拉着乐薇的手缓缓道:“你们的时代,婚礼惯用白色,因为白色象征着爱情的圣洁和新娘的纯洁。可是我还是喜欢红色——红色才能表达我心里的喜悦。”摩挲着乐薇光滑细腻的手指,玄烨的声音柔和又带着迷人的磁性:“盛京已经接连下了数日的大雪,此刻定是银装素裹的一片。在圣洁的白雪里,身着我喜欢大红喜服,嫁入我爱新觉罗的家门,如此两全其美,才是我为你准备的完美婚礼。”
乐薇感动得稀里哗啦,心里明明甜得无以复加,鼻头却偏偏酸酸的,眼里泛起泪光,乐薇哽咽道:“我才不管那么多,什么完美不完美,我……我等不及啦,快点儿娶了我吧!”玄烨莞尔一笑:“我也等不及了,可也不在乎多等上这一天两天的。”轻轻相拥着,玄烨在她额头上印下浅浅的一个吻:“我要去准备出发的事宜,还有许多折子得赶在出发前批完。得走了,好好休息——不许想我!”乐薇微微低头,拉起玄烨的手轻轻亲了一下,一缕红霞飞上脸颊:“你也一样,早点儿休息,别看到太晚。”
玄烨微笑着走了。满宫因为皇帝的到来欣喜异常的上下人等惊讶的看着只来了顿饭功夫就离开的玄烨,满腔欢喜都成了虚无。芝兰强打起笑脸准备安慰乐薇一番,却看见她主子脸上笑得那叫一个春光灿烂:“芝兰,替我收拾东西,我要随驾皇上去奉天!”
明珠早几日已经得了圣旨,叫他随驾奉天,另外让他准备一番,以正式礼仪,从关外老家备嫁妹妹纳喇氏乐薇。这道圣旨叫一向善于揣摩圣意的明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妹妹都已经叫你接进了宫里,还备什么嫁?再说他关外的老家十多年未曾打理了,那几所破宅子,怎么备嫁皇妃?
不过,这点子事岂能难住明珠?当下大笔一挥,白花花的银子捧出来,当即在盛京买下一座大宅,随即又派出十多个家人赶赴盛京,打扫宅子,添置用具,还有准备妹妹的嫁妆。喜服却是体元衣庄直接送过来的,据说是皇上亲自设计。看着那喜服上龙凤和鸣以及大红的颜色,明珠有些心惊肉跳,他实在摸不清这主子的意思了,这样的颜色和图式,分明已经逾制,这是皇后才可以用的啊!
但是他乖觉的一句话都不多问,只默默的将一切准备工作做到最好,这一切都是悄悄进行的,连府里的人都不知道老爷在盛京买了宅子是作什么用的。
御驾浩浩荡荡的出了太和门,逶迤向满清的龙兴之地奉天而去。到了奉天之后,乐薇就被悄悄送到了明珠买下的大宅子,而明珠也直到此时,才终于隐约明白了皇上的心思。不由心中大乐,原来传言惠妃不得宠是因为这个,主子这样重视她,甚至不远千里跑到这里来偷偷给她一场正式的婚礼,可见这个妹妹得圣心之深。索老三凭着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就想压过我去?等着吧,路还长着呢!
奉天祭祖之后,随从的一干闲杂人等便被皇帝遣走先行,只留下预先安排的一众心腹。盛京旧都张灯结彩,大红喜幔从城门一直挂进内宫。数千盏大红灯笼挂满全城,无数老百姓悄悄议论,这是谁家嫁女,竟然盛大至此?更有老者,见此盛况,追忆起当年□□在此盛礼迎娶蒙古草原的明珠孟古格格的旧事来……说得唾沫直飞,犹如亲见。
那一夜,天似有知,赶着下了一夜的大雪。第二日,在遍地圣洁的白雪中,玄烨帝身着大红喜服,头戴新郎冠,骑着高头大马,亲自来到明珠的大宅,迎接他最美的新娘——身着金线绣成的龙凤大红喜服,白玉一般的脸颊隐在珊瑚珠串的面帘后,娇羞软怯的上轿来,踏着象征圣洁爱情和纯洁新娘的白雪,身后跟着满城看热闹的百姓,一路鲜花撒路,喜乐高奏,浩浩荡荡从城门逶迤进入盛京旧皇宫中。
拜天地,拜高堂,吃过子孙馍馍,喝过合卺酒。喜娘来撒帐,喜郎唱喜歌。在这爱新觉罗氏的故居中,玄烨和乐薇如同寻常的一对民间夫妻样,走过了一场婚礼所应有的一切仪式。他终于做到了,如同他承诺的那样,在圣洁的白雪中,用他最爱的大红色,给她一个完美婚礼,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