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实在令人费心。
此事事先有预谋,不知何方妖孽趁机作祟,扰乱人心,或许他早就想灭除玄灵派,所以才安排了这场戏,差点毁了一代宗主。这正如太上老君所述,凡间动荡,大凶之兆。
经过一夜无眠,翌日清晨,华宗主突然召门下弟子入正殿,说是有大事宣告。众弟子纷纷穿戴齐整,立于正殿门庭。昨夜一场大火已经将这里烧掉大半,众人见此狼藉,心中五味杂陈。
华宗主手持尘拂,披羽衣戴星冠,向天念完祷文之后,作了一个令所人大为震惊的决定:他要将衣钵传给玄晶,自己退宗主之位。
话落,只听到一阵吸气声,小乞也夹杂在里面。
玄晶虽好,但是他的本领差华宗主好几截,华宗主此番决定,实在仓促。而这么大的一顶帽子,玄晶也不敢收,可华宗主心意已决,执意要退居二位,至于原因,他只说了四个字:“有愧于心”。
这个“愧”或许是对妻女的愧疚,自他掌玄灵宫之后,几乎从不关心妻女,爱妻独守空房,所以才被邪念侵身;这个“愧”亦或许是他烧了玄灵宫,自知犯下大错,无脸以此身份呆在宫内,玄晶虽说法术不济,但是为人正气,他掌玄灵宫之后,他自然会将秘法传授他,好让他继续振兴师门。
也许这是最好的法子了,华宗主终究抵不过个“情”字,顶着绿帽承下了华夫人的错,没想华夫人说是有孕,没几天后就来了癸水,简直令人啼笑皆非。
小乞沉心思忖,突然想到一件事,她遇到两个婉婉,一个对她不理不睬;还有一个对她热情似火。那日她撞破华夫人的奸、情,就因为“婉婉”有意要让她看见。
“哎呀!”小乞醍醐灌顶,或许这从头至尾就是幕后黑手所设的局,他有意要将这个事捅破,他们只不过按其画下的路在走,而他的目的是什么呢?搞挎玄灵宫,还是别它?
小乞脑子不够用了,胡乱地挠起头发,无意间她看到镜中人儿脖子后的颈骨竟然有点突。嗯?小乞觉得奇怪,手按到脖后,“咯嗒”一下把这块骨按了回去,之后她垂头晃脑,没觉得有何不适,也就没去在意。
不过柳后卿很在意,小乞的身世与她体内三个鬼都成谜团,实在让他费解。此次来玄灵宫,他一是想请华宗主出个主意;二是想把小乞扔在这里,万一她有什么岔子,玄灵宫就是她的家了。
华宗主听他所求只同意了第一件事,他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你得找到她爹,问清来由,这才能对症下药。”
柳后卿一听颇有道理,看来此次他又得出个主意混到别人家里去才想,这寻思半晌,他想到个最馊的,然后找来小乞,一脸正色地说道:“我们明日准备下山,之后我会安排你和阿奎回金华,别问为什么,照做就好。”
小乞不解,眨巴眼仍问:“为何?”
柳后卿剑眉微挑,甩她个白眼,之后轻摇折扇,笑而不语。小乞背脊一阵凉,总觉得没什么好事。之后,她照柳后卿所说回到饶州,而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几日之后,把她扔在旮旯里的族竟然抬大轿请她回去,原因是……
有人提亲!!!
☆、第60章 鬼娘(一)
话说小乞与柳后卿和阿奎离开玄灵宫后,他们便分道扬镳。柳后卿没说他要去哪儿,只吩咐阿奎照顾好小乞,要“完好无缺”地将她送回去,过些时日后他会派人来接。
看他神神秘秘,缄口不言,小乞心里就开始嘀咕了,她暗暗寻思道:“莫非他想把我甩了,所以先借阿奎把我送回去,再一起溜走?”
小乞还没来得及没问上话,柳后卿就不见了,阿奎呆若木鸡立在原地,也不知道他去了那儿,过半晌,他就决定按柳后卿的意思把小乞送回去。
这下小乞不乐意了,一路上对阿奎凶巴巴的,都没给过他好脸色看,可怜的阿奎实在冤枉,因为他也不知道柳后卿是什么想法,这黑锅一扔人就走了。
大约行了十余天,小乞和阿奎回到饶州,也就是他们初遇的地方。这转眼一月余,小乞重新住回小破屋,真是感慨万千,她还特意去看了卖她符纸的黄大毛。黄大毛一见她就像见到鬼,瞪眼乍呼道:“哎呀,你没死呀。”
因为干这一行的人短命的比长命的多,若是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基本上就是挂了。当初小乞离开饶州时,忘记同黄大毛打招呼,她失踪这么久突然回来,难免吓到人家。
小乞咧嘴一笑,不解释。黄大毛捏捏小乞的手,热乎乎的,他心里一阵激动,一高兴就送了她一堆黄符算是洗尘接风。小乞抱着符纸高高兴兴地回破屋,然后亮在阿奎面前得瑟。
“瞧,我人缘多好。”
阿奎没在意,他看着这不过两张榻大小的破地方,以及透风的墙,似乎想不通这里怎么能住人。
阿奎手抵下巴凝神思忖,他都不敢呼吸太重,怕一个喷嚏把面前叫做“门”的木板打散了。小乞倒是乐呵呵的,一会儿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壶来,一会儿又从头顶架上拿出一套劣瓷茶具,然后卷袖净手,想要给阿奎泡茶。
阿奎嫌弃这缺了口的杯盏,可人家双手奉上又不好摇头,犹豫再三,他勉为其难地接下了,然后两指转着杯身,端详了片刻,总觉得这像是从酒楼里顺手牵来的。
“我这儿只有这种茶器,你就将就吧。”小乞突然开口道,一语道破阿奎心中事,阿奎尴尬地扯起笑,然后捧杯喝茶,没想这茶意外甘甜,一点都不像酒楼里的茶渣子。
小乞得意地挑起眉,说:“怎么样?好喝不?这可是安溪乌龙,我藏了好久呢。”
茶虽是好喝,不过阿奎却没心思品,他再扫了眼这片寒酸地,有意无意地问她:“你住在这里多久了?”
小乞掐指一算。“三年了吧。”
“一个人?”
“废话,你要几个人?”
小乞凶巴巴地剜他一眼,然后捧起杯盏,慢悠悠地品茗,看她一脸享受,丝毫没觉得自己落脚之地有问题。
阿奎倒替她心酸起来,这才明白当初见她时为何是那身男儿打扮,住在这连锁都不用上的地方,万一遇到企图不轨的贼,很有可能被先、奸、后、杀或先、杀、后、奸。
念此,阿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偷偷地打量起小乞,看她无意地撩起袖管,他又打了个寒颤,心想:好倒霉的贼。
接下来,阿奎就与小乞在饶州住下了,回来没几天,某日清早,忽然有人找上门来。那时小乞还在大睡,若不是木板被人拍开了,她死活都醒不过来。
“琪姑娘在这儿吗?”
外头是个妇人的声音。小乞睁开惺忪双眼,翻了个身望去,只见一人穿得花团锦簇,手持帕子捂住口鼻,战战兢兢往内窥视。
还好阿奎嫌弃这地方小,跑去住客栈了,要不然正好是被人抓、奸在地啊。
小乞挠起鸡窝脑袋,猫了个懒腰起身过去。刚被人挠了清梦,她好声没好气地问:“你谁啊?”
那妇人后退半步,上下打量,随后眼微眯,像是扯了个笑说:“我是她远房亲戚,刘嬷嬷家的婶子。”
嗯?小乞一听睡意全无,当初她就是被这婶子一家赶走的,今天她找到这里来干嘛?
小乞忆当年就是一窝子火,更是口气生硬地回道:“死了。”
“哎呀,死了啊。”
妇人大惊失色,不自觉地挪开捂鼻的帕子,露了张浓妆艳抹的老脸和嘴边的媒婆痣。
她反应这么大,这倒出乎小乞意料之外,她眼珠子骨碌转了半圈,心生一计,随后涎着脸笑道:“或许是我记错了,我们这里有三个琪姑娘,不知你指的是哪个?”
妇人一听连忙松了口气,然后焦急万分地说道:“就是那个……”她指手划脚半晌,一时也说不上来,只记得三年前她家大哥把十岁多的女娃娃赶走了,她连人面都没见过,怎么知道长啥样。
好不容易妇人想起来丁点儿,忙拍下大腿,说:“哦,我想起来了,那琪姑娘脸上有红胎记像蝴蝶。”
话音刚落,妇人顿时注意到小乞脸上的红胎记,她先是一愣,随后上下打量,神色纠结得很。
小乞两手环胸斜倚柱边,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眼睛分明在说:“你奈我何?”
那妇人似乎察觉出自己被耍弄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可她又拿不准这人是谁,只好忍气吞声,涎着脸笑问:“你可认识琪姑娘?”
“认识,你找她何事?”
小乞回答得倒不客气,坏笑扬起,直接表明含义:我就是耍你了,怎么着吧。
妇人听后再次细细打量,不由猜疑眼前这人就是她要找的琪姑娘,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再没确认之前她也不敢多嘴,想了会儿只道:“找她有家里事,不方便多说。”
小乞一听,转身装作要回去,妇人急了,忙拉住她说:“哎,是她族人找来了,想叫琪姑娘回去呢。”
小乞微怔,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当年把她卖给嬷嬷的祖父母们会来找,难道是爹爹回来了?
想到此处,小乞心里一阵激动,那妇人察觉到她的手在颤,一下子就明白自己找对人了,这回就如同大赦,她连连舒了好几口气,抚上胸口笑着说道:“琪姑娘,你定是琪姑娘了。刚才你快把我这老婆子吓死了哟。找你可真不容易,你可知道当年我……”
妇人口沫横飞说起当年“她如何求自家大哥别把人赶了,接着大哥不听,硬是要收回房子和地,结果她心疼琪姑娘,找了半天没找到人,无奈作罢”的英雄事迹,情至深处,她还以帕抹泪,哭得像家里死了人似的。
不过,小乞半个字都没听进去。若是硬要扯当年事,她只记得那伙人跟强盗没两样,他们进屋把东西搬空、地契拿走,然后盯着她瞅半晌,结果一致认为她长得丑,卖不出好价钱,就让她自生自灭了。
还好小乞争气,带着爹爹所留的天书练了抓鬼除妖的本事,但自那日起,小乞就觉得世上除了爹爹,自己已经没亲人了,住在金陵大宅内那些人的不是亲人,眼前这个更不是。
然而这妇人倒会见风使舵,拉着小乞的手一个劲地攀亲戚,把几年所过的日子说得比小乞还惨,她也不瞧瞧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就能抵这一屋子的家当了。
听她饶舌半晌,小乞终于没耐心了,她也不想去耍弄人家,直接手一推,关一门,干净利落把人赶走,再拿布堵上耳,求个清静继续睡。
没想那妇人不死心,在房外絮叨半日无果,又叫来个自称是小乞堂哥的人物,那人站在门外左一声妹妹,右一声妹妹的,叫得小乞起鸡皮疙瘩。
小乞实在受不住了,掀起袖管气势汹汹地开了门,大声怒斥:“烦不烦人,你们算哪门子亲戚?”
话音未落,小乞的声音似被掐了,一下子消弱下去。门外,站着一位和她爹爹极像的男子,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他一张嘴就嚷:“堂妹,你怎么住在这么寒酸的地方,我今天奉父母之命接你回去。”
虽说长得像,可气质完全不一样。小乞记得爹爹是玉树临风貌,而这位自称堂哥的人却是风吹树残倒,举手投足间还带着股娘味儿。
小乞不明白了,今天算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人跑来认亲戚?无意间,她看到站在暗错错旮旯里的阿奎,正在向她挤眉弄眼,外加打手势:
“和他们回去……“”
阿奎伸出食指、中指做出走路手势。
“柳公子……”
阿奎又作出柳后卿轻摇折扇状。
“等着……”
最后,阿奎扎了个马步,如坐在椅上悠然喝茶。
经过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小乞终于明白了,柳后卿竟然跑到她家里去了,只是跑过去干嘛呢?
当小乞理好包裹上了贼车之后,那妇人携起她的手,眼睛笑眯成一条线,直夸赞道:“琪姑娘命真好啊,竟然有这么位大人物要来娶你呢……”
哦~~原来柳后卿跑她家提亲去了……
☆、第61章 鬼娘(二)
得知自己被提亲后,小乞傻愣了一路,其实那婶子本不该多嘴,只是一想到将来可能会仰仗小乞,也就忍不住套近乎,拼命夸她命好,连脸上两个红胎记都说是佛手印。
小乞晕乎乎地点点头,不过她觉得是投胎转世时那些判官看她不顺眼,故“赐”手印两牧,顺便改了她的命数,让她碰到柳后卿这个糟心的。
此刻,小乞仍不敢相信,柳后卿会跑到宋家去提亲。他平时飘忽也就算了,这次竟然飘到她老家去,他到底想干嘛?
小乞生气,不由鼓起腮帮子。这亲怎么能随便提?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不过疑惑、愤懑过后,小乞心里又泛起一丝甜意,心想:若是真的该有多好。她不由两手托腮,想象洞房花烛夜,她身着凤冠霞帔,坐在榻上静候良人,而他穿梁冠朝服,手持称杆……砸她脑门。
想到这里,小乞打了个哆嗦,她实在想不出柳后卿情意绵绵挑红巾的模样,她满脑子只有他一边翻她白眼一边拿称杆敲她额心的情景。
小乞心里仅有的一点欢喜飞灰烟灭,她侧头看看婶子,婶子依旧翻着嘴皮,口沫横飞,嘴边媒婆痣动来动去,让人有想掐它的冲动。
其实婶子如此巴结小乞也并不是没道理。小乞姓宋,本名宋琪,她所在的宋家是金陵府大名鼎鼎的世禄之家,曾袭过列侯,从他们指缝里漏出点好处,也够像婶子这般人物吃喝不愁。
可惜小乞落在世禄之家,却没有世禄小姐的命。祖父母不认她,底下连丫鬟都可以欺侮她,若不是爹爹帮她撑腰,兴许她早就被这些虎豹豺狼撕成片儿了。
一想到爹爹,小乞突然来了精神,她寻思:这么多年爹爹都没下落,此次回去不是正好能问个清楚?
唉,对啊!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小乞由悲转喜,手舞足蹈大笑起来,婶子吓了大跳,不由戒备打量,见她这模样像想通了,她这才松口气,然后继续口沫横飞,说她那位官人怎么怎么好。
小乞当然知道柳后卿好,至少面子够好,只不过一向眼高的宋家人能看得上他,倒是一个大问题。
小乞有所不知,在她和阿奎回去的时候,柳后卿就已经着手准备去提亲了。
柳后卿对小乞的身世知晓七八成,知道宋家不是善茬。这普天之下有些人好利、有些人好名,而宋家的老爷子好名利双收,所以既要给他好处,又得满足其装逼的虚荣心,实在有些难度。
柳后卿先去趟苏州,在锦绣绸庄内买了几身极华贵的袍子,绸庄掌柜听到他是白起轩公子的好友,特意拿出镇庄之宝且打了个小折扣,不过这打完折的价钱,也够让人倒抽冷气。
衣袍备好,接下来就是气势了。柳后卿在入金陵城的时候,弄了次大排场,前有骏马开道,后随华车婢奴,在城内炫耀个够后,再轰轰烈烈地停在会馆门前。
不出半日,此消息就满天飞了。东家说是土豪来访,看高头大马神骏威武,一头值不少钱;西家摇头说不是,土豪的车嵌金镶银,而像此般低调,应该是达官显贵;听到“达官显贵”四字,南家又不依了,说是见过来者吐谈风仪,此人只有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北家边听边磕瓜子,顺便吐了一地瓜子皮。
此事传开之后,柳后卿掐指一算,心想应该去提亲了,若是找个媒婆什么的太降身份,他就拉来玄清充当。
玄清是自告奋勇跟来的,在柳后卿下山之后,玄清就提着包袱跑来,说宗主担心他们路途坎坷,特意叫他前来相助。柳后卿打量琢磨,觉得此人能派上用场的,便遵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