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女重生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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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长女重生记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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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承熙拿到手中看了看,很普通的样子。一面用唐藏古语写着几个字,另一面是汉字,想来是那唐藏古语的释义,字迹干净整洁,戒贪戒嗔戒痴。
活佛慢慢用汉话解释道:“不知道自然无法,已经遇见的,不能当做视而不见。我在这里所见的信徒不多,我知道你的诚心。今日不能答你所问,便有所亏欠,我心不安。这笺子你且拿着,或许关键时有用。全是我代替佛祖在人间行走的一丝慈悲。你且记,一切需谨遵本心。”
徐承熙原本灰暗下去的眸子又亮起来,然后又沉寂下去。
“多谢活佛。”
不管怎么样,活佛是理解她的,至少这一点让徐承熙觉得得到了些许来自佛祖的慰藉。她将笺子收好,虽然并不认为活佛所言关键时刻有什么用,但至少是个念想。多少人求唐藏活佛的一句祝福语不得,她却得了活佛亲笔书写的笺子,已经是难得。
当日徐承熙回到相府,已经快到傍晚。
白日里还没怎么样,到底是淋了雨,又满腹心事。到了夜晚,徐承熙就就发起烧来,管事妈妈忙忙请了大夫,自己不敢做主,去了小书房和正房里各禀了一声。
这就惊动了崔澜以及阖府上下。
明明已经服了药,可身上还是滚烫,徐承熙缩在厚厚的两床玉兰花纹锦缎棉被里,却冷的直打哆嗦,没有像平时那样倔强,任左右婢女喂药擦汗。
身体难受到了极致,神智却还是清醒的。
那一袭秋香夹软纱道袍挟着丝丝春雨的气息从外面进来时,徐承熙一下子就感觉到,并睁开眼一眼就看见。她一向是个要强的,这会胸中憋着一口气,就要掀开被子下地来。
来人阻止了她的动作,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说出口的话却是温和的:“病了就好好躺着吧,可请了大夫来看过?”
徐承熙冷着脸,与来人的温和鲜明对比。她说道;“劳烦夫君特地过来,不过是受了些寒气,不打紧,还请夫君回去处理公务,不要为我这一点事情烦心。”
原本准备给徐承熙掖被子的手就此顿住,崔澜崔十三也收敛了那一丝温和之意,“怎么说你我都是夫妻,这是我应该做的,看书也不在这一时半刻。”
两人之间言语平常,却有着一股子箭拨弩张的味道,神情之间,明明是夫妻,却连陌生人都不如。
一时间,再无言语,只有亲近婢女服侍徐承熙喝汤药的声音。
后来,徐承熙的婆婆项氏以及小姑崔明珠乃至正有身孕的大嫂都先后来看过她一回,只是徐承熙喝了汤药,迷迷糊糊间昏睡了,所以并不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

☆、生不如死徒费光阴

半夜的时候,徐承熙是痛醒的,身上无一处不酸痛,尤其是两只腿脚膝盖骨和踝骨处,好似针扎一般。
她知道这是陈年旧疾因着这次高烧又带出来了。不由就想到了刚入崔府,到婆婆处立规矩,冬日一大早,天都还没亮,就跪在婆婆卧房后面供奉的佛龛前,用簪花小楷一个字一个字的抄写佛经,不到有人来唤,她就不能起身。有时候一跪就是一两个时辰,饿着肚子,只有一杯凉茶,连块点心都没有。
人人都知道侯府自老侯爷去世之后一日不如一日,本来她父亲承了爵有个差事,后来也被府中人搅合了。大家都羡慕她徐承熙那般窘境还能高嫁到相府做嫡孙媳。那些人平白长着一双眼睛,却没有心,没人知道这么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她并不是相府合心的孙媳妇,也不是崔澜的心上人。一个不受婆家和丈夫喜爱的嫡孙媳,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
徐承熙之前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或许是平日里的念想的多,白日里又不痛快,所以梦到许久之前的时光。当她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就像大嫂还梳着一簇小辫子的长女珍娘那么大的时候,跟着父亲母亲在西洲夷都生活,每日无忧无虑,真的是再快活不过。
仔细说起来,比起天都城,西洲夷都才更像是徐承熙的故乡。她是在那里出生长大的,直到懂事以后才回到天都城。
西洲夷都,不比中洲天都城繁华,可是夷都比邻大草原和异族,有着别样的风情和开放的民风。
徐承熙的母亲是个标准的西洲人,说天都官话时会带着些口音,有着爽朗的性格和结实的身形。徐承熙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经常是被母亲夹在臂弯里,去到各处。
徐承熙刚满四岁,母亲就让人牵着小马让她学骑术,等她再稍大一些,背上箭囊拿着学童样式的小弓,能在外面疯玩上一整天。
至今徐承熙都清楚的记得,陪着她的两个侍女,十几岁的异族少女,有着花瓣一样的肤色,宝石一样的眼睛,活泼而有趣。节庆的时候,大家一起围着火堆向天神祈福,然后女孩子们戴着大朵的花相互挽着手跳舞。那浓烈的仿佛从心底里流淌出来的欢乐,自从离开夷都之后,徐承熙再也没有体会过。
昏昏沉沉中,徐承熙睁开眼,却看见了案几上两盏长明灯。明白了自己身处何处,身上腿上的疼痛提醒着她现实几何,与甜美梦境相比,先失落三分。
她唤道:“几时了。”说出口才听见自己沙哑的不成样子的声音,也不知道旁人听清了没有。
一个声音稳稳的答道:“寅时三刻了。”
是崔澜,徐承熙有些诧异,没想到他会在,从他们成亲的那一天起,他就从来没在她房里歇过。
这么一想,肺腑中就有火烧着一样,徐承熙不答反问道:“我还没死呢,点长明灯做什么。”
因着她说话声音嘶哑,又带着些质问的口气,暗夜里听着格外的可怕,值夜的婆子和婢女被惊动醒过来,纷纷忙碌起来的同时,也都露出害怕的模样惨白着脸。崔澜却没有被骇到,他平静的说道:“元娘,你睡了三天了。”
这回徐承熙是真的惊讶了,梦中浮浮沉沉,没想到这一梦已经过了这么久。
拒绝了涌上来想要服侍的下人,崔澜亲自提起温着的小茶壶倒了一杯水,凑到徐承熙跟前,“元娘,你刚醒来,先喝些水。”
借着祈福长明灯的那点光亮,徐承熙竭力想要看清楚面前的这个男人,她名义上夫君脸上的表情。
除了因为熬夜,不复往日的精神勃发,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眉眼间却依旧是崔家人固有的骄傲淡漠。
平心而论,崔澜本人是让人无可挑剔的,他人长的俊秀,学识广博,性情温和,若非二人始终身处不同立场,换做其他人任何一种身份,徐承熙若是嫁给这样一个男人,恐怕做梦都会偷着笑醒。
若是说徐承熙从未爱慕过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那一听就是假话。
徐承熙不是没有想过要好好侍奉夫君,她刚成婚那段时日,想过只要自己待人以诚,崔澜能感觉到她的真心。
可是崔家人叫她知道,她徐承熙论家世,可以依仗的老候爷先皇后一一故去,乃是落魄侯府。论相貌,她徐承熙娇柔尚不及崔澜的身边人,论端庄识大体,不如崔澜委屈做妾的表姐妹,论学识修养,那更是不及崔夫人看中的尚书家小姐。
那样难堪的当面排比,徐承熙羞辱的受了,从此就绝了那爱慕之心。
没有爱意,徐承熙对亲情还抱有一丝幻想。她甚至设想过有一日他二人老了,她毕竟是他的正妻,一切都可以放下,她二人的孩儿绕在膝下,她便再无他求。
可惜就是这样属于一个小女儿的愿望,她这一生都难以实现了。她的夫君待她犹如路边的一粒石子,她这一生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有些东西,是嫁到崔府,徐承熙才学会的。原来长相温和的男人狠起来比虎狼还厉害。他甚至从来未与她圆房,却在公婆催着抱孙子的时候,还替她说好话。他能把事情都全部做绝了,还让别人来感激他。
男人的野心面前,女人微不足道的好似一叶浮萍。
她从嫁人的那一天起,就再没有了家。流离失所,惶惶不可终日。
先有侯府挟恩以图,后有双方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徐承熙见过这个男人在谈笑间如苍鹰俯视蝼蚁一般随意决定他人的生死,只是为了崔氏一族长久不衰的兴盛。将家族的利益看的比一切都要更重要,这是每一个来自东阳崔氏一族崔姓族人的终生使命和行动准则。为了达成这一目的,牺牲再多的人也不为过,什么样的手段也都使的出。
在这张貌似温和的面容之下,隐藏着更多的,是让人不敢探究的静水流深。
徐承熙被崔澜扶着微微抬起头,就着他的手喝下杯中温水。
不过是普通的甘甜温水,入口却好似珍藏佳酿一般,徐承熙这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干的快要冒烟。
一杯饮尽,崔澜又倒了一杯,他显然不惯于做这种服侍人的事情,这一次倒得太满不得不又倒掉一些再拿过来喂给徐承熙。
连饮三杯水,徐承熙这才觉得好一些,身上依旧难受的很,崔澜扶着她躺回去。
“药在温着了,一会就端过来,我陪你说说话,你先别睡。”崔澜坐在床边,脸上竟然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徐承熙最恨的就是崔澜这幅温柔模样,明明没有半点感情,却将人哄着骗着以为还有一线生机。她扯着嘴角笑了笑,并不领他的情,恨恨的道:“看来我是真的快要死了,所以你担心的吃不好,睡不好,不放心还要亲自来看着我。就怕我现在死了,御史弹劾一句忘恩寡义,你们崔家的清名也就算完了。”
徐承熙房里的仆妇婢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静悄悄的退出去了,这样不堪入耳的话,也只有崔澜一人有幸听了。
他像是在看一个任性胡闹的孩子一样,面色不变分毫,却也没有对徐承熙的话否认什么,伸手去试了试小炉子上装着汤药的瓷钵温度,好似徐承熙什么都没有说一样,他说道:“这药里加了甘草,不会很苦,方子是母亲进宫请的御医来看过开的。喝个一旬应该就见好了。”
徐承熙觉得心寒,这一幕似曾相识。
那一年,崔澜的好友庞鼎娶了济宁侯府的三小姐。济宁候府的大姑奶奶在宫中为妃,遣了宫中女官教导三小姐的绣活在天都城的闺秀圈子里非常有名。二人成亲不久来相府时,庞鼎特意在人前炫耀袖口的翠竹绣的活灵活现。庞鼎那日走后,婆婆就开始数落徐承熙,因着同样是出自侯府的女儿,徐承熙无才无德,绣活更是拿不出手,平白丢相府的脸面。
打问了当初教庞鼎媳妇的女官是哪一位,婆婆第二日就亲自去请了来,禁了徐承熙的足日日学绣花样子。那一阵子,她的手指上全是不小心戳破的细密针眼,直到能绣出同样活灵活现的翠竹,才算罢。
徐承熙不是没去求过崔澜,崔澜就像这时一样看着她,他明明什么东西都知道,却对她说道:“母亲有时是任性一些,你要多包涵,不过是些针线活,多学一些总是没大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念之间的生死

那些屈辱的日子徐承熙都咬着牙熬过来了,直到行止仪表乃至学问棋艺绣活都挑不出一点错了,婆婆却更加变本加厉。拿着她无所出这一点,就是在她的母亲面前,也从来不给她一点好脸面。
母亲从那时知道后悔,听了姑妈祖母的话将她嫁入相府,可是后悔也无用。母亲总是自责是她的错,叫徐承熙受这许多苦,越来越不敢来见她,母女之间的情分也淡了。
侯府那时还是老夫人做主,一个孝字压下来,父亲白担了名头也无法。三叔代祖母上门来但凡有所求,碍于以往的恩情,只要不越界,要人要钱,相府都一一答应。过后却少不了婆婆又为着这些事来拿捏她。内宅女人的手段,不动刀子不见血,却能把人吃了都不吐骨头。
整整六年,徐承熙十五岁嫁到相府,每一日都活的战战兢兢,从来没有一日能够松懈,没有一日能够安眠。身处富贵,自觉却与囚犯无异甚至尚且不如。
越想越是难过,初始的愤恨过后,徐承熙又不免心惊,侯府这连日的祸事与相府有没有关系?
“崔闵之,我只问你一句,”徐承熙咬着牙,厉声问道:“临安大街光笔墨铺子不知有多少家,那都察院的御史怎么就那么偏巧,就查到了我们家的笔墨铺子放印子钱。我思来想去,只有上一回三叔欲借相府的庇护,说给你三成干股,泄露了此间详细。那三成干股,你不仅没有要,还等着这事后在背后捅一刀子,是还是不是?”
崔澜抿紧了嘴唇,沉下脸看着徐承熙,他静静说道:“这还是你第一次当面唤我,却是为了这个。”
有一种人,你和他谈感情,他和你谈利益,你和他谈利益,他和你谈感情。不过是因为从未将你放在对等的位置上,随意糊弄罢了。
“你们崔家最在乎的不外是声名二字,唯恐沾上一点腥臊,有污清名,怕宫中的贵人不喜。当年怕背上忘恩负义之名,允我嫁入你家,这么多年予取予求,恐怕早就迫不及待。还是你敢否认一句,我徐家接连出事,与你们崔氏一脉的没有一丝一毫关系?”
徐承熙如此咄咄逼人,崔澜也再沉不住气,“那临安大街四十七巷的笔墨铺子的确是你们徐家人告诉过我,可你如何能保证没有再告诉其他人,你如此指正与我,是否也有失公允。更何况,你我即为夫妻,本是一体,你娘家倒了,我又能有什么好处。”
的确,如崔澜所言,崔家或许早早就厌恶了侯府,可是自己出手对付,还不至于。徐承熙知道崔澜,他或许冷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是也自他有世家子的骄傲,他从来不屑于对一个女人说谎。
“可你还是没有否认,这些事与崔家无关。”徐承熙抓着一点,一定要问个明白。她是个内宅女人,在崔府身份尴尬,娘家如今出了事,她无从知道外面的消息。只能问眼前这人。
这次崔澜终于完全卸下了平日的温和伪装,显露出真实的面容,他甚至清浅而满汉审议的笑了笑,“元娘,你若是早先也这般聪慧,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徐承熙来不及细想他话中含义,崔澜这便话锋一转,轻飘飘的抛出一句让徐承熙难以承受的话,他说道:“你昏睡了足足有三日,有些事或许你还不知道。我本来没打算告诉你,如今你既然觉得是相府在后面动的手脚,那便也不妨告诉你好了。也好叫你知道我们即便想动也没那个能耐。”
顿了顿,崔澜不管徐承熙反应如何,径自说道,“你三叔被人挑唆前日将府中的祭田卖了,消息传到宫中,陛下大怒,因着里面还有部分是先帝时封赏的。说既然伯府视先帝如无物,那伯府也没有必要保留,直接夺了岳父大人的爵位。详细拟定的折子还在中台,降罪恐怕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对先皇不敬,可大可小,或许被贬流放边军都是轻的。不过不管怎么样,你且放宽心,你是出嫁女,连累不到你头上。”
惊讶万分之余,徐承熙真正是被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祸事砸的头晕眼花。好一阵都找不回自己的言语。
消化了崔澜所言的事实,她两眼缓缓落下泪来。父亲那么大的年纪,却要被夺了祖上传下来的爵位,心里一定不好受,若是再被降罪,发配边军,岂不是离死期不远。家里没有父亲,母亲和两个妹妹又当如何?
她好恨,真的好恨,明明都是旁人做的孽,却要她的至亲来受这些罪。
这样的手笔,徐承熙不知道是谁人做的局,她喃喃自语,好似强调说给自己听一样,“不是相府?”
到这一步,崔澜再毫无保留,他干脆说道:“那两个言官,一个叫姜仪,瑞南府东河县人,天赫二十七年的进士出生,还有一个叫曲尚,广陵府廖阳县人,天赫二十二年的进士。”
依照崔府的能耐,能查到这些是很简单的事情,徐承熙打起精神,听崔澜细细道来:“这两个人好巧不巧,中进士时都得过正议大夫邹淼延的点评。而朝中少有人知道邹大夫本人,早年曾经在军中做过一个人的亲近幕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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