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我和妹妹要对长辈孝顺,我觉得,还是祖母和三婶掌家的好。打理中馈是很处风头的,祖母和三婶喜欢,就让她们掌家好了。我们为了祖母,也还是不要去争的好。”
徐承熙一句一个祖母和三婶,这一串话听下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徐汾想了想立马就快慰道,“还是我的乖女想的清楚。是了,你祖母年轻时候就不喜欢别人说她不能行,这要是没事做她老人家肯定反倒不高兴。你不用管了,晚上我亲自和你母亲去说,叫她不要什么事都揽到头上。”
徐汾发了话,徐承熙彻底放了心。
晚上用过晚膳,果然徐汾就拿这孝顺的说辞劝诫蔡氏。徐汾的话,蔡氏还是听得,心里不愿意,也还是点头答应了。
此后不久,果然太夫人三番两次都提起让大房掌家,蔡氏心再大,也不敢违背夫君,从来没有应下。搞得太夫人被拒绝了几次,心里也不畅快。
不过很快,太夫人也顾不上为这些事情烦心了,青槐街猫儿胡同马翰林五姑爷家送过来的消息让她老人家嘴皮上火。
嫁出去的五姑奶奶日子过不下去了,给侯府递信,这是要娘家给自己撑腰呢。
太夫人一生中所有的子女里面,除去那几个白姨娘生的庶女庶子,一共生了七个孩子。两个早夭,剩下的这五个,她自己的亲生儿女,她最疼爱的就是小儿子徐长茂和小女儿徐敏研。
这个疼爱是真的喜欢到了极点,听到自己女儿过得不好,还有可能被送回娘家,太夫人如何能有心思再管旁的事情。
当即就给各方传话,一时间,三位老爷都被叫去了庆安堂说话。
左等右等,徐汾也不回来。蔡氏和徐承熙连着徐徽柔徐茵柔先用饭。
饭后照旧泡了茶,又过了三刻钟,徐汾才步履匆忙的披着夜色回来。他身上还穿着办差事的深红黛青的蟒袍,显然是一回来来不及换衣服就去了太夫人那边。
一进门徐汾就要茶喝,蔡氏好生心疼,心里埋怨太夫人有什么事让人这么急匆匆的,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她也不是全然笨的,没有说出来。只是一个劲的嘘寒问暖,叫人去拿了热着的饭菜过来,一会拿了拧干的帕子过来,一会又服饰徐汾换衣服脱鞋袜。
等徐汾收拾妥当,吃完饭,两个小的早就叫妈妈抱下去睡着了。
徐承熙想知道太夫人具体说了些什么,是以一直留在照影堂。
徐汾在这些事情上倒是不避讳,擦过手喝了口茶,就说道:“说是小妹和妹夫有些口角,妹夫就让她回娘家住一段时间。叫侯府去个人接。”
这话别说是徐承熙,就是一向不多想的蔡氏都不相信。
在大启,嫁出去的姑娘被送回娘家,一般有只有三种可能。
一则被休,需要正式的文书和女子犯“七出”哪一条的证据,大启律例文书里面每一条对应的那些情况不能被休弃,都写的很清楚。除非真的是做了无可挽回的事情,诸如年过四十无子又或者善妒不许夫君纳妾还有不侍奉公婆之类的,都是可以变通处理的。比如无子可以允许过继,善妒如果有个强有力的娘家也不是那么严重的理由,就是不侍奉公婆有丫鬟婆子代为敬孝也说得过去。
因为出嫁女被休是很严重有损名声的,普通人只要还能说和不结死仇,通常都不会那么不通情理的选择休妻。
二则和离,但是作为出嫁女回娘家能拿着一纸和离书。要么是夫家有什么隐情,一般情况下,都是暴虐或者骗取妻子嫁妆之类的,于名声上是对夫家是很不利的。要么就是这妻子实在是无可忍受,但是又并非从“七出”里面选择出一条来休妻,夫家宁愿自损名声也要和离。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妻主动求去,需要夫家同意,写下求去和离书。这样的情况女子再嫁不利,也是很少有的。
三则析产别居,这是许多富贵人家常用的方式,夫妻分离别居,写下互通条约,这是做着名义上的夫妻罢了。其他并不妨碍什么。于名声也好听。
徐承熙是清楚知道,上一世的时候,徐敏研是和离回侯府的。但具体是因为哪一条她却不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你长得真的很美八
徐承熙是清楚知道,上一世的时候,徐敏研是和离回侯府的。但具体是因为哪一条她却不清楚。
但不管是哪一条,什么“小妹和妹夫有些口角,想让娘家兄弟去把人接回来住几天静养”这样的鬼话,那是鬼都不信的。
蔡氏皱了眉,“婆婆没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母亲也是什么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只是说前几天小妹来过,也就是寻常小事。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一茬事。叫我们几个看情况,谁上门去比较合适。”徐汾说道。
心口一紧,蔡氏忙问道:“你没有抢着说你要去吧。”
徐汾摇摇头,似乎很奇怪蔡氏会这么问,“陛下要巡视西山大营,连带着按察司也忙起来,我就是要去也抽不出功夫。再说了,他马昶献也不要太过分,这事情究竟怎么回事都没弄清楚,就让我们上门接人。总也要探听清楚了再看如何。”
连连点头,蔡氏说道:“是这个理呢,老爷,要不我明天给两个姑奶奶都下帖子请她们过来问问?”
徐汾赞成,“二弟妹不怎么会交际,本来这些事应该三弟妹做的。不过龄哥儿正在准备恩科,三弟妹要做不少打点。这事你帮着分担一些总是应该的。”
这说的是三房高氏所出的嫡长子徐龄,要说徐龄和徐娉婷都是高氏费了心力养育,两个孩子都像是高家高氏的兄弟。徐龄尤为出色,性格也沉稳,去岁就过了府试,身上有了功名。今年专心考恩科,多在外祖父母家,高氏为了徐龄少不了打点官学书院的老师。恐怕无暇他顾。
徐汾是很欣赏徐龄的,兄弟里面,虽然徐长茂是个扶不起来的,但毕竟是自家兄弟,顺带徐龄也让他很关注。
蔡氏应是:“龄哥那里,我们是不是也要尽一份心?”
“这事我会看着些,你不用管,把母亲吩咐的事帮着做好就行了。小妹这里还要你多费心。”
蔡氏点头,多余的话一句都不敢说。话一说到子侄一辈,蔡氏就觉得气短。没儿子是她的短处,生双生子的时候伤了身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生出个儿子。
刚到侯府的时候,太夫人就旁敲侧击的说过蔡氏,无子应主动为丈夫纳妾才是。可但凡是个女子,没有人愿意给自己丈夫纳妾,能躲过一阵是一阵。加上徐汾总是记得在西州的时候蔡氏下嫁为雪中送炭,蔡氏又比他小许多,平时多加忍让,子嗣一事也不强求。还有之前经过李氏一事,徐汾本就对小儿女的感情也看淡不少,并不沉迷于旖旎感情中,是以不曾纳妾。
此时听徐汾说起徐龄,其实也并没有说什么,蔡氏无端就有了委屈之感。服侍徐汾睡下,自己却辗转一夜难眠。
第二天一大早蔡氏的眼圈底下都是青色的,扑了厚粉才勉强遮盖住。她叫徐承熙来帮她写帖子,又让人去请大夫。
徐承熙一过来就看见蔡氏穿着花团滇红长褙子,梳了牡丹发髻,戴着赤金碧玉钗,描了眉,涂了厚粉。这显然是精神不好强做打扮,又听到下人说去请大夫,就不免多想。
这几年徐承熙渐渐长大,有其是到天都城这一段时间,处处都行止有度。蔡氏也不瞒她,“请了擅长妇科的女医正来看看,你娘我想给你生个弟弟,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个福气有生之年能有那个抱儿子的命。”
徐承熙挨着母亲坐下,眼神放在半月桌上静静开放的木兰花上。她知道的,母亲还真没有那个命,生双生子的时候落下的病根一直没好全。上一世的时候,因为祖母逼迫,要往大房塞人,母亲强撑着怀了个幺儿,那时候一家人多开心,可惜到底先天不足,那孩子不足月就夭折了,母亲伤心之下患了病,父亲也一下子老了很多岁。
叹了口气,徐承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女人生子不易,生下来要养大更难,相府上那般阔气,在崔澜之前也有好几个孩子没活着长大。不过是幼儿身子骨脆弱,不易养大罢了。
好在蔡氏也不是真的就要徐承熙说什么,这样私密的话她也没地方说去,给自己女儿说两句倒是没什么。
帖子送出去,两边反应都很快,徐敏琴来了信,说是马家那边她会走一趟,有消息了就到侯府来。至于徐敏沅,和两个妹妹并不那么亲近,又不好不过问,不过是出于面子情下午就过来侯府。庆安堂那边乱糟糟的,她就过来照影堂。蔡氏把她请到自己房里说话。
已经是快到六月,天气热了许多,徐敏沅穿着芜青色十样锦的比甲,底下一件挑花长裙,头上一件赤金碧玉头箍,手上执着流苏团扇。她依旧带着沈安然,气质高贵大方,平素静养又保养的好,两人不像是隔着辈分的侄孙和祖母,倒像是年纪大的母子一般。
“嫂嫂勿怪,家中只有我和少樘,我不带着他,那些仆妇看着我不放心。”徐敏沅摇着团扇说道。
沈安然上前来见礼,和那天宴请时相比他没什么变化,一双眼睛灵动的盯着徐承熙看。
蔡氏喜欢孩子,徐承熙见到沈安然也很高兴,蔡氏说道:“这孩子看着就讨人喜欢,难怪你喜欢带着他。”
徐敏沅莞尔:“你们个个都这样说,闹起来让人头疼的时候,你们可看不到。上一回宗佑答应他月中回来,结果临行又让事情绊住了,就让人带着东西回来。这小子在门口坐了一早上,等着车子来了,愣是没看见宗佑回来,哭的我实在没法子。老太爷哄都不管用,还是英国公夫人带了几个孩子过来,有人陪着玩,他才不哭了。”
听见是在说他,沈安然还有些不服气,小小孩童皱了眉。不过家教是好的,知道长辈说话,没有他插话的余地。徐承熙注意到,还摸了摸他的头。
蔡氏就顺着说道:“这样繁忙,年节都不回来。这孩子见不到父亲,也是可怜见的。”
徐敏沅深有同感,“谁说不是呢,宗佑也不是个冷面冷情的人,我这侄儿真正是个苦命人,侄媳妇去的时候,少樘还在襁褓里呢。”叹了口气,她说道:“宗佑是伤心了,考中庶吉士之后,心思都放到了办差上,本来能留在天家跟前,他自己没心入阁,说是要历练一番。天家钦点,放他去了江南。先是赴任广屏镇的镇督,那时候好歹每年还能回来两次。再之后升了凤州府府督,就一年回来一次。今年就连那一次都省略了。”
蔡氏一听也是,时下做官分能臣言官武勋几种,能创下如此盛世,宫中那一位是清明圣人,非能人不得用。在外做官要步步高升,自然总是难得两全。总有顾不到的时候。思量过后又是羡慕,这般年轻就做了正四品的实权府督,那可不是一般人。难怪都说沈家势大,随便出来一位不是在六部,就是外放也都是江南这样的好地方。哪里像徐汾,在西州苦熬这么些年才算是熬出了头。
这心思一起,蔡氏就止不住问道:“那他可再娶亲不曾,总不能就这么一直下去,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孩子也顾不上。这要是身边有个人,让孩子还是跟着父亲的好。”
呵呵一笑,徐敏沅道:“嫂嫂刚来天都城可能不知道,这勋贵妇人圈子里,我那侄儿是出了名的。”
见蔡氏不解,徐敏沅也没有多卖关子,“当初我那侄儿还没成亲的时候,多少待字闺中的女子都想嫁。后来他娶了我那侄媳妇,是他母亲家里的表妹,两人是青梅竹马。刚成亲那会,房里连个通房都没有。两人感情好得很。可惜我那侄媳妇命薄,人走了之后我那侄儿也再无心娶亲。相熟的都知道宗佑是个长情的,这一传十十传百,哪怕是做继室,各个都想嫁进来。只是宗佑自己不愿意罢了。”
成亲后房中连个通房都没有,妻子死了别的女人也不娶,这世上还有这般长情的男子。蔡氏自己都有些眼热。她和徐父最好的那两年,徐父待她也不错。房中没有人,但是她多少知道一点男人在外面的德行。只是徐汾给她尊重,她也全当外面是喝酒应酬装着不知道那些花花肠子罢了。
女人和男人看待一个男人是好是坏的角度不一样,得出的结果也不一样。这样痴情的男人,于这世上大部分男子都不同,不养外室,不要纳妾,对自己的妻子一心一意。让男人看或许是怪胎,对于女人来说,自然是异宝。
“就为这个,老太爷没少说他,也没有用。后来都传遍了,那些勋贵妇人见了他都不叫他沈明真,见了他叫他沈郎君。就知道他是那个沈家的长情郎。”
这自然是玩笑话,蔡氏一听也笑开了。
徐承熙心中却仿佛有惊涛骇浪一般,沈宗佑,沈家人,她早该想到的,后来的那个和崔相平起平坐的少年左相沈明真。让崔澜念念不忘咬牙切齿说着“既生瑜何生亮”的沈明真。
作者有话要说:
☆、那你就不要想的太美一
徐承熙心中却仿佛有惊涛骇浪一般,沈宗佑,沈家人,她早该想到的,后来的那个和崔相平起平坐的少年左相沈明真。让崔澜念念不忘咬牙切齿说着“既生瑜何生亮”的沈明真。
传闻沈明真其人,颇得沈公真传,十六岁就过了府试,是江南州的头名。后来会试,他一举考中,为天赫十七年的探花郎。
据说原本他殿试的文章是极精彩的,他本人也长得模样很俊,只是那一年刚好宜珍公主下嫁,相中的阁老幼子魏闻点了状元。否则本是应该连中三元。
就是这样,圣人觉得有愧沈明真,后来他考中庶吉士,圣人亲自问了他想入阁还是想外放做官。要知道每年翰林出来多少人,能得圣人亲自问询的恐怕也就沈明真一人了。
说起沈明真来,徐承熙知道的这么清楚,还是全靠在相府上,每每能让崔澜面容变色的,都是有关于沈明真的。
崔澜自己从小也是有英才之名,他们这些世家大族出来的,把科举之途看的就更透彻一些。崔澜也读书,但是他有了举人的身份之后就没有再考了,崔相爷让信任的人陪着崔澜四处游历,数年之后才回到天都城再继续科考,之后殿试时得了二甲三十四名。同样被选为庶吉士。
对于世人来说万里取一的成绩,对于崔澜来说只不过是必然之路。他本身是日日承受着众人的称赞也视作理所当然的。如果没有沈明真,崔澜或许会一直认为自己才是那个得天独厚的,并且毫不犹豫的坚定走下去。可惜因为相似的坦途和身世,少不了总有人拿同样年岁的两人相比较。
先是崔澜作为庶吉士参加散馆考试得了优等,被授位翰林院编修,此时正是名声大振之时,众人都知道他是崔氏一族这一辈里最看重的子弟,当时翰林院不少人都说恐怕这又是一个要入阁拜相的崔家人。
作为同期最年轻的翰林编修,崔澜本该万众瞩目。恰逢沈明真在江南地方上治理水患颇有成绩,还向元帝敬献了一名专攻水利的山野修士,元帝大悦,很直接的给沈明真的官职连升三级,从五品的府督到从四品,年仅二十七岁的布政司参议。立即就把崔澜的那点风头给盖过去,成了朝中人人津津乐道的少年有为之士,崔澜这二十七岁的翰林编修也就不算什么了。
后有崔澜潜心在翰林院为陛下编修典籍连获称赞的时候,沈明真在江南连办了几件大事,连着治理水患和肃清贪腐吏治,据说他从地方上到江南省杭州赴任时,百姓敬称他一声沈阎王,十里相送一点不夸张,名声传到中州,元帝都引为美谈,崔澜所取得的那点成就与之相比,高下立分。
再之后崔澜离开翰林院,入阁的第一步,起点就是从六品的中书郎中,虽然品级不高,确是实打实的天子近臣,为元帝捧读奏折,一时风头无限。但沈明真在江南任期期满,三项考评全是优等,按照旧历的规矩,顶多应该升为正三品的江南州布政司丞。结果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