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子,这本是《牛郎织女》里的对白唱词,小女子怕您第一回来,听不惯那些咿咿呀呀的内容,所以公子您可以边看戏便看本子,这样就会有趣味多了。”范小鱼把木架子放到赵帧的旁边,摆上剧本,然后在旁边翻给他看,细微处尽显恭谨却又不流于阿谀奉承。
“叶姑娘真是有心了。不过这种翻本子的事儿还是不劳烦叶姑娘了。”赵帧笑道,李德立刻上前一步,替代了范小鱼的位置。
“那小女子就不打扰了,请赵公子慢慢欣赏,欢迎多提宝贵意见。”范小鱼早就知道对方是绝对不可能容许自己这么近的站在皇帝身边的,而自己反正也无意真的像个奴才一样为赵帧翻书,只不过是做个姿态而已,因此一笑之下,便行礼退回到一旁。
赵帧点了点头,随即看望舞台。
他虽然身为天子,向来只接受最正统的教育,但毕竟还十分年轻,有些少年的天性是再压也压不住的,因此没看一会,目光就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
这一厢,赵帧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舞台之上,那一厢,很快就表演完、偷偷躲在一边的飞燕的注意力却全放到了赵帧身上。
她偷瞧着年轻俊朗的赵帧,看着他那自然而然所散发出来的非同常人的气度,一颗芳心越发跳的魂不守舍,忽然间觉得,自己以前竟会垂青那个无用的男人,实在是瞎了眼睛。
定了定神,理了理鬓脚,又悄悄地拉了拉两边袍袖,不着痕迹地露出了优美的锁骨和细长的脖颈,又准备好楚楚动人的表情,飞燕深吸了口气,就准备走过去,可没想到才走了一步,就被人叫住了。
“飞燕姑娘!”
柳园青藏住心中的厌恶,笑着走了上去:“原来你在这里啊,我正有事要找你呢?”
“班主有事可以稍后再说吗?飞燕见恩公来了,正要前去拜谢,以免失礼。”飞燕柔柔地道。
“东家特别嘱咐过,赵公子看戏的时候,除非赵公子呼唤,否则谁都不能前去打扰,而且,不影响客人安静地欣赏戏曲,这也是我们百灵阁的规矩,姑娘你怎么忘了?”柳园青不动声色地笑道,“至于飞燕姑娘要拜谢赵公子,却是不急于一时,等到谢幕后,你和合德姑娘一起去就行了。来,我们还是去谈谈正事吧?飞燕姑娘,前阵子你不是说自己闲的心慌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看着柳园青技巧地带着犹自不甘、频频回首的飞燕离开大厅,范小鱼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
这一次的演出,一如往日般,同样很成功,而且因为范小鱼全程都在观看,众人表现的更为卖力,赵帧自然也看的极是满意,龙心大悦之下,挥手就是一堆高额的包场费。
“赵公子,这钱我们不能收,您是我们百灵阁的大恩人,我们百灵阁无以为报,就是专门为你演上十场也是应该的,怎么还能收您的银子呢?不行,不行。”范小鱼一再推辞道。
“嗳,你不是说我是王侯么?既然是王侯,自然有责任为皇上为大宋子民尽一份心力,又岂能反倒让百姓破费?就这么定了,叶姑娘切莫要再推辞,再推辞可就不是之前那位爽气的百灵阁东家了。”赵帧笑道。
范小鱼其实是真的不想要银子只想要他的一幅字画提名什么的,不过想了想人家根本无意表明身份,显然套金字招牌还不是时候,只得道谢收了下来,然后又主动地让合德和飞燕过来拜谢。
飞燕早就盼着这一刻,忙抢先着给赵帧行李,盈盈一拜间已用所有的肢体语言述尽了万般柔情和羞涩。
只可惜她很快失望和愤怒地发现,赵帧却像是一点都没瞧见她的风情一般,只是客套了两句就夸起得体中又隐含距离的合德来。
看着飞燕那幽怨的眼神,范小鱼再度为合德悲哀,只可惜她不是她们姐妹的长辈,不能为她们做主,要不然,她一定尽快地把飞燕嫁出去免得生出什么事端。
至于一开始有那么一丝想把合德和赵帧凑成对的想法,也早已烟消云散,既然合德无意为妾,又有这样一个心眼狭小而又愚蠢的妹妹,她还是嫁个普通人更好。
第193章 未雨绸缪
目送着赵帧在众人的护卫下坐上了马车,范小鱼忽然打了个寒颤,想起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今天从赵帧的反应来看,他明显是很喜欢这样的新戏的,只是他作为一个天子,纵然现在还没有亲政,实权都还在刘太后的手中,可这出宫肯定也不是想出来就出来的。到时候要是他懒得再跑,或者是那位太后母亲不允许他出来,而他又想要看戏,那百灵阁不就很可能要进宫了吗?
这进宫可非比寻常,审查不用问都知道会绝对很严格的,甚至都可能不把她的祖宗十八代挖出来不罢休,到时候她可就是欺君之罪了。这么一想,范小鱼顿时泌出了一身冷汗,一个念头极速地浮了出来,不行,为了以防万一,她必须得想办法赶紧开溜了。
范小鱼在书房里独坐了一会,想起范通曾建议她解散戏班子,不由若有所思。
如今正在对外扩招之际,戏班子当然不能解散,她也不想让自己多年的辛苦付之东流,让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这一股清新的娱乐新潮就此渐渐败落。不过,她留着戏班也只是想让民间能将这种曲风和这种完整的戏剧结构一直延续下去,而不是为了银子,那么,她何不索性把戏班子的大半股份交出去呢。
范小鱼仔细地思忖了一会,觉得柳园青虽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但多年来尽心尽职也算是个不错的人,当即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东家,您就不能晚些时候回乡吗?如今全京城的瓦子勾栏,还有哪些闲散的优伶技工都要来找我,您要是一走,小人实在处理不来啊!”听说范小鱼要“回乡”两个月,本就已忙的不着边的柳园青顿时哭丧起脸来。
“你不要给我摆出这么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来,我知道凭你的能力,还是绰绰有余的。”范小鱼笑骂着,顺手给他戴了顶高帽子,“何况我虽然走了,但是二鹰卫还在,有事你也可以找他商量。至于人手,如今百灵阁已无需像以前那般保密,你可以自行做主找几个得力的助手,其他的,按照我们以前制定的做,大方针大原则不变,小处你通融一点也可以,我相信你的分寸。”
这两个月等于是个试用期,作为辛苦的代价,范小鱼在原来的基础上又给柳园青增添了一成股份。
若是柳园青表现的很合格,等她“回乡”之后,柳园青就会发现还有一个天大的惊喜在等着他,而班子里的其他成员,她也会用丰厚的回报来加长合同期,甚至是制定终身合同,巩固每个人的专业并鼓励他们自行创作,好让百灵阁成为这个时代真正的戏曲先祖。
初步解决了这一大桩心事后,不知是因为用脑过度,还是昨天的宿醉还在顽强地试图折磨她,范小鱼又开始头疼起来。于是,便让柳园青下去整理一下计划,在她还未离开的两天内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自己则随即就回到阁楼,卸了易容,又坚持等了一刻钟把面具晾干收好,才到街上雇了辆牛车回家。
回到家里,被范小鱼勒令在家休息的罗亶第一个迎了上来,看见她有些苍白的面色,顿时吓了一跳,忙走过来扶她,同时立刻高声地呼喊岳瑜。
“姐,你怎么了?”范白菜猛冲了出来,大惊失色地扶住范小鱼另一边。
范小鱼哭笑不得:“我只不过是稍微有点累罢了,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
“快先进屋吧!”岳瑜也紧张地道,一起簇拥着她到屋里头坐下,便立刻开始搭脉。
“我真没事,可能就是昨晚酒喝多了而已。”范小鱼受不了大家忽然这样围着她,好像她是个风一吹就倒的弱女子一般,要知道,她这几年来可是一场病都没有生过,身体可不要太好。
只是,这会儿谁也不相信她,谁说从来没有生过病的人就一定不会生病呢?大夫没发言,当然一切都不能算。
半响后,岳瑜终于放开了手。
“岳先生,我姐怎么样了?她哪里不舒服?”范白菜急道。
“从脉相上看,并无大碍,只是小鱼最近思虑过度,太过劳神,再加上宿醉未除,才会头疼,只要适当按摩一下,再喝点醒酒汤就好了。”岳瑜舒了口气,但放松中又有一丝疼惜,“我马上就去调一副醒酒药。”
说着就站起来走了出去。
“姐,我给你揉揉!”听说是劳神所致,范白菜忙心疼地站到范小鱼身后,给她轻柔着太阳穴,一边劝道,“姐,现在官司打完了,我们也不怕人家再来欺负,以后你就不要再那么操心了!”
“冬冬说的没错,眼下戏班子已经没有大事,纵然要招徒,让柳班主办去就是了,小鱼,这几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戏班子那头有我在,你尽管放心。”罗亶也低沉地道。
“我真的没事,你们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严重。”范小鱼笑道,“而且,我已经决定要把百灵阁慢慢转手了,以后就当个甩手掌柜,只拿分红,偶尔出个剧本,再不管那么多了。”
说着,她把自己的顾虑和想法告诉了两人。
范白菜第一个欢呼了起来。
这些年来纵然他口中没提,可说实话,心里一直很为自己的姐姐为了全家的生计而不得不从事低贱的行业而愧疚,所以一心想要通过博取一个功名,以后当个官儿,好让姐姐不要再这么辛苦。如今范小鱼说要慢慢脱离这一行业,自然是开心不已。
过了一会,岳瑜端着药汤过来,说里面还加了一点安神药,希望范小鱼好好地睡一会,什么都不要想。范小鱼含笑接受了他的好意,在三个少年的看护下,乖乖地把一碗汤都喝了下去,然后由范白菜亲自搀扶着回到阁楼闺房。
“姐,记得不要再操心,身体要紧,免得爹娘都要担心。”范白菜像个哥哥似的给她捻好被角,郑重地嘱咐道,打算等她睡着了再下去。
“好,听你的,小老头一个!”范小鱼伸出手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忽然听到院子里有悠扬清越的笛声传来,仿佛在催人入梦,知道是岳瑜想让她更为安心,不由微微一笑,正想说些什么,安神药效却慢慢地开始发作,倦意一波波地涌了上来,迷迷糊糊地就沉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时,天色又黑了。
睫毛未颤动之前,先一步苏醒的警戒就提醒她房间里有人,一睁眼,只见一双黑亮濯耀却又温柔无比的眼睛就俯在她的上方,正带着一抹沉思,更带着满满的深情似的凝视着她,她刚一惊,就觉得又一阵巨大的困意袭来,又睡了过去。
第194章 调侃
再次睁开眼睛时,脑中还残留着之前警戒的范小鱼立刻本能地扫了一眼房间,一眼便看见站在窗前的一道身影,忙迅速仰起上身,喝道:“谁?”
“是我,小鱼,你好些了吗?”窗前的人忙转过身来,经过桌子时,先掏出火折子点了灯,才疾步走了过来,很自然地伸手摸她的头,柔声道,“头还疼吗?”
“爹?”范小鱼疑惑地坐稳,“你一直在这里吗?”
“我回来后听说你不舒服,就在这里了。”范通给她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头发,慈爱地又追问,“现在好些了吗?”
“哦……我没事了。”范小鱼有些恍惚地道,难道之前看到丁澈在深情地望着自己,是在做梦吗?
应该是梦,那家伙怎么可能会这么看自己?范小鱼快速地反驳了自己的疑惑,可是白日里在自家胡同的那一幕却又自动地浮了上来,他牵住她的手……
“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看见她在发怔,范通顿时一阵心慌,赶忙起身,“我去找岳先生。”
“爹!”范小鱼忙拉住他,垂头掩饰脸上的羞意,随便扯了一个谎言道,“我只是还有没有睡饱。”
“那你再睡一会吧,要是醒了就一声就行,厨房里炖着燕窝,醒来就好吃了。”说着,范通就要扶她躺下。
“不了,我不想睡了,我起来洗个脸就好。”范小鱼忙摇头,又蹙眉道,“爹,你买燕窝做什么,我又没生病,只是酒喝多了一点,很正常的。”
“谁说只是酒喝多了,岳先生明明说你过于劳心劳神,才会头疼的。”范通坚持着不肯让女儿起来,愧疚地道,“都是爹没用,才让你小小年纪就不得不挑起一家子的重担,爹不是个好爹。”
“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娘现在不是找到了吗?”想起叶芷燕,看看老爹失神的样子,范小鱼有些不忍,柔声道,“爹,娘现在已经有了好归宿,你也该放开为自己着想了。”
“我……我着想什么……”范通忽然慌了起来,避开眼去。
“老爹,你怎么这么奇怪?”范小鱼疑惑地眨了眨眼,她只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怎么老爹反应就这么强烈,不会是他已经有第二春了吧?“难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没有……我哪有什么喜欢的人?”范通的脸立时红了起来,放开了她。
“真的没有?”忽地,那日和丁澈从夜市上经过所看到的一幕又浮上心头,尤其是那一声“范大哥”,范小鱼眼珠子一转,笑盈盈地道:“爹,我想吃夜市东街头的馄饨,你帮我去买一碗吧?”
“啊?”这一下范通更是惊跳了起来,一下子离开了床沿,又是窘迫又是吃惊地看着范小鱼,“你……你……”
“果然是那个馄饨西施,老爹,你瞒的我们好苦呀!”范小鱼幽幽地道。
“不……不是的……小鱼,你别……别误会……爹……我……我们不是……不像你想的那样?”范通顿时大急。
“说话都成结巴了,要说没有问题,谁信?”范小鱼再也忍不住地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的范通道,“爹,你也三十好几了,早已是个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就喜欢,有什么不好承认的?难道你是怕我和冬冬会怪你?”
“姐,爹怕我们会怪他什么?”范白菜看见屋里亮起了灯,便端了燕窝走了上来,正好听见最后一句。
“小鱼!”范通十分窘迫地叫了一声,语言中带着哀求之意。
“爹有喜欢的人了,怕我们不同意。”范小鱼才不理他。
范白菜眨巴眨巴眼睛,好像半天才消化了这个消息,然后突然冲着范通挤了一下眼:“爹,原来你和二叔都不是和尚呀!”
噗哧……范小鱼忙把已经接过来的燕窝端的远些,阿弥陀佛,幸好她还没吃,不然春燕就要洗被套了。
这一晚,虽然范通一再申明他和那对可怜的母女真的没什么,不过就像是以前帮助过的所有人一样,只是偶尔帮她阻止一下流氓的欺负而已,但仍逃不过一双儿女的“严厉”逼问着,从头到尾,一丝细节也不肯放过。
然后,范小鱼再一次感叹了命运的神奇。
那个馄饨西施居然就是自己刚穿越时,范通拿了本该买米盐的钱去赞助的那一位旅途中死了丈夫的年轻寡妇,那一会,那个寡妇便已经有了遗腹子。本来这一桩事对于范通来说实在再平常不过,可没想到六年多后,范通竟然还能再次遇到了她们。
因为母女俩讨生活不容易,知道她们常受欺负,于是一来二去两人便有了来往。
“这样吧,爹,我不是要打算要开酒楼吗?让那位仇九娘来帮我们,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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