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舞蹈表演,范小鱼悄然地来到戏房,却见方才观众们赏的那些银子倒有大半是被一个被称为管事的男子拿去的,那人拿了钱,一双看着姊妹俩的眼神还一直闪来闪去。姊妹俩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眼神猥亵,脸上虽有薄怒,但都还是忍了下来。
范小鱼听完那个管事地提醒她们明日依然准时来表演之后,就无声地离开。
接下来的一个半时辰,范小鱼都流连在不同的大小瓦子当中,基本游览了一遍这个时代的表演节目,同时也偷偷地参观了每家后台,偷听了各色艺人们之间的闲话和抱怨,很快就大体有了个数。
今日观察,总的来说,还是比较新鲜的,但也看得出来,这些勾栏瓦肆的形成时间并不是很久,表演的地方一般也不大,她估计最大的那间勾栏,也顶多只能容纳几百人而已。再加上观众素质不一,那些主要靠身体来表演的如舞蹈杂技等还好些,可是一旦台下秩序不好,有人说笑吃食讨论,甚至孩子哭叫什么的,那些说唱逗笑的可就累嗓子了,却是实在辛苦。
从充满异味的瓦子中出来,范小鱼首先先狠狠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也许,这样的水平和环境对古代人而言,已经十分不错了,不过对她来说……范小鱼摇了摇头,前世的时候,她对那些晚会综艺节目都已经看到不要再看了,对眼下这些大部分都很简陋的表演更是没有什么兴趣的。
要她来说,今日跑了十几处高中低各档的棚子楼间,也只有那对姊妹的舞蹈和一个躲在帷幕后模仿各种动物叫的瘦子的口技节目还过得去些。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今不正是因为古代条件所限,娱乐不够丰富,才能给她这个拥有两世生活的穿越灵魂提供了一个好机会么?
转了一圈后,范小鱼的信心大争,决定亲自上阵试试。
高楼万丈从地起,她要想在这个时代提早搞一出出完整的正剧,首先就必须先让自己本人的才艺在这个行业站住了脚,做出了名气,不然,有哪个会愿意来跟她学?有哪家瓦子会主动来请她?
这道理,其实就和前世那些红艺人才有更多人关注、投资一个道理。
离开瓦肆,找了一处相对僻静之地低声温习了几段已经多年未唱的名段后,范小鱼选了一曲节奏欢快地黄梅小调《天女散花》作为敲门砖,又特地去买了一方薄纱,轻蒙娇颜,然后挑了一家最具规模的瓦子,自信满怀地登门求见。
两刻后,范小鱼微笑着从瓦肆里走到了街上,荷包里已经多了一百文铜钱,那是她明日正式上台演唱的定金。
至于以后的分成问题,范小鱼那面纱下的嘴角勾起一个讥笑。那个姓侗的管事要是以为她只是个好欺骗的豆蔻少女,可他以后可真就要失望了,只要她明日试唱一举成名,还怕这京城里的瓦肆主还不找上门来么?
金乌已斜,光辉犹暖,范小鱼回头望了一眼犹自自己刚刚走出来的那座瓦子,以及那两个躲在二楼窗后一直目送着她的管事,嫣然一笑。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他们以为她只是想当个成名的女伶么?错了,她想要的,可远不止这些呢!
第115章 俏寡妇
“姐姐,姐姐,你回来啦?”
怀揣着一百文新赚的铜钱,范小鱼一路温习着记忆里的戏曲、心情舒畅的回到新家所在的柳河镇。才走小院,还有几十步远,就见范白菜撒欢似的从里头跑出来迎接,一叠声地叫。
“嗯。”范小鱼笑着走过去,拉住他伸过来的手。
“姐姐,今天街上那个老爷爷在我们家呢。”范白菜挨着范小鱼,悄悄地道。
怪老头居然在家里!范小鱼顿时一滞,沉下脸道:“二叔带回来的?”
“不是,我们回家时,发现他就躺在我们家门口睡觉呢,二叔看见了,才请他进去的。”范白菜摇了摇头,睁着乌黑的眼睛好奇地问范小鱼,“姐姐,你说那个老爷爷怎么会知道我们住在这里啊?”
范小鱼皱眉,问道:“我走后,二叔有没有离开过你们?”
范白菜还是摇头:“没有啊,二叔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呢。”
范小鱼稍微缓了缓脸色,既然范岱没有离开过,看起来应该是那个怪老头自己跟到家里来的,至于提早出现在家门口,那并不奇怪,这周围就他们一户人家,他顺着他们的方向赶上两步躺下就是了。
“我们进去吧。”须臾之间,范小鱼神色已经平静下来,若是怪老头真的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拒绝也就是了,难道他还能强迫别人拜师不成。如今她既然已经决定要在这瓦肆勾栏里闯出一番自己的天地,那要做的事情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哪有时间再学什么绝技。
“小鱼,快来见过比老前辈。”一进门,范岱就出现在堂屋门口,笑呵呵地扯开嗓子向她招手。
笔?比?鄙?原来这个怪老头不但性格古怪,这姓氏也挺古怪的。
范小鱼牵着范白菜的手,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还没进屋就先对上了一对充满打量之色的眼神,而那眼神之下,却是一张正塞着一条大鸡腿、胡子杂乱的油嘴。
“小鱼,这一位是数十年前就名震江湖的比良比老前辈,你赶紧见个礼。”范通也陪同在旁,从他那一贯温文,如今却显得好生兴奋的脸上可见这位怪老头在他们兄弟俩眼中的地位。
“比前辈好!”范小鱼淡淡地福了福,虽未表达出什么热络之态,却也没有对他在自己家中大吃大喝的张狂之态显露出任何的不悦和鄙夷,只把他当作一个普普通通的客人。
“嗯。”那怪老头用鼻子哼了一声,架子十足地在她脸上身上转了几转,好像才初见她一般,又继续啃鸡腿去了。
范岱在一旁偷偷地直冲范小鱼使眼色,想让她赶紧说两句好话,范小鱼却好像没看见一般,淡淡地道:“爹,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退下了,我还有事要找岳先生。”
“这……”
范通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比良,范小鱼却不等他回答转身就走向岳瑜住的屋子,可脚步才一动,后面突然传来一道迅疾的风声。
电光石火下,范小鱼只来得一斜柳腰,一块东西已堪堪地擦着她的衣服射向门外,噗地一声落地,却是一块吃啃了两三口的鸡腿。
靠,要浪费粮食也不是这么浪费的。
范小鱼低头看着腰侧的那块油污,怒气腾的一下子窜了上来,三年来她节衣缩食,就是为了积攒点本钱好让全家过上更好的日子,这个乞丐老头居然如此浪费他们家的血汗钱。
“资质嘛,还算勉强可以,身手却是马马虎虎。”还未等范小鱼发飙,比良已经带着一丝不屑又哼哼了起来。
“却不知我的身手如何又干系到老前辈什么地方了?”范小鱼抬起眼时,脸上的怒气已经被一丝淡淡的甜笑所取代。
见她微笑,怪老头诧异的眯起眼睛,一旁刚刚因怪老头的夸奖而喜形于色的两兄弟却顿时一僵,在这个家里,谁不知道每当范小鱼开始这么笑时,就代表事情不妙了。
“范大哥,范大哥在家吗?”屋中正一派诡异,院外却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叫唤,听起来像是个年轻妇人的声音。
女人?范小鱼的眼波很自然地转到范通那张英俊的脸上去。
“在。”范通高声应了一句,看着范小鱼自己也不解地摸了一下头,老实地交代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范小鱼瞟了他一眼,不再理会那怪老头,径直走去开门,门外站着的还真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一张粉面上,两弯弯细细的眉,红艳艳的嘴唇,水汪汪的眼睛,打扮的十分细致,也颇有姿色。
女人手中拎着一个小篮子,正满面笑容地站在门外,不意却见来开门的不是范通而是一个妙龄少女,笑容不由滞了滞,但随即又热情地问道:“你就是小鱼吧?哎呀,多漂亮的孩子啊,将来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人,瞧这双眼睛,哎呀,俊的像仙女似的。”
范小鱼淡淡一笑:“谢谢,请问你是……”
“哎呀,你看我,都忘了自己介绍了,我呀,夫家张氏,就住在镇上,如今寡居,你就叫我张大婶好了。我是特地向你爹道谢的,今天要不是你爹帮忙,哎呀,我这条小命啊指不定已经不在人世了。”一两句话就要带一声“哎呀”的女人娇媚地笑了笑,后怕地拍了拍胸口,范小鱼立刻注意到她的手上捏着一块粉红色的手绢,那一只捏手绢的手更是嫩的跟春葱似的。
是个寡妇,还是个俏寡妇,她这个老爹可真够本事的呀,才搬来一天就和一个俏寡妇关系搞得这么好?
范小鱼不动声色地再度打量了她一下,想到家里还有个怪老头,便微笑着把门越加打开些:“原来是张大婶呀,我爹在家呢,您请进。”
“好好好。”张寡妇忙不迭地迈进门槛,一边带着笑脸往里走,一边不住夸奖着范小鱼的漂亮懂事,范小鱼只是微笑地听着,偶尔谦逊一句,直接把她带到怪老头在的客厅里。
范小鱼存心搅和,笑容在未进门时就变得更加甜美,领了人进屋又是请人家坐,又是请人家喝茶。
怪老头只瞥了张寡妇一眼,不置一词的又继续啃剩下的鸡脯,而张寡妇看见桌子那头就坐了个吃相粗鲁的老乞丐,却是浑身都不自在,赶忙把小篮子放在桌上,从里头拿出一个碟子,眼波里像是含了春水似的冲着范通笑。
“范大哥,你救了小女子的命,小女子实在无以感谢,只能做点小吃食来表表心意,请你们尝……啊!”
话还没说完,张大婶突然惊呼了一声,却见怪老头早已伸了一只污手过来,毫不客气地抓了两块点心一起塞入口中大嚼起来,剩下的一层糕点上也隐隐地有手指头上的油印。
张寡妇的粉脸一下子黑了。
第116章 又添一张大口
“张大婶,您慢走啊!”
范小鱼礼貌地送借口家里有事忙不迭告辞的张寡妇走到门口,微笑着挥了挥手。虽然俏寡妇对上怪老头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不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同样是客,可她前后却是完全不同的一冷一热的态度,再笨的傻子也该看出她对怪老头的那身武功确实没兴趣。
趁着送客,顺利离开堂屋后的范小鱼自然不可能再走回去,直接去敲岳瑜的房门。两兄弟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出声唤她。这神情瞧在怪老头眼里,不由大摆其头:“亏你们两个还是大男人,居然还要看一个小姑娘的脸色。”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甚响亮,可却清清楚楚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八字还没一撇了,就想先来个下马威,且不说她对这个怪老头毫无兴趣,哪怕就算要拜师,她也不可能对他言听计从,范小鱼心中冷笑,却没有出言反驳,只当没听见。
“范姑娘……”岳瑜也听到了怪老头的话,见她寒着脸进来不由有些担心。
范小鱼微微一笑,犹如春风吹拂:“没事,我们不管什么莫名其妙的人,对了,岳先生,你会不会乐器?”
岳瑜怔了怔,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道:“学过几天琴。”
“琴?还会其他乐器么?”范小鱼皱眉,这种乐器太高雅沉静,可以象征文人高士的品节,却不适合在瓦肆勾栏那种地方演奏,也不适合伴奏。
岳瑜红脸道:“除了笛子,其他再也不会了。”
琴为雅声,笛为俗音,琴能修身养性,笛却活脱跳跃,不为君子所爱,他又会弹琴又会吹笛,倒显得品行不稳了。
不过,岳瑜这边心里暗愧,范小鱼却是十分惊喜:“啊,你还会吹笛呀,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我一直都想学吹笛呢,就是没遇到先生,以后你教教我吧?”
岳瑜明眸顿亮,灼然生辉:“你喜欢笛子?”
“是啊,笛子好听嘛。”范小鱼充满希望地问道,“岳先生,那你会谱曲吗?”
岳瑜迟疑了一下,道:“会是会一点,但并不擅长。”
范小鱼眉开眼笑:“会一点就行,岳先生,我有首小调,只是没有曲谱,不知道如果你能不能根据我唱出来的音调,帮我谱个曲子。”
“我那尽力试试吧!”岳瑜想说自己真的不在行,但看着范小鱼那如春花般灿烂的笑脸,又实在不忍,只好硬着头皮道。
范小鱼兴奋道:“太好了,趁着天还不晚,我们现在就去买笛子吧!”
“现在?”岳瑜怔道。
“对,现在,你要是怕被人看见,戴上帽子就是了。”
明日就要去演唱了,以她的唱功和内力,清唱固然不怕,若想效果更好,最好还是有伴奏,而且家里还个怪老头在,她才不乐意呆呢。最好等她买了笛子回来的时候,那怪老头已经走了,这样也好问问二叔事情打探的怎么样了。
打探……啊,景道山!
范小鱼才一转身打算向门口走去,面色就一变,她怎么就忘记了家里还藏了这么一个人呢,不会已经被怪老头发现了吧?
这一惊非同小可,范小鱼顾不得许多,忙猛冲出房门高喊了一声范通。
听出范小鱼声音里的急切,范通忙地向怪老头告了个罪,让范岱继续招呼,匆匆地跑了过来。
“老爹,那个姓景的呢?有没有被他发现。”范小鱼极低地道。
范通飞快地瞧了一眼堂屋,也低声回道:“没有,中午我出门的时候顺手点了他的穴道,到现在还没解开,亶儿在看着他呢!”
“夜长梦多,老爹,我没兴趣跟他学武,你想个法子请他走吧。”范小鱼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随即提高了声音,“爹,我和岳先生要去一趟镇上。”
“这……哦,你去吧。”范通愣愣地应了一声,眉宇间却尽是为难的神色,要请比老前辈走,这……
“我们走吧!”范小鱼回头对已经把自己的脸遮的严严实实的岳瑜道。
这个纱帽是离开钱府那日,岳瑜特别请求她买的,这次决定上京并留在京中后,岳瑜一直生怕会被夏竦发现,因此行事特别谨慎。平时能不见外人就不见外人,出门必戴斗笠纱帽,简直比千金小姐还千金小姐。
两人到了镇里,幸好这城里的繁华已影响到郊区边镇,不用去城里,两人也很快就挑好了两只笛子。为免和怪老头打照面,看到日头还有一小会才能落山,范小鱼特意没有回家,而是带了岳瑜就在离家不远的一处田坎上坐了下来,然后开腔唱了起来。
岳瑜出神地听着,直到范小鱼第二遍问他,他才恍然醒悟:“这小调你是从哪里学来的?怎地如此清新脱俗?”
范小鱼笑道:“你先别管从哪里学来的,你先试试看能不能跟上我的调子。”
岳瑜微赦,忙凝神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吹出了一两句来,虽有差入,但大体还是抓对了调子,然而,范小鱼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这笛音嘹亮清澈,若是单吹,自然十分好听,可若是直接这样用来全程伴奏,却未免太过尖锐了。
想了想后,范小鱼让岳瑜试着把调子尽量吹低些,果然就好多了,接着两人再继续尝试,反复地修改,一直到范白菜找来时,也才勉强地铺完半支曲子。
晚饭还没做呢!看到天边的晚霞都已发暗,范小鱼这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忙跳了起来,顺手拍了拍PP:“冬冬,饿坏了吧,姐姐这就回家做饭去。对了,那人走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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