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一片屏息的静谧之中,一个淡淡的声音清晰地响了起来,范小鱼立时听出,声音在院子的正前方,忙和罗亶换了个位置,向院子那边望去,却见院门紧闭,来人还不曾进来。
“你是?”范通不知何时已下了屋顶,站在了房门口,声音疑惑,并没有立刻听出对方的来历。
“永州一别,十数载时光已然匆匆而过,范兄弟仍是风采依旧,景某却已华发丛生了。”那个淡淡的声音抑扬顿挫地叹道,语气犹如一个历经风霜的饱学之士,正面对西下的夕阳在伤逝感怀,而不是半夜三更带了一匹蒙面黑衣人来包围他人房舍般。
“景前辈!”对方一提示,范通终于恍然大悟。
“呵呵,范兄弟原来还记得景某,不知道范兄弟是否介意景否不请自入啊?”那人洒然一笑,听声音人就站在院门口。
“景前辈若是来做客,在下自然欢迎之至,可是不知在下何处得罪了前辈,竟劳动前辈半夜三更带了这么多人前来包围寒舍?”范通沉声道,身影一动未动。
这话一出,屋中的范小鱼不禁眉头微扬,没想到一向憨厚纯善烂好人一个的老爹,此刻居然也会说出如此沉稳理智的话来,她还以为他一听对方是故交,而且还尊称对方前辈,就会真的傻乎乎地去开门,打算让人家进来再好好问呢!原来她这个老爹也有不迂腐的时候啊!
“呵呵呵,范兄弟误会了,我等并无恶意,只是大家听说范氏双侠就在此处隐居,因此特地前来拜访!至于这些兄弟,只是为了确保景某此行的隐蔽,以免被外人所知,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而已。”那个声音居然还是笑,话音未落,一条修长的身影已跃上了院墙。
银水流泻似的的月色下,一身黛色的宽大衣袍随风而舞,即使不是白天,也能确定此人必有一张如冠玉般的白面,若不是颌下有一把修正的十分整齐的长髯显露出他的年龄,就凭他此刻一只手低垂着别在背后,另一只手轻拂美髯、长身而立的模样看来,这造型还真有些丰神俊朗、翩然如仙的风度。
只可惜,范小鱼的心中只浮出了一个名字:岳不群!
他这一上墙,旁边也立时嗖嗖嗖地跃上四条身着紧身黑衣的人影,分别站在他的两侧,然后又齐齐地跳落下来,都是右手负在背后,肩上寒光闪现,看起来颇有架势,至少这架势确实也让屋中的数人都紧张了起来,包括范小鱼。
虽然这种类似的场景她以前常在电视里看到,可那些毕竟都是虚构的,而现在,却是货真价实地威胁,更别说这院子的周围还有很多手持武器之人。
“前辈把村里的乡亲们都怎么样了?”
关键时刻,范通这个爹的大侠素质还是不失所望地体现出来了,尽管来者不善,可他却丝毫也没有懦弱的表现,只是微微地分开了双脚,双手垂在身侧,随时堤防对方突袭。
屋中的范小鱼也越发警戒,看了一眼就放在旁边的菜刀和柴刀,空出一只手来握住了柴刀,打算随时掷给徒手的范通。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人家都明着拿着亮晃晃的武器上门来了,自己总不能还是双手空空吧!要是对方真的发狠要杀人,她也不必客气,就算她从未想过要杀人,起码也得拿回一些代价。
不觉间,范小鱼的眉宇间已浮上了一丝杀气。
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还真有点当武林中人的天赋,只因现在她虽然紧张,却又异样地沉着,甚至在见到敌人的第一刻,她就想到了拿弓箭,想要通过击伤人的办法来保护自己的家人,甚至不惜搏命相抗。难怪范岱常常夸她有狠劲,难怪罗亶常常被她逼得后退,原来她的骨子里确实也有暴力因子的。
只是,眼前的一切却不容许范小鱼再开小差,心神只一散就重新凝聚。
“呵呵呵,范兄弟放心,景某像是那种打家劫舍之人么?我们只不过怕惊扰了乡亲们,所以索性都让乡亲们都睡着了而已,等到天明,他们自然会和往常一般苏醒。”景氏岳不群朗笑道。
“那我二弟呢?”范通此时也无暇去验证他的话是真是假。
“范二侠么,呵呵……”
“大哥,我在这里!”景氏岳不群正待说话,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叫,说话间,只听几声叮当铿锵之声,一条身影已如流星般坠入院角,同时挑起了一根木棍掷向范通,转眼间,已和范通并立,咒骂道,“他娘的,差点被他们骗了,幸好我回来的快。”
“是二叔。”
范白菜失控地欢呼了一声,范小鱼双手都有武器,想要捂住范白菜的嘴却已是迟了,只好苦笑,算了,对方既然能找到这里来,自然也早已打听清楚了,真要打起来,一个半点机关也没有的小院子也没法藏人,而且现在范岱既然回来了,他们又多了一道保护,那就索性正面相对吧,反正现在是躲也没处躲了。
第62章 诡异的深夜游说
“景道山,我以前还敬你是个君子,没想到你也只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气量儿凭小,我不就是无意中看了你们一眼么?老子已经很自动地退避三舍了,你还想怎么样?大哥,你保护他们,这些人让我来收拾,老虎不发威,当我们是病猫好欺负啊?真是岂有此理!”
看见自己的弟弟回来,当大哥的范通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范岱已经又噼里啪啦地骂开了,手上握着一把钢刀,应该是从方才的交手过程中夺来的。
“范二侠真的误会了,我等之所以半夜来此,真的只是不想引起外人注意而已,更不是前来寻事的。”岳不群牌的景道山一副谦谦君子般的好脾气,纵被范岱如此恶骂,脸上依然不见丝毫怒容。
可是屋里的范小鱼对这个人就是半点都起不了好感,反而厌恶更深,就算他外表再君子,可是真正的君子是绝对不会半夜三更行这种威吓恐吓之事的。如果说是以恶制恶还说的通,但他们一家明明就是与世无争的老实户,还带兵器前来,实在是可笑。
“不是为了那事,那你带这么多人围住我家干嘛?”范岱毫不客气地指着周边的火把道。
“前辈,我们兄弟二人退隐已久,这些年来从不插手江湖纷争,这些你们应该很清楚。如今我已有儿有女,更是只想过平平静静的生活,只要前辈信得过我们在下的人品,今日之事,我们会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也会约束我的家人,绝对不会告诉官府或第三者,不知道前辈意下如何?”范通摆手止住范岱的嗤笑,仍是客气地拱手道。
“只怕现在屋中已经有了第三者了吧?”景道山旁边的一个黑衣人突然冷笑着开口,虽然立刻就被景道山的目光制止,但言下之意,已很明显。
房间内的空色闻听,原本酥软的双脚再也支持不住,扑地一下滑到在地,惊恐地看看门外,又看看范小鱼等人。范小鱼却没空理会他,不用说这些人也一定是早在空色来临之前就已经潜伏在村中了,空色不过是个不想放过他们家的借口罢了。
而且空色若不是头发光光,而是乌发文巾,就凭他的言谈举止,谁都能看出他不过是个文弱的俊美书生而已,应当不是和这些黑衣人是一伙的。不过应当归应当,范小鱼还是半斜了身子,连带地也注意着空色,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
“里面这位小师父前来找在下是另有要事帮忙,并不知情,请前辈尽管放心。”范通诚恳地道。
“你说放心就放心,你以为你一句空话我们就会相信你吗?”四个黑衣人中又有人冷冷地道。
“靠,那你们还想怎么样?来来来,我们索性废话少说,要打就打。”范岱上前一步,刀尖一挑。
“二弟,”范通拉了一下范岱,挡在他身前,拱手道,“景前辈难道真的信不过我们兄弟二人吗?”
“这……”景道山状似为难地沉吟道,“也不是景某信不过范兄弟,只是范兄弟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而且昔年……范兄弟你应知道,景某虽然是深信当年之事,范兄弟绝对不曾向官府泄密,不过我的这些兄弟却大部分是后来新募进来的,加之范兄弟隐居已久,难免有些人不知道范兄弟的侠名。”
“那你爽快说一句,你到底怎么样才能相信我们懒得管你们那点破事?”范岱埋藏多年的血性早已被这些人激起,此刻哪里还能平静下来。若不是考虑到屋里头还有几个小辈需要保护,以他的性子,早就先冲上前去痛痛快快地厮杀一场了。
“除非你加入我们……”又一个人及时地“心直口快”道。
这话一出,范氏兄弟和范小鱼心中同时一凛,原来这些人的目的果然还是想拉他们入伙。
“青坛主,不许对两位范大侠无礼!”景道山似是被左右再三的插口激怒了,面色终于拉了下来,冷冷地扫了一眼左右,“你们若是再要插口,就自行先回去。”
那个黑衣人轻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
景道山深吸了一口气,又换上了笑脸面对范通等人:“范兄弟,让你见笑了,还望你不要介意,其实景某今日是诚心诚意前来邀请范兄弟与我等共谋大事的,至于四下这些兄弟,只是我教中的新规矩而已。为表诚意,景某愿意就此发誓,如果范兄弟听完景某的诉说之后,还是不相信景某,景某也绝不强求,更不会伤害范兄弟的家人。”
说着,还真就双指并拢,指天盟誓,朗朗有声。
这个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范小鱼顿时糊涂了。
所谓行走江湖,最注重的就是一个信誉,就算是黑道,为了维护自己的实力,凝聚人心,也是有自己的规矩,要说到做到,不能出尔反尔的,否则谁还愿意受其领导支配。现在景道山公然发誓,不得不说,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但如果他之前就不带这么人来,而是独自前来先探探路,不是根本就不需要发誓吗?
反常即为妖,这句话虽然不绝对,但是眼前这个景道山一定有问题。
不过不管景道山有没有问题,他这个发誓还真博取了范氏兄弟起码是范通的信任,表示了愿意洗耳恭听。
“范兄弟隐居此地已三年,想必对外头之事知之甚少吧?”景道山长叹了一声,开始了他的长篇演说,语声时而愤慨激昂,时而欷殻Ц猩耍倍葱募彩祝呤龅刈攀瞪椴⒚
他的演讲虽然华丽,也痛诉时下官员腐败、百姓受尽剥削、灾情没有得以及时控制、民膏尽被贪官殆刮的陈弊,几乎字字句句都是为国为民,可听在范小鱼的耳中却总觉得这不过是一篇华美的煽动演说,并没有感觉到他那所谓发自肺腑的忧国忧民之心。
接着,景道山又赞扬了一通范氏兄弟十数载如一日处处助人为乐的侠义,同时又巧妙地指出他们虽然所做的都是好事,可对于百姓来说,却只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事,若是真想让天下百姓都得以安乐,就该从大处着手,彻底地消除时下的弊端,还政治一个清明,还百姓一个公平,给天下一片公正……
囧了,他不会是想造反吧?
范小鱼几次涌起想要打断那滔滔不绝的冲动,可还是忍了下来。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她可以以当家人的身份出面,但是眼前这些却是地地道道的江湖人,她就是再精明也只是个雏儿,而范通虽然性情绵软,但却也有他自己的见解和坚持,事关重大的时候,不会被别人几句话就打动的,何况旁边还有个范岱呢。
果然,等到景道山的洗脑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范岱果然就率先拒绝,范通的语气虽然比范岱客气了许多倍,不过意思却也很明显,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他很感谢景道山的赏识,但同时也谦逊地表示了自己胸无大志,只要能继续像现在这样生活为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就满足了。
“你……”两兄弟的拒绝顿时再度引起了那四个黑衣人的怒气,不约而同地上前了一步,逼迫之意十分明显。
“景某刚刚才发了誓,几位难道不曾听见么?”就在范小鱼以为景道山最终要翻脸的时候,出乎意料地,景道山竟然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及时地摊手拦住了四人。
四人均蒙着脸,看不见神情,但从黑巾之上所露出的四双目光看来,显然是对景道山的阻拦十分不满。
景道山却视而不见地对范通抱了抱拳,长叹了一声,苦笑道:“唉,范大侠的拒绝实在让景某伤心,不过景某等人一开始就失礼在先,范大侠心有不悦也是常理,这样吧,此事事关天下苍生,还望范大侠再仔细考虑考虑,景某天明再来问候,告辞!”
说着,苦笑了一下,挥了一下手,转身向院门走去,语声无限失望:“我们走吧!”
四个黑衣人互望了一眼,都俱返身跟在他身后,打开院门鱼贯而出,不到片刻,周围的那些火把也都逐渐远去。
这一下,轮到范家人面面相觑了,这些人深夜率众、来的如此气势汹汹,除了范岱冲进包围时稍稍动了一下刀剑外,竟可以说是一丝干戈也不曾动,就这么轻易地回去了,诡异,不得不令人深感诡异!
第63章 先“礼”后兵
一场眼见一触即发的祸事转眼消于无形,而且连空色的存在也没再多问一句就这么突然退却了,所有的人都蒙了好一会才反应了过来。
“今儿个真是活见鬼了!这些人怎么会突然冒出来的?大哥,我们今天下午可是一直在留意着,没见到村里有什么异常啊?如果是夜里才来的,就凭那些人的身手,我们也不可能一点都没发觉吧?”昏昏暗暗的灯光下,范岱抓了抓头,感觉一肚子的闷气加疑惑,偏偏又百思不得其解。
范小鱼揽着冬冬坐在他左边秀眉紧蹙,罗亶和好不容易才恍过神来的空色坐在右边,一个沉思一个还沉浸在余悸之中,坐在范小鱼对面的范通则盯着桌子中间的油灯,也在苦苦思索。
“我也觉得奇怪,按理说他们确实不可能突然之间出现在村子里的。可当时我在屋顶上时明明清清楚楚地看到突然之间,四处都有火把亮起,东南西北的都有。”范通点头附和自己弟弟的话。
对于武学一道,他们兄弟俩确实有值得自信的本钱,更何况从得知范岱无意中看见了绿林据点开始,他们就开始警备村中的情况了,到了晚上更是打起加倍的精神,以免被偷袭。可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人的突然冒出来才显得越发的不可思议。
他们两个高手都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来的,才正正经经学了三年的范小鱼就更加不知道了。
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只因谁也给不出可能的答案。
“二叔,你详细点说说,刚才空色师父来了以后,你是怎么发现他们的?”好一会后,范小鱼才想起应该分析每一个细节。
“好吧,”范岱道,“我先是在院子周围转了一圈,然后跑到树上四下观察了一下,都不曾发现什么人,正准备去村子里瞧瞧,突然身后的庄稼地里似乎有什么动静,我就跑了过去,发现了一个人影站起来就跑,我还以为这个就是跟踪空色师父的人,就追了上去,没想到那个人的轻功很不错,我一直追到山里头才追上了他。可还没等我抓到他,林子里突然多了好几个人,将我围了起来,我感觉不对,正想给你们示警,那些人突然撒出一团什么东西,我怕是迷药或毒药,就屏住了呼吸,结果他娘的,那些兔崽子居然一面缠着我,一面一把接一把地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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