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
没有去接纸巾,我掉头走出了站台,再穿过候车的人群,走出了汽车站。茫然站在路口,我竟不知该何去何从,仿佛一下子所有的重心都消失了。
陌生的人,陌生的路,陌生的风景,曾经我从不畏惧,所以我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辗转,可此刻遥望着身边这些陌生时,脑中反反复复是那句:从今往后,你我陌路。陌路的意思是,桥归桥,路归路,再见都是陌生人。心中隐隐又开始痛起来,我不明白这痛究竟是为何,只领悟一件事:原来被驱逐的滋味,是如此的难受,满嘴的苦涩,眼睛干裂的疼。
我再一次回到了两个月前,身无分文,流落街头,之前的那些就好像是梦一场,如今梦醒了。若不是怀中还揣着那把影月,我真的会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虚妄的梦。
在傍晚时分,我走进了派出所,请求帮助。编了一个不算谎言的谎言,告诉民警自己遭了窃,手机、钱包与证件都被偷了,回不了家。云里县的民警很热心,在问清详细情况后,就安排着给我买了车票,并亲自带我去到车站,跟工作人员解释。买的是中转车票,需要到市级城市转坐火车,民警陪同我一起到了市级城市,与火车站的工作人员说明情况后,我就搭上了回家的火车。
看吧,一切如此简单,在那时我其实就该这么做,可阴差阳错地选择了滞留当地,遇见他。。。。。。靠在火车的车窗边,看着路旁的景色在倒退,心中已平静,再无波澜,仿佛那些失控的情绪都被抽离了,只剩下淡淡的离情。
人总要学会,如何欣赏生活中的风景,如何在旅途中停下来看看那个真实的自我,如何面对那个平凡的自己,又如何面对这个多元的世界,如何心有猛虎,同时又能让猛虎细嗅蔷薇。
我在心中默念:让上帝的归上帝,把凯撒的还给凯撒吧。
第1章 回家
在历时十三个小时后,火车终于停靠,我抵达了家乡。随着人流往出口走,在上上下下几趟通过地道后,就来到了出站口。那里拥挤了许多人,大多数是来接人的,也有些是拉生意的,我对几个上前拉出租客生意的老板摆手后,来到了路边。
近八个月没回来,感觉一切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反正我口袋里也没钱,与的士无缘,只能走路回去。拎了拎手上的塑料袋,不由心中生暖,那个云里县的民警还真是热心,不仅给我解决难题,还细心的给买了面包与水,若不是离得太远,我真要买面锦旗给送去感谢人家。
走了足有半天的功夫,才走回到家门口,居然也不觉得双脚有酸意。不用说钥匙肯定是没有的,只能上前去敲门,等了好一会也没人来应。隔壁走出来一人,看到是我,就招呼了起来:“呀,是成晓回来啦,你阿姨去画廊了,没在家。”
我笑着回:“好嘞,我知道了。谢王婶啊。”
“这孩子,说什么谢呢。”王婶笑骂了句,就提着篮子往菜市场那边去了。我目送她走远,往屋前门槛上一坐,没打算去店铺找梅姨,因为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要收铺子了。
果如我所料,坐没多久就远远看到熟悉的身影向这边走来,我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微笑着等她看到我。在离了十几米远处,梅姨发现了我,然后顿住脚,将我上上下下搜寻了个遍,最后板着脸走过来,声音里带了嗔怒:“还知道要回来?我还以为你连家都不认识了。”
我连忙垂着头小声说:“梅姨,我在外地遭窃了,手机钱包和证件全被偷光了,你知道我记不住号码的,所以才没跟你联络。”
“你。。。。。。算了,进门再跟你算账。”梅姨气不过,拿钥匙开了门先走了进去,我赶紧跟上,并随手把门给掩上了。然后恭恭敬敬站在那,等着梅姨的数落,早知道这顿责骂是免不了的,所以一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但梅姨进门后就一直怒瞪着我,好半响都没说一句话,我有些忐忑,梅姨这回的情绪有些不对啊。等她终于开口时,竟似十分无力,“阿晓,你也不小了,我也管不住你,可你能别让我这么担心吗?整整两个月,杳无音讯,手机打过去都是关机状态,你号码记不住,就不会打个电话查吗?家里的号码查不到,画廊的电话总能查到的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时就没想过这途径,是习惯了在外遇到问题靠自己,所以第一时间就没想过要求助。“梅姨,你别生气,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一点事都没。”右手腕本来是还缠着绷带的,在火车上就被我给拿了下来,就是怕被梅姨看到。
“是不是还没吃饭?去给我洗菜去。”终于梅姨松了口,我如赦大令,高应了声就钻进了厨房。晚饭的菜不多,但都是我喜欢吃的,我吃得尤为香,不光是太久没吃到这么可口的饭菜,更主要的是梅姨烧的菜,有家的味道。
虽然我时常漂泊在外,但心底某处其实是对家有依恋的。
晚饭过后我抢着收拾碗筷,梅姨没坚持,任由我去做。在我端着碗筷进厨房门时,身后传来她的吩咐:“明天你去那边,画廊有事,我就不过去了。”
我顿住脚,回头道:“知道了。”
收整完回到卧室,发现房里收拾得很干净,明显梅姨有经常打扫。时间还早,也睡不着,我打开了电脑,一个极少上的人对着屏幕,总会觉得不知道要干嘛。最后想了想,登录上了企鹅,立即消息声音一连串的传来,点开一看,都是林妙妙发来的。她每隔两三天会给我留条言,中间留了她的手机号码,让我见短信立即回复。
最近的一条,是发自四天前。只可惜我在那次吧上之后,再没碰过电脑,也就错失了与她联络的机会。我给她简单回复了一条,告诉她我已到家,不用再担心。
等了会,见没回音,应该是人不在线,也就没去管了。打开页,随手点着进了个门户站看新闻,我的视线被一条极醒目的标题给吸引住了:破获地产大亨杜庆祥离奇死亡悬案!
连忙点开进去察看,一字一句读过去,没放过任何一个字眼,直到看完都没法回神。报道里指称三天前将此案破获,将畏罪潜逃的杜太太与某黄姓风水师一同抓获。三天前,就是我们脱出困境后的第二天,几乎立即肯定了这是盛世尧安排的。
他没有诳言,是真的把黄大仙给抓了,只是局设在千里之外。至于那是个什么样的局,又是如何将黄大仙与杜太太一举抓获的,就不得而知了。也就是说,在为我设局前,他其实已将黄大仙那支势力摆平,根本就不存在外敌的威胁了,随后才专心对付我,引我入瓮。
往后靠在椅背上,仰起头回思这两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如果在当初,我拒绝黄大仙的提议,是否现在我还是他们的一份子,过着懒散又刺激的日子?
短信声拉回我思绪,直起身一看,发现是林妙妙来回复了,一连串愤怒的表情之后是连珠炮乱轰,我很是无语地坐在屏幕后,等她气顺过来。许是骂了一通后,发现我毫无回应,那边打了个:“还在吗?”
我赶紧打上:“在。”
林妙妙回过来冒汗的表情,随后直接拉我进语音室,我点了同意后,四处找着麦克风,不晓得梅姨给收到哪里去了,最后只能听她说,我打字回。没有多讲我这两个月来的遭遇,只说遇到了好心人,不但管吃还管住。确实我那两个月过的是包吃包住的生活,就是那个“好心人”有些与众不同。
把林妙妙敷衍过去后,想到一事,我打字问她最近可有出去旅游,比如。。。。。。九寨沟。她巴拉巴拉把我喷了好久,说她哪有我那么好命,能到处去旅游呢,别说九寨沟,就是山寨沟都没去过。我连连求饶,答应明天请她喝下午茶,这才肯罢休。
结束通话后,我坐在椅子上冥思。妙妙的性子就是如此,急脾气,有时还挺火爆,但也是她的真性情,所以我在九寨沟看到的那个酷似她的苗族姑娘,不是我看错了,就是那确实是个与她长得相象的人。
当时黄大仙就利用了这一点,让东明引我去见他。老实说,我其实已经嗅到了危险气息,隐隐感觉黄大仙可能就在身边,若不是我本身目的就是要找他,我是绝不会就那么粗心跟着东明去找人的。那时候的情形,就是明知前路是悬崖,我也毫无考虑地往前,只是没想会将盛世尧他们都牵连了进去,从而一步错,步步皆错。
悔?不至于,因为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没有人逼我。只是。。。。。。只是回想起那些,会觉得很揪心,说不出的酸意。
看着闪亮的电脑屏幕,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搜索引擎,在搜索框里打上三个字:盛世尧。底下一排与这三字有关的信息,第一条就是一本书名以这为命名的,也有同名微博,以我对他的了解,一个连手机都不太用的人,不大可能会有微博。再翻下去,就没有可用信息了,接连翻了四五页,意识到络根本帮不了我。
可我究竟想要找到什么?一条与他有关的新闻?我慨然无语,点了开始菜单里的关机,等着屏幕变黑后,闭了闭眼,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成晓,别再徒劳了。
回家的第一夜,我以为自己会失眠,但闭眼没多久,就睡意来了。再睁眼时,已经天亮了,走出卧室,见餐桌上放着早点,还压了张纸条与一些钱。纸条上写的是让我自个去补办证件和报失银行卡,另外又提醒我别忘记过去那边一趟。
显然梅姨已经去画廊了,专门卖字画的店,另外梅姨还开了个教学班,就在店铺的二楼,教一些附近想学画的孩子,所以有时会比较忙。
我草草吃了早饭,就揣了钱与户口本到包里,反正都已经是两个月的无证人士,也不差这么一会了,打了个车报地名往目的地赶。路程不远,十多分钟车程就到了,我仰头看了看就迈进了大门,走到吧台处跟白衣姑娘报了名字,对方就领着我往里走。
一连经过好几个房间,我都目不斜视,这里的一切已经引不起我的好奇心,因为我太熟悉那门背后是怎样一副情景。一直走到走廊尽头,那白衣姑娘敲了敲门,从门内走出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白色工作服。看清是我后,就微笑着对我道:“成小姐,你来了啊。”
我点点头,向她询问:“最近可好?”
“一切正常,基本上梅小姐每隔两天都会过来探望,我都会将具体情况汇报给她。你是出差回来了吗?这一次出去的时间可长啊。”
“嗯,这次事情比较多一些。”之前有向她交代过我去外地出差,所以她只当我是刚出差回来,不欲多闲聊,与她寒暄了几句,就称先进去看看,晚点再细谈。
对方应了声后,就离开了。
我推开房门,目光习惯了去搜寻某个位置,在那个方位看到熟悉的身影后,心中安定而且平静。这其实也是我的一个习惯,而这个习惯从我十一岁起到今天,已经维持了十四年。
走过去坐进椅子里,凝目轻语:“外婆,我回来了。”
第2章 喜欢
我撒了个谎,这个谎除了梅姨外,没有人知道。几乎周边所有的人,包括邻居与朋友,都以为我的外婆去世了,但其实她并没有死,至少我认为她是没有死的。
在我十一岁那年,外婆突然就沉睡不醒了,她停止了呼吸。可就在梅姨为外婆收殓入棺时,我因为扑在外婆身上而发现她还有心跳,即使很轻微,但也能感觉到震动。当时梅姨很惊疑,附耳去听,确实能听到微弱的心跳声,可鼻息与脉搏都停止跳动了。
在当下那个年代,封建迷信还盛行,如此诡异离奇的事,若传出去会被谣传得十分离谱。梅姨当机立断决定不能声张,把外婆给抬回了屋,第二天一早帮忙送葬的人过来,梅姨推说夜里已经把后事办完了,别人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好多问。
等人散去后,梅姨吩咐我留在家里守着外婆不要乱跑,她就出门了。那时候还住的是老房子,整个屋子里就我一人和躺在那生死不知的外婆,说实话我挺害怕的。时不时去摸外婆的心口,就怕那里停止了跳动,一直等到晚上,梅姨才回来。
她进门就先问我情况,然后让我去睡觉,那时候我还小,大人的话不敢不听,尽管担心外婆,还是乖乖回了房间。睡到迷迷糊糊时,就感觉有人在推我,睁眼一看是梅姨,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就被拉了起来,直到进了外婆房间后,梅姨才说让我帮忙。竟是要我帮着抬外婆到屋外的山轮车上,车子后面还钉了块木板,刚好可以放下外婆。
安顿好后,梅姨本想叫我一人留在家,但我说我害怕,她想了想就让我也一起坐进了山轮车里。天那么黑,又是深更半夜的,我是真的害怕,但有梅姨和外婆在身旁,害怕就减去了不少。我问梅姨这是要去哪,她回我小孩子别多问,埋头骑车。
因为老房子是在乡下,那时候路也没现在好,山轮车骑到城里都快天亮了。目的地就是现在这个地方——疗养院。原来白天梅姨就是赶到城里来联系这事,外婆的情况特殊,留在老房子里肯定不行,疗养院这边也有医生,给外婆检查过后诊断为植物人。到后来大一点,我才理解植物人的涵义,但我认为外婆的情况与植物人并不相同。因为没有哪个植物人说是没有呼吸脉搏,却有心跳的。
从那以后,外婆就住进了这里。疗养院经历过翻修改造,人员换班,但院长一直都没变,而外婆也没离开过。起初我们除去给外婆做护理外,还会每天打营养针,但后来渐渐发现,外婆的身体机能即使没有营养针摄入,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她的生命力除了心跳外,其它都不存在,就好像是武侠小说里的高手用最后一口真气护住了心脉。
之后梅姨就只请了个护工帮忙照料外婆,做一些清洗擦身的工作,十来年里,原来的老护工退休了,换了个新护工,就是刚才我在门外碰到的,她其实就叫张娟,当初随口掐个名字就是用她的。
我将这八个月里发生的一些事对着外婆轻语,这也是我的一个习惯。每次远游回来,就会来跟外婆交代这些,事无巨细,没有遗漏。讲到最后,我握住外婆满是皱纹的手,贴在脸上,默声道:“外婆,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救你的方法的。”
从疗养院出来,正值中午,抬头看了看天色,一片晴朗。在附近的小摊上随意吃了碗杂酱面,就动身去补办证件,又是拍照又是填资料的,跑上跑下好多趟,才总算弄到了临时身份证,正式证件要过两个月才能拿。又跑去银行把卡给挂失了,又是一番填资料。等所有搞定后,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连忙跑公共电话亭里拨了林妙妙电话。
这回我把她号码给抄在纸上了,电话一接通,那头就传来林妙妙怨怒的大嗓门,连忙安抚几句,约她在万达广场那见面。十五分钟后,两军会师,林妙妙冲上来就给了我一个熊抱,我揉揉被撞疼的肩膀,苦笑着想她这女汉子性情可真与娇小靓丽的外表极不相符。
找了家甜品店坐下,林妙妙就开始倒苦水一般,把这阵子的事都扒拉扒拉讲给我听,讲得最多的就是她交的那个男朋友,小样两颊嫣红满面春风,小妮子春心动也。我看着暗暗好笑,心道能收得住林妙妙心的男人,估计很有一套。
这时店里突然飘起音乐声,前旋律很不错,不由思绪抽开了去仔细听,是个女生唱的,嗓音很有磁性,在听到某个词时,我愣了愣,再听竟发现那个词出现得很频繁,不由听出了神。林妙妙伸手在我眼前挥了好几下,才拉回我心神,“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呢?”
我答非所问:“这歌叫什么?”
林妙妙怔了下后就翻了个白眼,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