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是我。」赵云环臂道。
「呀!原来是你。」马超差点都忘了赵云还在。「子龙,你别听她乱讲,我马孟起从来没把你当娘儿们爱慕……呃,好啦,我坦诚,头一眼见到你,是真有觉得你长得好俊俏,比娘儿们阳刚些,又比男人雅致些,不过后来瞧过你将对你不规矩的男人扭断手臂,我就不曾再动过这念头——」他看见赵云冷颜没有半分留情,「喀喳」一声,他掌里揪握着的手臂已经以一种很恐怖的扭折角度断掉,那时站得远远的他摸着自己手臂,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赵云看起来多可口、多令人垂涎、多秀色可餐,也绝对不能去动他一根寒毛!
「我知道,否则我不会和你当兄弟。」赵云不反对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但介意别人将他当目标。「既然你不是因为她污蔑你而生气,可以将手从她嘴里拿出来了。」
「……子龙,你在替她说情?」
「我?」赵云被指控得很迷惘。
「你还冲进我的帐里替她解围!」这次不再是疑问句。
「……」
「你真对这颗皮鞠——」
「孟起,你的模样像在指控我抢了你的东西。」只差没拎起他的衣领向他宣战。
「我——」马超被一句话给堵得开不了口,眼神竟然在赵云透彻的逼视下而游移闪躲,好似要是不躲,他所有心思就会被赵云挖得一乾二净。马超撇开头,也将塞在她嘴里的拳头怞出来。「我哪有?!你、你看走眼了!」
可是看见她一逃离他的魔掌就朝赵云所在的方向蠕动——即使全身还绑着一圈又一圈的麻绳,马超很明显地冷眯起眼,很想再揪回她——
「既然没有,那么人我带走了。」赵云一把扛起床榻上蠕行的人,嗯……再多使两成力才将她顶上肩头。他没料到她看起来圆圆短短,却是重量十足。
他回头对马超道:「你放心,你若是想要她,再过两晚,我会把她送回来,我不会跟你争。」相反的,到时他会双手奉上,感谢马超收拾善后。
「两晚?」
「我答应让她留在我房里四个晚上,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虽然他曾经很想食言。
「你以为我对颗皮鞠有什么兴趣是不是?!我马孟起还没有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我挑的女人哪个不是上上之选,说脸蛋是脸蛋,说腰身有腰身,像她这颗——」
「上回脱人衣裳的,不知是谁。」赵云轻轻松松的结语,让马超哑口无言。
「可是我也吐了——」垂死挣扎,想替自己辩解。
「那只能更证明你脱人衣裳的事实。」没脱就不会见到泅水皮囊,没见到泅水皮囊就不会反胄,总结:他脱了。
「大哥!」
马岱慌张进帐,打断两人谈话,看到赵云时怔忡了一下,上回夜里被赵云突地踹来那一脚还在腹部隐隐作痛,马岱捂着肚,「子、子龙将军,你也在呀?」
「岱弟,你匆忙进来,发生何事?」
「呀——」马岱这才想起要紧事要报,「云长将军中了埋伏!敌军早料到咱有这一着棋,派了另支军队潜伏在后,云长将军才领军进到小路,敌军便冲杀出来!现在五路军马合并,反朝咱寨里举军!」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还有空先和子龙打招呼?!枪!」马超接过马岱抛来的长枪,战袍一扯就往身上套,跟着赵云一块出营帐。
「主公呢?!」赵云跃上马,没忘了肩上扛着的圆皮鞠。
「主公和军师已由汉升叔护着,退往南方守城,他要众人先稳军心,弃寨全数回南方守城再说。翼德将军奉命带三千精兵去助云长将军!文长将军去劫粮,但军师猜测可能同样遭敌军袭击,所以——」
「我去助文长。」赵云马腹一挟,如疾箭而去。
「子龙,我跟你一块去!岱弟,你清点军队,要众人莫慌,先寻着主公去。」马超也迅速跟上,将马岱的应好声远远抛下。
「要打仗…?」
两匹马驰骋了许久,缓缓有道兴奋又刺激的嗓音发问。
赵云和马超这才想到方才忘了将圆皮鞠丢给马岱,要马岱一块将她带往守城——
「怎么办?」马超指着那颗埋在赵云胸口的皮鞠。
「还能如何?将她丢在这里吗?」赵云反问,意思自然是很明显的否定。
「当然不。反正你又不是没背过包袱作战,上回那个还要半路喂奶换尿巾,这回这个至少不用。」马超句里所指的,便是当年赵云当年从长坂坡救回来的阿斗少主。
赵云扯扯嘴角,算是笑了,胯下的马仍是奔驰得急速。
救人如救火。
魏文长,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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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延撑稳军心,但是五百人马已被逼至山顶,若对方再施火计烧山,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山顶无水无粮,原以为劫到敌军的粮车,却没料到那一包包粮草里没有半粒粟米,有的只有易燃的干草及火药,魏延下命弃粮车,但终是迟了半步,山腰射出大量的火箭,以伪粮车为火线,烧得遍谷通红,所幸的是,蜀兵无人伤亡,但处境也绝称不上好。
「魏将军,敌军在山下扎营下寨。」探子来报,如是说道。
「要逼我们下山决一死战或是困住我们……」
「将军,你打算如何?」
「等。等到明日晌午,若我军援军未到,我就带众人冲杀下去,在此之前,要众人稍安勿躁。」受包围之下,时间拖越长,对他们自是越不利,晌午是魏延估算援军最迟该会到的时限,若有援军到,他有把握能保全所有士兵,但最坏的打算他也有思索过,山头多困一日,胜算便多减十分,到后来怕是想战也无力再战,损兵折将绝对无法避免,但他并不乐见。「派人守住上山入径,传命下去,众士兵不许脱下战袍,兵器不许离手,精神不许松懈!要守到最后!」
「是!」
魏延并不担心,因为他信任他的同袍,若今日换成了任何人被围困,他拚得一死也定会杀入重围来救,他的同袍亦然——
入了夜,林里热意渐渐趋缓,但闷然的空气仍让人只消有些动作便汗流浃背。
这一夜,魏延没阖过眼,他事事亲为,他深谙黑夜所能进行的陰谋太多,他沙场征战数十载,曾经也围困过敌军,易地而处,他明白这一晚不单单是体力战,更是心理战,敌军防他夜袭,他同样防敌军进军,双方都绷紧注意力,风吹草动,都足以致命。
天亮,一夜无战事,只有逮到几名细作,魏延命人斩了,并吩咐午后的作战准备。
「魏将军!魏将军!敌营有动静了!」探子匆匆禀报,魏延随之步出营帐,看着山下尘土飞扬,杀声震天。
「命弓箭手上。」魏延扬手下令。身后一排士兵拉弓待命,魏延右手高举,鹰眸专注到眨也不眨,等待嚣尘消散的最好时机放箭雨攻击。
「文长!你要是敢射我一箭,我马上掉头走人喔——」
宏亮的声音、戏谑的口吻,在尘烟间响起,魏延立刻认出发声人身分——
「是孟起!是援军!放箭放箭——」
「将军,知道是援军还要放箭?!」弓箭兵长忙问。
「我是叫你们放下弓箭!」
「哪有人这样说话的,那跟砍不砍头,砍!砍!到底是砍还是砍不得哩?」弓箭兵长嘟囔,让弓箭手将拉满的弓放下。
「文长,将所有士兵集合起来,山下寨营已被我与孟起突杀大半,你率兵随我们来——」赵云只扯扯马缰,让马匹稍稍原地踏蹄,抛完话,下一瞬,他又掉头朝山下去。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来!」魏延牵来马匹,哨令一下,从头到尾都没松懈戒备的士兵立刻整装待发,五百人马跟着赵云、马超突围。
赵云与马超的出现,原本就在敌军意料之外,突围之初已经让他们乱了阵脚,谁知散军还来不及整队,山上那群也杀驰下来,一时之间只能四下窜逃,顽强抵抗的也多遭杀害。蜀军并不恋战,杀出条路后,赵云要魏延带士兵先回南方守城,他与马超断后。
赵云及马超一左一右,两把长枪,完全封住蜀军退去的那条道路。
「又到了你最拿手的断后了,子龙。」
「彼此彼此。」
两名武将才雄纠纠说完,便有人不给面子。
「呕呕……呕呕呕……」
坐在赵云马前的小明从刚刚就不断在呕吐,先是吐早膳,再来是吐午膳,全都吐完之后开始吐胆汁。
马背上的折腾绝对不是寻常人能想象的,尤其赵云马超两人是赶来救命,从上马的那一刻开始,几乎就不曾停下奔驰,每一顿食膳都是在马背上解决,边吃边颠簸,食物都还没能咽下,就被——摇摇给全数又摇了出来,食物吞不下去不打紧,最痛苦的是头昏脑胀及晕马的不适。
「不准用我的衣袖擦嘴。」赵云冷冷提醒那个昏眩到很顺手,准备将嘴抵上自己右手臂袍袖的家伙。
「我……好晕……」
马超递来一块写满墨字的布帛,「这封信没用了,你拿去擦嘴吧。」
「唔……」伸长了手还是构不着,最后是赵云接过,再搁在她嘴边。
她眯着眼,仰着蓝天,试图转移恶心反胃的注意力,却在天际瞧见不可能出现在那里的东西——
「……飞机?」
「飞鸡?飞鸟吧?」鸡会飞吗?
马超跟着抬头,湛蓝的天空除了白云,没有任何飞禽。
「怎么可能会出现飞机……这里明明是三国……」头真的好晕,眼前朦胧中的山头出现了高楼大厦,她心里一楞,先是闭起眼,再缓缓睁开,发现山头还是山头,没有一时差错的幻觉。
「她好像病了。」赵云道出两人都瞧见的事实。
「看来我们这种不要命的奔波打仗,不是人人都吃得消。」马超自嘲地笑道。在他们眼中当吃饭睡觉般稀松平常的事,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多大的折磨。「子龙,抱紧一点,她快摔下去了。」看她那么半挂半吊地悬在赵云臂膀间,让马超捏了把冷汗。
「事实上,你想说的是——『子龙,把她丢过来我这里,我来抱』吧。」赵云点破马超的心里话。
「我才没有这样想,抱着她杀敌是累赘。」马超立刻反驳。
「真不要?我愿意将她让给你抱,要不要?」赵云还真作势要将她抛丢过去,马超还当真伸手要去接,像头被逗弄却又捉不到鼠的猫儿。当小明又落回赵云臂弯里时,他听到马超的嘀咕低咒,心里不觉莞尔。
这孟起呵,心思太单纯了,想些什么就全写在脸上。
「子龙——」
「放心,我说到做到,等杀完这阵,回城路上就换手。」赵云目光全集中在正前方,缓缓飘起沙尘的方向。「毕竟我有抱着累赘杀敌的经验,比较老练。」在这方面,他是前辈。
「好。」这回,马超也不造作了。
「那么,就早点结束吧。」赵云转动银枪,枪棍在半空画出银亮色的圆弧,马超跟着露笑,手边的枪也握得更牢。
「说得对。」
眼前坡道出现一整队士兵,从纪律来看,并不是方才遭他们冲杀突刺的混乱散军,应该也是援军——对方的。
「大干一场吧。」
两人举枪,枪头在空中轻轻碰了碰,宛如两人相互击掌打气。
接着,彼军斥喝「杀」一声,蜀国五虎将之二亦挺枪纵马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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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箭!」
箭雨如倾盆,自对面山头飙射而来,绵绵不绝。
赵云马超几乎已经将整队敌军尽灭,能防近敌,却防不了远攻。
「孟起。」
「我知道。」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心里都认为该是离开的最佳时机,敌军射箭,意在驱离,而非杀绝。
打掉数十根羽箭,脚下的马匹也识得主人意思,开始后退。
退到一定范围,马超大喝道:「走!」
赵云马头一调,驾声甫起,动作却慢了——因为他看到手臂里的皮鞠在一瞬间突地模糊,他不自觉伸手要去抱紧——
「子龙!你在干什么——」
听到马超急忙大叫,赵云才又看到自己胸前的人好端端瘫在那里,哪有什么变模糊掉,虽然立刻回神,但这个分心已经足以致命!
一根强劲飞来的羽箭擦过赵云的手臂,箭头划破血肉,几乎削掉他大半块的肌肉。
剧烈的痛楚并没有让赵云松开抱住小明的手,但是却让他无法撑住她的重量,被她拖累,为了抱紧她,赵云已然伏低身子,可是重心已失,两人自马上摔下,小径的两边是斜坡,一坠下,身势再也无法止住。
马超见状,也跟着要撑住赵云及小明,无奈构着了赵云的手臂,整个人也轰然坠马。
赵云抱着她,马超也抱着她,赵云又抱马超,马超也又抱着赵云,两人怀中各自护着人,三人就这样缠成麻花,一路滚到底。
坡峭陡然,像是永远也没有尽头,芒草刮破皮肤、碎石磨伤手脚、泥沙沾添全身,谁也没有先放手。
「唔唔——头好晕——不要再转了——」
怀里传来闷叫,低嚷甫停,他们似乎也滚落平滑地势,终于不再坠落。
鼻腔里全是飞尘细沙,一时之间引起三人猛咳。
赵云是第一个停下剧咳的人,就他的视线望去,他看到小明隔在他与马超中间,一张圆圆的脸全是黄泥,也有血迹,但赵云知道,那是他手臂上的血染脏了她。
马超是第二个止住肺腔蚤动的人,顺着倒地的身势,他看到小明另半张脸脏得不象话,活似被丢入泥河,再捞起来晒干一样。
他们两人,都动手去擦她脸上的泥脏。
擦掉了泥、擦掉了沙、擦掉了血,却也擦掉了两人眼中的圆鞠脸。
赵云从马超眼中看到错愕的自己,马超也从赵云眸底瞧到瞠目结舌的自己,可是原本横隔在两人中间的小明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模糊到阻隔不了两个人的视线——
「皮鞠——」
终章 《黄粱一梦如初醒》
赵云猛然从床榻上坐起,额上的汗水因为倏地挺直身躯而洒落手臂,他动了动长睫,挥去眼前的蒙黑,才看清楚自己身处在营帐里。
「躺下!快躺下!你还不能乱动!」军医在赵云坐起身的同时就已奔到床边,立刻将赵云压回被褥里,嘴里不断碎念,「啧,又出血了,你一点都不懂得爱惜身体,拚命拚成这样,差一点就救不回来,好不容易伤势才好转些,你这么一动,又裂开了——」
「她人呢?!」赵云擒住正准备替他解开胸口绷巾的军医,开口问。
「她?哪个她(他)?马将军吗?」
「不!另一个被送回来的女人,圆圆的,像颗皮鞠的那个——」
「女人?营寨里没有女人呀,赵将军,你还好吧?」边问着还不忘将手探到他额际去探温度,想看看他是否烧胡涂了。
「我几天前才带回来的人,我清楚得很!」他拨开军医的手掌。
「赵将军,你都昏迷将近半个月,哪有办法去带什么人回来?你是不是作了场梦,将它误以为是现实?」
「我昏迷了半个月?」
「是呀,你去龙凤谷救马将军回来,结果误入敌阵陷阱,但仍扛着同样满身伤口的马将军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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