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义啃了一口大葱,这根葱似乎有些新嫩,辣得他打了喷嚏,他轻声道:“这种设想很有趣,我们可以往下继续说下去。”
“假设。意念是高于思维而客观存在的,但我们不知道意念的存在,最重要的是我们不相信意念的存在。”
“不,这十八柄已经证明了意念的存在,我们相信意念的存在。”
张小刀揉了揉眉心道:“是我说的不准确,如果在准确一些的话,我们知道意念的存在,但并不相信意念。”
“相信?”
张小刀点头道:“对,就是相信。”
“这话怎么说?”
“就像我刚才的举例。我们看见所以相信,我们相信元气,相信身体,相信世间的一切。所以我们可以调动它们,但意念不同,即便现在意念化为飞剑,我们也没看见。因为那并不是意念的本身,意念无形无色,我们看不见。”
“所以。我们虽然知道它的真实存在,但我们不相信。”
法义举起手道:“我还是有些没听懂。”
张小刀拿出了自己的长刀问道:“这是什么?”
“刀。”
“它能做什么?”
“它能劈柴?能切水果?”
张小刀无奈的道:“它能杀人。”
“好吧,它的确可以可杀人。”
“但你相信意念能吗?”
“我相信。”
“但你相信你能做到吗?”
法义陷入了沉默,张小刀也陷入了沉默,这些问题太过费脑,但他们现在必须思考。
过了很久,法义和尚道:“你说的对,我们的思维中就不相信自己的意念可以杀人,所以它杀不了。”
“因为意念本身的特殊性,这种相信至关重要,只有我们坚定不移的觉得我们拥有意念,意念可以杀人,才可能闯过这一关。”
张小刀点头道:“是的。”
“那我们如何相信?”
这个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并不是任何事情,而是说服自己相信自己压根不相信的东西。
这才是想要闯过通天塔二层的核心所在!
“我们需要先感受到它。”
“怎么做。”
“你记得这剑飞起时的画面吗?”
“在剑列中它们看起来就像是实体,当飞起时就回变为虚无,其实我们也已经拥有意念的存在,只是与元气混合了,当我们一直在想阻挡住飞剑时,元气之中掺杂了意念,所以才能阻止它们一下,让它们变得有形。”
“那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
“是的,非常简单。”
张小刀与法义站起,两柄飞剑化为虚无!
自虐一向是正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但事实上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喜欢自虐的人,他们在疼痛感中寻找自己的兴奋点,在自虐的过程中享受疼痛。
这种人简称‘变态’。
张小刀和法义绝对不是变态,但他们必须学会要如何当变态。
为了感受意念的存在,试图操控意念,它们在意念之剑的飞舞中一次次倒地,一次次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在这个过程中,张小刀和法义必须学会承受痛苦,而承受其实远远不及享受,所以他们要想减轻疼痛就必须学会如何当变态。
都说命运如何改变人,但实际上人们却忽略了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么巨大。
环境改变人,张小刀一直信奉这句话,就像前生高考的孩子们如果放在一个学习气氛浓郁的地方,其他孩子都在没日没夜的学习,他没有别的事好做也只好学习一般无二。
在通天塔的二层楼,即便不是变态,也会被逼成变态。
张小刀与法义行走在变态的路途上浑然不觉,却渐渐感受到了意念的存在。
张小刀发现自己在思维进入放空状态,并且非常专注执着的想着阻挡住飞剑时,意念便会出现。这种意念在他的反复训练下越来越强,越来越得心应手。
此时,张小刀迎接的剑列中的第十柄意念之剑。
在意念之剑幻化消失后,张小刀双眸凝固,如同惊雷一般的喊出一声:“停。”
飞剑化形,出现在了张小刀的眉心前。
张小刀不再大喝,双眼开始空旷茫然,那意念之剑开始了剧烈颤抖,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抓住。
意念!
法义第一次感受到了张小刀的意念,因为此时张小刀的意念很清楚也很强烈。意念表达出的意思也很简单,便是休得再进一分!
这把意念之剑便再也没有前进一分。
法义只能瞪大了眼珠子,看着这把意念之剑的表体渐渐虚无,最终消弭于半空之中,不由骇然道:“你怎么做到的?”
张小刀的瞳孔中回复神采,他轻声笑了出来道:“原来这么简单。”
“简单?”法义顿时感觉自己的资质弱爆了。
张小刀道:“我自幼那个因为谈恋爱的原因练就了神功。”
“什么神功?”
“想睡觉就睡觉。”
“这和掌握意念有关系吗?”
张小刀点头道:“这个还真的有。”
“怎么说?”
“我小时候逼迫自己睡觉,但总有真的不困的时候,但我又特别想睡,便会进行自我催眠?”
“自我催眠?”
“是的。我试图放空我的大脑,但这并不是真的放空,而是进入一种空明的状态之中,但脑海中不断的重复着我要睡觉。我要睡觉的这种意识。”
“这?”法义和尚有些无语。
张小刀道:“后来我练习《无妄练体术》也是用这种方式直接睡眠。”
“所以,现在你也用这种方式来将你的意念表达出去,你催眠自己相信意念,就像很多年前想让自己睡觉一般无二。于是意念之剑就无法刺伤你了。”
法义和尚仰天长叹道:“也就是说,你已经锻炼意念锻炼了很多年,这让我怎么比?”
张小刀笑了笑道:“我要闯关了。”
“好。记得要等我。”
“好。”
话毕,张小刀向前在踏一步,第十一柄意念之剑转瞬虚无,猛然袭来。
张小刀双眼放空,意念之剑消弭于无形。
法义和尚一脸的震惊,看着张小刀一步步向前,一步步破剑,心中的羡慕溢于言表,却没有任何极度的情绪,只是好生的开心。
一连六柄意念之剑,张小刀仿佛一朝顿悟,再无阻碍,意念之剑完全对他不构成任何威胁。
法义知道,这是张小刀机缘巧合之下培养了十八年的强大意念,自然不是他一朝一夕可以比拟,但此时还是屏住了呼吸,因为那把最大的剑来了。
大剑长有一丈,只是看着便让人望而生畏,剑体之上符箓密布,双刃剑锋寒芒毕露,只是飞起半寸,庞大的威压便让两人没有了任何喘息的空间。
张小刀的神色前所未有肃穆,却极为淡然的轻声说道:“破。”
法义面露骇然,那大剑还未飞起,便是没有转化成意念之时,这时张小刀的意念率先攻击,由此也可以看出张小刀的信心。
大剑嗡鸣一声,仿佛遭受了无尽的痛苦,剑身震颤之下却无法拔高剑体的身形。
局面陷入了僵持之中,张小刀的脸色越来越白,双眸却越来越涣散,仿佛黑眼仁在急剧缩小,即将变成没有灵智的干尸。
法义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自己的拳头,终于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这声音极其轻微,却像是一声哀鸣,哀鸣之后大剑重归剑列仿佛没有动过,张小刀大踏步走到剑列旁盘坐其下,看着法义和尚道:“等你。”
第126章 齐聚盛京
通天塔外,浮屠寺中。
赤脚和尚无海盘坐在蒲团之上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无量和尚坐在他的身边,神色更是精彩绝伦,复杂到了极致。
这里是通天塔外一座钟楼内,钟楼顾名思义自然的敲钟的楼阁,只是这座钟楼的钟不是用来敲的,而是用来看的。
悬在半空的大钟足足有一人来高,呈纯黑色,表体之上满是梵文,此时梵文大亮,映射在半空中一幅画面,正是张小刀与法义二人在二层的状况。
“意念之说,本不局限于命玄境巅峰,只是达不到那个层次,很难去相信,很难去感受,更难去调动。”
“师兄说的极是,可这一关的本身目的也并非是让他们真正掌握意念,而是让他们掌握无上凝神法门,对未来的修行有莫大好处。”
“是,只要凝神达到极致,元气凝结便会出现强大意念,足够阻挡最后那把意念之剑,可是我们小看了张小刀。”
“这正是师弟不理解的地方,一眼看去意念之剑连启剑都无法做到,这意念是要有多强大?”
“想必那孩子的经历必有不同寻常之处,只是我见法义落后于他,心中总不滋味。”
“师兄,法义乃佛门不世奇才,受一些刺激未尝不好。”
赤脚和尚用大手支起了下巴,言道:“法义心思单纯,从小便有善念有佛性,与张小刀学学怎么当个人是好事。”
无量有些没听懂,却隐隐的觉得这话不是很吉祥。
“我走后,法义可能会做一些蠢事,只是他的蠢必然是大善,有张小刀在他身边我倒是放心许多。”
“师兄,何必又说这种不吉之话。”
“这有何不详,无量。你在这点就不如我和法义,面对死亡可以平淡处之,方为大气魄者。”
无量无奈摇头,他不知师兄为何觉得法义这么小的岁数就而已平静对待死亡,但既然师兄说了,那便一定不会出错。
“张小刀这孩子,心性当属世间一流,日后我走了,浮屠寺也要善待他。”
无量抬起头,不明白法义与张小刀早已是兄弟。浮屠寺那有不善待的理由,师兄为何要说这话。
赤脚和尚这时站了起来,轻轻挥手,那悬浮在半空中的画面骤然消失,他道:“天下将乱,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无量愕然,他一向相信师兄的话语,但一向却也敢于表达心中疑惑,所以他问道:“师兄。从何看出天下将乱?”
赤脚和尚轻声道:“西域安养多年,大荒蠢蠢欲动,盛唐表面上看上去强大无比,却有复周会暗流涌动。”
“复周会。”无量重复了一下这三字。疑惑道:“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不,他们不是乌合之众,他们才是盛唐最大的毒瘤,盛唐这么多年来知道它的存在。却为何没有剿灭?”
“为何。”
“因为盛唐建国不过区区三十年,根基未稳,最重要的是我不能动手。先生也要坐镇盛京,那痞子敢于动手也未必动得了人家,那卷毛如今怕是只在想着如何保住家族香火。”
“师弟不解”无量更不理解。
“屁股决定思维模式,等你坐道我的位子上自然边懂了”
赤脚和尚踏出两步,忽顿住脚步道:“明天给这两孩子改善下伙食,别让法义老实啃大葱,以后作为盛唐圣僧,一开口念经全是大葱味,别说意象丛生,就是鸟儿也不会落他身旁。”
无量苦笑点头,暗想着寺里的伙头僧最近累的一个个那副模样,道:“我去外面找些厨子。”
想起通天塔与外界的时间流失速度,一天之内伙头僧要做两人四个月的饭菜,赤脚和尚苦笑道:“多找些人。”
法义和尚仍然没有走出第十一步,他盘坐于地面上,似在打坐。
打坐这件事情法义从小便会,在打坐时他也会进入张小刀所说的无妄世界,只是张小刀在那个世界中有强烈的想法表达,从而变为意念,而他却的确是空明状态,什么都不会去想,甚至不会去思考。
他在努力的产生什么想法,但一旦进入打坐状态中,便什么想法都会消散殆尽。
不久后,他睁开了双眸,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还是孩童时,走在某个不知名的村子中,脚丫生疼,身体发凉。
那年,正是西域大旱。
法义的父母被那场灾难夺取了生命,年幼的他随着逃荒的人们奔向盛唐,因为荒民们说在那个国度百姓都可以吃饱。
在荒民的队伍中,发生了很多事情。
一名女孩不知在哪里捡来了一块馒头,被荒民中的青年发现,她不给,被活活打死。
一名老人走不动路,跌倒在泥潭之中,没有人去理会,甚至麻木的人们会将他当做垫脚石踏过泥潭,老人被呛死。
怀孕的孕妇倒在饿死的人身旁,一尸两命,孩子们嚎啕大哭,却没有糖果,有的只有无尽饥饿。
人们在死去,越来越多的人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去死去。
法义看到了这一幕幕,看到了人世间最丑恶的一面,看到了人性之中的原罪贪婪,自私。
他独自一人离开了逃荒大队,哪怕他知道以他自己的身体状况不用两天他便会死去,但他还是离开了。
生命中最后的两天用来做些什么?
法义离开逃荒队伍便证明了自己不怕死,所以他不会感到恐惧,然后他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答案是是做一些让自己开心的事。
于是,他找到了一把残破铁锹,用瘦弱的身躯开始挖坑。
他挖的很开心,挖的眉宇飞扬,足足挖了十个坑,法义已经累的不行,却还是支撑起了身体去拖随处可见的尸体。
这件事情整整做了一天一夜。法义觉得自己没有半丝力气,弱小的身躯软绵绵的靠在了一棵大树上,然后看着自己埋葬的人们,将最后力气化为微笑,然后开始等死。
等死的人,往往不会死。
在他神智模糊之间,有清泉进入了他的干涩肠道,然后他感觉到了灼热的刺痛,这种痛感让他醒了过来。
在他的眼前站着一名和尚,和尚赤足双脚白嫩犹如莲花。法义没有开口,他也没力气开口,和尚却问道:“西域弃尸无数,你为何埋葬弃尸。”
法义扬起满是尘土的小脸吐出了三个字。
“我开心!”
和尚笑了起来,伸出了在那时法义看来极为巨大的手掌,道:“你愿意拯救天下苍生吗?”
法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小手搭在了大手上:“那我要变得很强壮。”
“你会很强壮的。”和尚将法义拉了起来,背在自己宽阔的背上,一步步走回了盛唐!
如今已是法义和尚的法义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段往事。
但他却在这段往事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强大意念,于是他站了起来,莫名骄傲的道:“我是要拯救天下苍生人,意念之剑怎可拦我?”
于是他踏出了八步。八柄意念之剑均连启剑的机会动没有,继而他看到了一脸错愕的张小刀。
张小刀很是错愕,他知道自己在这一关占了多大的便宜,所以并不指望法义可以迅速来到自己的面前两人踏上通天塔的第三层。他正准备睡个一月半月的,好好积攒一下元气,可法义却来了。
“这么快?”
“既然要你等我。自然不会让你等的太久。”
张小刀点头,站了起来,看了看第三层的入口道:“走吧,我真想看看通天塔塔顶的风景。”
“好。”两人举步登上通天塔第三层!
盛唐春夏交替时,最受瞩目的自然是翰林书院招生。
初考日期定下后,翰林书院的大门前便略显冷清,不知是否学子们都在埋头复习,却知还有几名推荐生正在赶赴翰林书院的路途上。
一辆马车中,姓伊名川的少年望着映入眼帘的雄城心中激荡不已,他不由自的握紧了手中剑鞘,似乎想让盛唐看到他那把温养十六年的剑。
他是伊川,来自西域名声不显的剑池,却在今年年初收到了一封来自盛唐的信。
一家酒馆中,穿着着兽皮兽裤的少年正在大口撕着牛肉,双眸却并不专注在牛肉上,而是有些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酒馆中的妇人,暗叹着盛唐的女人张的真白。
他叫幕逐武,是自己给自己起的盛唐名字,他来自大荒的某不知名部落,在年初时收到了一封来自盛唐的信,于是绕了足足一年,自西域才进入盛唐。
皇宫外有一座看起来极为普通的民宅,民宅之中传出了吆五喝六吵杂声,这里是御林军守夜营的休息之地。
一名长相酷似小女孩的御林军匆忙的冲进了院子中,将看起来很是光鲜亮丽的御林军盔甲丢的一地都是。
众多御林军的长辈们哈哈大笑了起来,眼神中却满是羡慕之色,因为他们知道小凌子要去书院学习了,今天是他最后一天当值。
他叫凌伯彦,来自盛唐御林军,他也是在年初得到了那封在他眼里堪比万两黄金的推荐信。
翰林书院的年青一代翘楚,在这天以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