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沈双鱼摇了摇头,推开了林天蝎靠近过来的手臂,继续往客厅里走去,“我想要休息一下。”
“你去睡一会儿觉吧。”林天蝎关切地说,“如果你觉得我在这里,你睡不舒坦的话,我可以先走一步。”
听到林天蝎这样说,沈双鱼转过身来,望着林天蝎的眼睛,好半晌,才呢喃似的说道:
“对不起,天蝎……都是我的错……”
“怎么是你的错?”林天蝎的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双鱼,怎么会是你的错?”
“不,不,不,”沈双鱼拼命地摇头,拼命地摇头,“你不用这样安慰我,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犯了很大的错误,连我自己都开始鄙视我自己。”
“双鱼……”林天蝎呼唤着沈双鱼的名字,下意识地伸出手去。
“不,不要,”沈双鱼马上后退了一大步,躲过了林天蝎的触碰,“不要碰我……”旋即又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开始道歉,“对不起,我很抱歉,真的对不起……”
沈双鱼逃避的态度,很明显伤害了林天蝎,但是,林天蝎并没有把他的失望和伤心表现出来,反而非常柔和地劝说着沈双鱼:“没有关系,双鱼,不用太介意我,真的没有关系,双鱼……”
“天蝎,”沈双鱼低垂下头去,“我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下。”
林天蝎马上,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走,你一个人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
“嗯,”沈双鱼乖乖地点点头,然后勉强抬起头,笑了起来,“谢谢你,天蝎。”
“双鱼,”林天蝎微微笑着,望着沈双鱼的眼睛,“你根本不用这样客气的。”
这样说完之后,林天蝎就拿起放在浴室旁边的衣柜里的衣服,走到浴室里去换。沈双鱼则慢慢地,用手托着额头,走到光线阴暗的卧室,然后,扭开了床头处的橘黄色的床头灯。
刚刚还没什么感觉,到现在,才觉得身体有什么地方,产生了感觉————整个腰酸乏无力,有一处热辣辣的火烧火燎一样。趿拉上拖鞋,却有些站立不稳。窗帘没有合拢,看得到天空渐次的明朗,道路两边缓缓升腾起乳白色的雾霭。
不知何时,林天蝎已经换好了衣服,从浴室里走出来了,似乎在客厅逗留了一下,然后走到沈双鱼这边,对沈双鱼轻声说道:“双鱼……喝点白兰地吧。”
“好,”沈双鱼叹息了一声,“谢谢你,天蝎……”
林天蝎犹豫了一下,还是关心地安慰地拍了拍沈双鱼的背脊,从后面支撑着她的身体,推她从落地玻璃窗那边走向卧室的床铺。沈双鱼则转过身来,接过林天蝎递过来的玻璃杯。
沈双鱼先是喝了一小口白兰地,然后把玻璃杯中剩余的白兰地一饮而尽。
旋即用无神的眸子盯着空空的酒杯,叹了口气,沈双鱼把整个身体瘫软在床上。
“好了,天蝎,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听到沈双鱼这样的吩咐,林天蝎颇为理解地点点头,*了一下她的肩头,离开时还很贴心地轻轻关上了房间的门。
与其说是悔恨、悲哀,倒不如说是心力交瘁。沈双鱼趴在那里,有一种懒得动一动的感觉,似乎再这样趴下去可能就会睡着似的。
就这样趴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身体,虽然已经冲洗过一遍,但是,仍然觉得非常的脏。于是,沈双鱼慢慢地站起身来,起身脱去胡乱裹在身上的淡粉色的浴衣,穿过客厅,穿过走廊,走进浴室,走到莲花蓬头下。
冲过水后,沈双鱼又给全身打上很多沐浴露,使劲地*。
明明已经全身乏力,却在洗去脏污的时候,力量源源不断地涌现,这大概是内心恨意的体现吧?反反复复地冲洗完身体之后,沈双鱼把浴缸里放满了热水,慢慢地把整个身体浸泡在里面,感受着水波的柔和与温暖。
差不多花了两个多小时,沈双鱼才从浴室出来。这时窗外的街道上,雾霭已经散尽,两旁的路灯已经失去光泽。涩谷远处的建筑物的石墙边,靠着一辆送牛奶的自行车,一位早晨跑马拉松的人顺着小路跑过去。
大部分的住宅区公寓里的人们,好像都还在梦乡之中酣睡。
换好新的一套淡粉色浴衣之后,沈双鱼走进卧室,把窗帘紧闭,只在边缘部分有少许光线透进来。快到人们起床上班或者上学的时候了吧?沈双鱼轻轻闭上眼睛。
像这样昏昏地睡下去,最好永远不要醒来,几天后也许会有人发现吧?
沈双鱼想象着化作尸体的自己的模样,坠入深沉的睡眠。
明明是中国人,却猝死在日本涩谷的一家情人旅馆,这个社会版的头版头条,实在不怎么值得称道吧?
沈双鱼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闭着眼睛,化作一具尸体,躺在报纸社会版的一大堆文字中间的样子,那样子,真的要多搞笑,就可以有多搞笑。
就这样,大脑化成了一团浆糊,沈双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在想什么。
完全不知道。
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在处于睡眠之中,还是仍然清醒着。
确切地说,是分不清睡梦与现实的差别、距离。
事实上,这种感觉,其科学的说法叫梦魇。也有人管这叫鬼压床或是梦中梦,是由于学习或工作太累产生的。
梦魇症是指睡梦中惊叫或幻觉有重物压身,不能举动,欲呼不出,恐惧万分,胸闷如窒息状,是一种常见临床症状。其发生与体质虚弱、疲劳过度、贫血、血压偏低以及抑郁、生气、发怒等情志因素有关。
由于人在入睡状态中血压进一步降低,造成心脑缺血,供氧减少,大脑皮层的运动中枢比感觉中枢先*抑制状态;或由于外周神经*抑制状态比中枢神经快,从而造成神志清楚,运动瘫痪的梦魇症。
实际上,在清醒的状态下,沈双鱼偶尔也会体验这种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感觉。
在人生的某些阶段,总是会突发奇想,觉得自己————有一些机会没有把握,有一些缘分已经错过,有一些人没有善待,有一些事情没有看破。
不能重来,不能弥补,惟余遗憾。
而如果追忆那些似水流年,沈双鱼就感觉,自己有着太多的遗憾————遗憾就象蚂蚁,不是一只,而是无数只。自从每件事情发生的那一刻,它们就留在了心里。
这些“蚂蚁”随时会复活,爬行、移动、繁殖,总之会弄疼她。想得越多,就痛得越发厉害,让人难以忍受,难以释怀。
有很多事情,沈双鱼以为已经过去了。可是,一个熟悉的背影、一件不起眼的物品、一道似曾相识的风景、一次并无特别意义的聚会、昨夜的一段残梦,都可能成为遗憾的信使,让她感觉非常的痛苦。
过去、现在和未来,不断地交叉,让沈双鱼不知道到底应该何去何从。
而这种感觉一直都在这样————非常的悲伤。
非常非常的悲伤。
一如非常非常的寂寞一样。
在睡梦和清醒的边缘,沈双鱼的脑海里浮现出林天蝎的身影,浮现出许牧羊的笑脸,浮现出沈水瓶那恶作剧时的可爱的调皮的表情,那些或许清晰或许模糊,总之都显得非常遥远的男人的身体的部分,总是让沈双鱼感觉十分的惆怅,就宛似小时候,在外婆的老家那边,看到的橘黄色的夕暮下的远山。
如同鱼鳞形状一般的橘黄色的浮云,还有那遥远地平线边沿的连绵起伏的远山。
被染成温暖颜色的山峦,周身散发着一股橙子一般的清新而悲哀的味道。
清新的悲伤,新鲜的悲伤,连绵不绝的悲伤。
这是必然的人生道路吗?沈双鱼想,是不是一个女人,要注定同时爱上很多的男人,并在这种抉择之中,感受到致命的窒息的痛苦和悲伤?
怎么办才好呢?
到底怎么办才好呢?
为什么这颗心,就不能老老实实地爱着一个男人呢?
人类真是太贪婪的动物。而沈双鱼对自己的贪婪,实在是毫无办法可言。
明明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是,受不了诱惑,最后还是背叛了自己最深爱的男人。
自己真是太过贪婪的女人。
…………
…………
总之,迷迷糊糊的,沈双鱼这一觉,睡得既短又浅。
醒来一看,枕边表面的指针刚刚指向八点。
上床是在早晨六点以后,睡了还不到两个小时。
在浅浅的睡眠中,沈双鱼似乎不断地做着被追赶的梦。一会儿是这样那样的人,一会儿是野兽,一会儿又像是风一类的东西。沈双鱼逃啊逃啊,可双脚陷在沼泽地里,怎么也逃不掉,最后被如同芦苇般的茂密的东西所掩埋……
可能是一直不停地在做梦吧,沈双鱼睁开眼睛之后,感觉脑袋很沉重,疲劳依然如故。
窗帘缝隙中泄露进来的阳光已经很明亮,突然窗下有车开走,并传来了年轻的母亲呼叫孩子的声音。
沈双鱼望着明亮起来的天花板,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什么事情都没有浮现,脑袋里面就像笼罩着一层雾似的混沌不清。
正文 98、慵懒
还是再睡一会儿比较好。
沈双鱼如同浆糊一般的大脑里,不由地这样想着。
昏昏沉沉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沈双鱼似睡非睡地继续躺着。
睡眠依然很浅,而且还是做起了梦。梦境之中,男人们追上来了,许牧羊也好,林天蝎也好,甚至还有沈水瓶,都位列其中。这次的许牧羊似乎比以前更加高大威猛。不知他在对自己说什么,因为中间隔着很多男人,所以听不太真切。
在睡梦之中,沈双鱼拼命想要听清楚许牧羊的话,但是,事实上,许牧羊的话根本就无法听见,如果能够读懂唇语,或许沈双鱼还能听明白。总之,因为中间隔着很多男人,所以沈双鱼无法把许牧羊的话给听地得太真切。
那位无论如何都听不到许牧羊在说些什么的感觉,实在是难以忍受的煎熬。
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一些事情,是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做成功的吧?
在睡梦之中,沈双鱼无望地这样想道。
然后再度深陷在睡梦的温暖黏稠的沼泽之中。
等再度睁开眼睛,沈双鱼发现,从窗帘缝隙中漏进的阳光更加强烈了,床铺被那阳光横腰拦断,显得如同博物馆的女馆长一般的慵懒,小野丽莎式的慵懒。
吵醒她的是手机铃声,沈双鱼迷迷糊糊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后慢慢拿起林天蝎走之前,帮她放到枕头旁边的手机。
打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沈双鱼皱着眉头,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陌生的电话号码,琢磨不出到底是谁,在这个时候突然打电话过来。
过了一会儿,沈双鱼颤抖的手指按下了接通键。
当沈双鱼听到电话里传来的是上司杜摩羯熟悉的声音时,眼泪差点淌落。
又是那种感觉,那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虽然前不久才和杜摩羯说过话,见过面,而且正是上司杜摩羯拜托她到东京来找林天蝎签字的————但是,没隔多久,当沈双鱼再一次听到上司杜摩羯的声音,沈双鱼依然感觉非常的虚幻。
悲伤的虚幻。
电话那头的杜摩羯很快,似乎很敏感地嗅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本来就很擅长关心别人的杜摩羯,马上急切地关心地问了一句:“双鱼,你没事吧?”
沈双鱼在电话这一头微笑了起来。
“我没事,”沈双鱼保持着微笑,这样说道,“我没事,我已经签好合同了。”
“辛苦你了,”杜摩羯的声音透着真诚的感激,“我根本没办法向你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不用客气,”沈双鱼颇有礼貌地回应道,“我本来也是四月天的一员,承蒙杜先生你看得起我,把我招聘进了四月天,这是我应该做的。”这些当然都是沈双鱼的真心话。
“双鱼,现在我正飞往北海道,”杜摩羯说道,“你能到北海道这边来,和我一起,完成最后一次秘书工作吗?”
“北海道是吗?”沈双鱼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我马上就收拾一下,在东京的成田机场见面吗?”
“是的,”杜摩羯点点头,“真是太麻烦你了,那么,我们到东京的成田机场,见面的时候,再详细说吧。”
“好,”沈双鱼说,“那么,在东京的成田机场见了。是在什么时候呢?”
“就是今天下午四点四十五分,怎么样?”杜摩羯用询问的语气问道,“飞往札幌的航班,是下午五点三十分。”
“我知道了。”沈双鱼点点头,“我收拾收拾,马上就去。”
“那么,到时候见!!!!”杜摩羯语气略微有些激动地说道。
“好,”沈双鱼也勉强用十分高兴的语气说道,“到时候见!!!!”
挂掉电话,沈双鱼把视线转移。在这家级别比较高的涩谷的情人旅馆,还有一个小小的阳台,在那个小小的阳台上,盆栽的牵牛花盛开了。本来牵牛花到初秋才会开花,但现在新培育出了夏日开放的品种。
深呼吸着已经并不太算是新鲜的空气,沈双鱼走到阳光上。攀附于常青藤上的牵牛花,开了四朵,两朵红色,两朵淡紫色。
沈双鱼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时间。
时间是下午一点半。成田机场,位于东京东部,东京都千叶县的成田市,距离东京市中心60公里,乘坐公共交通需要40 到50 分钟。从涩谷到成田机场,如果考虑到交通的拥堵,大概也需要两个小时左右,所以,差不多,应该要出发了。沈双鱼这样想。
沈双鱼第二次欣赏了一下阳台上盛开的花朵,然后折回到浴室,用盆子装了一些水,给牵牛花们浇了水,关上阳台门,落了锁。
大大的旅行箱里,除了内衣之外,还有换洗用的连衣裙。考虑到一早一晚会比较凉,沈双鱼还放进了一件开襟毛衣。
然后,沈双鱼一个人离开了涩谷的情人旅馆,在涩谷的街道上搭乘上一辆出租车。
“去成田机场。”
这样吩咐出租车的司机之后,沈双鱼在后面的座位上,再一次闭目养神。
飞机是下午五点三十分从机场起飞。沈双鱼提前了六十分钟,到达了机场大厅,和上司杜摩羯约定的时间,也是在十五分钟之后。
成田机场的宽敞度是不及上海的浦东国际机场,不过机场内的各类设施都非常完善,很人性化。机场的工作人员也是带着日本人特有的服务态度,令沈双鱼感觉非常的舒服。
环境方面就不说了,只说服务。从飞机下来到出机场,总共不到15分钟,当时还是日本1N1爆发的时候。过关、领表、测体温,速度相当的快。也可能是人少,整个过程比以前没有1N1的时候还要快。而沈双鱼记得自己回北京的时候,光是在机场,就耽误了整整一个小时。
在成田机场,各式各样餐厅也有很多,通常都不大,各有特色。尽管价格换算为人民币还是挺高的,但是毕竟人家和东京市区价格基本同等,一般的套餐都是1000日元左右。而在北京,随便在首都机场T3吃个米饭炒菜至少也要五十元以上。
为了消磨时间,沈双鱼在成田机场的免税店消耗了十多分钟,这里的机场免税店还可以搞满一定数额可以减多少的活动。买了不少化妆品、香烟和零食点心的,尤其是各类人形烧,沈双鱼凑满了几倍的数额,也算可以减掉些折扣了。
沈双鱼从机场的免税店出来,和杜摩羯约好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沈双鱼正想要要给林天蝎打一个电话的时候,发现上司杜摩羯已经到了,正在大厅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等着她。
正文 99、走婚
因为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一定的时间,沈双鱼和杜摩羯就在飞机场旁边的咖啡馆里,先聊一会儿天。
聊着聊着,沈双鱼就提到了婚姻。
杜摩羯还不知道沈双鱼是一个“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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