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了……”莫中庭叹了口气,“小辰接受你花了七年,可我花了十七年,也没能走进他的心。”
“那他……为什么恨您?是不是因为……玄秘书?”我知道,我的想法一定很疯狂,可这几天憋在我心里的疑问实在太多,我需要知道答案,无论是哪一件。
莫中庭猛地一惊:“……是小辰告诉你的?”
我点点头。
莫中庭疲惫地合上眼,深深呼了口气,再睁开眼时,竟含着满眼的苦涩:“真是委屈玄青了。”
“……嗯?”这是什么话?
莫中庭看着我,缓缓开了口,我知道一段陈年往事将会重见天日,真想很可能是另一种解释,我不知道有没有能力承受,如果连我一个局外人都失败了,那么莫非辰呢?
“小辰的母亲名叫林夕识,和名字一样,她是我见过最迷人、最优雅的女人,直到遇见她,我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一见钟情这回事。在我的穷追猛打下,夕识终于答应嫁给我,尽管我比她大了快10岁,可婚后我才渐渐发现,她并不爱我(莫中庭的嘴角不经意地勾起一抹苦笑,暴露了内心的凄苦,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嫁给我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我有钱。那时的她,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者,没有任何一个出版社愿意出版她的书,可她偏偏又十分执着,发誓这一生只从事一种自己热爱的职业——写作。但人总是要吃饭的,为了生存,也为了她一直坚持的梦想,夕识嫁给了我,或者说,嫁给了我雄厚的经济基础,这样,她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从事她的写作事业(我彻底惊住了,一个女人竟然可以为了写作出卖自己?不过,这也确是林夕识能做出的事)。”
莫中庭叹了口气,接着道:“认识玄青,远在夕识之前,那时的她刚从耶鲁大学毕业,年轻、漂亮、聪明,有很多国际公司都向她抛出橄榄枝,可她却偏偏选择了莫氏,甘愿做我的秘书。尽管当时的莫氏刚在美国上市,很多东西都在尝试阶段,并不成熟,可玄青还是义无返顾地留在这里,帮了我很多。渐渐地,我也明白她的心意,可我并不爱她,我待她就像待亲妹妹一样。”
“婚后,夕识对我的冷落让我很受打击,刚开始的那几年,我白天是好老板,好丈夫,晚上就变成无家可归的酒鬼,是玄青一次次把我从酒吧拉回来,照顾我起居,却从没做过越轨的事,所以每天早上,我不是从莫家出发上班,而是从玄青的公寓。渐渐地,谣言传了起来,我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隐隐期望夕识能为我吃错,跟我胡闹,(莫中庭轻笑一声)可惜她没有,什么反应都没有,和往常一样,写作写作写作……直到小辰五岁的时候,有一天,夕识突然留了封信,带着小辰回了中国,而当时,我正为孟凡的来信焦头烂额,美国这边已经很不安全了,夕识的离开或许是件好事,只是没想到……没想到……”莫中庭说着说着,竟仰面恸哭起来,胸膛一起一伏地喘着粗气。
我慌了,忙起身跑到他背后,学着之前玄秘书的样子,按在他后背上帮他顺气,好半天,莫中庭才颤巍巍地恢复过来。
“您怎么……不告诉莫非辰?”想了半天,我才想出这么一句转移他注意力的话来。
莫中庭又缓了口气,才道:“夕识在他心中是最完美的母亲,我这样说,只会让他更恨我。”
也是,林夕识在莫非辰心中的地位,不是谁三言两语就能动摇的,哪怕这个人是他亲生父亲也不行。
那我呢?“或许……我可以帮您。”
莫中庭一愣,随即看向我:“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如果还有人能说动小辰,那这个人一定是你!”
其实,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小姨说一个女人最愚蠢的行为,就是拿自己和男朋友的母亲作比较,可看着一个年老病弱的父亲期待的目光,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点头:“好,我尽力而为。”
莫中庭激动地去握我的手,可他的手实在是抖得太厉害了,握了几下都没握住,我忙反握住他的。
莫中庭道,仿佛我答应他的事已经办成了:“小辰能遇到你,真是他的福气,莫家能有你这样的媳妇,也是莫家的福气。”
我脸一红,蹲下身来:“您言重了,是解语运气好,遇到你们。”
莫中庭却将嫁衣放在我手里:“这是见面礼,你要嫌薄,可以不收。”
我也跟着笑出声来:“解语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二章
这一夜,我睡得很不踏实,噩梦一个接着一个,凌晨五点惊醒后,便再也睡不下去,披上衣服下了床。
路过任樾言的房间,发现他居然也没睡,似乎是在讲电话,我将耳朵贴在门上,只听任樾言道:“当然是假的……他不来,只有我们三个……你有几成把握?……好,待会见。”
听到脚步声,我忙躲进走廊的黑暗里,任樾言却没有出来。
他在跟谁通电话?“假的”?“只有我们三个”?“待会见”?说的不正是一会儿的交易吗?难道任樾言在这还有朋友?会不会是钟晋?那就太好了。
正当我准备敲门而入的时候,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让我的指尖僵在了半空:通风报信。
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能怀疑任樾言呢?他对我这么好,又这么帮我,我要是再怀疑他就太没有良心了。可心底另一个声音随即响起:以任樾言的身手,怎么可能把人追丢呢,他失踪的那几十分钟又去了哪里?这些我没有问,他也没有说,是代表真的无话可说,还是想瞒天过海?
正想着,门突然开了。我跟任樾言同是一愣。
“解语,你怎么在这?”任樾言道。
我收回还在半空中的手:“我睡不着,刚想找你,你就开门了。”
任樾言笑道:“进来吧。”
我见他穿戴整齐,连被子都叠的好好的,便道:“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我也睡不着。”说着,任樾言请在床边坐下,见我状态不是很好,安慰道:“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我知道他说的是救人的事,可一口气憋在心里不吐不快:“你说,人说谎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所爱的人过得幸福。”
“那你呢,你会骗人吗?”
“如果是这个原因,我会。”
所以你才骗了我,是吗?“这就是你跟他的差别。”
“……什么?”
“如果是莫非辰,他会把一切告诉我,让我来选择,而不是你口中所说的用谎言去保护。”
“你确定?”
“确定。”
任樾言笑了,没再说话,一如往常,我看不懂他。
出发前,莫中庭将一把银色的十字钥匙挂在我脖子上,一直送我们到大门口,直到玄秘书的车消失在巷尾,再也看不见他。
马上要见到莫非辰了,我心里一阵激动,手指不停地摩擦着胸前的钥匙,竟有些忘了我们现在的处境,直到玄秘书递过来一把精致的一指长的匕首:“拿着,防身。”而递给任樾言的却是一把小巧的黑色手枪,任樾言接过,熟练地在手里一转。
见我一脸迷茫,玄秘书解释道:“你还不知道啊,任先生还有一个身份,就是亚洲第十五届自由射击赛的冠军。”
我愣愣地看向任樾言,他却朝我浅浅一笑,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右手虎口上的老茧,原来竟是握枪握的。任樾言啊任樾言,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收拾好装备,下了车,进门的只有我跟任樾言,玄秘书负责在外接应。
KK那张熟悉的脸顷刻浮现在眼前:“哎呦呦,原来都是老朋友,小花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说实在的,见到KK的那一瞬间,我真的有种他乡遇故知的错觉,换做平时,一定毫不犹豫地上去给他个拥抱。可当我撵着手里的钥匙,十字棱角陷进皮肤里的刺痛让我猛然清醒过来,我们早已经回不去了。
“莫非辰呢?”我道。
KK漂亮的唇角一勾,朝身边一个黑衣服的老外使了个眼色,那老外立刻向里屋走去,再出来时,带着双手被绑在身后的莫非辰。
几天不见,他憔悴的不像样子,脸瘦了一大圈,胡子也长了出来,幸亏好手好脚,没有受伤。我不自制地想朝他奔去,却被任樾言拦住,提醒我钥匙。
KK道:“喏,现在人你见到了,钥匙呢?”
任樾言道:“你先把人放了,我们马上交钥匙。”
KK冷笑一声:“你当我三岁小孩啊,先交钥匙再放人,否则免谈。”说着,他就拉莫非辰准备回去。
怎么可以?我慌了,使劲甩开任樾言的手,往前上了两步,顷刻,四周跟着KK的六名黑衣人拔出了抢,枪口齐刷刷地指向我。
“解语!”莫非辰和任樾言同时叫出声。
我吓得几乎要瘫软在地上,手心的钥匙早被冷汗浸湿,眼睛尽量不去看那些黑洞洞的枪口。
“嘘!别吓着小朋友了,快把枪放下。”KK笑道。
黑衣人似乎很听他的,依言而行。
KK接着道:“小花,钥匙在你那,对不对?”
“……对。”我无意识地点点头。
“来,你过来,把钥匙给我,我让你带小辰走。”
我刚想抬脚,任樾言就在身后喊道:“解语,不要相信他,他在骗你。”
我停住了,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看向KK:“对,你骗过我,我不能相信你。”
KK继续循循善诱道:“小花,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也很后悔,你过来,给我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解语!”这次说话的是莫非辰。
我转眸看向他,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不好,万一这个莫非辰是假的怎么办?”
KK道:“他怎么会是假的?”
“我认识的KK都能是假的,为什么他不会?”
“好,那你说怎么办?”
“我要他过来,跟他说几句话,一问便知。”
KK一摊手:“现在这样也能问。”
“不行,这样问,我怕有人会跟他通风报信。”见KK似在思虑,我又道,“这里都是你的人,连任樾言都过不来,只有一个我,你也怕吗?”
KK环顾四周,确定情况的确属实,他的六个手下,两个在任樾言身后,两个在我身后,剩下的则在他跟莫非辰身侧,像三道黑网,将我们各自隔开。KK一个眼色,身边的黑衣人便推着莫非辰朝我走来。
他还是他,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哪怕烧成灰我也认得,我的眼睛在哭泣,在说话,而莫非辰用眼神告诉我,他都听懂了。
我踮起脚尖,拥着他的腰,吻上他的唇,耳畔似是听到KK一声惊呼,余光瞥见黑衣人略显惊讶地眨了眨眼,机会来了。随着拥吻的深入,我将藏在袖口里的匕首,一寸寸地挪出来,覆在掌心,而我的手恰好揽在莫非辰的腰部,更精确地说,是在他绑在背后的双手上。匕首触到莫非辰手心的那一刻,他就懂了我的意思,顺便加深了吻的力度。看到四周的黑衣人不停地抿嘴吧,翻喉结,这个色鬼,都什么时候了,还贪这便宜,真应了那句古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以后得刻在他的墓志铭上,光宗耀祖。
“现在确定了吗?”KK的声音有些发哑。
我猛地放开莫非辰,脸色不免潮红,点点头。黑衣人又马上将莫非辰送到KK身边。
“小花,你可真是被小辰带坏了,把钥匙给我,你们俩回去接着腻歪。”
一步步地,我朝KK走去,对身后任樾言的喊叫充耳不闻,直到半人近的距离,我将脖子上的钥匙摘下来给他。
KK接过钥匙,突然向后退了几步,跟着枪声响作一片。混乱中,我似是被人推了一下,跌倒在地,一颗子弹随即擦着我的发稍呼啸而过,在身后墙上钻出一个洞。
我一阵后怕,冷汗浸湿了整片脊背,再抬眼看时,KK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任樾言和莫非辰在跟黑衣人搏斗,而地上,血淋淋地躺着两个黑衣人,全是眉心一枪毙命。
“解语,你先走!”任樾言以一对三,头也不回地朝我喊。我看看他,又看看莫非辰。的确,我在这里只会让他们分心,或成为他们的负累。
我慢慢爬起来,溜着墙边,猫腰往外挪,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因为流弹总是不停地在我身边飞过,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一命呜呼。
“啪”地一声,脚边突然飞过来一把手枪,正砸在我的鞋沿上,再一看莫非辰那边,他跟任樾言手里都还有枪,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这枪是哪个黑衣人的。
手指有些颤抖,我竟将枪捡了起来,手柄是热的,枪口还在冒烟,这种枪我在电视里见过,是一种不用上膛的轮发式手枪,操作非常简单,但威力却极大。
“啪”又是一枪,我猛地朝声源看去,只见莫非辰眉头紧蹙,似是很痛苦的样子,糟了,难道中枪的是他?下一秒,面对着莫非辰的黑衣人,突然身形一歪,倒了下去,开枪的是任樾言。紧跟着,又是一枪,莫非辰打在了任樾言身后一个正准备动手的老外身上,那人应声倒下。
余下就只有一个黑衣人,却是没枪的,一见形式不对,忙跪在地上讨饶,莫非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跟着任樾言一前一后朝我走来,看来是想放过他。
就在我刚从地上站起来,迎向他们的时候,突然,黑衣人捡了把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边上膛,一边指向莫非辰。
我大惊,脑子里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直接伸手打了一枪,甚至都没有确认里面是否还有子弹。
幸好,上天是眷顾我的,那老外由于上膛的关系比我晚了半秒,就是这半秒,他归位了,莫非辰活了下来。
劫后余生的喜悦再一次充斥了大脑,我几乎扑到莫非辰怀里,紧紧拥抱着他,感受着他的气息,他的心跳,却不曾发现,只少了他的回应,更没有察觉,身后任樾言酸楚的目光,和独自离开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三章
刚一出门,玄秘书就将车开到了门口,任樾言已经在副驾上了,我扶着莫非辰上了后座。
莫非辰的表情很不自然,额头沁出了汗珠,车里很热吗?还是……“你受伤了?!”
莫非辰捂住左臂的右掌,指缝里渗出了血丝,可他却没有回应我,而是对副驾的任樾言道:“你前面的车斗里有个医药箱,帮我拿过来。”
任樾言侧身递东西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我以为他是让我接,忙伸手过去,可他却径直递给了莫非辰:“严重吗?”
莫非辰单手接过:“擦伤。”
我有些发愣,这算什么,女主要悲剧了吗?其实他俩要是在一起……咳咳,打住!
莫非辰单手上药很不方便,我实在看不下去,更觉责无旁贷,正欲帮忙,只听莫非辰道:“帮我一下。”
哎呀,还是心有灵犀嘛!我刚一伸手,几乎同时,莫非辰将搭着纱布的左臂伸向了前排的任樾言。
嗯?几个意思?
任樾言配合地帮他包扎好,期间两人谁都没看我一眼,只有主驾的玄秘书扭头跟我来了个“怎么回事”的眼神,天呐,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莫非辰对我态度的冷淡,很快大家都发现了,几次我找机会想跟他说话,都被他匆忙的身影拒绝。莫家确实很大,可佣人前前后后加起来能组成一支足球队了,实在不劳他莫二少爷亲力亲为吧。
“莫非辰!”我实在憋不下去,朝着正要上楼的莫非辰大喊一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可下一秒,大家都知趣地各忙各的。空旷的客厅顷刻就只剩下我们两个。
我两步跨上去,转到他面前,盯着他认真道:“到底怎么了?从回来开始你就怪怪的,对我爱答不理,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莫非辰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推开挡路的我,就要上楼。
我却立着不动:“那就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莫非辰有些不耐烦,是我让他不耐烦了吗?
“分手吧。”
嗯?谁在说话?反正肯定不是莫非辰。可呼吸怎么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你……再说一遍?”
“我们分手吧,解语。”
“呵呵……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