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清清嗓子,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看她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国际求婚。
“没问题。”“媒婆”向俄罗斯小伙抛了个眉眼,“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答对了,台上请,打错了,哎呀,那就可惜哦。各位官人也可以回答哦,只要答对我媒婆的问题,亲娘子就是你的。”
众人哄道:“好!”
“媒婆”理理鬓角:“我们苗族一年一度有个历史悠久的节日,最为隆重,在这个节日里,青年男女互相结识,喜结良缘,苗族同胞载歌载舞,兴建家园。大家就来说一说,这是什么节日,不仅要说出名字,还要说出时间才算数哦。”
“苗族传统节日?”俄罗斯小伙两只眼睛瞪得浑圆,显然这个问题对他一个外国人来说太过生僻。
“赶紧想,仔细想,谁想到了谁就是今天的新郎官。”“媒婆”说着,一帕子打在我们这边一个正在用手机百度的男人身上,“我家闺女可不嫁百度哦!”
众人笑了笑,想百度的收起了念头,正在进行的,合上了手机。
我捅了捅莫非辰,低声道:“唉,你猜一个。”
“无聊。”
“我猜是社节,因为苗家的社饭很出名。”
莫非辰看白痴似的看了我一眼:“刚才有人猜过了,不是。”
“咦,是吗?”原来我俩说话的这一小会功夫,众人都已经七嘴八舌地猜开了,什么斗牛节、斗马节、吃新节、姐妹节、社节都猜了一遍,甚至还有人猜春节的。
“媒婆”摇着帕子,似失落,似得意:“新娘子都要等急啦,春宵一刻,官人可要快一点呦!”
那俄罗斯小伙两条英气的眉都快拧成一个正无极了,跟自己同行的伙伴用俄语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可看他们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我都替他着急。
“哎,多好的一对姻缘,要是有人肯帮帮他就好了。”
莫非辰道:“你真想帮他?”
看吧,就知道他知道,我赶紧把头点的跟蒜锤一样。
莫非辰叹了口气:“你呀……”跟着侧过身,低声对俄罗斯小伙说了什么,那小伙脸上立刻云开月明,迫不及待地大叫道:“我知道,是四月八,跳花节。”
“媒婆”显是一愣,可毕竟是经过场的,很快恢复过来:“恭喜中俄友好联姻,新郎官,咱们台上请。”
一时间,台下众人有为自己可惜的,有为小伙喝彩的,好不热闹。
我却朝莫非辰伸出大拇指,拥着他朝门口走去。话说,金庸大侠小说里的大英雄,做完好事之后都是这样默默退场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五章
出了门,我问道:“你怎么想到是跳花节?”
莫非辰道:“不是我想到的,是潘师傅说的,你忘了?”
潘师傅?对啊,我恍然大悟,昨天在车上他不是一直跟我们讲凤凰的风土人情来着,可能他讲的太多了,跳花节就被淹没在茫茫话海中了。
“那你既然知道答案,为什么自己不去?”我道。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无聊,明摆着的事还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以前的我是多么鄙夷这种行为,可自从一个人变两个人之后,我也泯然众女人矣了,唉……
本以为莫非辰又会甩给我一句“无聊”,没想到他竟停下来,十分认真地看着我,然后忽然笑了,伸手替我把被风吹到眼前的头发顺回去,手指却还停留在耳畔:“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这一刻,就是让我死,也甘愿。
“下一站去哪?”
我看看地图,脑子里飞快地勾画着路线:“我们沿着民族小饰品街过去,到沈从文故居,然后从东中营街‘凤凰城’这儿出去,往西到文化广场,然后出阜城门,沿三王阁路往南,到阳光超市,再往东圈回去,”说着,我的手指在永丰桥那一片的饭店一指,“最后在这里吃饭。”
“听领导的!”莫非辰笑道。
“嘿嘿,孺子可教也。出发!”
不知哪位名人说过,只要把女人往街边一扔,她就能乐呵呵地逛上一天。这话真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琳琅满目的民族风情商品让人目不暇接,只恨不得再多长出几双眼睛来,一双挑花花绿绿的碎花长裙,一双挑阿妈手工缝制的风铃首饰,一双挑丝质柔软的披风围巾,一双看街头画家的真人速成画,一双看一家家风格各异的精致小店。
“看路!”对了,还得留一双看路。幸好莫非辰及时扶了我一把,否则我的鼻子就要和青石板来个亲密接触了。
我直起腰,转身进了旁边一家小店。
小店整体风格呈日系,温暖而又清新,店门口左侧立着一面大花鼓,围在一个木质的小栅栏里,旁边还有两盏青葱的植物,右侧是一架小黑板,上面娟秀可爱的字体写着:“欢迎光临,小鼓屋”。
一进门,是两排靠墙的木质书架,上面放满了风格迥异的套组明信片,有水墨风格,有牛皮纸的铅绘风格,有彩照相片风格,还有油画印象派风格,画的无一例外,都是凤凰特色美景。
我拿起手边那组水墨风格的明信片,第一张画的是清晨的沱江,一个人撑着一只小船缓缓向东驶去,跟我今天早上在客栈见到的景象惊人的相似。原来凤凰是生活的,是真实的,是拍客闯入了他们的生活,而不是他们在拍客的镜头里工作。
莫非辰见我看得出神,道:“喜欢就挑几张。”
十元一组,一组五张,我挑了两组,一组是一套完整的牛皮纸铅绘风,一组是其余各种风格杂糅在一起的。
莫非辰去付账时,我又继续往里间走,头顶清新复古的灯罩里,垂下一束束暖黄的光,我扶起木架子上搭着的一条纯手工编制的长围巾,蓝白相间的竖条条中间,嵌着一条绣着黄色苗族银饰图案的带子,更别致的是,围巾最长的那两条边上还隔三差五地留着彩色的须头,莫非辰围上,一定……嗯,妖艳非凡。
想想那画面,我不禁笑出声来,却不知有个店员已经站在我身旁好久了。
“需要帮您包起来吗?”女店员礼貌道。
“啊?好啊。”
女店员将围巾从架子上取下来,边打包边道:“这是送给外面那位先生的吗?”
我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到了莫非辰,微一点头。
“希望那位先生能明白您的心意,祝您好运。”说着,女店员将购物袋递给我。
我的心意?我捉弄他的心意吗?算了,他还是不要知道好了……
“谢谢。”我接过,去了结账台。
莫非辰不爱这些少女情怀过分浓重的小店,结完账后,就一直坐在填写明信片邮寄信息的小吧台上等着,见我提着东西出来,忙起身迎了上来。
结账时,我按住莫非辰掏钱包的手:“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我来结账。”
莫非辰道:“傻瓜,我们还分你我吗?”
“这是两码事。”余光瞥到收银员偷笑的目光,我忙从口袋里掏出零钱,匆匆付了帐,一手提着礼物,一手拉着莫非辰一刻也不耽误地出了门。
街上,莫非辰轻轻松开了我的手:“解语,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怎么突然这样说?你是最好的,除了我的家人,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对我好。”
“那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用我的钱……我给你的副卡,你从来没动过,平时逛超市、买东西,你也只花自己的钱。”
原来是因为这个……“傻瓜,平时吃饭、出行的路费,还有你给我买的那些衣服鞋子,哪样不是花你的,至于副卡呢,我不是不用,只是还没到该用的时候。”
莫非辰像个孩子一样执拗道:“那什么是该用的时候?”
“嗯……等我的钱花完了,又不想去卖肾的时候,就勉为其难用你的吧。”
莫非辰哧地笑出声来,一把抱住我,顺势将头枕在我肩膀上:“那我就告诉我哥,让他把你的工资拖个七八十年。”
“真是幼稚。”我拍拍他的背。
“解语你知道吗,你越独立,我就越害怕,害怕你终有一天会不再需要我,转身离开我,可是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
“所以,你想用金钱来拴住我,让我依靠你的钱,而不是你的人?”
“我知道这很蠢,可是……我怕,遇到你之后,我就开始怕很多事情,怕你生气,怕你受伤,怕你不理我,怕你爱上别人,我……”
不等莫非辰说完,这一次,是我先封住了他的口,用一个坚定得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吻,回答他所有的疑问和担忧。
这个傻瓜,不可一世的自信到哪里去了,难道……这才是面具下真正的他?KK口中所说的,那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我不由地加深了吻的力度,和着不知是谁淌下的眼泪,咸咸的,暖暖的。
后来,我们的路线出了一点小状况,简单地说,就是我迷路了。对,是拿着地图迷路的,因为我不管把地图转向哪个方向,总是按照“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方向定的位。等后来莫非辰终于发现,我地理其实是体育老师教的之后,毅然决然地收回了地图,同时也收回了队伍的领导权。可那时,我已经颓圮地站在永丰桥拐角口的一家名叫“凤凰小吃”的饭店前走不动了。
莫非辰叹了口气:“咱们先吃饭吧。”
我立刻原地满血复活。进了店,胖胖的老板娘热情地迎了过来,边递菜单边道:“两位先看看,想吃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介绍。”
我看着菜单也是一头雾水,干脆直接问道:“那你先介绍一下你们店里的招牌菜,还有客人点的最多的。”
老板娘操着一口湖南腔的普通话道:“好嘞,凤凰的特色菜其实都差不多,像血粑鸭、苗家酸菜鱼、腊肉、干锅鱼、石锅鱼、辣子鸡、牛肉粉、酸辣粉、社饭、炒花饭……主要是以酸辣为主,您看您想吃哪个?”
我心说,听出来了,看向莫非辰:“你想吃什么?”
莫非辰指着墙上贴着的一张便利贴道:“炒花饭吧,你看,它最正常。”
我一扭头,这才发现原来身边这一整面墙上花花绿绿、满满当当贴的都是游客们对这家饭店的评价,而莫非辰指着的那张枚红色的便利贴,上面写着他的心声:“大力推荐吃不惯南方菜的朋友炒花饭,色香味均与北方蛋炒饭无异,且量大,份儿足!”
“好!就来两碗炒花饭。”
莫非辰道:“你也吃这个?”
“不,亲爱的,这都是给你点的,这两天着实委屈你了。”说着,我伸手捏捏莫非辰的脸,“呀,怎么又瘦了?”
莫非辰一把打掉我作怪的手,这时,老板娘又送来两碗冰米酒:“这是赠品。”
“谢谢。”凤凰人民真是热情,“老板,再给我来一份血粑鸭和社饭。”
“好嘞,您稍等。”老板娘乐呵呵地进了后厨。
等饭的空档,我将刚买来的围巾递给莫非辰:“打开看看。”
说实在的,最近我越发有种想头,想要把小姨给我买的那堆化妆品涂在莫非辰那张精致的二次元脸上,再配上这条秀气的围巾,啧啧……安能辨我是雌雄?
不过,当务之要,是先让莫非辰接受这条围巾,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次我得用全乎了。可当我再一定睛,瞳孔便不自觉地放大放大,再放大,他居、居然接受了,而且——当即系在了——腰上?
“这……这是围巾。”
莫非辰一愣,目盼流转:“……嗯。”
嗯?!“嗯”是几个意思,知道了?嫌丑?不好意思退却?所以干脆当腰带?可看他一副享受的要死的表情,也不像啊,还真是奇了怪了。
“你……为什么这么开心?”我问道。
“这可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当然开心。”
仅仅如此?可我怎么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啊:“这就把你……高兴成这样?”
“嗯。”
看他笑得一派天真纯粹,难道又是我想多了?可还是觉得哪里奇怪……
不多时,老板娘送来了两碗香喷喷的炒花饭,还有像糯米色一样的社饭,笑道:“两位先吃着,血粑鸭马上就好。”说罢,目光在莫非辰腰上一滞,笑得更灿烂了。
我为美食所惑,压根没留意到老板娘跟莫非辰的目光交流,先扒了两大口炒花饭,嗯,味道真是一绝。虽然和家里的蛋炒饭看着没什么区别,可这里的炒花饭吃着后味更足,油似乎是跟鸡蛋绊在了一起,很好地除去了鸡蛋的腥味,香而不腻,而社饭则是另一种感觉,像是直接在腌菜摊子里捞出来的大米蒸了蒸一般,腌腊味刺鼻,我有些吃不惯,便去抢莫非辰的炒花饭。
莫非辰却将一整盘都推给了我,等血粑鸭上来的时候,我已经吃的差不多饱了,可还是拿起筷子夹了几块鸭肉。可能是吃饱的原因,血粑鸭在我口中并没有吃出什么特色的味道,除了辣,倒是莫非辰又要了一份白米饭,吃起了兴致。他的吃相永远都甩我好几条街,我支着头越看越入迷,不由地拿起桌上的相机悄悄拍了下来。
嗯,抓拍的真不错,干净的白T恤透着阳光的味道,照片里的他微微垂着头,黑色的刘海难掩剑眉星目,挺立的鼻子从正面看似一条直线,嘴巴因为吃饭的关系泛着红润的光泽,左手拿着勺子,右手正在夹菜。莫非辰有个习惯非常好,嘴里有东西的时候从不跟人说话,也不夹下一口菜,直到咽下之后,才会有下一步动作,所以这张照片他的嘴巴不是鼓鼓的,如果换成是我……哎,人艰不拆。
手指触动屏幕,继续往前翻,都是莫非辰拍的风景照,简直可以跟凤凰旅游局官网上的宣传照媲美嘛,等等,这是什么……
半旧的古街道上,一棵落着小白花的大树下,身穿白色连衣裙、黑色小皮U的姑娘,正踮着脚尖旋转,裙摆自然地开出一朵白花,可女孩的笑颜却比白花更甜美。
这……不是我吗,他什么时候拍的?
再往前翻,还是我,吃酸辣粉辣出眼泪的我,一蹦一跳踏在青石板上的我,在人群中看戏台的我,片场犯花痴的我,LA年会跳舞时的我……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原来幸福不是突如其来的感动,而是细水长流的陪伴,渗透进生活的丝丝点点,柴米油盐酱醋茶里,揉进彼此的生命里,成了习惯化了的习惯,最本能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六章
“沈从文故居,我们来喽!”
这次,在莫非辰同志的英明领导下,我们很顺利地抵达了沈大师的故居,跟着又参观了崇德堂、万寿宫、熊希龄故居、古城博物馆、东门城楼,直到夕阳西下,我们才从阳光超市买了两大包零食,满载而归。
其中并无特别的故事发生,只一件事让我颇为郁闷,就是不管我们走到哪里,店家、商贩,或者凤凰当地的百姓,总是对着我们偷笑,目光总是先后在莫非辰腰上那条围巾和我之间打转,一个两个这样也就算了,估计是没见过外地人把围巾围错地方,可如果你走过的每条街的人都这样,那就有问题了。
“你有没有觉得,他们老是看着我们偷笑。”我低声问莫非辰道。
莫非辰一手提着东西,一手牵着我:“没办法,谁让我媳妇长得这么招人。”
“别贫,我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我白了他一眼,耐着性子解释道:“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中午吃完饭就这样了,我总觉得,是这条围巾的问题,要不你摘下来?”
“诶,送出去的礼物泼出去的水,怎么戴由我。”
我灵机一动:“也好,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否则……女人可是不讲道理的呦。”
“……你说。”
哈哈,上钩!“今天晚上,我要给你化妆。”
“……换一个行吗?”
我摇摇头,伸手就要去摘围巾,被莫非辰灵活地转身,避开了:“好好,我答应你。”
“我还要拍照。”
“……”
“发网上。”
“……”
“莫非辰……你洗好了没?”
三十分钟了,从莫非辰进去洗澡到现在整整三十分钟了,试纸上的眼线液都干成干了。
“嗯,快了。”
“快了快了,二十分钟前你就说快了!”我腾腾跑到洗手间门口,砸着门:“再不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