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沱江。”潘师傅介绍道。
我抬头望去,只见长长的一条江水几乎横贯整座古城,两岸傍水建着许多竹楼,鳞次栉比,和夕阳照耀下泛着暖黄色的凌凌江水相得益彰。江上有三座桥,靠东的是用方形的石块,相错铺成的不足半米宽的两排石头桥;位于我们正前方的,是一座约四米宽,六米高的双层拱形石桥,两层之间的横匾上,刻着“雪桥”字样。
潘师傅引我们正从这座雪桥上经过,边走边指着沱江道:“每年四月八,我们就是在这个地方搭台表演。”
我吃了一惊:“在水上?”
“对。我们把四条大船绑在一起,在船面铺上木板、地毯,搭个台。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主席台,到时候会站许多表演节目的学生和乡亲。”
“那主持人呢?是在这个主席台上,还是下面那个水台?”我问道。
潘师傅神秘一笑:“都不是。主持人在船上,所有的摄影、录像设备和人也都在下面的船上。”说着,潘师傅指了指左下方,靠近岸边的地方。
“真是新奇!要是能亲眼看到就好了。”我由衷地称赞道。
潘师傅道:“没关系,今年错过了,还有明年嘛。”
我扭头看向莫非辰,发现他也正看着我,一双眼睛不知是不是因为江水的缘故,柔情似水,仿佛在说:“只要你想来,我陪你。”我报之一笑。
不过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登记入住的时候,潘师傅给了我们一间双人房。
“没有单人间了吗?”
潘师傅跟着一愣:“你们不是情侣?”
“谁说情侣就非得住一起。”我低着头道。
潘师傅看了莫非辰一眼,我不知道身旁的莫非辰给了他一个什么眼神,潘师傅对着电脑查了半天,抬头居然告诉我:“真不好意思,所有单人间都有预约了。”
“不会啊,现在是淡季。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怎么会客满?”我分析着。
潘师傅似又瞟了莫非辰一眼:“那不还有不上班也不上学的?我们的预约信息是挂在网上的,随时都有可能客满。”说着,潘师傅对我做了个十分抱歉的表情。
“哎,算了算了。”我不忍心再为难他,拿着钥匙率先上了楼。
开了门之后,我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搞什么啊,只有一张床?!
这可不行,我腾腾下了楼,莫非辰却还在跟潘师傅说着什么,只是一见到我,两人很有默契地闭了嘴。
我一手恰着腰,一手装作抓头发(实则盖脸):“那什么……再加床被子。”
潘师傅跟莫非辰互看了一眼,又看向了我。
我硬着头皮解释道:“我怕……晚上冷。”
潘师傅应声马上又搬了一床被子上去,这种情况下,我又实在不想跟莫非辰单独呆在一起,便也跟着上了楼。
潘师傅放下被子就出去了,我一个人磨磨唧唧地开始收拾行李,把常用的洗簌用品摆出来,又把床单、被罩裹上随身带来的一次性便捷消毒步,这才满意地舒了口气。
平心而论,这里的布景、格调还是深得我心的。整个房间,由于灯光的关系,呈现一种暖黄色,目光所及的所有家具都是清一色的木质或者竹制的;一进门,是一个干净的小洗漱间,里面一次性漱口杯、梳子、香皂、毛巾一应俱全,还有一个淋浴头可以洗澡,厕所也是干净卫生的蹲便。
和上门,再往里走就是一张两米半宽、两米半长的方形床,床单原来好像是大红色,我记不清了,反正现在变成了白色。床的正对面是一组木质的长柜子,上面放着电视、热水壶、茶具等日常用具;床的右侧挨着墙的地方有一个竹制的深棕色的床头柜,很是可爱;床的左侧则是一扇玻璃门,门外是一个不错的小阳台,摆着两个吊篮椅和一张方形的小竹桌。
我挑了一个面朝西的小吊椅坐进去,闭上眼睛,感受着夕阳拂面而来,暖暖地,揉揉地,像一支柔软的羽毛。
正享受着,吊椅突然前后荡了起来,我张开眼,只见莫非辰弯起嘴角站在我身后,阳光洒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从这个角度看去,像一把金色的扇子。真是美景良“辰”,好不惬意,怪不得古人有云,男子不可生得太妖孽,否则会比女子更祸国殃民。
眨眼间,莫非辰已经在对面的吊椅上坐下:“你再看,我脸上就被你盯出洞了。”
我顺势调侃道:“公子一笑可倾城,谁让你生得比女人还漂亮。”
“你现在才发现,是不是有点晚?”
“晚了?那好吧,那我只好另谋出路了。”
“什么出路?”
“再次找个男朋友呗,再找个我第一眼就能看出他倾国倾城貌,而不用隔个七八年,才恍然大悟,啊……原来这也是个美男子。”
“你……”莫非辰被我气得不轻,瞪了我半天才道,“你怎么这么肤浅。”
“哈哈哈……”原来莫非辰也有这么不自信的时候,我笑得直不起腰,半天才从指头缝里露出两只眼睛:“对啊,我就是这么肤浅,我还要生个安静的美男子呢……哈哈……”说完,便头一沉,趴在桌子上再也爬不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谁要生个安静的美男子?”莫非辰一手拨着我的头发,一手使劲想把我从桌子上拉起来,“你这么呱噪,还想生个安静的美男子?嗯?安静的……哈哈……”
我按住他作怪的手,头还深埋在桌子里:“不许笑!这是我的梦想……”可说到最后,连我自己都笑了。
收拾了些随身物品,我跟莫非辰下了楼,路过门口跟潘师傅打了声招呼,便正式开始我们的烟雨凤凰行——“凤凰,我、来、啦!”
“第一站去哪?”莫非辰边研究地图,边问我。
我的手指在各景区略过一圈后,最后定格在临着登赢街的一家小店:“俗话说的好,民以食为天,第一站当然要去吃饭!”
我一蹦一跳地跑在前面,踏着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别有一番滋味。放眼望去,尽是青蔓覆盖的古城墙和摩肩接踵的小商铺,心情一下子飞到快乐的极点,给我一双翅膀,我就能飞翔。
莫非辰跟在后面,一直提醒我:“慢点,别摔着了。”
我笑嘻嘻地回过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快点跟上!”
只是再一转身,就真的撞上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棉绒绒的庞然大物,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猛地失去平衡,几乎摔在地上,幸而那大物伸手在我后腰上一横,我才勉强立在地上,原来这大物竟是一只穿着大熊猫衣服的人。
莫非辰几乎同时将我从熊猫手臂上接过来,上下检查:“疼不疼?”
我笑道:“哪有那么娇气,根本就没事。”然后又对熊猫道,“刚才谢谢你。”
熊猫朝我摇摇硕大的脑袋,一股奇怪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是我从巷子里出来的匆忙,没看到您,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我忙摆手道,可却不能跟他进行眼神交流,正心奇这熊猫是怎么看路的,莫非辰却拉着我的手连招呼都不打地往前走。
我只能回头朝熊猫挥手作别,那熊猫也朝我摆摆手,莫非辰却大煞风景地把我的头搬了回来:“看路。”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二章
我心知他是在吃熊猫的醋,这个小气鬼,早知道就不该带他出来。
莫非辰突然道:“不许骂我。”
“……我没有。”
莫非辰停下来,伸手在我嘴巴上轻轻一滑:“你嘴巴翘的都可以拴头驴了。”
“所以啊,你就被我栓来了。”说完,我甩开莫非辰的手,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到小吃街口,气喘吁吁地享受着美食的香味,嘴巴里不自觉地开始分泌口水。
时间不偏不倚,恰逢一个中学放学,一个个穿着蓝白相间校服,操着一口地道当地话的中学生们,从校门涌了出来。一时间,本就狭窄的街道变得更拥堵了,我顺着人流来到一家摆着许多自制腌菜坛子的店门口,一股浓郁的酸辣粉味迅速刺激着我的味蕾神经,迫使我分泌出更多的唾液。
我贪婪地咽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一张空板凳上:“老板,来碗酸辣粉,哦不,两碗!”
“好嘞!”戴着白厨帽的大胡子老板,用方言极浓的普通话回应着。
等饭的空档,我留意到前面这一桌的两个男学生,一个身材偏胖,背对着我,看不清脸;一个身材欣长,眉清目秀,把校服穿出了制服的味道,皮肤更是嫩的能掐出水来,这要是我儿子就好了。
正瞧着,突然视线被一个黑物挡住,我一侧身,那黑物也随着我摆动。
好呀,故意跟我过不去不是?我正欲发作,一抬眼却发现那满脸黑线的人,不正是莫非辰?咦,他动作倒挺快。
不等我俩谁再说话,两碗热气腾腾的酸辣粉就上桌了。
我贪婪地猛吸了一口气,强烈的视觉和嗅觉刺激得我喉咙发麻,拿起筷子就是一大筷头,胡乱吹了两下,便心急火燎地往嘴里塞。顷刻,滑溜溜的米粉带着浓郁的辣味直呛嗓子眼,再加上刚出锅的热气更加剧了辣椒的效果,我来不及多嚼两下,米粉便顺着喉咙下了肚。跟着,眼泪就呛了出来。
“慢点吃。”莫非辰似是被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吓到了,愣愣地递给我一片纸巾。
我接过在眼睛上胡乱擦了两下,便又投入到战斗中去。辣椒这东西,就是越辣越招人,明明辣得每一个细胞,每一颗味蕾,每一条神经都在叫嚣,可还是欲罢不能。再加上醋的开胃作用,很快,我的一大碗酸辣粉便见底了。
莫非辰不爱吃辣,又被我完全不顾形象的样子吓得不轻,吃得就更慢了。
我色眯眯地盯着他的那碗,不停地咽口水,莫非辰实在看不下去,把碗往我面前一推:“你吃吧。”
我笑呵呵地接过来,一句“谢谢”已淹没在满是米粉的喉咙里。
酣畅淋漓的大战过后,天居然都有些蒙蒙黑了,人群也散尽了。我左摇右晃地踏在青石板上,这苗家自制的辣椒真不是盖的,一碗半下去,只觉得头晕眼花,舌尖发麻,胃里冒火,跟喝高了似的。
莫非辰想要扶我,却被我推到一边,借着辣醉,晃悠悠地跳起舞来。
只记得,那天我穿了件刚及膝的白色连衣裙,裙摆随着我的每一次旋转飞舞开来,开出一朵朵漂亮的白花,黑色的长发也跟着摇头摆尾,我踮起脚尖,步步生莲花。身旁一棵大树上偶尔落下几朵不知名的小白花,我开心极了,伸手接着一朵,欣赏片刻,便又放它飘舞在空中,做一只自由的精灵。
莫非辰跟了上来,把相机挂在手臂上,右手扶着我的腰;我顺势一倒,耍赖道:“我走不动了,你背我。”
莫非辰无奈地笑了,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他竟当街将我打横抱起。我吃了一惊,手臂忙环上他的脖子,惊叫道:“快放我下来,人家都看着呢。”
莫非辰道:“你刚不是说,让我抱你?”
我脸一红,低头避着路人饱含深意的目光:“我是开玩笑的。”
莫非辰却低头附在我耳边:“可我是认真的。”
瞬间,只怕我整个耳根都红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先放我下来。”
双脚刚一着地,我立刻伸手遮住脸小跑逃去,跑了一段,进了一个写着“北城门”的地方,出来后才发现,又绕回了沱江。
这时的沱江自是另一番风光。江水粼粼地映着两岸灯火通明的建筑物,水中花,镜中月也美不过如此;对面的那条酒吧街似是喧闹着开始了营业,一对对或一群群青年男女被招进了霓虹璀璨的酒吧,想我长这么大还没进去过,心中不免有些蠢蠢欲动。
这时,右掌忽然被另一个手掌充满,我扭头一看,只见莫非辰握着我的右手和我并肩而立。暖黄的灯光透过江水反射在他眼睛里,闪着令人安心的光,我不由地紧了紧相握的手。
莫非辰的兴致似乎很好:“想去?”
我点点头。
莫非辰道:“我可以带你去,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
“不许跟陌生男人说话。”
哦,原来是醋瓶子理论,我灵机一动,有心捉弄他:“那喝酒可以吗?”
谁知,莫非辰竟拉着我转身就往客栈走,我忙在后面大叫:“我开玩笑的。”
莫非辰这才停住脚步,眼神有些复杂:“以后这种玩笑不许开。”
“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我虽然爱开玩笑,有点花痴,可对恋人绝对是忠贞不二的。
莫非辰的脸色略有缓和,叹了口气,一手抚上我的脸:“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放心他们。”
我反握住莫非辰的手:“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清楚,也就是你,才会把我当宝。”
月光映在莫非辰的眼睛里带了些朦胧的水汽,这个傻瓜,这么轻易就被我感动了,我踮起脚尖,在他嘴唇上轻轻一点,刚想下来,突然腰上一紧,跟着,那个蜻蜓点水的吻就变成了一个法式热吻。
良久,莫非辰才放开我,我却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靠在莫非辰怀里。隔着薄薄的衣衫,我能听到他有些慌乱的心跳,感受到他发热的胸膛,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不健康的画面,我浑身一个激灵,跳将出来,双腿像踩在棉花上似的往前挪着:“我们……过去吧。”
穿过雪桥,这边的喧闹和对岸的幽寂形成鲜明对比,我险些承受不住凤凰人民的热情。门揽三言两语就把我推进一个挂满“沈从文故里”彩旗的酒吧,我甚至连酒吧的名字都没看清。
挑了个相对比较冷清的角落(就是位置离主唱台太远),我和莫非辰面对面坐下。酒保立刻踩着乐点翩跹而至,热情地跟我们介绍店里的饮品,最后我点了一杯血腥玛丽,莫非辰点了一杯威士忌;不到两分钟,酒保就送来了饮品。
没了旁人的打扰,我才得以好好观察这里的环境。原来,这就是酒吧啊,首先是黑,没有电棒也没有白炽灯,只有数不尽的小彩灯,闪得人眼花缭乱;第二是吵,主场台上似有一个戴着毡帽的青年人(乍一看,有点像林申),正坐在一架电子琴前自弹自唱,曲子是我没有听过的一首很温柔的中文歌,很有可能就是主唱原创的;第三是闹,明明是旅游淡季,酒吧里还是聚了不少人,有唱歌猜拳的,有玩色子的(我一看,居然是清一色大眼睛高鼻梁的美女),有大声聊天的,还有文艺的,在支着头听主唱唱歌。
我看向莫非辰,有些按耐不住的兴奋,莫非辰倒是一脸平静,一看就像个常客。
“这种地方不适合你,以后还是不要来了。”莫非辰的声音并不大,幸而我们这边清净,我还能听得清。
“那你呢,我看你倒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是不是常来?”
莫非辰立刻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天地良心,这也是我第一次……”
“嗯?”
“……自愿来的。”
“哈哈,好笑,敢情以前您拈花惹草,还都是别人逼的?”
“谁说来酒吧就是拈花惹草?我们哥几个纯喝酒来的,不信你打过去问。”莫非辰说着,就把手机拿给我。
我往他跟前一推,摆出一副大人有大量的姿态:“法不诉及过往,以前你的那些破事我管不着,不过从今往后……”
“唯夫人马首是瞻。”
“乖。”我伸手像揉小狗一样揉揉他的头发。
酒过三巡,莫非辰说什么都不让我再喝了,其实我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只是胃不好,晚上又吃了辣,实在不敢多喝。
我依了他,起身去洗手间,莫非辰不放心,非要跟去,我指着离我们座位不足七米的洗手间:“就这么近,我还能迷路?你在这看着不就行了。”
莫非辰犹豫了半天,终于点头同意,眼睛却从我离开凳子的那一刻起,一直挂在我身上,甚至都没有眨眼。幸福原来就是生活中点点滴滴、无微不至的关心,谢谢你,我很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可是,从洗手间出来,那点滴幸福却消失不见。原来我坐的位置上,现在坐着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连衣裙的卷发女人,不得不承认,她的身材真是……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