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碰过西餐。这是第一次。”说话间,莫非辰已经将一小块切好的牛排叉起来,玩味地打量一番,然后塞进嘴里。
我顿时有些愧疚,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回国之后就不再吃西餐了,或许是厌了,或许是有别的事,但有一点我很清楚——但凡涉及到他妈妈的事,都是他的心病。
“对不起,我……”
话还没说完,莫非辰似刚咽下那口牛肉,接口道:“不过,味道还不错。”
我刚想张嘴,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莫非辰却一推椅子:“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再坚强的人也有敏感脆弱的时候,我不知道莫非辰曾经经历了什么,才把自己伪装的如此严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他信任和可以依靠的人吗?
眼睛有些发酸,看着他孤独的背影,我竟想扑过去给他个拥抱。我知道,这时,他一定会拎着我的衣领把我揪开,由衷地劝一句:“药别停。”
五分钟后,当莫非辰再次坐下来时,又是那副世界中心的样子,倒是我眼眶红红的。
“怎么,一刻不见如隔三秋?”
我将眼睛移开不去看他:“没有,刚才吃东西咬到舌头了。”
人家当事人都想开了,我还这么入戏干嘛,有这天赋,还不如待会用在刀刃上。
莫非辰将西服脱下来,搭在身后的椅子背上。
这里空调开的很足,这会吹得我也有些热了,得速战速决。
“关于年会节目策划,你有什么想法?”
莫非辰笑了一下,似乎等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进入正题。
我不理会他的讥诮,接着道:“我倒有个主意,不如我们就表演大三组织部换届晚会上的那个舞蹈《许我一个红楼梦》。”
话音刚落,莫非辰的眉毛便扭成一个中国结。
很好,这是个好兆头,我等着他的发难。
果不其然,莫非辰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背离主旨”。
当然,在这之前,他先花了近七分钟的时间,极尽口舌之能事,言辞之变化无穷来讥讽我的无知。在这里,我理应省略。
跟着,我便依计搬出任樾言的“反其道而行”理论,暂胜一局。
接着,莫非辰的第二、第三个问题,都不出我所料,我自是应付自如。
一顿唇枪舌战之后,莫非辰突然双手环臂,往椅子上一靠:“说罢,你这一套套的歪理是跟谁学的?”
我心里知道,他这样说就已经是屈服了,不免得意起来:“一叶障目不识泰山,为师不就在你眼前?”
莫非辰却不吃这一套:“你不说,那我走了。”说着,当真拿衣服起身。
我忙拉住他的胳膊:“我说我说。”
咦?奇怪,刚刚赢的人不是我吗?成王败寇,怎么又颠倒了……
坐下来,莫非辰又恢复了抱臂的姿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在等我的答案。
“好吧,是一个朋友教我的。”
“哪个朋友?”
“说了你也不认识啊……诶别走,我说……他叫任樾言,比我们大6岁,是长辈。”
莫非辰深不见底的黑眸终于有了一丝颤动,像是在忍笑。
趁他现在心情不错,我赶紧将刚才放桌上的装备朝他跟前推了推,一双眼睛如泣如诉:“看在行头我都买好的份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帮帮我吧,嗯?”
莫非辰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被我过分浮夸的演技恶心到了,终是接过了金丝绳,将自己也绑了上去——现在,我们终于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接着我们又核对了两人的空余时间,确定了排练地点,直到小姨打了第五遍电话催我,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收银台结账时,却发生了一件让我意想不到的事——吧台收银员亲切地告诉我,刚才出门取车的先生两个小时前就已经把账结过了。
两个小时前?我往前推算着,不就是他借口去卫生间的时候……
我笑着道声“谢谢”,抓起包匆忙跑了出去。莫非辰刚好调好头,在车里为我打开了副驾的门。
我气鼓鼓地坐上去,极其没风度地把门用力一摔。
莫非辰边打方向盘边道:“怎么了,谁又惹花大小姐生气了?”
我一把拉过安全带,扣好,别过头看向窗外,只不理他。
可莫非辰跟我实在是太有默契了,很多事不用说透,他自能明白:“是因为账单的事?”
好,既然是他先挑起的,那就一桩桩一件件都说清楚。
“说好了我请客,你这是干什么,是觉得我花解语连请朋友吃饭都请不起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把我的小说推荐给钟晋,虽然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举手之劳,可对我来说却意义重大,一旦钟晋采纳,我起码可以少奋斗十几年!还有你送我的那些衣服,每一件都远远超过了我的经济能力,今天请客又是这样,你要我怎么还的完?”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刹车声,车居然在马路边停了下来。亏得我系了安全带,否则现在一定跟前车窗零距离接触了。
我怒目看向始作俑者,却见他此刻也正看着我,只是眼睛里闪烁的是跟我不一样的东西。
“所以,你今天晚上请客只是为了尽快还清欠我的钱?”莫非辰的语调很平淡,跟他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感情极不相符。
我却不能否认,除了节目的事之外,这的确也是一方面的原因。所谓无功不受禄,况且是受了这么大的禄,想要回报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莫非辰突然唇角一勾,自嘲地笑了笑,似是明白了什么。
汽车重新驶上了马路,可车里的气氛却变了样。
几次我都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却又自觉多余。骗别人之前,首先你得先骗过自己。
最终,我也选择了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两周的时间几乎是呼啸着而过的,我很庆幸,经过那次不愉快之后,莫非辰还能如约跟我排练,只是我们之间的玩笑少的可怜,亏得默契还在。
当初为了方便,定的排练地点就是与LA一街之隔的莫非辰的公寓。莫非辰喜欢宽敞,虽然一个人住,但还是租了两室两厅,所以排练的空间还是绰绰有余。
至于贝拉,自从周一例会上我跟她提了我的方案之后,她倒是没有多余的反应,只表示会全力以赴配合我们的工作,可实际做的却是另一回事。
蔓蔓算是猜对了,贝拉根本就不想让我们赢。每天变着法地剥削我们的剩余劳动价值。
不得不提的是,资本家剥削工人的手段还真是魔高一尺,让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比方说,LA为体现“以人为本”,“工作与生活平衡”等人本理念,明文规定不许强制员工加班,贝拉当然不会违反,但并不表示她就会遵从。
这就跟美国著名心理学家赫兹伯格的双因素理论如出一辙,“满意”的对立面是“没有满意”,“不满意”的对立面是“没有不满意”;那么同理,“违反”的对立面就是“不违反”,而不是“遵从”。
于是贝拉就很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在工作日长度不变的条件下,通过提高劳动生产率,缩短必要劳动时间,延长剩余劳动时间,从而获得生产的相对剩余价值。
简单地说,为了完成超负荷的工作,我不得不“自愿”加班。
所以,我跟莫非辰的排练时间就少的可怜,原计划每天下班后的两个小时被工作占去了一大半(还是在莫非辰帮我做工的情况下),每天过得就像是有人在你身后追着赶着似的。
终于,年会如期而至。
听蔓蔓说,这次年会公司特意花重金聘请了一个专业的策划团队筹办,并携LA的公关部、行政部协办,地点正是长城饭店的大礼堂。
舞台呈扇形开放,中央是一个可以上下升降的一人宽的圆台,两扇摆满了银光闪闪的樱花树,树根下是两圈可以自由移动的滑轮,也就是说,两扇的布景、配置可以根据不同的节目做相应的调整。
舞台正前方围着的一圈是一个个脑袋可以自由摇晃的小彩灯,配合着台子的天花板及两扇处的舞台灯,大大小小共计150多个;台下前两排是已经摆开台签的评委席,后面的观众席则呈梯形分布,听蔓蔓说,至少能容纳一千人。
行政处的人正忙着摆放果盘,可实在是人少活多(他们只有5个人),行政经理便发动没有演出任务的人一起帮忙,而我们这群“小明星”则被公关部领去后台化妆。
和蔓蔓分开时,她朝我做了个“加油”的动作,我笑了笑,进了后台。
重金聘请的团队果然专业,就连化妆师都是分AB组的。
A组5个人,专门负责化适合舞台灯光明亮的淡妆,比如朗诵、大合唱、小品、相声类演员;B组10人,负责彩妆、烟熏等浓妆,以便配合舞台忽明忽暗的灯光效果,比如歌舞类演员。
望着面前密密麻麻却又放置得井井有序的化妆品,我深吸一口气。好吧,这是一场持久战。
化妆师按了按我的肩膀,对着镜子和我相视一笑:“relax!”
接着便在我脸上刀光剑影起来,我就像个木偶人一样,听凭他摆布;最后索性闭上眼睛,随缘吧。
不知眯了多久,似是有一个钟头,只感觉肩膀轻轻一震,有人拍了我一下:“好了,可以了。”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习惯性地抬手去揉,却被人截在半空:“我可不想一个半小时的劳动成果轻易被人践踏,你可是我今天最满意的作品。”
闻声看过去……咦,镜子里坐着的那个姑娘是谁?
栗色的长发在脑后松松盘起,从前面看,只能看到一个半高的发髻,其余再无一物;咖啡色的眉毛下是一双灵动的黑眸,长而卷的睫毛随着我不可思议的眨眼像蝴蝶的翅膀般煽动起来;鼻子在高光的映衬下更显立体,一双桃蜜色的嘴唇因为吃惊而微微开启。
这哪里……还是我?
“妆画得……是不是有点浓了?”我有些怔怔地问道。
化妆师却像在端详一件刚完工的艺术品般仔细打量着我,最后一点头,满意道:“无懈可击!我可以拍张照片留念吗?”
我尴尬地笑了笑,化妆师却动作极快地掏出手机,捕捉到了刚才的画面,当即对着照片评价起来:“不错,笑的很自然。”
我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个电影,一个法医对着面前躺着的尸体说的也是这句话。
我咽了口吐沫,幸好他不是法医,这里也不是殡仪馆。可为什么还是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
正想着,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搭了上来,我一惊,差点尖叫出声。
“这是我的名片,我叫Kevin,你也可以叫我KK。”化妆师不由分说地将名片塞给我。
怔怔地接过,拿到后才想起刚才是单手,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要不是他刚才吓我那一下,我也不会这么失礼。
可KK似乎并不介意我这点小小的失礼,反又举起手机:“花容失色。真是个美人胚子。”
KK的油腔滑调让我很不适应,我顺手将名片往外衣口袋一塞,起身道:“谢谢您帮我化妆,我去找一下我的朋友。”
KK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后会有期。”
我的借口也不全是托词,自从台前跟蔓蔓分开时见过莫非辰一面,进后台这么长时间了,不管是A组还是B组都没有找到他。一想起来他还有舞台恐惧症这毛病,我不由地担心起来。
迅速掏出手机,先跟蔓蔓打个电话,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找要快些;接着又把礼堂每个房间都翻了一遍,就连外面的小天台都没有放过。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我甚至已经听见前台主持人洪亮的开场白和观众震耳欲聋的掌声。
没有了莫非辰,我一个人虽然也可以应付,但效果不免大打折扣。不行,还得找!
我们的节目是第六个,我简单算了一下,如果每个节目平均花费十分钟的话,除去10分钟候场,那我起码还有50分钟的空余时间,足够把礼堂再翻一遍。
于是,又像是前30分钟的重复,我推门、关门、推门、关门……结果还是一个样,心里却越来越哀凉。
直到转了整整一圈,又回到最初的小天台,我再也忍不住心力交瘁,背靠着栏杆蹲下来,泪水跟着翻涌而出。
与其怪莫非辰不如怪我,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这么懦弱,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为什么我的人生要承受这些?为什么为什么?!……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他?我慌忙扯过口袋,抓起来一看,却是蔓蔓。
“怎么样,找到了吗?”
“……没有,电话我一直打,都是忙音……”小天台风很大,恰好掩盖住我浓浓的鼻音,“整个礼堂也被我里里外外翻了两遍了,你说他还能躲到哪去?”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对了解语,你还记不记得礼堂舞台上有个升降机?”
“你是说……他在那下面?”不管了,再小也是个希望,“我去看看,你再在附近找找。”
“好,随时保持联络。”
我几乎一路狂奔到后台的操作间,里面乌泱泱地一堆人,有控场的、有候场的。
我挤过人群,推开写着“升降机”标签的门,顺着盘旋向下的扶梯刚走两步,果真就看到了莫非辰。一时间又惊又喜,又急又气。
一盏昏暗的小吊灯下,他的背影看起来实在是落寞,矮矮地坐在钢筋架底部一块凸出的铁板上,直到我走近,他都没有发现。
我将手放上他的肩膀,满腹的“为什么”、“怎么了”,终化成一句:“好点了吗?”
闻声莫非辰抬头望向我,似是一惊又很快恢复平静,起身道:“没事,走吧。”
我拉住他:“去哪?马上就到我们了。咱们就在这儿上台。”
莫非辰却拉着我的胳膊,边走边道:“小花猫,你的妆花了。”
路上,莫非辰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让人帮我们把节目顺序调后一点;另一个是叫什么人来化妆间。
想起上一次我们被锁在公司也是,他打了个电话就把问题解决了,好像在我这里天大的事到他那里都能轻而易举的化解。难道他也是老天爷派来帮我的?那我上辈子就是拯救了银河系,两次?
推开化妆间的门,我便看到了最想让我撒腿就跑的人。
“呦,我说怎么这么有缘分呢,原来是自家人。”KK嬉笑道。
莫非辰却将正处于困顿状态的我往前一推:“交给你了,没有多少时间。”
KK接过“工艺品”,按在椅子上,左右开工,嘴巴也没有闲着:“我怎么说你来着,这么漂亮的脸蛋儿都不知道珍惜,你说你好端端的哭什么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一下被人戳到了实处,我立刻转移了话题:“你们……认识啊?”
“嗯,他是我哥的化妆师。”莫非辰道。
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
只听KK接道:“要不是小辰在这儿,给我多少钱我也不来这破地方。”
啧啧,LA年会也敢叫“破地方”,不过要说也是,谁让他侍奉的人是男神钟晋呢。
“好了。”
KK这次倒是挺快,但效果却比上次更胜一筹。
我顾不上对着镜子臭美,起身一把拉过莫非辰按在我刚坐的地方,用眉毛指指KK。
KK立刻一脸惊悚状:“干嘛?你不会是想让我给小辰化妆吧?”
“废话,快点!”
我手脚并用地催促着KK,世界上就有这种人,能让你很快放下隔阂,跟他打成一片。
“不行不行,打死我都不行。”KK灵活地一转身,将我们的位置互换,把我换到了前面。
看着镜子里莫非辰越来越僵硬的脸,难道……他还有“化妆恐惧症”这毛病?可现在时间紧迫,我也顾不的那么多了。
我拿起粉扑,正准备往莫非辰脸上扑,听到KK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的同时,我的手腕也被莫非辰牢牢抓住。
“我从不化妆。”
我气得翻了大白眼,这少爷的毛病怎么这么多!
“少啰嗦,今天化不化可由不得你!”说着,我趁他吃惊分神的空档,使了一股巧劲,将手腕挣脱出来,跟着粉扑接触了他的皮肤。
本以为,接下来会看到哈利波特的手,按在奇洛教授脸上的情形,结果并没有嘛,莫非辰的皮肤依旧吹弹可破。只是人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