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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建兵帮许三多上好子弹后,发现许三多的嘴唇发黑,手指也僵硬了起来。林建兵很心疼,一咬牙便把许三多的手指环到扣环处,脚步沉重的回到了队伍中。
砰!终于是射出去了。
“报告,不中!”
报靶声传了过来,却是比那一声枪响还要洪亮。
林建兵狠狠地抹去一把眼泪,大声喊了起来:“许三多,加油!”接着,从三班开始,七连所有人都喊了起来,指导员也喊了。喊的是:许三多,加油!
要加油,一定要加油……
许三多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军营的医院里。手上插着针,打点滴。白色的床,白色的天花板,没有人。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意识失去之前,仿佛全世界都在喊在他的名字,说,加油。
到了中午,开始有人来探望许三多,第一个是班长林建兵,问他好点没告诫他好好休息告诉他班里很好。这一天指导员罗成也来了,三班只有两个人没来,一个是连长马连城,另一个是慕容流年。许三多知道,自己让连长失望了,他也知道,流年没来一定有他的原因。而他,也只是觉得愧疚觉得难受而已。所以,在又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泪水又不争气的下来了。
秦思海含上烟,在慕容流年旁边坐了下来,道:“怎么没去看许三多?”
慕容流年道:“你们去了,就可以了。”
“我们吃了,你是不是就不用吃了?”说完这话后,秦思海觉得很经典,自我感觉良好的点点头,怕慕容流年听不懂,于是顿了一下,接着道,“我们去代表不了你的。”
“你们明天吃了我明天是不用吃的。”这话听着好像很直白,可是秦思海一时没弄明白。慕容流年却没有他那么好心解释给他听,他睁开眼,接着道,“人总是要自己学着长大的。”说完后,慕容流年站起身来,径直走向了宿舍。
秦思海吸了一口烟忘了吐,于是被呛着了。看着慕容流年的身影,他第一次觉得慕容流年也是一个睿智的人。
有这么一个典故:一家酒楼新开张,可惜生意惨淡,几天下来即使是苍蝇飞了几只进来都能够十个手指数尽。很显然,照这么下去,迟早是关门大吉的。酒楼的老板是一个有点小智慧的人,他甘心这心血就这么砸了,于是日思夜思,苦苦思索,结果终于是让他想出了个好办法。他让员工亲自弄一个大红字招牌竖在门口,上面写着“明天吃饭不用钱”。果然,第二天门庭若市,里面坐满了人外面还排着队。天上掉下免费的午餐,那是不吃白不吃。可是等客人们尽情用完餐还准备打包一份的时候,服务员拿着单来收钱了。客人们疑惑道,不是说了明天吃饭不用钱吗?服务员笑容亲切,道,是呀,是明天吃饭不用钱……这个典故不管是否属实,也不管是否能让一间濒临关门的酒楼起死回生,它具有一定的教育意义确是可以肯定的。于是“明天吃饭不用钱”,成为了流行佳语。
这个典故秦思海没听说过,可是他却觉得慕容流年说的那句“你们明天吃了我就不用了”很有哲理,他只是不知道,这个典故现在即使是小学生也有机会听教书先生说过。
南方的土地肥沃,宜种植,是因为多雨。可是雨水多了,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显得好的。这几天一直下着绵绵细雨,像烦丝一样缠在每个人的头顶。已经是冬季了,冷风不张狂却阴险,悄然钻进肌肤,能把病毒给你注射进体内。免疫力不强的,很快便一把鼻涕一把鼻涕地憋着。在南方,这样的天气致使生活不便,是令人烦恼的。
不过军人就不会对天气有抱怨,反而是越糟糕的环境越适合一名军人的成长。他们每天都有任务,国家的安宁不会是一劳永逸,所以根本也无暇顾及其他。训练在继续,一天一天的过去,以至于大家都忘了日子是有编号的。吃饭、训练、睡觉,依然是每个人生活的重点。如果说大家一开始是一块石头,那么无疑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已经被渐渐雕刻出了轮廓。等到成为一件完整作品的时候,也便是军人了。而一群军人,会因为一开始被雕的深度不同,以后会变成优秀品种的马或是蹩脚的马,又或者,你无缘成为马。那么,你就是一匹接受过严格训练的驴,可是强度的催化剂没能让你的基因产生变异,所以你无法乌鸦变凤凰。这番话是连长马连城在一次大会上说的,许三多给背下来了。许三多觉得,自己就是被雕刻得最浅的那一块石头,以后只能成为一匹蹩脚的马。又或者,自己无缘成为马。在一些问题上,应该说许三多是有清楚的觉悟的。
许三多想得到很多事,所以不应该说是傻,只能说是笨。傻的人,不会想事情。笨的人,做事情费力。这个道理许三多也是刚学会的。
看见许三多走过来,慕容流年便随意问道:“三多,射击学得怎么样?”
许三多挠着脑袋,道:“我傻,学不会。”
“你不是傻,因为你知道自己不会。你是笨,笨鸟总是要先飞,因为飞得慢。”
“我傻,听不懂。”
“你知道自己听不懂,所以是笨,不是傻。”
许三多恍然大悟,笑出洁白的牙齿:“我懂了,我不傻,是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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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士兵退伍
慕容流年总是有办法把最容易令许三多钻牛角尖的问题,一点点的剥开,然后灌输进许三多的意识里。//而他灌输的方法,在旁人看来,却是和许三多的“笨”逻辑大同小异,本质是一样的。许三多才知道,原来自己以前总觉得含义一样的“傻”和“笨”这两个字,实际上寓意是完全不同的。
在七连三班,并不是只有许三多一个人,但他的明显掉队,是有目共睹的。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第一个被连长放弃的不是许三多,而是表现相对不错的张建。
马连城的决定七连的指导员罗成是第一个知道,他拉着马连城,道:“这次和以往不同,你要好好考虑。”平日里,罗成对马连城的决定鲜有过问,因为他知道马连城的为人,也便懒得操心。可是这次是关系着一个兵的前途,他必须操心。
马连城没有停下来,边走边道:“考虑过了。”
罗成很着急,他恨不得能耍赖皮抱着马连城不让他走,可是他打不过马连城,所以只能悻悻然的松手,道:“这次不一样!”
马连城道:“我知道不一样,就因为他不一样,所以他必须走!”说完后,马连城上了车,便去到了团部。
在会议室里,团长没有说话,团参谋急着开口了,道:“连城,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马连城难得是这般姿态的严肃,像是脸上贴上钢铁皮一般令人觉得强硬,他很直接道:“没有。”
“非走不可?”
“非走不可。”
团参谋焦急的来回走动了一会,道:“这事要好好考虑清楚。”
马连城道:“清楚了,早就清楚了。”
团参谋无话可说,只能把问题丢给团长。团长终于是站了起来,然后走过来,拍拍马连城的肩膀,大度道:“就按照你说的办吧。”马连城谢了一声准备离开,团长的声音又响起来了,道,“连城,你这匹马不仅老,而且像姜。如果是别人,这件事是不能这样定下来的。不过情绪要照顾好,尽量不要影响到其他人,也不要影响到你。”
团参谋看向这个和自己同事多年的战友,显然还是没能认同。团长笑了笑,扬手示意他不用着急,爽朗道:“这么长日子了,要信得过连城。别担心,这报告我来写吧。”
团参谋不好气的给了这个老战友一眼,道:“还是我来写吧,署名签两个人的。”他心里也清楚,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在马连城说没有的时候,就已经定下来了。
张建被通知要离开部队,显得很平静,他只是看了马连城一眼,对其他人则是一眼都不看一句话都不说,便准备离开。
确实算是个人物的了,马连城其实是欣赏他的这个兵的,可是他有这个兵必须要走的理由。马连城最后还是开口,道:“你就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离开?”
“理由,我不感兴趣。”张建回过头来,嘴角浮现一丝冷笑,道,“每个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感兴趣的是,你付出的代价会是多大。”说完后,他坚决转身离开,就连部队为他安排好的车也没有坐。
许三多不曾想到,在一张很平常的脸下,竟然藏着这么一张狰狞的皮。只是看着一为战友的离开,许三多还是忍不住留了张建一声,喊了他的名字。张建却是没有回头,连看都没有看他。
罗成想给这个兵一些安慰,可是最终没能把手放到他肩膀上,只能道:“张建,离开了这里也能生活好,别忘了你参过军。”
如果这个兵一声不响离开,没有情绪没有不满,马连城觉得那样的话自己也许会内疚。可是现在不会,他倒是可以确定,自己的决定并没有错。所以下一刻,他也果决转身离开。
七连三班走了一个人了,可是那个人仿佛不曾存在一般,三班依然是和平常一样训练、生活。该笑的时候他们还是会笑,该睡的时候他们还是会睡,只是不曾看见过他们难过。可是有一个人他知道,有人离开了,他知道张建被连长放弃了。
许三多突然间想起来,他那次好像是第一次叫张建,而张建却没有回答。在那之前,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人突然走了,以前的很多回忆也就变得明朗起来了。许三多突然间把张建的模样记得很清楚,有点难过,更多的却是焦虑。似乎有些条理已经很清晰了,连长开始放弃他的兵了,而他许三多是最差的一个兵,那么说总有一天也是要被放弃的。
乡下迷信的老人总是说,人如果时运低的话,总会倒霉事不断。许三多无疑就是最好的例子。祸不单行,在焦虑情绪的琢磨下,他感冒了。别人偶尔也会呼吸不畅,可是他却是挂着鼻涕走路。进行敬礼练习的时候,他还必须腾出一只手来不让鼻涕掉下来。
林建兵知道,连长在新兵训练期没过去之前却把一个兵放弃了,这很不正常,不正常得他不敢过问。以前他顶多觉得张建懒,可是直到张建走的那天他才知道,张建有太多的他不了解,比如那张可以露出狰狞表情的脸。林建兵也担心,担心三班哪一天突然有会有人被连长放弃了,比如许三多。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自己离开,也不宁愿自己的兵被放弃。可是,身为军人,没得选择。就像那时候他的班长要走的时候,他也没能把班长留下来。
许三多露过脸,这是整个新兵连都知道的事。可是整个新兵连的人也都知道,七连三班有一头很笨的驴,笨得想先飞却飞不动。以前看着许三多,林建兵只是难过,想把他溜好教好。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变了,他发现看着许三多的时候,自己很容易生气。以前他无法理解一个明明对他那么好的一个人,有时候却生气得像是天要踏了下来。现在他理解了,这是恨铁不成钢。
“许三多,你在干什么!”
没有征兆的吼声响彻训练场,忙着擦拭鼻涕的许三多愣住了,他觉得这个世界仿佛就剩下了自己,平日里关心自己对自己笑的人,一下子都变得陌生了。他知道,自己又让三班,甚至是整个七连蒙羞了。他害怕,他不敢再擦,于是鼻涕顺着掉了下来,冰凉了肌肤。
安静,是这个世界的主旋律。
林建兵走进队伍里,一把抹去许三多的鼻涕,硬咽道:“许三多,你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不准哭,我说了不准你哭!”林建兵一狠心,回到队伍前,卖力的喊着训练的口号。
许三多也不敢哭了,他所有想做的事通通都不敢做了。他觉得,自己是掉进了一个可怕的世界里,在这个世界里,只有自己的一个人。
马连城过来训练场的时候,看见林建兵哭红的鼻子,心想难道自己这个兵又回到从前了?怀疑归怀疑,他也知道,能够让自己这个兵哭的,来来去去也就那么一个人。他第一时间看向许三多,看见许三多是挂着一条长长的鼻涕,鼻子比林建兵的还红。
马连城问林建兵,道:“不赖呀,什么时候学会虐待人了?”
林建兵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笑道:“报告连长,没,没有。”
马连城马上睁大了眼睛,显得很惊讶的样子,道:“没有?没有你能把人家一条那么长的鼻涕给整出来?”
林建兵突然坚定了口气,道:“是!报告连长,许三多,他是好兵。”意思是许三多病了也坚持训练,而且即使是流鼻涕,也保证了训练优先。
马连城哦了一声,连连点头,接着看着许三多,道:“许三多,你们班长说你是个好兵。你说自己是头好驴吗?”
许三多急忙敬了个礼,道:“报告连长,我不是!”
“不是?不是驴,还是不是好驴?”
“报告连长,我不是好驴!”
“不是?那就是你的班长说谎啦?军人隐情不报,该怎么来的?”
许三多急了,道:“不是,连长,不是的。班长他是为我好,帮我擦鼻涕,又让我不要擦。我知道,班长是为我好。嗯,班长他人很好。”
林建兵原本只是站久了肌肉痛,听到这话后是心也痛了。他想多帮许三多说点好话,可是许三多却毫不领情的把他的“阴谋”给揭穿了。所以他心痛,他更心痛许三多总是能记着他的好。
林建兵敬礼,声音洪亮,道:“报告连长,是我的错,甘愿受罚!”
马连城看看许三多又看看林建兵,疑惑着脸,道:“这可怪了哈。班长说他的兵不错,他的兵却说自己不好。一个兵说他的班长很好,班长却说自己错了。”马连城看着众人,顿了一下,道,“你们说说,这是什么怪事了。”
余波忍不住笑了出来,看见马连城看着他,急忙又忍住,喊道:“报告连长,他们这是谦虚。”
马连城长长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似的,道:“是这样啊。嘿,不错呀,以前余波还没这么聪明的,现在圆头滑脑的,变机灵了哈。看来这步跑得还真是有用,余波,要不你现在再去跑两圈?”
余波两眼一黑,只觉得欲吐不能,晕倒在地。早上还没吃早餐昨晚也把水分尿完了,肚子里没东西可挤。余波意识失去之前,还能听到连长马连城道:“反应不错啊,干脆利索,敏捷得很。我告诉你哈,这要换是以前的余波铁定做不出来。知道了吧,步要多跑,跑多了,脑子灵光了,身手也敏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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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突来枪声
如果非要找出一个被溜到现在基本上没什么变化的,无疑是非慕容流年莫属了。//在旁人看来,他依然是很懒,懒得连脚踩在地上都能不发出声音来,所以你也便不会多大注意到他。马连城称慕容流年的这一手叫,青出于蓝胜于蓝的飘渺。可是慕容流年没记起他什么时候跟马连城学过武功,当然也就没情可领,有麻烦事的时候慕容流年还是会把那张检讨书牢记于心。如果说真有什么变化的话,秦思海总是能记起这个班里有一个叫做慕容流年的,倒算是一点了。林建兵也记得,不过他是一开始就记得的了,和许三多一样。除了上次在外面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