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尊九幽鼎被吕魔藏于阵内,便是这时除去她,也是无用,且哪位石矶娘娘岂会成全。”
艾如真眼光穿过千万里,原本一望无垠的沙漠之地似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混…圆若鸡子的气团,不知其长,不知其宽,但见那地火风水于其中乱窜。
“那便干看着,让一众正人闭目待死不成!”白鱼子焦急传音。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静虚方能太冲,世间皆是此理。”艾如真轻声道,目光幽远。
周乾与一众妖人立于大佛之肩,水火风雷均不沾身,但心中焦虑不下火烤火撩,眼见天地将倾,众正欲覆,自家近在咫尺,却是无能为力,还要装出一副幸灾乐祸之样,着实难为了他。
一双柔荑轻轻盖住了他紧握之手,妙目担忧的望着眼前人。
‘周郎,你已尽力了啊!’
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的响起,‘周师侄,二十九年未见了吧。’
“掌——!”周乾连忙闭嘴,表情一紧,扫视左右,好在无人在意。
‘心中默想即可。’
‘掌教真人!’
‘这些年潜入此地,徘徊外道之中,盘旋于妖魔爪牙之间,着实为难你了啊!’
‘周乾无事,只是如今局面败坏如斯,真人可有解救之法?!’
“一阴一阳谓之道,相生相成,互为因果,祸福之转同样如此,魔鼎运转之势越强,自在天主威势越盛,那吕魔便越衰弱,天地重开之时,便是破局之刻。”
‘这……’周乾隐隐约约有些开悟。
‘关键便要应在你身上。’
‘弟子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周乾暗自苦笑,魔鼎左右,赤身教仅余的老妖,大鬼真人与明月禅师防备的紧,单轮道行,二人中的任一,收拾自家用不着三招。
“老夫的玉清元神会暂附你身,使你法力暂时突破青云心法的第十三层,得五百年道行。吕魔疑心太重,不肯放手于他人,仅凭水晶照影镜显化出分身驱使此等重宝,你可知如何做了?”
“弟子明白!!”
“本没想把如此重担落于你身的,因缘际会,不得不为啊。”
“无非是个不成功,便成仁罢了。”
周乾眼一闭,再睁开时,已是决然之色,缓缓松开应招儿的手,低声道:“等下我无论我做了何事,你都要忍住,不要出头。”
“周郎你……”
一步踏出,也不知艾如真施了甚法子,体内的青鸟笼亮起,一股股青云精元不要钱般的充入体内,一身魔道修行很快便被逼退到一角,气势节节攀升!恰巧,那吕魔的算计也到了最紧要之时,化作的虚影已缓缓与九幽鼎融为一体,满空的地火水风搅动起来,鼎口处的黑光成片的洒在万丈大佛之上;而地上的血海也渐融于佛身脚下,玉女佛的双掌缓缓的抬起,一种恐怖的气氛蔓延而出,黑电金芒‘噼啪’作响,掌心对内,‘噼啪’‘噼啪’声响起,空中宛若玻璃滑裂一般,生出无数划痕黑线,放眼望去,似这片天地之间,都要裂开一般。
“丑奴你要做甚!”附近一名熟悉的赤身教弟子忽地大叫道。只见周乾一声长啸,头顶竟现出数亩大小的青云,仙气盎然,剑光爆射百丈,人剑合一,左右一扫,人身直接四分五裂,血雾爆射开。
“当日参加血宴的,你也有份!”
周乾从未感觉过如此之好,头顶真气化作的云好似便是自己元神,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天地间仿佛换了个模样,山不是山,水不再是水,更别提体内源源不绝,用之不竭的汹涌法力真气,眼光又见魔气中挣扎的众人,心神顿收,瞬息间划过百丈,往吕轻烟化身飞去。
“又是青城派的细作!”大鬼真人身形一转,化作巨大恶鬼,张嘴,大口化作一道修罗门,挡住周乾的去处,门一开,无数骷颅头射出,成百上千,个个绿眼凶睛,獠牙阔口,嘴巴卡巴卡巴直响。
“以我为剑,天地御之!开!”周乾一声暴喝,剑光先缩后涨,光芒刺眼,法力十足,这《元剑诀》中的身剑术终于被他毫无保留的使用了出来,酒道人创出的奇篇果真厉害,还未上前,余波便逼得骷颅头只只爆炸开,烟火纷飞,响声连成一片。
‘嘭’的一声巨响,这扇修罗门竟是直接穿透开,大鬼真人元神化作的巨大的恶鬼,胸前却是多了个窟窿,冒着青烟。
“尔敢!”明月禅师怒吼一声,毫无保留的双手一推,无穷的黑煞丝漫天洒下,又密又厚,似下了层黑雨。
周乾正无处可避,忽地心神一动,反握仙剑,弓步在前,并指掐诀,剑身上猛然大放毫光,反手一撩,本就已乱成一团的地火风水更是江河滔滔,于身前卷成一圈,化作龙卷,因势利导之下,黑煞丝半寸不能进,被天地之势牵引而没。
“这招剑势是……”万里之外的吕轻烟真身喃喃道。
剑光一引一荡,赚得了半刻时间,明月禅师再想施妖法,也来不及了,周乾、吕轻烟终是相差不足十丈。
头顶祭出的青云一下充入百灵剑中,使得剑光连连伸长,最终竟化作一道千丈青色气剑,剑身上隐隐带着气涡云旋,仿佛能斩开星辰一般。
“接我一招!”
风雷炸响,吕魔高举九幽鼎迎上,鼎身红纹亮起,一下子放出无穷的黑光,一剑一鼎,砰然相撞,一道青黑气浪从中心散开,卷过千万里,周乾的握剑手指瞬间便只剩森森白骨,若非祭出的元神青云自主护身,化作的太清玄妙天府神光连连刷下,不然只这一下,连半分骨肉都找不着了!很显然,是掌教艾真人暗中相助。
但剑势威力已去了七八,仅剩残缺的剑身还吞吐着数寸寒芒,而九幽鼎却是——完好无损!
“艾如真,除了让小辈送死外,你还有别的动作了吗?”吕轻烟冷冰冰的笑道。
周乾面色一红一白,鲜血喷出,正好另一名元神之辈毒火真君觑得破绽,扬手打出数百颗烈火毒雷,朱丸大小,往其身上砸去,一位窈窕女身忽地挡在其前,双手一扬,撑开一道屏障,但雷火何其猛烈,连串的爆鸣声响起,那女子吐血倒飞,正是应招儿。
‘我传你紫琼三式,月起,泽乱,风水剑,乃破局的关键之一,观你体内剑气绵延不绝,激荡全身,修炼的必然是一套以力破势的功法,或许能把我这三剑补齐,完善。’
周乾心中悲急交加,脑海一片空白,当日南成的话语忽地从心里滑过,体内一下激起玄妙变化,五穴六脉同合,手中的宝剑剑身忽地随风而散,仅留剑柄留于手中……
吕轻烟不可置信的低下头,望着胸前半尺长的剑尖,猛拍一掌把周乾击开,正好把衣间的卷轴吹出,纸轴随风展开,显出一位朝气蓬勃的青年俊彦,正舞剑微笑——
“轻盈如风,过尽千山皆不见,上善若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此乃风水剑也。”似是幻象,南成的虚影轻轻的笑道。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为什么!!正教负你,我是在为你报仇啊!!”吕老魔的眼中,竟沁出泪水来。
剑刃虽利,伤人者,唯有情丝。
无了吕老魔的驱使,九幽鼎终是受不住无穷无尽的魔气,轰然炸裂,而自在天主无了血气滋补,怪异一笑,从佛体里窜出,化作一道五色光芒,竟能穿透此间天地壁障,消失不见,看其方向,竟是往吕轻烟真身之处飞去,天魔噬主,一向如此。而万丈大佛失了神力,地火风水一下子反涌过来,顿时万丈佛身,寸寸炸裂!!!
‘轰!’‘轰!’‘轰!’
周乾已陷入半昏半迷之中,只隐约见得艾如真化作的青云正欲托住自己,离开此汹汹之地。
“别救我,先救她!!”一声大叫,其所指的,正是同样受重伤的应招儿。
“痴儿,痴儿……”也不知是喜悦,还是悲伤。
。。。
第两百八十四章 红莲池中洗尘埃
漫天漫地的魔气,血水波涛汹涌,妖人个个凶厉,步步往自己逼来,自家手脚无力,无处可躲,只得任其一口口把自己啃尽,只剩白骨森森、脏腑几无……
“呼!!呼!!”周乾一把坐起,额上满是汗珠,待眼神清晰之后,才现早已不在赤身魔国之中,一扫周围,三两蒲团、一只坐炉、壁上绘着副老旧的罗汉图,罗汉脑后还用金笔画着一个卍字,相当熟悉的模样。
双手往下按了按,竹席下垫着的该是茅草,依稀间,仿佛小时借居佛寺,所在的厢房。
听得动静,小门被推开,一个小沙弥走了进来,先是双手合十,鞠了一躬,小小脸蛋面色肃然,方道:“小僧神秀,见过施主,施主已昏睡了七日七夜,神秀寸步未离,如今醒来,真是可喜可贺。”
“小师傅有礼,只不知此地何处?我又为何在此。”周乾沙哑道,这才感觉口干舌燥,多天未用水食一般。
神秀贴心的递来一碗水,待其饮尽,方解释:“是艾真人把你带来的,真人现正停留在敝寺内。戒杀师兄说了,你中了吕魔的一掌,本该是当即毙命的,好在真人以仙气帮你护住心脉。加上救治及时,方才无碍。”
“至于这里,是小雷音寺。”
周乾缓缓走出门,亮光洒下,一片温暖,碧空冥冥,只飘荡着一二白云,悠扬的钟声时而响起,前方是一片殿宇佛阁,似还香火不绝,散着袅袅青烟;暮春光景,绿草成茵,处处疏林,一条小溪绕过所居的厢房,缓缓流淌,不时还窜出一两禽类,令人惊异的是,无论是虎、狮、豹、熊,或是兔、猴、孢、鹿等小物,彼此相安,互有亲昵,全然不似往日所见的弱肉强食,以吃为乐,见得出来二人,有的只偏头看了看,更多的是视而未见,神态悠然。
“施主现在便随小僧面见主持与真人吗?二人正在对弈,听得你醒来,必然是十分高兴的。”
周乾长吸了口气,心神终是松弛了下来,回头笑了笑,道:“好啊。”
二人一前一后,顺着满植垂柳的小道往后山走去,走的越深,松杉桧柏之类的大树便越多,空气之中满是清香,沁人心脾,更有翠鸟啁啾,灵禽往来,倒是好一片祥和之地。
“戒杀师兄还说了,待你醒来后,还要与你见上一见呢。”
“这位戒杀大师,认识周某吗?”周乾略有疑惑。
“戒杀师兄曾用过另一个名号,唤做杀僧。”
脚步一顿,吐了口气“原来是他啊!”
“敝寺在山前还有些产业,时常有世俗香客前来祭拜,而我寺僧人多喜清静,只师兄例外,他喜热闹,便把居所迁入大雄宝殿中,与佛祖为伴……”看的出这位小和尚很喜欢他这位戒杀师兄,一提到他,话语便源源不绝。周乾倒不在意,有这小和尚陪伴,一路也不寂寞。
山中四季不同,已是暮春,峰上梅花依旧开放,舒萼吐蕊,残雪点缀,倒是另人眼前一亮;不多时,便见得一座小院,看似破旧,但独卧空山,隔绝人间,左右植松修竹,又是一番恬淡的滋味。
“门未锁,请进。”院内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便又恢复了清净。
推开竹门,便见得一僧一道正执子对弈间,僧人模样半百,面色红润,却颇为健壮,双手尤为粗大,手边还放着一只佛杵,白玉镶金,这难道便是正邪两道闻名的雷音杵?与之相反的是,艾如真却是白苍苍,较之多年前见过的模样,更加显老。
“主持,周施主来了。”
“周乾见过静藏主持,掌门。”
静藏禅师随意丢了几子落于棋盘之中,貌似无奈道:“你这老道真个狡猾,明明能吃下,却总是弄个不赢不输的局面,讨厌至极。”
“哈哈,禅师此言差矣,一饮一啄自有天数,何况棋间,顺势而为罢了。”
“两位莫站着了,坐下再聊,话又说回来,那吕轻烟真个狡猾,调虎离山,把老和尚与一干同道耍的可是团团转,差点便真就信了,那上古魔府日月宫就在近日开启,若非你这老道最后留了一手,人间危矣。”
“老朽无用,只二人可占大半除魔之功,其中一位便是你啊,周乾。”艾如真笑道:“还剩下一位,便是当年的昆仑派南成掌教,依稀记得,他那剑术真乃鬼斧神工,得天地造化。”
“周乾不敢,几次三番中了吕魔的奸计,差点便误了大事,只是掌门,南成前辈之事,您知晓了?”
“多少而已,当年之事,是非对错难以言明,我七派亦有不对的地方,没想他以德报怨,最后关头挽天顷。”
“此事业已告之天门,只是能起多大作用,便不得而知了。”静藏言语之间,却有几分唏嘘。
“只是掌门,弟子昏迷之后,又生了何事?”周乾忍不住问道,他想知道的,只是一位女子的平安与否而已。
“大佛塌陷,地火风水也便消停了下来,趁此机会,一众道友齐力,把那天地囚牢打破,脱困而出,至于自在天主,无了魔气冥血的供养,反噬其主,吕轻烟走火入魔,不知去向,而石矶娘娘见事不可为,也终是退了去。”
周乾未听见想听到的,略有失望,但闻众人完好,也松了口气。
“周乾,斩妖除魔,保天下清宁,乃正人必为之事,我等不似凡间,行那论功行赏,但你此行功劳实在太大,贫僧与艾真人早已商定,你有甚要求,可尽管提出。只要小雷音寺与青城二派力所能及,必不推辞。”静藏一改语气,正色道。
“我……”周乾略略愕然,方道:“弟子无甚要求,只请禅师借那红莲佛池一用,让周某洗去一身魔气,重回玉虚峰,潜心修道即可。”
对面二位互视一笑,似都极赞许他这行为,庭院萧萧,吹起一片清风。
过了许久,二人告辞,刚出了门,便听得艾如真传音,‘那女子已被老道救下,伤势无有大碍,现已被其师带走,你放心便是’。
周乾头不回,但面上笑意更浓,脚步也松几分,神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未有话语。
“是个修道的好苗子啊。”静藏若有所思,若有所言。
艾如真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难得的怅然,似是想到了什么——
一连数天,周乾都居于小雷音寺中后山中隐居,每日听那晨钟暮鼓,倒也安宁自在,多年的紧张生活,竟使他生出一种就此隐居的想法。
“果真不错,这炙猪的味道!”一位膀大腰圆,身披袈裟的大和尚正不雅的蹲在大雄宝殿前,边啃着猪蹄,边夸赞道,手上油腻太多,就往周乾衣上擦了擦。
“多年前的手艺,没想还没忘了,”周乾咧了咧嘴,道:“钳毛去秽,叉上炭火炙之。要四面齐到,以深黄色为度。皮上慢慢以奶酥油涂之,屡涂屡炙。食时
酥为下,脆次之。这是《食经》里的做法。”
“倒是戒杀兄,你这猪是从哪里弄来的?”
“山下农家偷来的,后山的那些禽类,老头子从不让我动,如今他死了,倒也不好再违背了。”他所说的师傅,便是在赤身教一战中圆寂的四大圣僧之一的释真。而那神秀的恩师,则同样是四圣僧之一的普定,以己身为引,召来大日如来法相,业已牺牲。怪不得神秀总与这大和尚十分亲近。
“我倒是没想过,这小雷音寺就是世俗间鼎鼎有名的白马寺,那个青苍绿万仞,杳蔼望三川,花草窥涧窦,崎岖寻石泉的灵寺。”
“大隐隐于市而已,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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