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如何?”谭猴儿面露惊容,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淡淡道。
“十九年前,谭家五小姐爱上了一个落魄秀才,可惜谭家乃当地豪门大户,谭家家主极力反对!这对苦命鸳鸯最终被硬生生的拆散了开来,一年后谭家五小姐郁郁而终,而这秀才却时来运转,在接下来三年内连中六元,成了本朝仅有的六状元,嘿嘿!本来这件事情到此也就结束了,那秀才虽不甘但也不会对心爱女子的家属有所报复,但是不幸的就是!那五小姐在与那秀才欢好后竟然有了身孕,嘿嘿!这对谭家可是有辱门风的一件事!谭家家主急命五小姐堕了腹中胎儿,并命谭家四爷监督,但老四和老五在几兄弟中从小关系就最好,在五小姐苦苦哀求下老四心软了!于是在谭家众人的眼皮底下,一个婴儿就这样诞生了!五小姐在诞下婴儿后心力交瘁,郁郁而终!而这孩子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谭家老四收为义子,视若己出!也不知四爷在这孩子的身上有没有看到四小姐的影子!”马三缓缓道出这件往日辛密,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谭猴儿吃惊的表情。
“不过让人讽刺的是之后这穷秀才官运亨通,本身又极具才能,终于在三年前入主朝堂,宰执天下,昔日的穷秀才,今日的宰辅,谭家家主恐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吧!而这位宰相大人至今未娶,据传是思念亡妻。若是宰相大人得知自己的居然有个儿子,新仇旧恨之下,谭家能否经受得住当朝宰辅的滔天怒火?”
“不可能!不可能!”谭猴儿喃喃道,“四老头怎么会是我四叔?我娘怎么会死了?”谭猴儿语气急促,面容扭曲,“你骗我!这种私密事你怎么会知道!你凭什么说这是真的!”
“哼!”马三冷哼一声:“是与不是你心中早有备案,难道你就不奇怪谭老四每逢五小姐忌日都带你去上香么?谭家老五按道理可和你没关系!”
谭猴儿面色惨然的跌坐在地上,半晌不语——
“至于阁下,那就是让马某惊喜了!两三日前,有属下来报!钱塘江口来了一老三小四人,那老者看面容像是一年没露面的百臂剑仙周询,而那年龄最小的孩子,论称呼好似是周询的亲传弟子,那位江湖豪侠据传言可是从不收徒。”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让马某吃惊了,几个出入江湖的小子竟然堂而皇之在大街上打听马某的消息,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界!我便故意散布些几位想知道的消息!哈哈哈哈!也不知道你这几人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敢夜探本官官邸,这可真是惊喜中的惊喜了!一个当朝宰相之子,一位江湖第一人之徒,死于红莲教的阴谋之下,天下震动!朝廷派遣六扇门捕头协同水军都督马三查案,可惜被红莲教贼众埋伏,双双牺牲,到时锦衣六卫与江湖豪客定会疯狂报复,到时诈死的马某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大厅的右壁猛的震动,‘叱——’拐尖插入右壁,拐身滴着鲜红的血液,血腥气中带着丝丝诱人的香气;然后右壁轰的一声巨响,右壁露出一人大小的缺口,以及钱塘剑派掌门刘大先生的尸体。
佘姥姥冷冷拔出插在刘大先生咽喉处的铁拐,看向马三都督眼神里充满杀意,沙哑道:“好算计!好算计!我原以为你马三也就是个会耍两手刀法的莽夫,但没想到你心思如此阴沉,竟能玩弄我等于掌心!”
吕峥也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脸色呈现病态的红晕,看了一眼马三道:“马叔你真是让小侄我刮目相看啊!竟敢——竟能私自调动一营官兵藏于府内,我圣教的探子竟然连一丝情报都探不到!厉害啊厉害!只是想请问马叔为何对我圣教的部署一清二楚?”
“你们太狂妄了!”马三摇头笑道,“也太小看天下人了!自认为万无一失,却没料到这马府包括钱塘水军早已被我经营的铁桶一般,你以为你能够买通我身边的人,但没料到就是赵原,最贪财好色的赵原,是他让我对你们的布置了若指掌,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现在马原已经领着衙门捕快,六扇门高手去围剿你们布置的人手了!你既然叫我一次叔,那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走!我不追究!”
吕峥盯着马三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弯腰捶背,“马叔啊马叔!我父亲对你的评价还真是一丝不差!你要是做商人肯定是个奸商,但你既然以江湖中人自居,那就该了解——什么是江湖!”
“什么是江湖?”
“江湖——剑和血而已!”
“杀了本教叛徒!晋升护法,享长生永寿!”吕峥冷冷的对后面杀进来的红衣教众吩咐道。
第二十一章 江湖
蜂拥而至的红莲教教众并没有让马三有所惊动,他很清楚自己在外部署的兵马绝不会敌不过这群教徒,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无论这群教众的肉体受到兵刃箭矢如何的摧残,即使体无完肤却暴戾恣睢,马三就亲眼看见一教众手臂被砍断后无知觉般的用牙齿咬断士兵咽喉,而且常人若是四肢断裂流血过度而昏迷,但红莲教徒的伤口处无一丝一毫的血液,只是流出少许的黑色流质。
黑色的夜空下教徒们行尸走肉般的疯狂,闪电划过映衬着吕峥的冷笑,马三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世人俱信鬼神之说,而原本人数占优,军械占优的士兵们士气在恐惧中缓缓消逝。
“砍断他们的头颅,老子不信他们还能长出来!”马三声嘶力竭的吼道。
情势顿时又是一变,即使身躯被无数箭矢射穿仍能行动的教众们,在头颅砍掉后终于倒了下来,长生不死,在肉体凡胎下也只是一个笑话,吕峥使了个眼色,佘姥姥会意,带领数位红莲教高手直扑马三,难道是擒贼先勤王?
马三周围甲士顿时竖起几十副巨大的伏牛弩,这种号称十丈之内,寸草不生的军中杀器即使是佘姥姥之流也为之忌惮,可佘姥姥几人中途方向一变,直扑周乾四人。
马三大惊失色,连忙吼道:“杀了他们!连同那几个小子!”
伏牛弩威力惊人,但体型也同样庞大,转向十分不便,只是一个刹那,佘姥姥众人就杀进人群中,带起滚滚鲜血,猴儿一使眼色,三人都会意——趁乱赶紧撤!
四人所在位置正巧靠窗,那马三自以为天衣无缝,谁曾想到就是这一个疏忽给了几人可乘之机!猴儿往腰后一摸,往前一撒,白色的烟雾立刻覆盖住了周围,靠的最近的两个士兵见状马上扑了过来——
周乾一个转身,手掌藏在腰际,躬身叠步,一招破云式施展而出,顿时士兵只感觉掌影一飘而过,周乾已藏身于他腹前,一双手掌直接印在他的盔甲上。
那士兵是感觉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险些就是一晕,可惜这士兵身穿铁甲,即使是周乾狠厉的掌劲也只能在铁甲上印上一道浅浅的痕迹,做不到隔甲伤人,那士兵大怒,长刀凄厉的砍向周乾的脖颈,周乾也被铁甲反震的手掌麻,一时间竟来不及反应!
好在一支小刀准确的划过士兵的喉咙,溅出一身鲜血,只留下猴儿一句话“武功不错,江湖经验太少,一看就是个雏儿!”
周乾也是有些惭愧,自己怎么会忘了这士兵身穿铁甲,越是危险的环境犯错误的次数就越多,好在只要是年轻人就有犯错误的本钱,趁着烟雾,周乾矮小的身躯若隐若现,悄悄的出现在与猴儿缠斗的另一位士兵身后,一掌击向士兵后颈,那士兵应声而倒。
“快点!”窗外响起李三善急切的叫声,周乾与猴儿连忙跳出窗外,周乾还注意到王虎鲜血淋漓的右臂,若不是强用寸劲,这厚实的梨花木交窗也不会一击而碎。
“追上他们,不留活口!”“佘姥姥!留活口!”截然不同的命令自马三与吕峥口中喊出。对于马三,二人必死是自己计划中最重要的一项,对于吕峥,这二人可是可以控制武林与朝廷的钥匙,是天大的宝物。
佘姥姥一马当先,冲出窗外,紧接着三道劲风直扑佘姥姥背心,佘姥姥冷哼一声,反手一拐三道粗大的箭矢被扫断,紧接着数名劲卒跳下窗外,从腰间拿出飞天火箭,顿时一道焰火在黑夜中绽放,整个都督府内的官兵急忙放弃追缴红莲教众,从四周向宴厅赶去。
周乾四人仓皇逃命,直扑都督府后宅——
“现在整个都督府都被官兵包围,往外跑九死一生!只得向里跑!找个隐蔽角落躲一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六扇门的人和神机营明天必来,那才是我们脱身的最好时机!”猴儿匆忙道。
“小娘养的!真他奶奶的刺激!”李二爷喘着粗气,“可也太要命了!”
“猴兄,接下来该怎么办!”王虎问道。
“分开逃!能走一个是一个!”
“马上是一条岔口,左边是通往内院,右边是水花亭榭,我四人分作二路,见机行事!”
“那我和猴儿一路,大哥与二哥一路!”周乾道。
“老三你小心!”王虎深深的看了周乾一眼。
周乾与谭猴儿往内院,王虎与李三善去水花亭榭;谭猴儿突然道:“你们兄弟倒真是感情好!若我没猜错的话你这是为了不拖累这二人吧!”
周乾默然,谭猴儿嘿嘿一笑,道:“这下子咱们可真是生死与共了!”
某间女眷宅院中突然转出一队士兵,领头的见这二人猛的一愣,继而一喜,转头叫道:“在哪里!快信号!”
二人互视一眼,杀意暴起!
猴儿怪异的耸肩含胸,一个落地翻滚躲掉了士兵的箭矢,然后一个灵猴窜跃,跳进人群中;然后一招猴子捞月硬生生的从一位士兵脸上剜出四两肉,接着一翻一滚,动作灵活多变,刀刃兵器间仿佛成了猿猴嬉戏的丛林。
那领头的见状大急,连忙取下飞天火箭,猛然觉得不对劲,‘另一人呢?’
只感觉一道劲风划过,飞天火箭应声而断,却是猴儿吸引住众人的视线,而由周乾悄无声息的破坏掉这件联络火器。
头领大怒,抽出腰刀斩向周乾,刀法凄厉狠辣,招招指人要害,周乾一时间竟被气势所夺,处于下风。
刀法本就是以气势见长,大开大阖,这小头领的刀法又是经过马三这位用刀高手的言传身教,狠厉中带着几分变化,周乾一时不察,竟越来越落入下风,好几次都险象环生,刀法,真的厉害如斯?
“师傅,江湖中人不是用刀就是用剑,那剑和刀到底谁更厉害?”
“刀法重势,剑法重变,二者自是无从比较,但若论人,江湖中自然还是剑术高手要更高一筹!”
“师傅不会是在自吹自擂吧?”周乾老实问道。
“臭小子没大没小,”周询笑骂道,“刀法重势,势出人心,可人心善变,不会一直勇往直前,百无禁忌,总会有彷徨犹豫之时,那时便是刀道高手也无法斩出有死无生的刀法,刀道讲究人心似铁,但人心终究不似铁石!”
“可是师傅你也说过剑法也有缺点啊!”
“乾儿你给我记住,从来没有最厉害的刀法,也没有最厉害的剑法,但江湖中总会出现能使出独一无二刀法或剑法的人,为师希望你能成为那样的人。”
‘刀法的破绽就在人心!’周乾猛然醒悟。
宽厚的长刀扬起带起凄厉的风声,但周乾已没了畏惧之心,招式虽然依旧狠辣,但气势却无法逼人,十招过后,那头领力气稍竭,连绵不绝的刀网出现了一丝破绽,周乾双手一起一扬,晃过刀锋,一招繁星点点直戳头颅,那头领匆忙变招,长刀化为一团卷向周乾,二人具都是以命搏命,可惜周乾敢,那头领却不敢,于是最后关头头领收回长刀急退,周乾趁胜追击,连出六掌,掌力一浪胜过一浪,刀锋划过周乾的后背而周乾的右掌早已拍碎那头领的咽喉,那头领在江湖中也算是个二流高手,无论是打斗经验,招式老练程度那头领都要胜过周乾,但在江湖中只有拼命才能活命,所以那人死,周乾活。
周乾闷哼一声,摸了摸后背,一条长且细的刀伤从肩胛骨一直滑到腰间,好在入肉不深,周乾运转吐纳法,皮肉收缩血液很快止住,周乾又助猴儿解决掉了剩下的兵卒。
这一战,连同那头领,周乾连杀四人,血腥气扑鼻而来。
猴儿拍了怕彷徨失落的周乾,安慰道:“你很快会习惯的,这就是江湖!走!”
第二十二章 绝境
今夜月色迷人,空中繁星点点,晚风吹过如仕女的双手温柔而清冷,但都督府内火光如龙,在内来回咆哮,火光伴随着刀剑声,弓弩声,喧嚣不止;而血腥气,更是伴着夜风,传到数里之外。
“好徒弟!你可千万别出事!不然老夫让整个钱塘县为你们陪葬!”一匹健马,一位老者,还有一把出鞘的断胆剑。
马三共有九房妾侍,各个娇媚可人,平日里游龙戏凤,可谓享尽人间艳福,为了安置他的九房美人,后院占了都督府三分之二的地皮,而兵戈之祸却没有顾及妇人,凶悍的兵卒扫荡一间又一间的妻妾闺房,平时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贵妇人们一个个缩在角落里瑟瑟抖,权势由他人赐予,但若是对方也自顾不暇之时,那美貌能否令其生存于世间?
三夫人的小楼最雅致,雕梁画栋,古色古香;而这小楼的横梁处,突的冒出两个人头,正是周乾与谭猴儿。
“这样下去不妙啊!这群官兵很快就会查到我们的藏身地了!”谭猴儿看了看窗外往来的火光,担忧道。
“没有其他地方藏身吗?”周乾问道。
“我踩过点儿,就属这儿地最偏,而且这三夫人是水军老都督的闺女,最得马三敬重,看来这马三真是准备破罐子破摔了!”
“你可知马三那六房小妾的来历不?就是大厅上那名叫做春儿的女人?”周乾突然问道。
“马三的六夫人吗?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原来是凤鸣楼的当家花魁,善歌舞诗词,前几年也不知偷了多少才子侠客的心;谁料到最终嫁了个莽夫,哎~真是——”谭猴儿咂咂嘴,似乎很是遗憾。
“你对她感兴趣了?好小子!”谭猴儿用胳膊杵了杵周乾,暧昧道:“眼光不错!”
“你在说什么?”周乾纳闷道:“我总觉得这六夫人似乎有些不对劲,那床沿刻的图画似乎是一种会魅惑人心的武功,对男子特别有效,师傅说过这种功夫似乎只有女人能练,也只有一些邪教才会传授这种功夫,不过为何传女不传男?”
“难道这六夫人与红莲教有关?”谭猴儿皱眉,“难道这也是其布下的棋子?”
“看来我们有必要再探那六美人的闺房了!”
周乾点头,“不过话说回来你还真是一个雏儿,不仅江湖经验少,就连男女之事也都一知半解!”谭猴儿斜了一眼周乾,“真是憨厚淳朴!”
二人悄悄的翻到楼顶,借着夜色朝不远处六夫人闺房遁去。
而六夫人的闺房内,马三正焦急的对那春儿道:“马上把财物收好,一个时辰后自会有船在钱塘湖接我们,你先上船,我去把那两个小子收拾掉就与你汇合!有斥候来报那周询老儿正快马加鞭的往这里赶,必须马上把局布好,不然等那杀星过来可真是上天无路了!”
六夫人春儿眼角微红,抽泣道:“那老爷和其他几位姐姐呢?”
马三一咬牙,道:“不管他们了!等到神机营现我那替身的尸体,定会善待我这个战死都督的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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