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族长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差不多有五六年没人住了。”
“我们可以过去看一下吗?”一郎问道。
“呵呵,当然可以,请便。”
那座房子一排三间,都已破烂不堪,房前的院墙也几乎坍塌殆尽。从已经没有了院门的缺口走进去,一郎并没有进到房子里,而是对院子里的一口井起了兴趣,绕着井栏左看看右看看,井已经被土填得严严实实,因此,现在它只能从原来的意义上算是一口井。
“无论是村子还是自家,挖一口井都很不容易,为什么要把它填掉?况且这还是一口至少使用了上百年的老井。”一郎不解的在想,伸手摸了摸青石井沿上深深的凹槽,那是提水的井绳长年累月在上面磨出来的痕迹。
“何神医是不是觉得有些奇怪,这口井为什么要填掉。实话相告,两年前有人投此井自杀,捞了三天三夜也没捞到,按着我们当地人的习俗,把这口井填埋起来,也算是给投井人一片安息之处。”老人在一旁解释道。
“这就对了。”一郎暗自思忖,因为,笼罩在房顶上空的充满冤气的黑雾正是从填平的井里冒出。
“请问族长,自杀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知道为什么自杀吗?”一郎拱手问道。
“是个女人,至于为什么自杀,我并不十分清楚。”族长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红,神情也有些不太自然,但都转瞬即逝,神态平复坦然。“何神医,治疗这些人可有什么良方。”
“水有源,树有根,病亦有因。而成病、发病之因有些在体内,有些则在身外。其他不说,这丢魂之因十之**源自体外,只是这病还要细细找到因才行,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无论什么方,只有找到因,对症下药就是良方。陈族长,如果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话,我们就在村里住上两天,看看能否查找到病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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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怨女吸魂张悲情4
“方便、方便,只是三位神医难得来一趟,村里没有什么太像样的住处,怕怠慢了怪罪。”
“无妨,我们是来探查病情的,能住就行。”
“住我家,住我家……”随行的几个村民,争相邀请三兄弟。
“三位神医,还是住我家吧,刚好有一间大厢房空着,稍稍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人。”说话的是老人,“当初多亏了你们的神药,救了我这条老命,还不要钱,今天给个面子,权当我感谢你们好了。”
一郎对老人拱了拱手,笑道:“好,今晚就住在老伯家,我代表弟弟谢谢老伯留住。不过,救人命,积己德,于人于己都是天大的好事,有时,想做还做不到呢,所以,应做之事老伯无需多记挂。”
走进门厅,忽明忽暗的油灯前,老人对着墙上挂的一个捆紮精美的大稻草人恭恭敬敬地拜了拜。老人告诉一郎,这个稻草人象征我们的祖先,留在你们那里的小稻草人象征我自己,病治好了就把稻草人留下,这是我们的规矩;所以这里的医家,谁的稻草人多证明谁的医术高明。这里也有人用稻草人诅咒,用竹钉蘸自己的血扎入稻草人心脏部位最狠,是诅咒对方立刻死,像你梦见的血钉扎进头顶扔出去,表示诅咒结束,对方已经死亡。
吃完晚饭,与老伯闲谈中,一郎意外得知跳塘淹死的两个人,有一个竟是族长的小儿子。
“老伯,那个跳井自杀的女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
“不认识?难道不是你们村里人?”
“不是。”
“见过吗?”
“没见过。”
“知道是哪个村子的人吗?”
“不知道。”
“女人为什么自杀?”
“不清楚。”
“有谁知道吗?”
“不清楚。”
“女人年纪大吗?”
“不大,据说十几岁,十五六岁吧。”
“噢,那还是有人见过她,起码知道。”
“嗯。”老人瞟了一眼一郎,靠在墙上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两年前,我二儿子见过她一次。那天他和族长的小儿子等七八个年轻人外出踏青游玩,回来的路上天快黑了,碰到这个女孩儿慌慌张张跑过来,脸色煞白,说是山坡上有野猪,吓得和同伴跑散,回家的路也找不到了。几个年轻人把她带回村子,我儿子进村就直接回家,当晚女孩儿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他都不知道。直到第三天说是有人投井自杀了,族长的儿子找到我儿子,说那晚带女孩儿回来的事,对谁都不能吐露半个字,谁走漏了收拾谁,我这个儿子一向老实胆小,很怕他,但后来还是偷偷告诉了我。”
“老伯,我可以见见他吗?”
“可以,不过我得先问问他。”
老人的儿子说的跟老人转述的差不多,但他提到另一件事。半年前族长儿子他们不知又从哪里带来一个女孩儿,长得十分漂亮,迷住村里不少年轻人。
“开始,我也见过她两三次,可我总觉得女孩儿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头皮发麻。后来,只要听说她来,我就呆在家里,不跟他们一起玩。那个女孩儿似乎每个月都要来这里一两天,特别喜欢喝酒,酒量特别大,每次来都要喝,并且总有人喝醉,据说,无论喝多少,她好像一次都没醉过……”
几个人灯下正说着话,忽听得院门处传来一阵“咚——咚——”的敲门声,怯怯地又轻又缓,像是不得已又怕吵到谁一样。老人的儿子起身来到门前,先是透过门缝朝外瞅了又瞅,有人在门外说了句什么,他才轻轻拉开了门栓,来人闪身进门,个子不高,穿一身黑衣,面上包着黑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何神医,她是来找你们的。”来到灯前,老人儿子低声介绍说。
来人掀去头巾,露出一头长长的黑发和一张罕见漂亮的脸蛋,竟是一位最多也就风信年华的女孩儿。看到老人、一郎等人,女孩儿话未说,泪先流,原来,她是那位死于非命的投井女孩的妹妹。
“我家住在三十里外的东溪村,投井的姐姐两年前嫁到了岭头村,村子离这儿不远,也就十余里。嫁过来还不到十天,她小姑子等几个要好的姊妹说外面春光明媚,带着姐姐一同外出踏青游玩。谁知走到后山凹,竟然与一群出来觅食的野猪迎头相遇,几个女孩儿都从来没见过活野猪,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哭爹喊娘地转身就跑。姐姐那天穿了一身大红的绣衣,被两只野猪死死追着不放,不一会儿就跑得不见了人影。等野猪拐回来走了,小姑子她们才胆战心惊地跑去找她,谁知直到天黑也没找到。晚上,她夫家出动了二十多人,带着火把、棍棒找了大半夜,并且到呷尾村也找了,却一直没找到,就这样,一个大活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地凭空消失了。后来,时间长了,也实在找不到,只得猜测很可能是被野兽给吃掉了,因为,村子里以前就发生过,包括猪羊等牲畜。
第十九章 怨女吸魂张悲情5
“半年前,呷尾村的一个女子嫁到我们村。一天闲谈时,说是一年多前他们村里曾经有个女人投井自杀,弄不清从哪里来的。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问她见过那个女人没有,多大年纪?她说没见过,年纪听说好像也就你我现在这般大,再问,她也说不清了。不知为什么,我一下就断定是姐姐,可她活得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自杀呢?除非一定是遇到了女人最不愿意遭遇的事情,被逼无奈,才走上绝路的。我偷偷一个人跑到呷尾村,结识了族长的儿子等,才慢慢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女孩儿擦了一把眼泪,继续说道:“原来,那天他们有意把姐姐带到了那座孤零零的房子里。姐姐被野猪惊吓的不轻,加上一路狂跑,人已瘫软无力,这些不怀好意的畜生们乘机动手动脚,最后轮流把姐姐给侮辱了。完事之后,这些畜生又把姐姐的手脚捆绑起来,嘴也堵上,藏在了稻草堆里,之后一连三天,这些畜生动不动就跑去肆意蹂躏,姐姐被他们糟蹋的不成样子,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才松开姐姐的手脚。那天午后,姐姐趁他们松懈,爬出屋外,攀上井栏一头栽了下去。真没想到,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发现后不是救人,而是怕其他人知道,竟然拆下了半边院墙的土坯,抬着扔进井里,把姐姐压在了井底……”
说到这儿,女孩儿停下话语,两眼死死盯着桌子上的油灯,其他人都被女孩姐姐的悲惨遭遇震惊,流着泪水呆呆地坐在那里。女孩儿咬咬牙,双目突然发出男人都少见的凶光,又开口道:“弄清这些畜生的所作所为后,我向姐姐发誓,即使把自己的命搭上,也要替她报仇,让他们的亲人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我回到家里,焚香祷告后,拿出祖传的秘药罗汉摄魂追命散,又平心静气地跟这帮畜生混在一起吃喝玩乐,趁他们不备之际,先让他们的‘狗头军师’十天后丢了魂。为了防备他们发现、报复,我采取了放长线,每个月收拾一个。到今天为止,所有参加残害我姐姐的人都已高高兴兴喝下了我敬给他们的药酒,几个月后一旦发作,他们就会找水狂饮而死,这就是报应。现在我敢跟你们说,是因为我已经报完仇,豁出去什么都不怕了,随便怎么样,最多,追姐姐去陪他们一起死。解药?”
女孩儿对着老人儿子冷冷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这里。我们就姊妹两个,父亲去世前,告诉了姐姐和我,现在姐姐也不在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一死,这些畜生就彻底没有了希望,只有等死,呵呵,信不信随便。不过,看在何神医曾经救过我母亲一命的面子,我可能会放过那几个没有直接侮辱姐姐的人,但是他们不要高兴,我是有条件的。”
女孩儿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老人,说:“请老伯转告他们,立刻把我姐姐的尸骨从井底取出来,奉送回家厚葬;每年姐姐的忌日,这些人必须披麻戴孝守坟一天;不得再做伤天害理之事;族长教子无方,理应谢罪请辞,闭门思过一年。此外,丑话说在前头,为保我平安,到时候,解药和毒药我是混在一起给他们服用,每年必服一次,解药只能去除以前药力,新药又会定期发作。也许……老伯,不要怪我年纪小心太狠,也许这些畜生对他们的家人来说,有不如没有,活着不如死掉,也好让家人解脱。其实,死,对这些畜生、累赘,这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我省药,他们家人省心。谢了老伯,三日后我会带药再来。”
女孩儿说完,起身蒙面开门而去,撇下一郎、老人等在昏暗的油灯下面面相觑。第二天,族长来到老人家里,红着脸对一郎说:“老夫一早,已安排十余人在那里挖井,今日就把投井之人尸骨寻出,送到岭头村其夫家或东溪村娘家安葬。唉,孽子所为,老夫羞愧难言啊。老夫为他伤透了脑筋,气得我曾多次把他捆绑到祠堂,当着先人的牌位,棍棒都打断,直打得他昏死过去,可、可就是劣根不改,顽性依旧。每次不但不怕,还口口声声说除非你打死我,虎毒还不食子啊,你说我还能奈他何?管不住也就随他了,我知道横死是他迟早的下场,我一点也不心痛。我心痛的是被他带坏的那些孩子,已经有一个跟他去了,剩下的都变成这个样子,我愧对他们,愧对他们的父母,愧对先祖列宗啊。何神医,老朽求你了,利用你救过她母亲的面子,出面救救他们吧,如果要老朽的命来换,老朽二话不说,立刻给她。”
“族长,那女孩所用之药乃祖传秘药,不得其要领,很难有解救之方。只有等她二日后再来,一郎试试劝她一劝,看看能否不再继续伤害其他人命。”
女孩儿送药那日,族长竟然用跪迎的大礼接药,并答应一定厚葬其姐姐,一郎也在一旁苦苦相劝。女孩儿终于吐口不再要那些人的性命,但条件是先后参与施暴的九个人,终生轮流为其姐姐日夜守灵,如一日发现当值者不在,将不再给当值者解药。“从今天起,九个人每半年到东溪村乞求解药,不想活命者可以不去。他们的命今后就属于我的,我的命长短,就是他们的命长短。因此,就请他们日日祈求天尊让我安然长命百岁吧。”
正所谓:
辣手摧花何猖狂,
无辜沉冤血凝霜;
由来善恶不两立,
钦佩弱女搏命偿。
第二十章 功德圆满回仙界
日月如梭,一晃又到了绿荷如盖满池塘,娇粉鹅黄孕莲子的时节,何任侠屈指一算,从庐江郡出来将近一年了。一年来,家乡像一朵不败的牡丹,无时不刻绽放在何任侠的心头。花心里有熟悉的乡亲、道和的朋友,以及门前的小河、田地的稻粟、院中的犬吠……自从那夜逃离家园,这一切都停留在了记忆中,虽然历历在目,但始终无法更新。现在,家乡的情况到底如何?淮南王谋反一事余波是否依旧腥风频吹?族中是否有人避之不及受到牵连?自己的好友刘将军是否安好?……问号一连串却无处可问,如鲠在喉,想咽咽不下,想吐吐不出。煎熬多日,何任侠实在忍不住了,悄悄买来素帛和笔墨,以解甲归田的军中老友的名义,用双方约定的拆字密语修书一封,投于邮亭“马行”快递。二十多天过去,惴惴不安的何任侠这日又到邮亭打听,就见邮差恭恭敬敬递过一个邮包,请何任侠签收。何任侠甚觉奇怪,接过一看方知,正是刘将军寄来的,并且是以军队书信专用的“驰行”快马急传而来,难怪邮差如此谦恭。
刘将军在信中告诉何任侠,淮南王一族覆灭后,淮南国被朝廷废为九江郡,从此,刘安和淮南国都已成为历史,不复存在。并且日前得知,受此事件牵连,朝廷责令庐阳郡:何氏家族所有宅院、商铺和土地一律罚没充公,何氏祖坟全部夷为平地,何氏族人三十年内不得再回庐阳郡,发现后一律追溯原罪斩杀。也许是幸运还是其他原因,据我所知,何氏家族到现在尚未听说有人被殃及横祸。
刘将军在信中劝慰何任侠,“仁兄,身外之物失去就失去了,就当从未拥有,所幸家人、族人平安。事已至此,顺其则生。小弟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比起淮南王等成千上万已做刀下鬼、阶下囚的人,仁兄能及时抽身避祸,已是不幸中的万幸。现在既已远离是非之地,就不要再多想了,其实,悠悠天地间,人生不过区区几十年,在哪里都是一辈子,时间一久,他乡自然也就成了故乡。”
信中最后,刘将军对何任侠赠麟趾金一事甚表“不满”,责怪他不该有如此小瞧刎颈之交朋友的做法。“仁兄,路途遥远不安全,麟趾金暂放我处,待日后事态平息,有机会定当原物奉还。”读到此,何任侠抚摸着刘将军最后挥洒飞扬的名款,不禁热泪盈眶,对他肝胆相照、义薄云天的浩然气节愈加敬佩不已。
何任侠放下信,长长地舒了口气,扶案起身,放眼窗外幽幽如镜的湖水,内心波澜起伏,喜悲参半。喜的是压在心头多日的一块巨石,今日突然放下——家族中无人受牵连出事。因为他清楚,家族中倘若有一人出事,都可能给整个家族带来倾巢的灾难,这是他心中一直最最担惊受怕的事情,庆幸没有发生。当然,何任侠心里也明白,这和他事发前几乎拿出一半家产秘密结交郡守,请他私下关照族人不无关系。这件事,他恪守“烂在心里”的诺言,没有向任何人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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