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总管自然更为惊凛,自己追击过去的这道掌力,足可把孙小乙置之死地!忽然间从茅屋木门内涌出来一股无形的阴柔劲气,不但接住了自己的掌力,还突生反弹,把掌力悉数回敬过来。
要知击出去的举力,如果遭受对方内力反震,一个控制不住,轻则内腑受伤,重则一身真气立被震散,委实非同小可。
秦总管做梦也想不到茅屋之内,还隐藏着劲力不在自己之下的劲敌!一时无暇多想,立即双脚一顿,一个人冲天而上,拔起三丈多高,反弹回来的一道掌风,宛如黄河缺口,呼然有声,从他脚下涌撞出去。
但听“砰”“砰”两声,两个被孙小乙制住穴道的黑衣武士,手捧枯枝,定在那里,因距离门口较近,首当其冲,被掌风撞上,像稻草人般直飞出去一丈开外,才跌落下来。
秦总管飘身落地,右掌当胸,目光直注门内,发出一声尖细的大笑,说道:“屋内果然另有高人隐身,怎不请出来让秦某见识见识,躲躲藏藏的算得什么人物?”
话声甫落,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接口道:“我们一直都住在这里,几时躲躲藏藏了?”
随着话声,从木门内走出一身白衣,面蒙青纱的沈雪姑,她身后跟着南宫靖、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等四人。
秦总管目光一注,冷然道:“老夫还当是谁,原来竟是你们。”
他在一个月前见过这几个人,自然认得。
沈雪姑冷傲的道:“你是不是很感意外?”
秦总管右手捋须,嘿然道:“你和姓宫的小子没死在老夫人掌下,老夫确实有些意外。”
沈雪姑冷哂道:“你们老夫人在‘九阴摧心掌’中暗含‘魔火炼形’,固可灼伤练功之人的内腑,无药可救,但总是邪魔外道,如何能伤得了我?”
秦总管听她一口叫出老夫人在‘九阴摧心事’中暗含‘魔火炼形’,心头暗暗一凛,忖道:
“奇怪,此女究竟是何来历?如何叫得出老夫人练的神功的呢?”
卞药姑看到沈雪姑从茅屋中走出,心中大喜,急忙飞身纵来,叫道:“雪姑妹子,你果然在这里!”
沈雪姑含笑道:“卞姐姐,你没事吧?”
卞药姑道:“我听佛婆说,你失踪已有一月,昨晚我找上碧落山庄,依然没找到你,却中了姓宓的一掌,幸蒙这位孙老丈及时出手相助……”
祝小青抿抿嘴,嗤的笑出声来。
卞药姑眼波流动,看了四人一眼,问道:“雪姑妹子,这几位……”
沈雪姑替她一一介绍了,当着秦总管,她不好说出南宫靖、李小云的姓名来,是以依然说他们是宫氏兄弟。
大家正在寒噤之际,孙小乙忽然嗤了一声道:“秦总管居然不战而退,一起走了!”
大家回头看去,秦总管和巫副总管果然业已走得不见踪影。
卞药姑道:“他左臂伤在孙老丈指下,如今又有雪姑妹子、官少侠贤昆仲、祝姑娘等人出现,他自知不敌,才悄悄退走了。”
孙小乙一怔道:“他左臂伤在我指下!”
卞药姑奇道:“孙老丈没看出来吗?他左臂一直垂着举不起来,只以一只右掌应敌,老实说,若非孙老丈出其不意,先伤了他一条左臂,只怕我们更不是他的对手呢!”
孙小乙喜得跳了起来,手舞足蹈的道:“在下竟然伤了老贼一条左臂,哈哈,好不痛快?”一面却又朝卞药姑连连拱手道:“卞!”娘,你一口一声的叫在下老丈,在下可担当不起。”
药姑悍然道:“不叫你老丈,那叫你什么呢?”
祝小青哈的笑道:“卞姐姐,叫他孙小弟就好。”
孙小乙连连点头道:“对,对,在下叫你卞姐姐,你就叫我孙小弟好了。”
卞药姑望着他道:“孙、老丈说笑了,这怎么可以?”
沈雪姑笑道:“卞姐姐还叫他老丈呢,我们这几人当中,他的年纪最小了。”
卞药姑惊异的道:“他脸上易了容吗?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呢?”
沈雪姑道:“这是宫二弟的杰作,他是奇胲门的传人。”
卞药姑道:“宫二侠原来是奇胲门的传人,难怪神乎其技。”
李小云道:“卞姐姐夸奖了。”
沈雪姑道:“秦总管心机深沉,他匆匆退去,连手下人都不管了,必然另有缘故,我们形迹已露,这里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还是走吧!”
李小云道:“大哥伤不是还没有完全复原吗?”
南宫靖道:“没关系,我差不多已经好了。”
李小云道:“差不多,总是还差一点了。”
沈雪姑含笑道:“宫二弟,体不用急,宫兄三十天来,已经练会了疗伤神功,子午二时,只要和我抵掌对坐,即可疗治,不用再躲在地窖下面了。”
刃小乙道:“大姐,这些人被我制住穴道,要不要替他们去解开呢?解穴手法,我可不会……”
沈雪姑道:“我们只管走,让他们留在这里好了,我这制穴手法,被制住的经穴,六个时辰自解,用不着解了。”
卞药姑问道:“雪姑妹子,你们知不知道这姓秦的是何来历?”
沈雪姑道:“不知道,此人武功极高,心机极深,我们除了只知道他是碧落山庄的总管,连他叫什么名字都没人知道。”
卞药姑道:“我看他武功不在我爹之下,但武林中从没听说过有姓秦的人,八成连他姓秦都是假的。”
李小云道:“不但秦不是他的真姓,我看连他的面貌都是假的。”
卞药姑道:“对了,宫二侠精擅易容,所以看出他脸上易了容了。”
李小云微微摇头道:“他不是易容,可能戴上面具。”
孙小乙道:“难怪他一脸死板板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卞药姑道:“宫二少侠说得不错,我和他动手之际,不止一次弹出‘难得散’,他都一无所觉,我想他戴的面具,很可能还有防毒作用了”。
祝小青问道:“卞姐姐,‘难得散’是什么呢?”
卞药姑笑了笑道:“那是家父特地为我配制的一种迷药,只要弹出少许,就可以把敌人迷倒,难得二字,是取难得糊涂之意,要敌人难得糊涂,就是把他迷翻了。”
孙小乙哈的笑出声来,说道:“让敌人难得糊涂,妙极。”
祝小青道:“你想跟卞姐姐要了?”
孙小乙涎着脸道:“不知卞姐姐肯不肯呢?”
李小云道:“女孩子行走江湖,怕遇上坏人。万一武功不是人家对手,就只好请他难得糊涂一次,你小老头要他干什么?”
沈雪姑问道:“卞姐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卞药姑道:“自然有了,我爹前几天接到万大先生的请柬,说有重大事情相商,爹赶去之后,才知道万大先生、苍龙宁胜天和八势门掌门人封居易、形意门举门人金赞延、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等人,都被人下了对消散。只要你用一分力气,就消耗一分,已经不能再使武功,爹也找不出对症的解药来,只有昔年葛仙翁的百草丹,或许可解,爹才想到妹子身上,要我来找你,不知是不是能找得到葛仙翁?”
沈雪姑沉吟道:“听说葛师怕十年前去了东海,从此就没有消息,只怕连家师都不知道他老人家的行踪。”
卞药姑道:“那怎么办?我爹一筹莫展,就盼望着你呢!”
沈雪姑笑道:“我去有什么用?卞伯伯都解决不了,我更不济事了。,’接着唔了一声,又道:“如果能找到了因师姐的话,她可能会有办法……”
卞药姑急着问道:“她在那里?”
沈雪姑道:“天台青竹底。”
卞药姑道:“那么我们就上天台青竹底去。”
沈雪姑道:“事情有这么急吗?”
卞药姑道:“怎么不急?据万大先生猜测,不仅他们几个人中了难得散,就是一月前无故失踪,后来又被释放回去的人,像田五常、邢铿、暴本仁、霍五和皖南三侠等人,回去之后,就大门不出,而且连他们无故失踪之事,都讳莫如深,不肯吐露只字,很可能也被人下了难得散,一个武林中人,不能再用力气,就等如废人,再有人加以警告,自然什么都不肯说了,这样下去,整个武林岂不渐渐瘫痪,没有人敢出头,就只好任人宰割了?”
李小云听得猛然一怔,她想起一个月前夜探碧落山庄,卞药!”说的这些人,岂不都是老夫人释放的人?就道:“卞姐姐说的这些人,就是被碧落山庄劫持的,释放他们的那天晚上,我们正好去夜探碧落山庄,所以全看到了。我大哥也是那晚中了碧落山庄老夫人一掌,幸亏有大姐(沈雪姑)在场,我们才能安划星出,这么说,江湖上发生的事,全是碧落山庄在暗中捣鬼了?”
南宫靖一直没有开口,直到此时才道:“这还用说?”
李小云听到爹也可能中了碧落山庄的对消散,心头自然十分焦急,说道:“那真该快些上天台青竹底去才是。”
沈雪姑道:“我也只是说了因师姐可能会有办法,因为了因师姐是葛师伯从山下抱来的孤女,托家师抚养的,葛师伯曾经和家师说过,此女将来可传你衣钵,也可以传我医术。我记得小时候,葛师伯曾教她读了不少医书。如她真的传了葛师伯的医术,那就可能对‘对消散’的解药,能想得出办法来,但也只是可能而已,不是一定有把握的耶。”
卞药姑道:“那总是有些希望,也许她真有办法呢?”
沈雪姑含笑道:“好吧,你们既然都这么说,我们这就上天台山找她去。”
孙小乙道:“我们自然一起去了。”
一行人都有一身极好武功,虽是边走边说,脚下自然不会太慢。
但等他们远去之后,林间忽然走出一个身穿绿袍的矮小老者,此人赫然正是碧落山庄秦总管。
他面露诡笑,双足一顿,化作一道长虹,划空朝来路投去,好快的身法,眨眼之间,就已失去他的踪影。
原来他竟是一路缀着众人身后来的。
以他的功力,纵然跟在众人身后,而且还保持了相当距离,但只须运功话听方才沈雪!”
等人说的话,自可清晰听到了!
傍晚时分,沈雪姑、南宫靖等一行人赶到风阳城,在南大街的招商客店落脚。
上灯时分,凤阳城可是万家灯火,笙管处处,着实繁华,南大街和西横街交叉处,是城里首屈一指的徽州馆天香楼。
现在沈雪姑、卞药姑、祝小青三位姑娘家也都改穿了男装,而且脸上也经李小云替她们略加修饰。本来姑娘家弯弯的柳眉,变成了两道斜飞的剑眉,脸上也稍稍加深,就显得男子气概多了。
一行六人,沈雪姑依然穿的一身白衣,南宫靖、卞药姑、李小云、祝小青四人是天蓝长衫。
只有孙小乙还是扮作老头,作了众公子的管家。这一行人走在一起,使人一望而知是一群进省去参加乡试的老相公了。
走上天香楼楼梯,一名堂倍立即把六人领到东首临街的一张桌上,哈着腰道:“公子爷,这张桌子可好?”
孙乙道:“你们还有比这里更好的座位吗?还不快去冲茶来?”
堂信唯唯应是,赶紧退了下去,不多一会,就端了六盏茶送上,一面问道:“诸位公子……”
孙小乙不待他说下去,一挥手道:
“公子们不喜,你去吩咐厨下,拣最好的做来就是。”
应了两声是,又道:“不知公子爷要喝什么酒?”
孙小乙道:“花雕好了。”
堂倌走后,沈雪姑道:“小乙真像一个名于世故的老苍头。”
李小云道:“只是对人凶了些。”
孙小乙耸耸肩道:“小的这是仗着诸位公子的势,不是这样,人家就会瞧不起咱们。”
视小青道:“这就是一般人口中的豪奴。”
孙小乙道:“豪奴就豪奴吧!”
祝小青发现李小云一直目注大街,好像在注意着什么,心中觉得好奇,忍不住问道:
“二哥,你在看什么呢?”
李小云朝她微微一笑道:“你马上就可以看到了。”
祝小青道:“你干什么卖关子呢?”
李小云眼角一动,低声道:“人家已经上来了。”
祝小青回头看去,只见从楼梯口上来一个身穿天蓝长衫的英俊少年。
这人生得剑眉斜飞,目若朗星,鼻正口方,唇红齿白,好个一表人才,加上他手中拿一柄红色呈紫的竹扇,缓步行来,更显得他的风流潇洒,俊逸脱俗!
祝小青看得粉脸飞红,轻轻喟了一口,道:
“你喜欢看,就多看他几眼好了。”
李小云笑了笑道:“三弟,这人你应该认识。”
她们在地窖中结为姐妹,沈雪姑是大姐,李小云是二姐,视小青是三妹,如今改穿男装,就以二哥、三弟相称。
祝小青红着脸道:“我应该认识?这话怎说?”
李小云附着她的耳朵,悄声道:
“这人有双重身份,对你来说,他的双重身份,你都很熟。”
祝小青道:“我不懂。”
李小云道:“待会你就会懂了。”
卞药姑道:“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
李小云道:“这时候还不能说。”
卞药姑道:“听起来好像很神秘。”
这时,楼梯上又有人上来了。那是一个身穿浅紫衣衫的少年,生得脸如博粉,唇若涂朱和先前蓝衫少年同样的英俊潇洒!
他身后紧随着两名青衣小童,也生得眉目清秀,十分伶俐模样。
天香楼上一般食客,看得暗暗惊异不止,今天不知是什么风,竟然吹来了这许多俊的少年。
先前五个读书相公(沈雪姑一行)已是俊美少年,如今又来了两个美少年!
大家目光忍不住看看沈雪姑这一边,又看看上楼的两人,几乎没一个不是千中挑一的人选。
所谓光风霁月,明珠玉露,都聚集在一起!
却说那穿浅紫长衫的少年刚上得楼来,堂倌也赶忙迎着上去,刚哈着腰,叫了声:“公子爷……”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紧随着浅紫长衫身后的两名青衣书童忽然闪到公子身前,左首一个叱道:
“走开,谁叫你拦着咱们公子的?”
堂倌一呆,赶紧哈着腰应“是”,退到边上。
这时那较先上来的蓝衫少年已经站起身来,用折扇在空中指点着含笑道:“贤弟快到这里来坐,愚兄已经等候一会了。”
浅紫长衫少年果然举步朝他桌子走去。
祝小青要待问话,正好堂倌送上酒某。
孙小乙一把接过酒壶,道:
“诸位公子,小的给你们斟酒。”
在五人面前各自斟满了酒,也在自己杯中斟了一杯。”
祝小青道:“在诸位公子面前,也有你喝酒的份吗?”
孙小乙耸耸肩道:“出门在外咯,小的是陪诸位公子喝的。”
那边浅紫长衫少年坐下之后,蓝衫少年吩咐堂佰,要过酒某,等堂信退下之后,他目光掠过楼上的食客,不期而然落到沈雪姑、南宫靖等人这一桌上。
李小云悄声道:“你当他是谁呢?”
祝小青问道:“他是谁呢?”李小云低声道:“他就是南宫靖!”
祝小青一怔,回头望望南宫靖(她望的是宫大哥),诧异的道:“你说他和宫大哥同姓同名?”
李小云低笑道:“不是。他和宫大哥只是面貌长得一般无二而已。”
祝小青又看了宫大哥一眼,问道:“他……”
李小云低笑道:“他现在乃是用了大哥的面貌。”
祝小青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小云道:“那是我的杰作,我自然知道。”
祝小青道:“哦,原来他就是……”
在地窖中,李小云早已把前因后果都说给大家听了。
李小云拦道:“你知道就好了。”
卞药姑看着她们两人,问道:“你们又在说些什么?”
沈雪姑突然以“传音入密”说道:“二妹,他们已经在注意我们了!”一面举杯道:
“大家快些吃吧,某上来得快,再不快些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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